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世一狂龙天仇在骷髅岗上,被不笑寨主冒师父之名,戏弄得体无完肤,恨之切齿入骨,滨城平安客栈侥幸相遇,又被断指童与蓝毛女从中捣蛋,使他们逃之夭夭。
今日林中听得天地二煞之言,人间三宝的地图,在一目泪尼身上,海滨相见,杀机顿起,只是几招过后,奈何他们不了,才晓得两人功力还在自己想象之上。
这两人不管是谁的门下,留着没有半点好处,于是遁世一狂急中生智,怂恿两个比掌,想不想两人大意上了大当,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三人四掌,相持约有一个时辰,断指童与蓝毛女内力渐感不支,额上一边冒汗,口中一边喘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龙天仇深庆此计得售,虎眉频扬,阴笑连连,突然双掌猛翻,两声惨号,蓝毛女七孔流血,断指童跌坐于地,奄奄一息,犹自待毙。
遁世一狂不觉以大欺小可耻,只以为又多得到一次胜利,仰天一阵狂笑,纵身扬长而去,谁知此竟种下了杀身之祸。
夜又恢复了沉静,明月透过乌云,再度向人间露出了笑脸,似是对可怜的断指童与蓝毛女,毫无悲悯之意。
微风轻拂,海浪滔天,一会儿,乌云重新掩盖了明月,黑暗再度吞噬了大地。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断指童与蓝毛女的身边。
这是一个紫衣蒙面人!
但是他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孩子,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伤感地道了一声:“唉!可怜的孩子。”
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倒出两粒紫色药丸,放入两人口中,并迅速地将两人抱至附近林内。
借着药丸的效力,断指童与蓝毛女慢慢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看到眼前的紫衣蒙面人,断指童首先移动一下痛楚的身体,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对紫衣人道:“谢前辈救命之恩!”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同是武林中人,用不着这样客气。”
紫衣人一面说着,一面扶起蓝毛女来,擦干了她脸上的血迹,又问断指童道:“是谁这样狠心?”
“遁世一狂!”
“他?”
紫衣人一脸惊愕,有些不大相信。
蓝毛女受伤较重,以微弱的声调补充道:“就是他,那个叫龙天仇的!”
紫衣人一听果然是遁世一狂所为,气呼呼地骂道:“这个不知廉耻的老东西,居然对小孩子这样残忍!”
“是我们上了他的当。”
断指童有气无力地道:“起先他用两个黑弹子对付我们,我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后来他又提议比掌,想不到他在掌功上有这样大的造诣。”
“唉!”紫衣人好像有满腹的心事,望着断指童与蓝毛女默默出神,断指童与蓝毛女也不再言语,一时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紫衣人端坐于地,对断指童道:“坐过来,让我给你通通经脉。”
断指童正想移动位置,没等答话,却听一个苍劲贯耳的声音喊道:“什么人?”
断指童一惊,蓝毛女游目四顾,紫衣人转身急向海边飞去。
“好小子,看你那里逃!”眼看一个灰衣老者,随后紧追不舍,断指童与蓝毛女惊魂甫定,也跟着走到林边,伏在一棵树后,一观究竟。
这时——
紫衣人的身形在海边站定,回头全神戒备,等待追者,灰衣老者追至近处,亦稳住脚步,开口喝道:“深更半夜,贼头贼脑的,是哪一路人马?”
“你又算是哪一路的人马,黑夜之中,藏头藏尾,干的哪一门子勾当?”
“好小子,在本道长面前也敢如此放肆!”灰衣老者盛气凌人,听口气倒是有些苗头,原来此人正是鬼谷七魂之师——鼎鼎大名的无耳道长。
无耳道长见这紫衣人不买他的帐,触怒了他孤傲的尊严,心里已经有些不大高兴,然而紫衣人却依然故我地,不理不睬,并且有意挖苦道:“你这个德性,算是哪一号道长啊?”
“普天之下,除了鬼谷七魂的无耳道长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个道长不成?”
“无耳道长?你的耳朵呢?”
“他妈的!”无耳道长生平最怕人提起他的耳朵,今夜听紫衣人这样故意奚落他,还有什么唇舌好费的,当下手起脚移,一掌劈了过去!
这一掌并不十分厉害,因为无耳道长想先试试对方的功力。
紫衣人沉着应变,身形微移,躲了过去,别人或许不清楚无耳道长的脾气,他却不然,他不但晓得这一掌并非真功实力,而且晓得这一掌过后,无耳道长将耍些什么花样,所以,他在微移身形之后,马上准备应付第二招。
果然不出所料,无耳道长劈了对方一掌,接着左右一齐开弓“劈”、“拨”、“甩”、“扣”同时施出,威力无比,这是他普通应敌的惯用招式,紫衣人早就看中了这一手,于是,还他一个“躲”、“闪”、“腾”、“挪”使得无耳道长毫无办法。
无耳道长心里充满了怀疑,四招过后,停下手来,紫衣人见有机可乘,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穷全身精力,一连攻出八掌,无耳道长疑中添惊,不接不攻,一式“直上重云”从紫衣人头顶跃了过去,大声喊道:“慢着!”
“怎么?怕啦?怕的话赶快过来领死!”
紫衣人也停了下来,站在离无耳道长丈许之地,无耳道长问道:“我问你,刚才这几掌叫什么名堂?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掌乃是名震江湖的‘断魂掌’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谁你都不知道?”
“少罗嗦,快说?”
“好,我说,你听着啊!我师父叫无耳道长,我就是鬼谷七魂中的第三掌人,多情女之夫,韩海明!”
“胡说!”
“好师父,一点都不胡说,不信你睁开眼来瞧瞧!”
“啊?海明?”
“是的,师父!”
“你”“八年前,我被你一掌劈下深渊,你以为我是死定了,逼死我的妻子,伤了我的孩子,想不到我还能活到今天吧!”
紫衣人气愤满怀,八年前,无耳道长为占有他年轻美貌的妻子,不顾师徒情分,一掌将他击落深渊,想置他于死地,不想他不仅侥幸活着回来。
八年来,含辛茹苦,不分昼夜,为的是报这份人间凄惨的血海深仇,如今冤家路窄,狭路相遇,即使武功没有把握胜他,也要和他清算这一笔旧帐。
无耳道长今夜奉天地二煞之命,到处搜寻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的下落,俾便夺得彩色丝巾,早日到达东海,不想途中遇上紫衣人,交手之后,就发觉他的招式有些熟悉,及至见他使出断魂掌来,越发觉得可疑,诘问之下,始知真相。
无耳道长心中忐忑不安,紫衣人断魂掌韩海明见到仇人,分外眼红,对无耳道长道:“好师父,还我老婆孩子来!”
“混蛋的东西,在老夫面前,说话要小心点儿!”
“人面兽心的家伙,今天不还个公道来,你就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好,我倒要看看八年的时间,你增加了多少造化。”
无耳道长见到自己陷害不成的徒弟,羞悔之心,油然而生,一时恼羞成怒,拨出鬼火魔剑,一招“旋风卷叶”由上往下,逼得韩海明暴退三尺。
韩海明没想他出手会如此快,要对付这老魔头,不是件简单的事,一招躲开之后,连忙从背后抽出“紫心棍”来,没等摆好架势,第二招又到,这一招表面看起来,并不怎么深奇,只是“开门见山”地,直朝面门砍来,威力大得惊人。
然而,韩海明不是庸俗之辈,以无耳道长的身分说来,绝不会使用如此单纯的招式,后面一定紧跟着还有别的,所以他在紧张之中,极力保持镇定,静待招式的变化。
天下事往往都是那样出人意外,韩海明做梦也没想定,无耳道长这平凡的招,自始至终,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但一点变化也没有,就是那样大大方方的,直直爽爽的,砍了下来,这一惊非同小可,眼看着刀锋就要砍上门面,要躲已是不及,韩海明弄巧成拙,一时慌了点子,忙举起“紫心棍”
狠命一挡。
这一挡不要紧,刀、棍相接处,火花四溅,无耳道长倒退四尺,韩海明摔出一丈开外,虎口痛心“紫心棍”飞上半空。
韩海明拿桩不定,无耳道长欺身又来,一掌推出,跟着横刀直截,韩海明就地来个十八滚,滚到无耳道长身旁两尺左右,斜着身子打出一掌,对准无耳道长下盘而去。
只可惜这一掌在时间上稍微迟了一刻,掌力没等近身,无耳道长的剑尖已经插进他的脊背。
一声惨叫,惊醒了躲在林边远处看得出神的断指童与蓝毛女,他们看到这一场干净利落,奇奥绝伦的拚斗,比场中人更为紧张。无耳道长从韩海明背上拨出剑来,抹了抹剑上的鲜血,还剑入鞘,对着躺在地上的韩海明道:“不是我残忍,留着你对我的障碍太大!”
言毕,轻叹一声,走了。
断指童见无耳道长远去,急忙与蓝毛女跑到韩海明跟前,弯腰翻过韩海明的身体,但见其面无人色,一息尚存,看到他们两个,勉强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们俩个是从长白山头来的?”
“是的”
韩海明听到如此答话,心下好像得到不少安慰,只听他喃喃地道:“那一定是了!”
断指童见韩海明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知道他的伤势颇为严重,自己又是刚受过重伤的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望着韩海明,不知如何是好。
韩海明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来,紧紧握住断指童与蓝毛女的手,热泪盈眶,呜咽着对两人道:“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找我们?”
“是的,八年来,我一直都在打听你们的下落,如今我虽然死在无耳道长手下,也可以安心了。”
两个听到“死”字,更是着了慌,同声喊道:“前辈,您”
“我就是你们失踪多年的爹爹,江湖上传言我已死去八年,其实,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候机会报仇,唉!”
韩海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往事的创伤,使他泣不成声.断指童与蓝毛女一面哀号,一面喊道:“爹爹!您的伤”
“我的伤已经没有救了,你们要记住替爹爹报仇,替你娘报仇!”
“娘的仇人是谁?爹爹。”
“也是他,无耳道长。”
断指童一心想着报仇,想着无耳道长,化悲伤为愤怒,剑眉猛张,英气凌人。
这时,韩海明的精神已经恍惚,强忍着周身的痛苦,沙哑着喉咙,断断续续地道:“以后遇到奇人,要虚心向上,好替爹娘报仇,还有,还有这个”
韩海明的气力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低,他慢慢从怀中掏出一块彩色丝巾,递给断指童道:“这个你收起来,人间三宝,报仇。”
断指童接过彩色丝巾,惊疑参半,这东西不是在一目泪尼手里,怎么会
转念之间,韩海明喘过最后一口气,含笑撒手归西,
“爹爹!”
蓝毛女首先哭了起来,断指童较为理智,只是把伤感的泪水,往肚子里边流。
兄妹俩在林中找得一块隐秘之处,把韩海明的尸体埋好,站在坟前,一时不知去向。
本来,这两人报仇心切,只是不知仇家是谁,与师父别离时,只告诉他们,母亲的名号是“多情女”并再三嘱咐,在江湖上不得提起师承门派,因为天地二煞当初留他们时,是瞒着天外一邪的。
经过天地二煞八年的调教,断指童与蓝毛女的武功,应该达于炉火纯青之境,可是二煞教他们是抽空而为,没有把全部精神放在他们身上,所以他们的武功,除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绝招之外,其他的,只替他们打好了内功的根基,便于修炼而修,因些,在与遁世一狂比掌时,终至抵不住浑厚的压力而受伤。
午夜过后,海边人影不绝,一个比一个神秘,一个比一个紧张,尤其是海口码头附近,更显得杂乱异常,没有一点安静的气氛。
两个人转了一圈,又沿着海边走向僻静的一方。
“哥哥,我们现在到那里去呢?”蓝毛女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不知何去何从。
断指童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该到那里去,还是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两人就坐了下来,面对着汹涌的大海,更觉得前途渺茫,假如没有受伤,他们也可以带着丝巾到东海去,可是现在,内伤受得过重,时而隐隐作痛,连生命都不晓得能维持到几时,还谈什么别的?
“爹爹死得太惨了!”
蓝毛女想到去世不久的爹爹,悲从中来,低头抽噎不已,断指童也咬牙切齿地道:“无耳道长,有朝一日,我非亲手宰掉他不可!”
“可是,我们的伤”
“伤?怕什么?有勇气,有决心的话,绝对死不了!”
蓝毛女沉思片刻,又道:“哥哥,这彩色丝巾不是在一目泪尼手里吗?怎么会被爹爹拿去?”
“谁晓得怎么搞的!”
“要是我们也能到东海去,找到人间三宝,爹娘的仇就不愁没法报了。”
“怎么去呢?”
“我不晓得。”
“唉!”谁叹了一口气?
蓝毛女看看断指童,断指童又看看蓝毛女。
两人都现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不对!这声音不像他们之中,任何一个所能发出的,因为那显得太苍老了。
“你们也想到东海去吗?”
两人闻声,同时回头一看,啊,这是——
一袭鹅黄色绸质长袍,一头银白色的长发,一张红润慈祥的面孔,神态飘然,笑容可亲,这是一个令人一看之下,不觉油然起敬的老者。
两人立起身来,断指童道:“问这个干什么?”
“假如你们要去的话,我可以免费带路。”
“你和我们兄妹素不相认,有什么理由要你这样做呢?”
“常言道,助人为快乐之本,假如我能够带你们去的话,又有什么理由阻止我不必这样做呢?”
断指童看老者的相貌,不像是个坏人,很想跟他到东海去,蓝毛女却在一旁问道:“你说要带我们去,船在哪里呢?”
“船当然是在海上啦!”
老者当时伸手往海面上一指,两人顺着方向望去,海上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正待发问,老者笑道:“别急,跟我来。”
两人跟着老者走到水边,老者作着手势高声喊道:“鲸儿,快来!”
离海岸约有五丈之地,突然从水中钻出一个庞然大物,直向岸边游来,那是一条鲸鱼。
这鲸鱼居然肯听老者指挥,游到岸边时,身子一个旋转,头朝里,尾向外,平平稳稳地停住。
“两位请!”
“老前辈先请!”
三人跨上鲸背,神鲸飞也似的向海游去。
乘长风,破万里浪,眨眼之间,再回头看时,岸上景物,已经模糊不清。
黄衣老者脸上始终挂着可亲的笑容,望着两人不言不语,态度令人莫测高深。
又走了一段路程,神鲸的速度慢慢减低,宽阔的鲸背,像只巨船,在惊涛骇浪中,坐在上面,比坐船还要平稳。
断指童与蓝毛女伤至内脏,体力渐感不支,呼吸越来越显得急促,黄衣老者见状,面色一沉言道:“你们两个可也是去寻什么人间三宝的?”
“我们”
断指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正犹豫间,老者又道:“太难了!天下多少英雄豪杰,都想占为己有,你们两个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可是,我们有”蓝毛女脱口而出,丝毫未加考虑,说到一半,突然又把话收了回来。
“你们有彩色丝巾是不是!”“你怎么晓得?”
“哈,我要不是晓得,天下恐怕再没有别人会晓得了。”
黄衣老者神秘地笑了半晌,一收脸上笑容,伸手向断指童道:“拿来给我看看!”
“老前辈,您”断指童一听老者要彩色丝巾,脸色不觉一变。糟糕,难道他故意把他们骗到海上,是要抢夺他们彩色丝巾?
果真如此,他们不是要束手待毙了吗?
“老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断指童心里有些不大高兴,黄衣老者却爽朗地笑道:“傻小子,别那么紧张,这东西送我,我都不要。”
“那你为什么还要看呢?”
“我是想着一看这块丝巾,是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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