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没有压抑自己的情感,从黑曜石般的眼里,我直接读到了情意,一时感到慌乱,掏出棉帕,盯着他唇边刺眼的红,道:“你流血了……”
按在手背上的大手一紧,而后松开,淡然再次回到他的脸上,他接过我手中的手帕,道:“谢……谢。”然后摇晃地站起来,棉帕缓而优雅地擦干净嘴角地血迹。
他的脸苍白得吓人,我很担心,看了看城楼,道:“我扶你上去吧!”我没有提让他跟我一同回去,因为不用问也知道,他放不下这里。
他缓慢地回道:“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见原先要送我回去的禁卫正下来,看着我,又道:“小心些,现在城里也乱!”
“嗯!”我的心还处于震撼无措中,眼睛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凝视。
在等待中,有一阵的沉默。楼上九王爷嚷着要将士制作雉尾炬,绑在铁镞上,上面淋满油脂点燃后扔向驮着麦麸子乱跑的战马。
待那禁卫一来,他又交代一些注意安全的话。爱和被爱哪个更幸福?曾经有人问过我,记得我的回答是被爱。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亲情,知足于亲人的疼爱。如今对着硝烟中远去的身影,我才明白舍友的怅然若失。在爱情的领域,被爱是幸福的,因为有人欣赏,关心和支持,但也是痛苦的,当你无以回报的时候。
修长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我才放下窗帘,怅然地坐着。这是六王爷的马车,车窗外的宫灯,透过厚度适中的车帘,照进车里,就着昏黄的灯光,我打量了一下。很宽敞,里面的装饰觉得很像他的人,雍容贵气而不奢华,不张扬,还有淡淡的薄荷香,他似乎真的很喜欢薄荷。车内很静,外面却乱成了一团,在城楼听见的声音,此刻更清晰了。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我起身走到车门掀开车帘,禁卫歉然地道:“路被百姓堵住了。”
墉关地势险峻,东面是悬崖峭壁,西面和南面是森林,有像布姆族这样的多个少数民族居住。出入城内只有两个门,南门是出关入关的关卡,而北门则是通往南省之路。只要今夜打开了南门,西虎军就能趁南省没反应过来长驱直入,占领米粮之乡墉城和南方数城,到时挥军北上指日可待。而北门此刻的热闹决不下于南门,忽遭战事,慌乱恐惧地人们拖儿带女的都涌过去,所以我们的马车才被卡在了路上。
“没关系,我们等等吧,免得撞了人。”我对他笑了笑,然后放下车帘。
刚转身回头,却被车内突然冒出的一个人吓了一跳。我下意识地想尖叫,却被他看穿意图,捂住了我的嘴巴。我惊恐地看着他,背着光,靠近的脸只看得清那双闪着寒光的眼。我突然觉得熟悉,仔细一看,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无声笑了一下,然后放开我。我拉他到车榻上坐,挨近小声说道:“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他是谢艾,自从一个月前见了一次到现在,一次都没见过。我还幻想着,也许他们决定放弃我,另立他人为王了呢,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这一刻出现。
他同样小声回道:“我们不放心您,由我和胡子暗地里保护你。”
胡子?那天那个胡须男?
“这里不安全,您还是跟我们离开吧!”
我坚决地摇摇头,“我不离开!”
他皱眉道:“为什么?您留在这也没用,不是吗?”
真直接!就算我没用也不用说这么白吧!婉转点说我的自尊心才不会受伤啊!真是不懂得讨好老板的下属!
我不满地腹诽他一番,才道:“我放不下他们。”
“您要陪他们等死?”他的口气隐有一丝严厉。
我没好气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不会赢!”
“三万对十万,您认为呢?”他面无表情地道。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以反驳。我不懂行兵打仗,但连云岫都说以少胜多的战例很少,赢的希望确实不大,但只要撑上一天两天,援兵来了就好了,不是吗?
他好像我肚里的蛔虫,我才张嘴,他就知道我想说什么。“援兵不会那么快来的,而西南的少数民族却会很快就穿过险林围攻北门,或者拦截援军!”所以,要走,必须快!
也许在这里真的只是等死,但我不能在患难的时候弃朋友而去,那样我会瞧不起自己。
我定定地看着他,道:“我不离开。”
“你!”看来他很生气,连刚刚一直听得别扭的‘您’都不用了。
此时,车帘外,禁卫地声音传来:“少夫人,路通了,您坐稳了!”
闻言,我端坐,不再跟谢艾大眼瞪小眼。马车刚移动,一阵急蹄,明黄地火光晃过,映入车内,接着嘹亮地喊声传入。
“关北门!”
我松了口气,这下谢艾也不用劝我了。
“得罪了!”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谢艾,他居然点了我的穴道。
北门都要关了,他想干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