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日,国庆长假还在继续,然而这座城市却还是冷冷清清的。医院附近的街上已经有两天没有人出现,车子更早已绝迹。在政府的鼓励下,s城的市民们在紧张有序地暂时撤离,生怕天坑在大雨后会进一步扩大蔓延,吞噬整个城市。
然而吸一群被困在废墟里的人却完全不明白这座城市已然变成空城,在无数次尝试突破结界失败后,还在度日如年地等待着外来的救援。
“天,怎么还没人来救我们啊?”钱从皋焦躁地踱步,看着周围,又看看天顶,一刻也不停顿“这城市是不是都被淹了?外面人都死光了么?”
外面暴雨如倾,雷雨交错,然而青山精神病医院里却非常安静,甚至连头顶的雨声都听不到,仿佛有一个透明的罩子扣在上面,将这个地方与世隔绝。
手机已经没电,无法查看电子日历,头顶阴霾笼罩,也无法靠着日升月落来计时。然而高智商的科学家自然有自己的方法——钱从皋从废墟里找到了两只没有碎裂的医用细口玻璃瓶,对着接起来,里面灌上庭院里的白沙,居然做成了一个沙漏。每次漏尽,便是4个小时,这样沙漏过来3次便是一天。
教授看着自己做的沙漏,神情渐渐不耐烦。
“都快两个月了!再没人来,我们都要饿死了!”他爆发似的用脚踹着地下散落的混凝土块,啪的一声,一块混凝土飞了起来,冲向紧闭玻璃窗户——不出所料,嗤的一声,又化成了一道白烟,转瞬消弭。
没有一种物质可以突破这看不见的屏障。
忽然间,外面隐约传来人声。他霍地转头看去,只见阴暗的大雨里几道灯光交错着射了过来——那居然是一队涉水而来的搜救员,在天坑边缘巡逻,一幢一幢房子地寻找废墟里的幸存者!
“这里!这里!”钱从皋大喜若狂,冲到了窗口不停挥着手,用尽全力对着窗外大喊“这里还有人!过来,过来啊!我们在这里!”
然而,那些搜救员在青山精神病医院外面走了一圈,似乎压根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也看不到就站在窗口后面的大活人,贴着窗边走过,甚至有人还抬起头往里看了一眼,却个个表情木然——那只体型硕大的德国黑背在窗口旁犹豫了一下,嗅着气息,呜呜地叫。然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放弃后随着主人一起离开。
“喂!喂!瞎了你们的狗眼么?”钱从皋忍不住大叫“这里!这里有人!”
“算了,没用的。”一个声音从身后冷冷传来“他们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霍铭洋看着窗外,表情已然没有失望——这已经是他们看到的第九批政府拯救员了,然而奇怪的是,无论他们怎么呼叫求助,那些外面的人却根本听不到,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透明墙壁将他们和近在咫尺的世界隔离。
“妈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长时间的禁锢和压抑终于让教授崩溃了,钱从皋捡起一块块砖石,不停地朝着窗口砸了过去。只听嗤嗤连声,一道道的白光从虚空里绽放,那些砖石瞬间化为虚无。
“别白费力了,”霍铭洋叹了口气,淡淡道“我们被一个很强的‘界’隔离了。”
“界?”钱从皋愕然。
“用你们物理学的术语来说,这里存在这一个极强的‘场’。”霍铭洋冷冷地回答“这个场的强度大到足以干扰物理定律,让所有的光、声、影,乃至重力都发生了变化,它创造了一个‘绝对封闭’的空间。我们被这个场隔离了,无法出去,外面的人也无法进来。”
“怎么可能?”教授愣住了“除非是那个神棍口里的所谓神迹,否则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一个‘场’!”
“是么?”霍铭洋淡淡“你设想下,如果我们此刻是处于你所说的那个‘沙漏’的瓶颈处呢?如果我们正好位于两个世界的临界点而两侧的物质和能量正在进行交换,这样一来,是不是所有的现存的科学定律将不成立?”钱从皋忽地愣住了,许久没有说话,脸上肌肉奇怪地抽搐着。
“天啊你说的有道理!”他忽然大叫起来,扑到窗口边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深不见底的天坑喃喃,表情狂喜“是的,是的!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这一切,都正好是支持我‘沙漏理论’的活生生的证据!”
教授被这一新理论激活了,重新陷入了头脑风暴之中,暂时将眼前的困境忘到了脑后,坐到了地上,低头用砖块在地上飞速地演算。
“呵”霍铭洋笑了笑,只是转身走向了b楼楼上,一路上低头玩着手里的那个iphone4——这个捡来的手机早就已经没电了,然而他看着黑沉沉的屏幕,却有些神思游离,似乎听到了什么人在说话。
“听到我说话了么?孩子,回答我。”
那个声音还在持续,不停地穿过这个结界呼唤着他。
他知道,那是她,是来自彼端、和他血脉相连的那个灵魂。她有着母亲的影子和气息,亲切而遥远。那个灵魂在不遗余力地搜寻着他的下落,她的念力甚至穿透了这一重奇特而强大的屏障——只要他摁下接听的按钮,就能和她面对面地说话那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然而,现在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了口袋,推开了楼上房间的门:“她还好么?”
“嘘。”跪在床前的那个男人抬起了头,将手指竖在嘴唇边“别惊扰了她。”
天坑坍塌过后,这幢楼的电力供应早就断了,每个房间都黑洞洞的,仿佛黑暗里一只只窥探的眼睛。然而整幢楼里唯独有一个房间却充盈着淡淡的光芒,仿佛里面有一轮明月在沉浮,梦幻异常。
那是她。沉睡中的夏微蓝。
在被雷击中的那一瞬之后,她再度陷入昏迷。起初大家觉得她可能已经死了,然而发现她呼吸心跳都如常,接着怀疑她是不是过于惊吓短暂地失去了知觉,然而渐渐发现这次的昏迷不同于先前:她居然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一睡,居然就是一个多月。她不吃不喝,从未睁开眼睛,身体居然也没有因为衰竭而死亡。沉睡中的人出现了种种奇怪的变异:她的皮肤变得晶莹而苍白,眉目变得舒展而成熟,更奇怪的是,她身体里居然开始隐约透出一种光芒。那种光呈环形,流转在她的胸口,仿佛一轮月亮,映照得她几乎透明。
这种奇特的现象令所有人震惊。不仅是科学家钱从皋教授,就是那个疯女人都看得呆住了,她喃喃念着“魔鬼附身”往后退缩,再不肯认这是她失踪的女儿——唯有那个神棍欣喜若狂,跪在门口对着膜拜不休:“上帝啊我们有幸目睹这一神迹,多么的荣幸!”
神迹?霍铭洋静静地看着沉睡里的少女,心情复杂。
夏微蓝还在沉睡,就如一个被封在冰棺里的睡美人。细细看去,其实她并不是相非常美的女孩,只是有着明朗而健康的阳光气息,充满了正面的能量,令人心情愉快而已——但此刻,沉睡中的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光芒里,美丽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在她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
或许,现在的这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结界,其实正是为了保护她而存在的吧?在她身体内的“那个东西”彻底觉醒之前,这个区域将会被开辟这绝对安全的所在,无论是白之月的人,还是克兰社团,都无法穿透它——就像一个茧,保护着即将破蛹而出的蝶。
可是,当这一只看似普通的蝶发生蜕变,飞上天空时,这个世界又将会变成什么样?
“霍、霍铭洋”忽然间,听到她隐约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心里一动,低下头去看她。昏迷中的少女没有睁开眼,看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却有些波动,淡淡的忧愁和眷恋笼罩了她的眉目,那个瞬间,她身体内那种光淡了下去,仿佛回复成了少女模样,喃喃说着什么,脸上有羞涩纯洁的光芒。
那是一个普通人类少女的表情,就像是那天在中庭树下她红着脸低头说话的模样。
他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忍不住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一瞬,唇上忽然传来一阵奇特的触感,有极其强烈的感觉冲击而来,仿佛一道微弱的电流,划开了他的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烈火扑面而来,灼烤着他的身体和灵魂,濒死的剧痛中,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母亲,在对着他喃喃“听着,孩子,你要活着!不会在此刻死去因为你的路尚未走完,绝不可以就这样死去!”
大火熊熊,那个被人视为精神病人的母亲用力托着他的脚,将儿子送到了唯一可以活命的窗边,任凭火舌炙烤着她的全身——她在火里仰望着他,竟不似母亲凝望着最爱的儿子,反而更像仰望着某种神祗。那一刻,年少的他惊骇不已,拼命地想挣脱:“母亲母亲!”
“别动!”火里的女人看着他,慈爱的眼睛里露出一种可以称之为“可怕”的强烈光芒“铭洋,你不会死在此刻,你有你的使命——你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等待啊铭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是多么重要!”
他有多重要?他不过是一个黑道老大的私生子,因为黑道的寻仇,曾经被活活烧死,又奇迹般被救活——那是母亲用灵魂向白之月交换的结果,从此她永远被困在了那里,再也不能回到人世。
那么久以来,他一直记着母亲推开他的手被关入那一道门后的瞬间,几十年来日日夜夜想着的就是怎样离开这个世界,去那一边寻找唯一的温暖。他追逐着死亡,却怎么也无法死去;他追逐着另一个世界的幻影,却一次次被白之月的力量阻拦。
他知道,因为母亲昔年的愿望和父亲如今的保护,他再也无法死去,必然会在锦衣玉食中过完这一生,哪怕2012真的来临、哪怕世界覆灭,他都将活着。可是他们不惜一切地要他活着,带着无法摘下的面具,带着无法摆脱的镣铐?这样的人生,意义又在于何处?
霍铭洋茫然地想着,直到视线落在床上昏睡的少女的额头上。那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忽然看到她睁开了眼睛,对着自己笑,轻轻说了一句话。她笑得如此温暖、开朗而干净,眸子明亮而澄澈,仿佛浮出水面的月亮。那一瞬间,他的心忽然刺痛,竟然不能直视,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然而等他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床上的人还是闭着眼沉睡,仿佛从来不曾醒来过一样。
然而,她刚才说的是什么?她是说了一句话么?
“你刚才又听到什么吗?”霍铭洋忍不住心里的惊骇,转头问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圣心居士虔诚地跪在床前祈祷,连头也不敢抬,更不用说回答了。
“是的,是的!她说话了!”那个疯女人却尖叫起来,缩在角落里指着夏微蓝“那个魔鬼说话了她说,在她降临之时,就是世界毁灭之日!”
这是麦美瞳的疯母亲第一次说出这样清晰流畅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她还看着你笑!可怕可怕啊!”疯女人声音发抖,不敢再看床上那个沉睡的少女,对霍铭洋道“你,你不要再靠近她了!这是个魔鬼!听着,她会把你——”
然而,话说到这里,她的脸忽然扭曲了,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瞬间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疯女人捂着喉咙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凄惨的叫声,直到霍铭洋冲过去将她的手掰开,她才翻着白眼穿过了一口气来,人却已经陷入了半昏迷。
“这个疯女人,居然敢如此不敬!”圣心居士却愤怒起来,冲过去将她拖到了门外的走廊上,然而就在同一时刻,一个人从楼梯上冲了上来,欢呼。“果然,你说对了我们现在可能正处在沙漏的瓶颈处!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场’内部!”钱从皋挥舞着双手,两眼放光地冲上楼来,对着霍铭洋大叫“你真的可能是对的!我的天啊,你是个天才!你帮我实现了人类物理学上历史上最大的突破!”他一把抓住了霍铭洋,大叫大喊,狂喜不已,看得圣心居士愣住。
“我刚刚把那个新发现写了下来,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就算我们死在这里日后也会有人发现它。”钱从皋认真地说“对了,我还在里面特别提到了你的贡献!如果后人发现了这个伟大的理论,你的名字也会被铭刻在上面!”
“”霍铭洋看着狂热的科学家,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科学物理什么的,我都不懂。我只是去过另一个世界的人而已,所以能想到一些正常人想不到的地方。”
“我还真想去沙漏那边看看,”钱从皋喃喃,眼里露出了作为科学家的狂热表情“真的,如果你能带我去另一个世界的话,就好了。”
“呵。”霍铭洋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忽然间,他们清晰地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敲打声,就在一墙之隔的某处——他们被困在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一切声音、物质都被隔离了。
钱从皋一时间以为是幻觉,浑身一个激灵地站了起来。而霍铭洋的反应比他快上许多,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准确地走到了一堵墙边——这堵墙的旁边就是一扇窗,隔着玻璃,他看到有一对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从装束上看,他们不是政府派出的搜救人员,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雨衣,雨衣领口上别着一个银色的徽章。更奇特的是,他们身后居然还带着一台仪器,正一幢一幢地扫描附近的建筑。
“天啊那是热成像仪!”钱从皋叫了起来,激动不已“他们,他们居然带来了那么先进的设备?我都以为政府放弃我们了!”
霍铭洋没有回答,他看到那些男人衣领上的徽章,眼神忽然亮了一下——不,那不是什么政府的搜救队,分明是霍氏集团的人!两个月了,他的父亲居然还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着他,从未曾放弃!那一刻,他的心里出现了微小的裂痕,坚冰似的在慢慢融化。
“啪,”又是一声轻微的响声,一道红光从仪器里射出,落在这一栋建筑的外壁上。他们看到那些黑衣男人皱着眉头观测和议论,纷纷摇头,显然热成像仪里并未出现他们所需要的结果。
“我们在这里就在这里啊!”钱从皋忍不住又大叫了起来。此刻,他离那些人只不过两三米远,然而那些人却显然看不到玻璃窗背后在拼命呼叫挥手的人影。
“这儿已经是最后一个区域了,还是什么都没有。霍先生一定很失望。”领队的是乌老大,连日的暴雨已经让他早就关了烧烤店,专心地投入了搜索。此刻,他在暴雨中擦着脸上的水,咬着牙:“该死的贼老天!”
“这里的一切实在是古怪兄弟们是不是也该撤出s城先啊?”旁边另一个人低声,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无缘无故出现那么大的天坑,又连着下了几个月的雨,简直像是像是要世界末日了一样。”
“滚你丫的!”乌老大骂了一句“大少爷没找到,霍老大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你难道想脱离组织一个人跑路?”那个人立刻不吱声了。
“好了,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差不多把整个s城都搜索了一遍了,找不到人那也没办法,”乌老大叹了口气,将雨帽往上提了提“走吧,也就只能这样回去交差——希望老大不要一怒之下把我们给废了。”
一行黑衣人拖着沉重的仪器,在大雨里转过了身离开。“咦?”其中一人忽然失声“那是什么?”
所有人一起回头。大雨如注之中,那个人指着青山精神病医院a楼的某个窗户,喃喃:“刚才刚才我好像看到这个窗口后有光!”
“有光?”乌老大忽然来了精神“你确定?”
“应该是的。不是闪电,的确是有光一闪!”那个人道,眼神坚定地点头“对的,我用人头担保,那扇窗户后有光!”
“那好!我们就进去看看!”
当那一行去而复返的人指着某个地方相互议论着什么的时候,废墟里的钱从皋停止了呼救,眼里亮起了光,失声:“太好了!他们终于发现我们了!有光是那个小姑娘的房间——她身体里在发光,对吧?”
“你错了,”霍铭洋摇头,冷冷“微蓝所在的房间是朝着天坑的,他们站在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她所在的窗户,一定也是错觉罢了。”
“啊?”钱从皋一下子泄了气,坐到了地上,抬起头,看向楼上那个散发着微光的房间,忽然道“可是除了那间房,这里不可能还有光啊”霍铭洋脸色也是凝重,似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那个女孩,她、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钱从皋看向楼上,喃喃“我以前看过很多超能力者的资料,但十有八九都是骗子和神棍——但这一次太不可思议了她、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霍铭洋开口说了一个字,忽地捂住了耳朵,有些痛苦地埋下了头。
“你怎么了?”钱从皋大惊。
“听到我说话了么?孩子,回答我。”
“我知道你想要找到我,而我也在寻找你。为什么你不回答我呢?”恍惚中,来自白之月的呼唤又响起来了,竟然一日比一日清晰和接近。那个声音引来了诸多的幻象。苍黄虚无的天地里,一个女人的剪影又慢慢浮现了,温柔而悲哀地凝望着他,还是一个孩子的他拼命地想回到她的身边,然而一股力量却将他推开,去往另一个世界。
“妈妈!”他捂着头,痛苦地脱口低呼。“怎么了?”钱从皋诧异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忽然间觉得心神烦乱,用力摇着头,将那个声音从耳畔赶出去,极力让自己平静。钱从皋停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的母亲现在一定很担心你的下落吧?”
“死了。”霍铭洋喃喃“很多年前,在这个医院里死掉了。”
“”钱从皋愣了一下“那那你父亲一定会来找你的——放心,无论如何你肯定比我强。像我这种一把年纪还打光棍只知道研究地球的男人,估计死了都没人注意到。”
“我父亲”霍铭洋低语,眼里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是啊他在找我,两个月来居然一直在找我。我原本以为他早就已经遗弃我了。”
“怎么会?父子是天性,血脉相连啊。”钱从皋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了后悔的神色“哎,如果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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