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挣扎了两下, 那冰绫却越缚越紧, 直至嵌入皮肉里, 想明白这一点,楚宴就不再挣扎了, 如鸦羽般的眼睫掀起, 平视着陆燃, 背着光的面孔有着最冰冷质地的玉石一样的冷淡苍白。
这样狼狈的样子全然不复他之前的淡然, 只不过却仍然好看得像是犹如冷月冰雪雕琢出来的一样,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
陆燃看着他如此冷淡的姿态,心中无端恼火起来, 目光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 类似厌恶的光:“师尊似乎永远都是这么的高高在上,任何时候都是这么冷静。”
楚宴迎着他的目光, 一时仿佛无言,断断续续道:“你我师徒走到今日,也真是荒唐……”
他话还未说完就爆出了一阵猛烈地咳嗽, 连话都不太能说不出来。人在咳嗽时本能会蜷缩,可他此时因为双手被缚, 几乎咳的浑身颤抖都停不下来。
陆燃眉头皱起,眼神冰冷如寒潭, 可心中却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半点都感受不到痛快,甚至有一丝丝的酸楚涌上心头。那是比仇恨更鲜明的刺痛,陆燃僵在那里, 却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要做些什么。可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只淡淡地看着楚宴。
他从前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一天,他原本以为无论师尊怎样厌弃自己,他都永远不会背叛师尊不会背叛浮光宗。
多么可笑,在被废去修为的那百年,他如同蝼蚁一般被任意践踏,却从来都不觉得难捱也从未绝望过,更是从未想过堕入魔道,只因为他知道师尊如果看到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徒弟堕入魔道会有多心痛失望。
他当时以为只要在魔域一战中立功,或许师尊便会对他改观,不会那么厌弃他。
可是即使他拼尽全力,满身伤满身血期待着与他再见面,可在魔域中,却只等来了师尊睁开眼时冰冷绝情的眼神,仿佛他看的不是自己,不是他悉心教导二十多年的弟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竟然连一句的辩解都不听。
原来他自以为这世上他最亲近的人,其实也从没相信过他,也可以毫不犹豫,连一丝不忍眼神都吝啬给予地抛弃他。
这样一来,他这百年的坚持与期待都仿佛是个笑话,在他师尊眼中或许他从小就顽劣不堪,认定他心中不正,与他成不成魔又有什么干系。
若是傅青舟,师尊必定是深信不疑的。
而对他陆燃却是一丝信任都吝啬。
陆燃背在身后的手关节微微泛白,顿了顿,手一挥将楚宴放了下来。
一被放下,楚宴就忍不住弯腰猛咳起来,那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的裹着血腥的闷咳一般。
终于,等到他停下来,大殿里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燃向前一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容格外的冷崩僵硬,他脊背僵直,声音仔细听牙关都是在紧紧咬着的:“师尊,我只问你一句话。
“师尊究竟是嫉魔如仇还是……仅仅只对我如此?”
楚宴听后,眼睫轻轻颤动一下,抬起眼睛看着陆燃,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地问道:“这又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
“如今师尊是否只恨当时没有对弟子这个孽徒斩草除根……可是,为何当时弟子从未做过何伤天害理的事,恪守师尊教诲,却同样要被师尊厌弃至此?”察觉到自己的焦躁和话语中隐隐露出来的软弱和情绪的变化,陆燃心底颤动一下,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
楚宴脸色微微一变,面上露出痛苦之色,额上冷汗将额前碎发浸湿,黑白分明之下,更加显得面色苍白憔悴。
“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无用。说到底不过是天意难违。”
“好一个天意难违。”陆燃一字一顿,心脏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被刀刃狠狠刺穿的痛楚,蔓延开连四肢都麻木了,根本不受控制,眼中仿佛有恐怖凶兽挣脱牢笼:“那师尊觉得现在这成为阶下囚的滋味可好受,是否也是师尊口中的天意难违?”
魔尊眼睛微红,周身魔气肉眼可见的翻腾,神魂震荡的痛楚让楚宴的身体颤抖不止,因为痛苦,他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脸色惨白一片。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也未免也太可笑了……”
陆燃看着楚宴,笑了笑,可声音和笑容都似乎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荒凉。他的目光从楚宴的手上挪到他的脸上,眼底的幽暗浮现很快又被压了下去,眼神微动,陆燃握紧了双拳,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匆匆离开了自己的寝殿。
陆燃的寝殿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会进来,楚宴的神魂被陆燃完全禁制,现在一点儿灵力都没有,跟普通人无异,被这样折磨了一天一夜之后,感觉整个身体都快不是他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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