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大河罐’摆放于阴暗处,大河罐罐高尺半,直径二尺,内垫三合土的底。
外面则是用沙土裹着枯树皮沾湿后层层叠起。
这些大河罐,便是这批虫卵孵化、乃至幼虫成长的器皿。
马大师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鬓角微霜,有些驼背。
李清霖听说,马大师早年间也曾在往丰县一家道馆习武,只可惜资质平平,并无太大建树。
这才转而钻研养虫之法,却反而成了材。
此时,
马大师挨个挨个仔细检查完罐子,又抽样挑选了几粒虫卵,最终在驴脸等人忐忑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成色还行,成活率应当不低,算你们这几个月上心了。我会如实给王管事反馈。”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长吁一口气。
马大师这人有些刻板,虽然不曾故意为难养虫的佃拥,但却是有错必究,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除了还躺在床上的小刘,之前还有几个佃拥都在他这里吃了挂落!
驴脸等人对他,是又畏又怕!
“秋虫养完了,还有冬虫!听说你们要回家探亲,刚好,等你们回来了,冬虫也该运到城了。”
“出去吧。”
马大师一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回家了!”
“回家了!”
“走走走,先领例钱,再回院子拿东西走!”
驴脸等人一出堂屋,顿时精神起来,眉飞色舞。
李清霖也是松了口气。
然而不待几人去账房,便见一个模样普通,身材小巧玲珑的丫鬟,似乎是踩着点的赶来,叫住了众人。
“诺,伱们几个!”
李清霖的目光,停留在丫鬟手中托着的一个钱袋上。
心中突然泛起不好的念头。
丫鬟点点头,数了下人数,这才微微仰着头,有些居高临下道,
“王管事体谅你们,免得你们跑账房一趟,特地让我把例钱转交给你们。”
“拿好吧!”
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片刻也不想耽误的转身离去。
“他个龟孙,怎么就二十四钱?还打了个八折?!还有六钱呢?!”
驴脸一数钱袋中的铜钱,先是愣了下,继而涨红了脸,一只手死死抓着钱袋,另一只手攥紧了拳。
其余人也是或怒或惊。
但,没人敢出头,去朝王管家讨个说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们是卖身为奴的养虫佃佣,而王管事是被赐下王姓的三代老奴!
亲疏有别,尊卑贵贱!
他们敢闹事,先不论道理对错,打三十大板再说!
李清霖压下心中的怒火,脸色阴沉。
“这老王八不让我们去账房,就是想中饱私囊,从中克扣,走个阴阳账簿!”
“我们若是不识相,怕是连中院都走不出去。”
目光流转,便见中院目之所及处,都是壮硕的家丁、护院。
“哼,走!”
众人顿时再无归家的喜悦,各自回到院子,三两下打包好行囊,朝王宅的后门走去。
几名护院把守在后门。
见李清霖等人前来,护院向前一步,开始核实众人出府的手令,挨个检查行囊中的事物。
抖动衣裳,翻开每一个侧包。
将糕点掰开,细细检查中间的夹心。
打开书信,大致浏览文字内容……
片刻后,一名护院点头,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
“可以了,去旁边的暗室净身检查吧。别害怕,只要你们不带不该带的东西,很快的。
甚至,你们还会喜欢上的……”
李清霖几人面面相觑。
走进暗室,李清霖便见里面有位瘦高个,立于盥盘前,正满脸平静的洗手。
“真让人片刻也停闲不得。”
瘦高个有些无奈,目光看过李清霖几人。
他伸出格外纤长的手指,好整以暇的从怀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整体皙白的手套。
缓缓戴上……
冰冷的声音传来:“谁先来?”
李清霖眼角抽了抽。
片刻后,暗室中传出有些奇怪的声音。
……
一盏茶的时间后。
李清霖神色有些复杂的走出暗室。
等了片刻,便见脸色潮红,怎么隐隐有些依依不舍的驴脸,捂着屁股走出暗室。
李清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但最后还是闭口不言。
净身检查结束,众人都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拿起行囊,迈过门槛。
宅外,是宽阔的林荫,古朴的街道,穿越着岁月的尘埃。
微风带来花香,隐隐有小贩的叫卖声、匠人的敲打声从几条街外传来。
此刻,颤颤巍巍养秋虫,提心吊胆担心净身检查之事,逐渐远去。
李清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但,
“站住!”
下一刻,如虎啸林,暴喝声原地炸响。
众人纷纷愣在原地。
李清霖身后,一行人快速前来。
藏青长袍,精细而干练,绣有不同的独特花纹,每一道线条都如流水般流畅。
衣摆飘飘,在空中传来飒飒之声。
这几人行动间,如蜻蜓点于水面,脚步声极为轻微。
右手,则轻按于腰间刀鞘之上。
一股肃杀冷凛之气,扑面而来!
“吾等乃衙门典吏司,追查夺心歹人至此,尔等在未查明身份之外,不得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