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精神矍铄,他在高骈面前坐下,满面春风般的微笑:“将军今日要听什么?”
高骈斜靠在矮塌上没有起身,“老子骑牛过函谷。”
道人微笑不减:“将军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高骈将杯中美酒倒进嘴里,轻笑一声:“还有什么是我没听过的?”
道人:“倒是有一件。”
“哦?快快说来。”
“安王李晔,大破潼关!”
“什么?”高骈一下子愣在那里,被子从手中掉落,酒水洒了一身。
朱温投降唐室后,就跟王重荣合兵一处。
两人也没闲着,一直在对附近州县用兵,朱温急于表现,毕竟刚刚投降了唐室,要站稳脚跟就得立下功勋,王重荣也跟朱温摒弃前嫌,携手征战。
朱温的部曲原本就是精锐,要不然之前也不能击败凤翔、邠宁、夏绥等镇的兵马,而王重荣的河中军,同样不是什么善茬,连朱温都在他们手里吃了亏。虽说那一仗的败北,跟监军严实指手画脚有关系,但河中军的战力仍是不容小觑。
两人联合征战,所到之处“无不克捷”,一时间声势大涨。附近的唐室藩镇军,见到两人如此能战,都振奋心思,前来助战,想要捞取功劳,以便战后得到朝廷封上。
接连大胜,朱温志得意满,免不得有些骄傲,遂有匡扶唐室,非我老朱莫属的豪情。朱温效力黄巢的时候,打得唐军找不着北,如今效力唐室,又打得黄巢找不着北,老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走到哪里都仰首挺胸。
这一日,朱温正在跟王重荣讨论军情,忽然有军使奔进大营,一路直向中军大帐而来,在路上就高举捷报,沿途大喊:“平卢军攻克潼关、华州!雁门军正向长安进击!”
这是重大捷报,一般有这样的捷报,信使都会一路大肆宣扬,目的是振奋人心,这回也不例外。
王重荣听到声音,顿时大喜,不禁赞叹:“好!安王果然人中龙凤,率领平卢军出战以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先克邓州,扫荡关东,现在又这么快就攻克潼关,现在乱贼要完了!”
朱温眼角抽了抽,神色怪异,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王重荣看到他的神情,想起对方在邓州被李晔击败的事,自知言语不妥,略感尴尬,不过旋即就哈哈大笑,对朱温道:“朱将军跟平卢军交过手,依朱将军看,平卢军什么时候能攻到长安?”
朱温深吸一口气,“平卢军能何时攻到长安,本将不知,但要是我军再不加快步伐,只怕剿灭乱贼,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朱温还指望着多立功勋,好加官进爵,眼下听说平卢军入关,如何能不惊急,平卢军的战力他很清楚,黄巢军的战力他也知道,眼看功劳都要被李晔抢走,他顿时坐不住。
跟李晔扫荡关东,攻克潼关的功劳相比,他先前立下的那些功劳,就只能称得上是微末之功,完全不够看。
王重荣和朱温没有等多久,王铎的信使就来了,传令河东军进军京畿。
接到王铎这份军令的,不止河中军,关东四面的军队,都接到了同样的军令。
平卢军、雁门军攻入关中,唐军与乱军平衡僵持的态势瞬间被打破,现在是唐军展开大反攻,对黄巢最后一战的时候了。
长安城外大营,旌旗飘扬,数万将士汇聚在校场上,军阵齐整,一眼望不到尽头,暴烈的金戈之气直冲斗牛。
全身披甲的黄巢高居点将台上,按刀伫立,神色肃杀。
在他身后,尚让、赵璋、杨希古、孟楷、盖洪等二十余名大齐赫赫有名的将领,众星拱月般簇拥着黄巢。
黄巢环视众人,目光如剑,在前阵将士脸上扫过,他忽然开口,真人境的修为,让他的铿锵的声音远远传开,清晰传入每个将士耳中。
“朕自起兵以来,纵横中原,转战南北,日日浴血,未曾一日懈怠,方有今日之大齐!朕本书生,尔等本是农夫、匠人、贩夫、走卒,朕与尔等沙场喋血,为何?为君者不贤,令天下大乱,为官者不正,令黎民受苦,为富者不仁,令尔等流离失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尔等之躯,皆父母所赐,为何就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朕不忿,不愿见小人窃据高位!朕不忍,不愿见尔等饿死道旁!这才愤而起兵,反抗唐室,建立大齐,让尔等居有所安,吃饱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