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斯庇尔这时候住在市政厅附近的一个旅馆中。事实上,他本来有更好的住处——很多制宪会议的议员因为安全上的考虑,已经接受了奥尔良公爵或是法拉耶特侯爵的好意,住进了他们的产业。但“不可腐朽者”却依旧自己出钱,住在一间普通的旅馆里。不过罗伯斯庇尔在当律师的时候,很打赢了一些官司,因此他的经济情况不错,住的旅馆的条件也不错,除了卧室之外,还拥有一个带沙发的小客厅。
阿芒带着路易,在一个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了三楼。这是这座旅馆的顶楼,相对于一楼和二楼,这里要更安静一些,这也许就是罗伯斯庇尔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侍者将阿芒和路易带到一扇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是开的。请进吧。”里面传出一个很爽朗的声音。
侍者推开门,朝着里面道:“罗伯斯庇尔先生,拉瓦锡先生和圣鞠斯特先生应约前来拜访。”
是的,路易姓圣鞠斯特。如果上次约瑟夫遇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姓氏的话,那一定会对这个话不多的俊美青年另眼相看的。因为虽然上辈子作为工科狗的约瑟夫对法国大革命的这段历史不是特别熟悉,但是好歹看过维克多雨果的《九三年》,从那本小说的注释中也知道了罗伯斯庇尔手下最铁杆的小弟,号称“革命的大天使”或者“恐怖的大天使”的圣鞠斯特。
不过即使阿芒在向约瑟夫介绍圣鞠斯特的时候没有提到他的姓氏,约瑟夫其实也应该因为他那无与伦比的俊美而想道他就是那位“恐怖的大天使”的。
“请进来吧,两位先生。”屋子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但是客厅里面并没有人。
“不好意思,我正在写一份文稿,还有几句话就能结束了,请你们在沙发上稍微等一下。嘿,亨利,你帮我招呼他们一下,给他们倒杯茶水,谢谢了。”声音是从客厅那边的书房里传过来的。
那个侍者便带着两人进了客厅,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他们倒上了茶水。茶是印度的红茶,不过质量却很一般,换了约瑟夫,估计是不会喝的,因为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低等茶叶,往往会添加铜绿来掩饰霉变,喝这东西,对健康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过阿芒和圣鞠斯特可没有这些顾虑,他们便在沙发上坐下来,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又过了两分钟,从书房里传出这样的话语:“总算写完了!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好久了。”
随着这声音,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也许是因为连续熬夜,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但是神态严肃。他的嘴唇很薄,目光冷静。脸颊有点神经质地抽搐,这使得他的微笑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依着律师们的习惯,他的脸上补了粉,戴着手套,衣服刷得笔挺,纽扣扣得整齐,浅蓝色上装上没有一丝褶痕。下身是米黄色套裤,白色长袜,带银扣的鞋,高领带,前襟上有裆形装饰。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们能耐的这样快。”罗伯斯庇尔伸出手来和他们握手,“昨天去看你们的首演,回来之后,激动得一整夜都没法睡着,满耳朵都是你们的那首战歌,还有我们的斯巴达克斯的那些激动人心的演讲。我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工作,直到不久之前,我才想起明天我要在议会上发表一篇演讲,我看了看时间,估计你们还要有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就先去起草文稿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一旦写起文稿来,中间就不能中断。只好让你们在这里等一等了。希望你们不要觉得我是有意的要冷落你们。”
“我明白这一点。”圣鞠斯特道,“我在做什么事的时候,同样也不喜欢做到一半就中断。”
“你们知道我这次邀请你们到罗亚尔宫去演出的目的吗?”罗伯斯庇尔在沙发上坐下来,非常直接的问道。
“你们希望通过这部戏剧,给国王施加压力。”圣鞠斯特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年轻的圣鞠斯特的反应之迅速显然超出了罗伯斯庇尔的预料,他愣了一下,然后道:“您说的不错,这的确是我们的目的之一。显然,我们的这个邀请,背后是有着政治上的考虑的,如果你们接受了我们的邀请,可能也会因此惹上一些政治上的风险。我并不想在你们对此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把你们拖进政治的漩涡中。嗯,你们也知道,当前的局面相当的紧张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