果在二十五岁那年娶到了那个姑娘,估计现在我的孩子都可以上中学了吧?可惜好女人的爱情,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废墟里一片寂静,只听到楼上传来低低的几声祈祷,听上去依稀是那个神棍圣心居士的声音——那个家伙再看到夏微蓝身上出现的奇特现象后,忽地变得比那个疯女人还要疯癫,一直嚷嚷着神迹,对那个小女孩顶礼膜拜起来。
钱从皋看着那个散发着微光的房间,忽然问:“你说那个女孩,还会醒来么?”
霍铭洋点了点头。会的当然会。末日之前,她一定会苏醒。只是,那时候醒来的,或许已经不再是她——她会成为什么?一定是非凡的存在吧,足以令两个世界惊骇否则,那个人从来是拒绝他靠近自己的,如今却一反常态地寻找着他,一定是因为这个女孩的缘故吧?
他低头看着那个已经没电了得iphone4手机,神色复杂。
“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你是喜欢我的?”
他想起她在树下的那句话,鼓起勇气孤注一掷的表情,羞涩而明亮的眼睛,热切而不确定的语气——那是人世间一个普通豆蔻少女的模样啊是他可以触摸到、拥抱到的人,而不是记忆里残留在遥远异世界的模糊背影。
可是,为什么在那一刻,他却不敢去触摸呢?是因为不敢弃绝过去的记忆,还是因为知道在这个少女的人世躯壳里,隐藏着一个他无法预料的灵魂?然而刚想到这里,他忽然看到钱从皋站起了身,眼神变化。
“怎么了?”他问。
“有声音。”他低声,看着a楼的某处“那里!”
霍铭洋愣了一下。这幢楼里除了他们几个应该不会再有人,就算当时还有幸存者,那么久了没得到救助也都应该死了。除非是刚才那些父亲的手下,已经穿透了结界,闯入了这里?
但是,这怎么可能?那些虽然都是叱咤黑道的人物,格斗枪法或许一流,但对着这个连白之月都无法穿透的极强结界,一样也是无能为力。
“咦,有没了?”钱从皋侧耳细听,废墟里又是一片寂静,他不由得有些疑虑——难道是最近精神压力大到出现幻听了?然而霍铭洋却忽地跳了起来,迅速地朝着某个方向冲了过去。
“喂,喂,你要去哪里?等等我!”钱从皋吃了一惊,连忙追了上去。在废墟里奔跑是非常艰难的,不出一百米,他就被霍铭洋甩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年轻人冲入了a楼,消失在黑暗的走到深处。
“呃”钱从皋看着这个年轻人,不由得满腹疑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医院的秘密?又为什么会深陷其中?而且,他进入这个医院时明显受了很重的伤,就算是得到及时的医治也未必能痊愈,然而在这个废墟里,缺医少药的,居然却迅速地自行痊愈了!
这个年轻人和那个少女一模一样,都是个怪人啊。
在他头顶,昏暗的暴雨还在倾泻,s城上空乌云密布,闪电一道道击落,仿佛末日的景象——然而,在这个庭院里却仿佛笼罩着透明的罩子,一滴水也不曾漏下。
霍铭洋在奔跑,追随着某个只有他才能察觉到的异动,一直到一扇门将他隔断。
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那里面传出来——那是一个人耳无法听见的声音频率,在持续地向外发送着讯息,仿佛隐约的召唤。他无法明白那个声音在传递着什么,却能感觉到废墟里两个月来一直存在着一种力量,试图穿透结界。
是在这里么?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推那扇门,却忽地愣住了——1026。门上,一个金色的铭牌闪着光,标着这个数字。这个房间,真是母亲昔年死去的地方!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种淡淡的香味,那是拉里格拉斯,尼泊尔的国花杜鹃。那一瞬,他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冲动,全身战栗——是母亲么?难道是母亲的力量穿透了两个世界的界限来到这里?她在冥冥中努力保护着自己,想要让自己突破这个奇特的结界围困,早日获得自由回到人世!
“妈妈!”他猛然推开已经扭曲变形的门,冲了进去。
这个房间收到的损坏比较小,基本保持了完整。房间里光线昏暗,空无一人。他刚踏入,就不由得微微吸了一口冷气:桌子上那一束杜鹃花居然还没有凋谢,怒放如初!怎么可能?天坑塌陷之后已经两个月,这一束花居然完好?他疑虑地看着那一束鲜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那种奇特的声音近在咫尺。
他顿了顿,猛然转向虚掩着的卫生间的门。
是的,那个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是谁在哪里?会是母亲么?霍铭洋抬起手,推开了那扇门,手指一瞬间有略微的颤抖。
门一开,一种奇特的光刺入了他的眼睛,剧痛。
霍铭洋瞬地后退,双手展开,呈现防卫姿态,却忍痛不敢闭上眼睛——那样剧烈的光芒充斥着小小的卫生间。
光芒里,浮着一个身影。
那个人仿佛没有重量般地直立浮在空气里,脚尖离地约有一米,双手张开,头略微上仰,呈显出一种类似于牺牲献祭般的姿态。那个人影湮灭在盛放的光芒里,背对着他,不辨面容,甚至身姿都有些虚无。
谁?是母亲么?霍铭洋情不自禁地一个箭步上前。啪的一声,他的脚尖仿佛踢到了什么无形的障碍,那个虚浮在空中的人陡然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两道鲜血从深深紧闭的眼眶里滑落,殷红刺目。
“是你?!”霍铭洋失声惊呼,倒退了一步。
——这个隐藏的人,居然是那个在废墟里失踪的年轻人小唐!小唐的身体还是悬浮在空中,足尖离开地面约一尺,眼睛却忽然睁开,看着霍铭洋。他的瞳孔变成了血红色,仿佛有什么在身体里燃烧。下一刻,他的双手也动了起来,从张开变为合拢,交叠在胸口——他的右手中指上带着一个样式奇特的戒指。是克兰社团的人?!
看到那个戒指,霍铭洋醒悟过来,迅速地往后跃了一步,手掌在身体前十字交错,画出一个符号。唰的一声,居然将光线都从中劈开!
呲啦一声轻响,他听到了宝石碎裂的声音。小唐戒指上的宝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然而那个浮在光芒里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只是睁大着血红色的双瞳,看着窗外连绵的阴雨。连续的闪电划过他的眸子,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人在做什么?霍铭洋有些疑虑地看着那个人,上面镶嵌的宝石正在发出耀眼的光芒,充盈了整个房间——那块宝石在燃烧!那种光从他母亲当年被焚烧的房间绽放,穿透了此刻铁壁一样笼罩在青山精神病医院的结界,穿行入了雨幕!
听说克兰社团的人经常靠着宝石的力量来提升自己的修行,四大天使长更是拥有世界上十大名钻,而这个人手上的戒指上镶嵌的是斯里兰卡红宝石,足足有十几克拉,论级别,应该也是炽天使一类的人物。
此刻他脸色苍白地悬浮在空中,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似乎将全部的力量都凝聚在了手指上。那一枚戒指在火一样地燃烧,热烈而圣洁,仿佛是血在烧。那是神之焰。
那一刻,霍铭洋终于明白方才乌老大那群人在外面看到的是什么。是的,这个房间,是昔年他母亲被焚烧的地方,当时她曾经用尽全力想要守护他,把他送到外面——她身上留着尼泊尔王室的血,是天生的灵能者。
十几年过去了,此地应该还残留着她那一刻的念力残像吧?所以,这个克兰社团的人才会循着来到这里,将这里作为结界壁垒中最薄弱的一处,试图在这里打开缺口,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系。可能最开始他努力尝试过了其他一切方法,却依旧无法突破壁垒,还是被困在了这里,到最后不得不动用了护身的受洗戒指。
当他开始仪式的时候,自己意外地闯入,于是仪式加快进行,宝石瞬间引燃。十几拉克的宝石只燃烧了短短的数秒钟,便归于灰烬。房间里的光芒消失了,又恢复成了一个普通灰暗的洗手间。
那个悬浮在空中的人仿佛失去了支撑,啪的一声跌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霍铭洋低下头去轻轻推了推那个人,发现小唐的身体请得出奇,应手塌陷,仿佛只剩下了一个外壳,里面的血肉已经在一瞬间蒸发!
燃烧受洗神戒上的宝石,等同于燃烧自己的生命。
这个克兰社团的人,居然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抬起头,发现洗手间的玻璃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孔,仿佛有一束光从这个死去的人身体里射出,穿越而去,消失在雨里。
“对,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当他怔怔看着这一切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就在这块玻璃后面!”
“妈的,你看清了么?刚才就是这窗户闪了一下光?”一个粗犷带着鼻音的男人声音嘟囔着,玻璃啪的应声碎裂,一只手伸进来拉开了变形扭曲的窗框,被尖利的玻璃划破流血“里头黑洞洞的,要是没人,老子非揍你一顿不可!”
乌老大?霍铭洋定定地看着那只伸进来的手,恍如梦寐——是的,那只手穿过了玻璃,伸入了室内!两个月来第一件突破屏障的东西,居然只是一个普通男人的手。
这个笼罩在青山精神病医院上方的结界,竟然被破除了!那一刻,霍铭洋忽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猛然灼热,仿佛有强烈的电流瞬间注入。她下意识地将手机拿出,壳子烫得几乎已经无法握住。
“铭洋我的孩子。你在哪里?我已经感觉到你的存在了回答我。”黑色的屏幕没有任何显示,那个虚无的声音再度响起在耳边,呼唤着他,一遍又一遍,渐渐近在咫尺——是的,那是白之月的召唤。
结界一破,异世界的人很快就要寻找到这里来了!
“啪!”他咬着牙,狠狠地将那个手机摔碎在墙上。
窗户打开,刚探进脑袋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侧头躲避飞溅的碎片。“什么东西?”那个人警惕地探头,一手握着枪,一手拿着手电筒往房间里照了一照,忽地失声惊呼,手腕下意识地便抬起。
“是我!”霍铭洋阻止了他的拔枪“乌叔!”
声音一落,那个人顿住了手,疑虑不定地看着他,眼神里除了疑惑还透出凶狠,那是混黑道多年人物的眼神。终于,他开口:“你是铭洋少爷?”
“一言难尽。”霍铭洋摸了摸自己已经被完全摧毁的脸,苦笑“不过,乌叔,这家医院是我母亲昔年去世的地方,你记得么?”
这句话一出,乌老大顿时放下心来——昔年霍先生被黑道仇家寻仇,妻子和儿子被困在青山精神病医院,活活放火烧死,这件事本该是没有外人知道的秘密。
“天啊你怎么会在这里?脸怎么会弄成这样!霍先生知道了还不心疼死!”乌老大忍不住叫了起来,跳入了房间,一边对外面大叫“我找到少爷了!少爷真的在这里,快通知霍先生,快——”
话音未落,外面猛然一亮,天地一片雪白。那种光芒之强烈,几乎映照得昏暗的室内都一片雪亮。光芒里,他听到外面传来了短促的惊呼。“怎么了?一群大老爷们大惊小怪什么?”乌老大回过头去,不耐烦地呵斥“被雷劈了么?叫什么叫?快点通知霍先生!你们别站在那里——”话音忽然冻结,昔年在黑道叱咤风云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有一道闪电从乌云中落下,准确地击落,那一台红外扫描仪器发出了嗞嗞的声音,化为一堆扭曲的废铁!而废铁旁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焦黑的尸体,正是片刻前和他一起的同伴!
“天啊!”乌老大猛然大惊,下意识地就想回头冲出去查看。
“别动!”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用力拉住了他。霍铭洋的声音低沉而警惕:“别出去——外面的家伙已经警觉,到处都是危险!”
“什么?”乌老大不解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然而霍铭洋已经迅速地抬起手,将地上的尸体拎起来,堵住了那个破碎的窗口。那个人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像一个纸人一样被贴在了窗口上,一下子将那个极小的孔堵住。
“这是做什么?”乌老大愕然“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霍铭洋没有回答他,只是迅速地将那碎裂成几块的iphone手机收好,疾步冲到另一侧的窗户,打开,对着天坑深处用力地抛了下去。然后,他一言不发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手伸到了暴雨里——鲜血迅速被雨水稀释,洒落在外面的排水沟里。水沟里的水流动着,奔腾向远处。
那些闪电在暴雨中穿行,仿佛一条条银色的巨蛇不停下探,围绕着这几座成废墟的精神病院。乌云沉沉压了下来,云里隐约有巨大的黑影聚集。忽然间,无数闪电劈落,沿着水沟潜行的方向排成了触目惊心的光阵,似在追逐着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乌老大失惊。
“先别问这个,至少我们还有几分钟的时间,”霍铭洋回过头来,语气有些急促“听父亲说,乌叔的身手很不错?”
“那是!”乌老大也不谦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老爸糜下的兄弟里,我算是前三了吧!否则怎么会委派我出来找少爷?”
“那好,”霍铭洋脸色一肃“有一件事可能要拜托乌叔了。”
“好说!”乌老大却有些不耐烦起来了,催促道:“不过还是请少爷先回去见霍先生一面吧!这两个月他都急得快要死了,不是夸大,是真的快要死了!不吃不喝不见人,我都两个月没见他下楼了!”
“”霍铭洋眼神微微动了一动,低头道“等这里的事结束,我自然会回家。”
“这里还有什么事?”乌老大有些诧异“少爷是怎么到这个精神病院来的——小心!”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拔枪,厉声道“谁?”
门开了,钱从皋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对着枪口结结巴巴:“你、你是谁?是来救我们的么?”
“乌叔叔,自己人,别紧张。”霍铭洋压下了枪口,然而话音未落,忽然楼上传来了一声惊呼,却是那个神棍圣心居士的声音:“天啊天啊!”“又来了。”钱从皋嘀咕。然而那个声音很快地转化为狂喜,颤抖着,居然开始歌咏,唱着听不懂的颂歌,高呼以马内利。1026房间里的人齐齐侧头看去,之间b楼上忽然光华灿烂,灯火通明。
光芒里,有一个男人手舞足蹈地大声歌颂着神和天主,而另外一个披头散发地女人则在看着某处,尖叫着魔鬼。光芒的最深处,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站了起来。
“出事了!”钱从皋心里一个咯噔。
“跟我来!”霍铭洋不由分说地拉着乌老大往外走。
青山精神病医院的结界破损的瞬间,s城最高处的大厦上有一个人直跳起来:“大人,大人!有异常!检测到有能量瞬间爆发!快看!”
站在窗前的乌利尔正在和神父通话的慕然回首,桌子上的电脑上赫然出现了一条雪亮的光柱。那一条光柱从天坑边缘的某处爆发,呈现切现状掠过,末端直接指向他们所在的这个大厦。光柱瞬间即逝,但能量却是惊人。
手上的受洗神戒发出了无声的震动,这一次共鸣,要比昨天强烈得多。
“这个‘场’让人感觉非常熟悉啊,”乌利尔站在窗口,微微闭上眼睛,似乎感受着大雨里那一道无形的光柱的力量“似乎是社团的人在召唤我们!”
“社团的人?”助手吃惊。话音未落,那个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落地窗说不出话来——那里,是光柱袭来的方向。大雨中,昏暗的玻璃上忽然间清晰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穿着像是病号服的白衣,身体悬空,双手叠在胸口,看着房间里的他们。
他的眼睛居然是血红色的,而他的手上,也燃烧着一团火!那个影子缓缓伸出了手,将那一团捧着的火递过来,似乎还微微点了一下头。
“血祭?!”乌利尔失声“炽天使!你是小唐么?”
他握住了那一团火,瞬间无数的信息和画面沿着虚无的火传递过来,冲入了他的心底。只是一瞬间,那个影子就消失了,窗外依旧只有如注的大雨,无休无止。那一束穿透雨幕的光也迅速地熄灭了,仿佛短短的刹那已经耗尽了全部的能量。
乌利尔沉默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急促地变换着,忽然回头,厉声:“给我锁定位置!光柱的起源是哪里?”
“是。”助手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如飞,天坑边缘长达二十七公里,上面涉及一万五千七百二十七幢各类建筑,电脑迅速地筛选,一层层地缩小范围,瞬间便跳出了一个地名。助手愣了一下,小声地念了出来——
“青山精神病医院。”
然后助手立刻又道:“不可能!那个地方,我们的人在第一次拉网式搜索的时候就搜索过了,毫无所获。”
“不,应该就是这里!这个位置正好位于天坑边缘,而欧阳被发现的地方也离那里很近——”乌利尔沉吟着,看了一眼不远处木然呆坐的同僚“我估计那里被封印了,以第一批人的水准,他们就算靠近了那里也无法发现任何异常!”
“什么?”助手悚然一惊“那里到底有什么?”
“可能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儿,”乌利尔肃然“不过无论如何,那儿一定发生了极其重要的事——因为炽天使唐骊,他竟然用了生命的代价才将消息传出来!”
助手想起了那一道穿越雨幕而来的光,和光芒中消逝的人,不由得黯然。
顿了顿,乌利尔将一直塞在耳朵里的耳机摘下,一字一句下令:“全城所有的人!不管是在外执行任务的,还是待命的,立刻出发!”
“目标:青山精神病医院,一个叫做夏微蓝的少女。所有人十分钟内务必从全城各处赶到那里——我们一定不能让她落入白之月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