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的是您,想必定远侯对陛下驾崩还不知情,究竟是老侯爷对我这个人不信任呢,还是定远府本身就对朝廷不信任呢?”寒暄到此结束,谯越进入主题。
“要我说实话吗?”杨宣看起来很无奈。
“当然,忠言逆耳利于行。”谯越点头。
“我不擅长说这种话啊。”杨宣叹了口气,“既然您要听实话,我就实话实说,答案是两方都不信任。我父亲对谯中丞毫无信任可言,希恩对朝廷也没有半点信心,因此这一趟才是我出现在这里,定远府承担不起失去我之上的风险。”
“嗯,谨慎是好事,尤其事关皇位继承。”意外地谯越表示了赞赏,“定远府对朝廷缺乏信心情有可原,但我还是要明确地讲我给老侯爷发出的信息没有半点假话,希望定远侯能够承袭皇位也是真心实意的想法。”
“能问问理由吗?定远府和您之间应该谈不上交情,您没有冒险给我们事先通气的义务。”杨宣道。
“这是陛下的遗愿。”谯越用简单的七个字回答。
“遗愿……不是遗诏?”杨宣敏锐地注意到谯越的措辞。
“没有遗诏,这是陛下的安排。”谯越又是点头,“而且我听到的仅仅是遗愿的一半,另外一半在羽林将军司马朗的脑袋里。”
“那么司马将军人呢?”托孤重臣多找几个是正确的选择,这样可以避免朝廷在皇帝死后被重臣掌控,但两位重臣互相不知道对方听到的遗言就很奇怪了。
“正在新长安的轨道上,和襄王在一起。”谯越语气很平静,所说之言却是爆炸性的。
杨宣没有惊讶也不像是被惊呆了,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谯越,应该在思考什么东西。
“您很平静。”谯越有点搞不清这个人的态度。
“啊,比预想中最坏的结果稍微好一些,自然是没必要太震惊。”杨宣还是那副稳如泰山的样子,“在我和父亲的预想里最坏的情况是这件事整体都是阁下和司马将军给希恩设下的陷阱,而我来这里是替希恩死的,比起这样的结果来其他结果不都算是好结果了么。”
“……定远三代都是豪杰啊。”谯越由衷感慨道。
“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很大,优秀的人互相理念不合就根本无法接受对方。”杨宣叹了口气。
“如您所言。”谯越理解地看着对方,“不过您比我预想中的更智慧真是帮了大忙了,我不太擅长和愚蠢的人解释状况。”
“大致状况我已经掌握了,还剩下几个细节问题能不能请谯中丞受累给我讲解一下?”杨宣笑问。
“您请讲。”
“首先是当前直隶领地上的势力分布,羽林军肯定是司马将军那边的,其余部分谯中丞控制了多少?”力量是一切的大前提,即使是不喜欢动用力量的杨宣也明白这一点。
“不多,没人喜欢鬼鬼祟祟的探子。”谯越自嘲地笑着,“六部中间只有礼部和刑部是我的管辖内,您理解了吧?”
“税收和政务都不在您控制下,可用的武装除了御史台的武装特务之外只有警察系统和皇城卫兵,百官之中您的人缘也很差,是这样吧?”如果谯越想的话他可以利用手上的黑材料胁迫更多人加入,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出于对先帝的感情么?
“就是这么回事,多余的请您不要指望。”谯越表态明明白白。
“好吧,第二个问题,陛下的龙体还在被您保存着吗?”杨宣没有奢求谯越给予定远府更多支援,有些东西你只能靠自己获得才能让其他觊觎者信服。
“皇城现在是只进不出的状态。”仿佛为了考验杨宣似的,谯越就是不肯好好说话。
“那就好,那就好。”杨宣舒了口气,“现状我已经理解了,陛下的遗愿多少我也猜得到,只是难为了你们二位啊。”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应该的。”谯越面无表情地回答。
“虽然知道是废话,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希恩以后不会重用您,如果我死在这儿了,您的命也不会长。”丑话说在前面,杨宣保持了对谯越的诚实。
“这我知道。”谯越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呵,我喜欢认命的人。”杨宣忽然笑了出来,“同为不考虑自己未来的蠢人,我们两个就好好挣扎到最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