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邱万花楼后面第三进客舍中-
房英正在按照盘算计划,请“神偷”到天香院去偷解药,户外倏然有人冷笑接口。这刹那他知道来了敌人,一掌扫灭灯火,沉声向院中喝道:“房外是那一位朋友光临?”
口中问着,目光已向院落中扫视过去。
只见一条人影,轻若飘风,无声无息地落入院中,那份轻身功力,连素以轻身术闻名的“神偷”也不禁为之一震!
房英却愕了一愕,他料不到对方竟然是单人匹马,而且是个素不相识的白衣中年文士。
这刹那,屋中人影一晃,光明境主已飘身出房,停落院中。
房英自然不敢怠慢,紧跟出去“神偷”接着缓步而出。只留下齐天圣守在房中,保护一干中毒人的安全。
光明境主首先喝道:“老夫生得紧,不知阁下是那一位,报个名号给老夫听听!”
中年文士却哈哈一笑,阴恻恻地道:“光明境主,名头在下并不比你低,何必摆出这付老气横秋的样子,再说我‘无肠公子’的来意并不算坏!”
一听“无肠公子”四个字“神偷”的脸色变了一变,光明境主也微微动容。
要知道东海无肠公子在沿水路海盗中说来是个杰出人物,手段之毒辣,连鬼也怕。而功力之高,听说从未遇到过对手。因其容貌颇为倜傥,故海盗中皆以叫“无肠公子”而出名。
房英却满肚子迷惑,他自然不知道对方已是天香院新任的长老之一,不由开口道:“尊驾是不是天香院中人物?”
“无肠公子”坦然一笑道:“姓房的,你算猜对了!”
房英脸色不由一变,厉声道:“那么酒中下的毒,也是你弄的手脚了?”
无肠公子哈哈一笑道:“这不能怪谁,只能怪你们事前没有打听清楚。万花楼是本院所建专门迎接江湖道上朋友,兼营一点生意,那知道今天这笔生意真可算收获不小!”
房英心头一震,心想,情形果然如此!情不自禁,反手抽出长剑。
却见“无肠公子”摇摇手道:“房少侠,你可别沉不住气,本公子知道,这许多人中间,唯你没有中毒!照理说,你应该感激院主才对!”
房英哈哈狂笑道:“这是小爷命大,没有喝酒”
无肠公子笑道:“这话你又说错了,真要下手,只怕你十条命都没有了!”
铁长岚哼道:“那你们独独放过房少侠,可有什么理由?”
无肠公子大笑道:“当然有理由,天香院立帮开坛大典在即,他是本院贵宾,岂能待慢了他!”
光明境主惑然道:“老夫与门下也为了想参观盛典,你们又为什么下毒手?”
无肠公子冷冷道:“因为本院不欢迎,也不打算替各位留位子,要是挡驾,丧了彼此和气。故而略施小计,希望各位能留下!”
光明境主冷笑一声道:“你算盘固然打得不错,却不会想到老夫与铁大侠也没有中毒吧!”
无肠公子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转个不停,在光明境主及铁长岚脸上扫来扫去,半晌才哈哈笑道:“二位的确没有中毒,其余中毒也没有关系。本公子此来,只是为了奉赠解药,替各位解毒。”
铁长岚冷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看来不怀好心!”
无肠公子冷冷道:“铁大侠的话又错了,本院若真要毒死你们,恐怕你们现在皆已变成阴间冤魂,哪还能站着讲话。”
光明境主却被无肠公子翻来覆去一说,搅糊涂了,接口道:“阁下既如此说,就请把解药拿出来。”
无肠公子笑道:“这个当然,不过未拿解药之前,有个要求,希望夏兄答应。”
光明境主道:“什么要求?”
无肠公子微微一笑道:“请夏兄立刻率领门下,返回光明境。这其实也不能算是要求,一切皆又了夏兄好,当然更谈不上是要挟了!”
光明境瞪目厉喝道:“老夫岂是三岁小儿,听人命令来去!”
无肠公子道:“夏兄要这么想就不对了,光明境是世外仙境,人间乐土,夏兄早晚要回去的,只是院主催促快一些罢了!而且下次若夏兄再到中原,院主必命恭迎,任兄遨游。”
光明境主哈哈狂笑道:“老夫再也不会来了!”
无肠公子喜道:“那是最好,院主却想到光明境一游哩!”
光明境主哈哈道:“若那什么院主喜欢,老夫把光明境也让给她如何?”
无肠公子一怔道:“那么夏兄呢?”
光明境主道:“老夫因为决心不回去了!”
无肠公子脸色一变,道:“如此说来,夏兄是不听兄弟劝告了?”
光明境主冷冷道:“不错,而且你今夜也别想离开此地!”
无肠公子阴笑一声道:“是要解药?”
光明境主-哼道:“不错,若不交出解药,老夫就给你尝尝手段。”
无肠公子又阴笑道:“要是动手,夏兄未必一定能胜得过我;就是赢了我,恐怕也拿不到解药。”
光明境主猛然迈步欺身道:“制住你不怕搜不出你身上的解药!”
无肠公子后退两步道:“你要打这种念头,可算又错了。在下身上并没有解药,院主吩咐过:若夏兄能听忠告,待兄弟发出特别讯号,自有人会把解药送上;若兄弟不发讯号,那么,嘿嘿!夏兄虽未中毒,但房中那一批人,只能眼睁睁的等死,不知夏兄有何感想?”
铁长岚插口厉笑道:“你不必饶舌,不论你身上有没有解药,有我铁某在此,就有办法能把解药弄到手。”
无肠公子哈哈大笑道:“素闻‘妙手空空千里无影’不但一手偷窃之技天下无双,轻功也独步中原。但这次恐怕难以心愿如偿了。告诉你,只要你出了万花楼,恐怕跑不出十里,就已伏尸荒野!”
铁长岚微微一震,房英倏然道:“夏老伯,咱们先把这个人围住,他一味搪宕,恐怕另有阴谋。”
话声方落,房中蓦地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接着一条黑影,嘭地一声倒飞而出,叭哒一声,摔在院中,四平八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光明境主及房英大惊失色,回头一望,原来却是个红衣大汉。此刻口噙鲜血,早已死去。
神偷心头一松,笑道:“阁下高明,原来是声东击西,想不到偷鸡不着蚀把米,反而送了一条命了!”
无肠公子神色立刻一变,他想不到自己带来的人,反而被杀死丢了出来。
房英却大笑道:“阁下不会想到房中的人,都未中毒吧!”
此言一出,无肠公子脸色大变。他以为房英所说的是真话,不由奇怪预先安排好的计划,怎会全部失效。
但他神色立刻恢复镇静,毫不在意地笑道:“我不得不承认我这次失败了。但不知你们的解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房英哈哈大笑道:“这点在下无须告诉你,你既俯首认输,好好听小爷的吩咐!”
无肠公子冷笑道:“房英,以辈份说起来,你还差得远,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们虽然逃过了被覆之危,却更是死路一条了!”
光明境主厉声道:“有什么把戏,你不妨尽管变,但老夫却先要收拾你!”
身形突然一掠,已向无肠公子扑去,回天轮唰地一声掣出,金星倏飞,出手就是三大煞招中的“阴阳旋转”
无肠公子一声冷哼,身形斜踏三步,伸手向腰际一抽,一柄银光闪闪的软剑飞挑而出,布出一道剑幕,竟把光明境主的攻势,全部封住。
他口中却哈哈笑道:“夏兄,你怎把压箱底的玩意儿也耍出来了!”
光明境主脸上杀机浓烈,他已决心把无肠公子留下,回天轮招式一变,立刻腾身而起“法轮百转”满天金芒,挟着无比劲气向无肠公子周身罩去。
这一招攻得不算不快,但无肠公子却似乎知道这一招厉害,身形奇快一倒,平贴地上窜出丈余。
这一手使得当真干脆利落,令人叫绝。房英与“神偷”早有默契,在双方一动上手,就采取三角形包围!此刻房英一见无肠公子到眼前,急忙一剑向地上无肠公子削去,口中冷笑道:“你别逃!”
无肠公子窜势未停,全身凌空离地一尺,眼见剑光已削至,竟然右手一扬,以手中软剑,硬挡房英这志在必得的一击。
当地一声脆响,房英感到手腕一震,削出的长剑竟被抬高三尺,眼前一花,却见无肠公子已一脸谲诡之色,屹立地上。
这刹那,房英不由一呆,换了任何人都难以逃出自己突然出手的一击,此刻竟被对方从容化解。而且在周身无法着力之际,剑上竟有这等深厚的功力,不由使他感觉到无肠公子并没有狂傲,一身武技,几乎与光明境主不差上下。
这时的房英暗暗感到辣手,觉得要想留下对方,还有一场生死搏斗,谁胜谁负实在未可预卜。
光明境主一见对方竟能避开自己这一招煞手,神色也不禁凝重起来,向着无肠公子冷笑道:“阁下果然好身手,老夫就跟你再换上几招,看看今天鹿死谁手!”
说着,脚步凝重地一步一步欺进。
无肠公子四下目光一扫,见自己落人包围之中,一时已走不脱,双眉一挑,喝道:“夏老儿,停下!”
光明境主脚步顿了一顿,却见无肠公子左手伸入怀中,掏出一颗红色卵大圆球,扬了一扬,阴笑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光明境主冷冷道:“不论什么东西都吓不住老夫!”
无肠公子道:“刚才你不是说要看引变花样么,我就玩给你看看!”
说着向光明境主一扬,脱手欲掷。
光明境主神色一凛,身形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闪。
他知道以无肠公子毒辣阴损的个性,出手决不是什么好东西,心中自然产生了一些戒意。
那知无肠公子阴笑一声道:“夏老儿,你别怕,这玩意儿只不过是个信炮!”
光明境主目光一闪,见对方扬空作势,却并没有出手,再听这番话,不由怒道:“狗贼,你敢戏弄老夫?”
无肠公子冷笑道:“我怎敢戏弄你,但这信炮一发,你们三人或可幸逃一劫,房中的十余人恐怕会立刻变成劫灰!”
房英喝道:“你手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无肠公子道:“我不是说过信炮么!这就是我特别讯号,老实说,这三进院落下已三处埋下烈性火药,只要我信号一发,埋伏在暗中的人,立刻引发,届时这场惨案,可要轰动天下哩!”
光明境主脸色大变!
房英及神偷心中也战栗不已,谁都想不到无肠公子此来,还埋下这一手毒着。
这刹那,场中立刻陷入一片沉寂。显然,房英这边已落入了下风,被无肠公子这番话镇住。
“神偷”倏然长叹一声道:“看来咱们今天是输定了。”
无肠公子阴笑道:“你们本来是输定了,其实依本公子手段是早已死定了。”
房英厉声道:“狗贼,你这样威胁要挟,用意究竟何在?”
无肠公子神色一厉,冷冷道:“小子,你最好把口舌放干净一点,否则本公子就改变主意,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房英还想骂,却被光明境主眼色所阻止,只见他表情出奇地平静,缓缓道:“无肠公了,你干脆把来意说个明白”
“哈哈”无肠公子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道:“我不是说过了?现在已是初更,门外车马已备,只要你夏老儿率领门下立刻上路,本公子立刻把解药奉上。”
光明境主道:“你以为撵老夫走,有这么容易么?天圣,把人丢进来给他看看”!
这一喝,院落左边的土墙外,呼呼呼,三条黑影,越墙而入,嘭嘭嘭连响,已-个个被摔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皆已死去。
房英愕了一愕,暗暗奇怪,齐天圣不是在房中守护那些中毒的人么?怎么又跑了出来,把无肠公子带来的天香院爪牙杀死了三个。
只见无肠公子神色又是一变,厉声喝道:“是谁下的毒手?”
一条人影倏然从墙外冒起,临风屹立墙头,果然是齐天圣。
只见他手执回天轮,长笑道:“无肠公子,光明境出来的人可是容易欺侮的吗?现在你准备点火药的手下,都在这儿,同时告诉你,老夫在引子上撤了一泡尿,再也别想燃发了,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无肠公子这时脸色铁青,浑身轻颤,似是畏惧,也似乎气结。
铁长岚却接口笑道:“其实你手下纵然不死,老夫还是有办法要你手中的信炮不敢出手,凭咱们这许多人,把你逼死在这里不难,除非你甘心陪上一命。否则!嘿嘿!毒计还不是一样的无效!”
无肠公子倏然阴声长笑道:“好,好,本公子算佩服你们,不过我要警告你们,今夜你们虽能逃过一劫,但此去一路上,步步皆是危机,识相的趁早刚头,不识相就等着瞧吧!”
房英接口道:“你不必虚声恫吓!”
“嘿!都是院主妇人之仁,要我把话传到,其实依本公子意见,就要你们糊里糊涂地去死,省了一番手脚!”
光明境主呵呵一笑道:“老夫本来要杀你,但听了你这番话,老夫就留你一条命,看看咱们能不能在三天时间内赶到泰山。”
无肠公子神色微微一动,抱拳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我就告辞了!”
光明境主大喝道:“慢一点!”
刚举步而起的无肠公子神色一震,道:“还有什么话?”
光明境主冷笑道:“老夫虽答应放你,却没有说不处罚你。”
无肠公子脸色一变,道:“你要怎么样!”
光明境主冷冷道:“死罪虽恕,活罪难免,老夫要辱你一顿,把你身上衣服脱光再走!”
房英暗暗一怔,忖道:“这算是什么主意?”
他奇怪光明境主何以搞这种莫名其妙的花样,像这种人,杀了岂不干脆?”
无肠公子神色又是一变道:“夏老儿,你别以为稍占上风就得意,本公子要动手,一样能闯得出去!”
光明境主冷笑道:“你别作梦,不说屋里的人,都已埋伏在四周,就凭眼前四个,只怕你未能搪过五十招。怎么样,是听老夫命令?还是真要动手?”
无肠公子想了一想,咬牙道:“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后就要你老匹夫的好看。”
光明境主鼻中一哼,没有理会,只见无肠公子果然把身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把衣衫中的银子磁瓶等零碎杂物收集起来。
光明境主人喝道:“任何东西都留下,包括你的剑,只准穿条内裤离开!”
无肠公子满脸怨毒之色,一言不发,把手中软剑一抛,杂物散了一地,身形一长,瞬眼没入夜色之中。
无肠公子一走,光明境主已奇怪地掠身,在满地杂物中,拾起那双磁瓶,略看了一眼,向场上的齐天圣道:“天圣,你注意四周!”
身形已急急向客房奔去。
房英这时才恍然大悟,光明境主所以如此,为的就是要无肠公子身上的“穿肠散”解药。
但这时,他心头反而沉重起来!
无肠公子,心怀怨毒,显然会想出更厉害的方法来对付自己这一行人。
更何况,人家已把话说明,此去泰山,虽只有三天短短路程,但是一路上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在这步步危机的情形下,自己这边人能赶到泰山吗?
若万一赶不到,又怎么办?那些掌门人是不是会去呢?
口口口
星光闪烁。
夜风呼呼。初更的夜色中,热闹的商邱城恢复一片宁静。
尤其城中新开的万花楼酒馆,前面不但未露一点灯火,而且根本没有一点声息。
相反的却是后进做客栈生意的院落,人声隐约,一片闹哄哄地。
接着紧闭的大门开了。光明境的弟子,尹俊三在拉马拖车。
一切弄好,十余个人影,群拥而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马中倏有一个粗嗓子的声音,嚷道:“妈的,人果然跑得一个不剩。俊三,放把火烧掉这座鸟楼!”
车中倏然伸出一张俊美忧郁的脸庞,急急喝道:“雷大哥,千万不能放火。”
原来那嚷的正是雷三炮,不由诧然道:“老弟,你发什么慈悲心?”
房英叹道:“不是慈悲不慈悲,而是不能烧。若万一引着了后院地下埋的火药,岂不把这条街上的房子全震垮了!”
雷三炮哈哈一笑道:“对,我倒未想到这一点,不过我还有办法!”
说着只见他跳下马来,跑人店房中,不片刻,倏见万花楼响起一阵咯吱吱的声音,雷三炮却迅速跑出来,肩上扛了两根梁柱向地上一扔,掠身上了马,于是马队缓缓起程了。
走不到百步,只听到轰隆一声,万花楼的前面,整个垮了下来。
出了城,这十余人组成的马队,在寂静的夜色中,声音特别的大,得得的蹄声,加上辘辘车声,似乎是一阕孤独而悲壮的乐曲。
房英呆呆地坐在车中,不时悬虑着前途。
倒是“神偷”铁长岚看着房英双眉紧蹙,立刻笑了笑,安慰道:“少侠,局势已经如此,你愁也没有用,不如把心敞开一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铁梅香不由好奇地问道:“爹,那无肠公子临走说了句狠话,你看他们在途中会怎样对付我们?”
铁长岚笑道:“反正脱离不了暗算。要是真打,嘿嘿,有你夏老前辈在,他们敢!”
这一顶高帽子戴在静坐默默不言不笑的光明境主头上,似乎把他也逗乐了。
只见光明境主微露一丝笑容道:“铁大侠的话不错,一路上咱们要保持一份警觉才好。”
铁梅香却嗤地一声笑出来,对她父亲道:“爹,你不要耍滑头!”
铁长岚道:“我耍什么滑头?”
铁梅香道:“你那句话,说了岂不等于没说,谁不知道他们要用暗算!我是问他们会施用什么方法手段。”
铁长岚苦笑道:“好女儿,我又不是神仙,能知道未来之事。”
铁梅香一嘟嘴,不说话了。于是车中立刻又陷于一片沉默。
就在这时,车外倏然口向起一阵惊呼,接着车轮声嘎然而止。
房英及光明境主首先一惊,立刻翻上车篷,口中喝道:“什么事?”
驾车的尹俊三手一指前面道:“主公请看前面那块大石头!”
在道右约丈外的一块巨石,上面发散着一阵阵绿幽幽的磷光,一明一灭,在星光下,可以看出那是一堆枯骨排成的一个“停”字。
“停?”
光明境主口中发出一声愤怒的冷笑道:“凭什么要停!老夫偏要看看狗贼们的鬼蜮伎俩!”
说到这里,喝道:“把那些骨头给我扔了!”
离石块最近的一名弟子,立刻飘身落马向那块石头掠去。
只见他制出回天轮,正准备把那堆骨头砸碎,倏然发出一声惊呼道:“奇怪!”
光明境主喝道:“奇怪什么?”
“那些骨头竟深深嵌入石块中间,乖乖!怎么有这等功力?”
光明境主神色微微一变,喝道:“要你把它砸了,你听到没有?”
那弟子连忙一声答应,回天轮出手,向石头上咂去。
轰地一声,火星四溅,石屑被砸得乱飞,那人却一声惨嚎,身形仰天翻倒。
这情形不禁使众人大惊失色
光明境主大喝道:“郭晓明,你怎么啦!”
那弟子躺在地上,没有作声,显然已经死了。
呼地一声光明境主自车篷上向那块石头掠去。
房英也跟着飘身而落,二人一到躺在地上的尸体旁一看,只见那弟子脸色乌黑,已慢慢变成一汪黄水。
“啊!”房英一声惊呼,脱口道:“是中了毒!”
光明境主脸色凝重,向那嵌在石中的枯骨一扫,倏然发出一声冷笑道:“想不到,想不到,那‘枯骨天君’竟然没有死!”
“谁是枯骨天君?”
房英惊讶地抬头询问,话声方落,倏然从大石后缓缓走出一条人影,阴森森接口道:“就是老夫,夏浩然,你居然还能记得!”
房英一看,心头大吃一震,身上情不自禁起了鸡皮疙瘩。若不是这么多人,他真以为碰上了鬼。
只见这位“枯骨天君”的脸,活像一具骷髅,双眼深凹,一双绿光闪闪的凹,像新坟上的鬼火,穿了一件大红袍,空荡荡地,好像挂在骨架上一样。下面一双腿,更像两根骨头,细得像干柴棍。走路轻飘飘地,似脚不着地,腾空一般。
黑夜荒道,竟出现这么一个,岂不把人骇死!
可是,此刻的光明境主竟强作笑容,道:“虽然事隔四十年,但天君音容,依然常常系绕在老夫心头,那有忘却之理。”
“枯骨天君”满意地点点头,把碧绿的目光一抬,向九马一车,一个个地打量着。
房英有点暗暗吃惊了!
以光明境主这种火爆性子,如今对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枯骨天君”竟然不发脾气,忍着性子,显然对方必是个绝顶难缠的家伙。看样子,这路上果然是步步杀机,再下去,天香院不知道还布置了些什么人物?什么阴谋?
正自震惊地忖着。
却见“枯骨天君”似已把众人打量完毕,用一种像鬼啾般的语声道:“夏浩然,你刚才既说没有忘记老夫,怎么会叫弟子砸老夫的令符?”
光明境主苦笑道:“这是我一时大意,也是被强敌搅晕了头。好在那弟子已死在天君‘白骨尸雾’之下,老夫现在再向天君致郑重的歉意。”
房英本来对那已死的光明境弟子突然倒地,有点莫名其妙。现在才知道是死在“白骨尸雾”之下,心中暗暗震骇,感到天下事真可说无奇不有,那几根骨头中,竟藏着这么厉害的巨毒。
也由此,他内心不由对这位“枯骨天君”产生无比的厌恶。
只见“枯骨天君”冷冷笑道:“总算你夏老儿知道老夫规矩,看在往昔那份情面,老夫也不为已甚”
话未说完,光明境主已一拱手道:“多谢天君宏量,但是我却有一句不中听的话,想问问天君!”
“枯骨天君”嘿了一声道:“不要客气,你说!”
光明境主道:“以天君的身份,实在没有替人帮场的必要!我深为天君惋惜!”
“枯骨天君”碧油油的目光一闪,冷笑道:“你以为我替谁帮场?”
光明境道:“还不是那个什么天香院主?”
“枯骨天君”阴声长笑道:“夏老儿,你猜错了,老夫却是受褚一夫之请!”
此话一出,光明境主神色一愕,房英却微微一皱眉!因为对方话若不假,好像是场节外生枝的麻烦。而且为什么无巧不巧,褚一夫要把“枯骨天君”请出来,在此时此地半途截拦!
他疑思未落,却见“枯骨天君”阴声接下去道:“你夏老兄应该清楚,我‘枯骨天君’昔年还欠了褚一夫一笔人情债,答应过他提出的任何请求。至于你老儿与他有什么纠缠,老夫不愿过问,但老夫现在是还债,所以只能开罪你了!”
光明境主脸色不由一变,大声叫直:“天君!你这话我夏浩然却不明白了,难道你也忘了四十年前那椿事?”
“枯骨天君”细声缓缓道:“不错,四十年前,你老儿在我身受南荒毒沼瘴雾的包围下,救我脱出死境,老夫并没有忘记,所以今天是老夫两面都还债的机会!”
光明境主一愕,迷惑地道:“天君的话,我更加不懂了。我自信与天君颇有交情,而且既然这么说,天君怎可帮那匹夫对付我!”
“枯骨天君”冷冷道:“你知道褚-夫要我怎么对付你?”
光明境主道:“他要天君怎样对付我?”
“枯骨天君”目光一扫道:“他要老夫把你们一行人杀得一个不剩!”
房英听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光明境主却怒道:“他要有本事,尽可以自己出面,现在竟想借刀杀人,太无耻了。”
“枯骨天君”道:“褚一夫无耻是他的事;但老夫昔年既有诺言,自当照办,了却旧欠。”
光明境主蹬地倒退一步,道:“这么说,天君是要动手了!”
“枯骨天君”摇摇头道:“老夫照理应该动手。但老夫生平有一信条,别人救过老夫一次,老夫也要救他一次,算是扯平。所以老夫决定放过你及这些人,只是希望你立刻回去。”
光明境主奇道:“天君既然放过老夫,就好心到底,何必又要阻止我等行程!”
“枯骨天君”道:“若不如此,怎能向褚一夫交代,还清昔年那份人情?再说,褚一夫昔日阻止你横行中原,逼你立下誓言,今天你毁誓复出,褚一夫的举动,不算没有理由。”
光明境主长叹道:“老夫二十年潜修,火气全消,那里还有昔年那雄心壮志。天君,你是受褚老匹夫欺骗了!”
“枯骨天君”道:“那你这次重进中原,是为了什么?”
光明境主又叹息一声回答道:“那还不是因为后一辈受人欺侮,不得不出来主持一下公道。”
“枯骨天君”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但老夫话既已说出,不能挽回,你还是退回去,返转光明境算了。”
光明境主见没有办法再说动对方,只得向房英摆摆手道:“看情形咱们只有退回去了!”
房英一肚子怒火,他不知道如光明境主这等功力,何以还惧怕对方?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见“枯骨天君”冷冷道:“老夫要你回去,这娃儿却要留下!”
房英大怒,冷笑道:“你凭什么?”
“枯骨天君”碧油油的双目,陡然精芒暴射,冷笑道:“就凭老夫这句话。小辈,你是不是叫房英?”
房英哼了一声道:“不错,刚才听你那番歪理,几乎气炸了小爷肚子”
光明境主急急喝道:“房英,你怎可对天君无理,还不陪罪!”
说着话,连连对房英施眼色。
但房英此刻岂能听得进,装作没有理会,仍侃侃接下去道:“老实告诉你,你不但别想留难,小爷今天就非向前走不可!”
“枯骨天君”阴恻恻地道:“小子,凭你这份大胆,你今天是死定了!”
房英气往上冲,反手就拔出肩头长剑,一扬道:“小爷就是不信!”
举手一剑,就向“枯骨天君”劈去。
这一剑,他用足了十成功力,那知却被光明境主大袖一挥,挡退二步,喝道:“住手!”
接着向“枯骨天君”一揖道:“天君,千万看老朽面子,不知者不罪!”
房英蹩住了气,睁眼怒瞪,他暗暗埋怨光明境主太已示弱。
只见“枯骨天君”冷冷道:“夏老兄,他与你有什么关系?”
光明境主忙陪笑道:“小女与他义结金兰,不瞒天君说,老朽这次进中原,就是为了他!”
“枯骨天君”阴恻恻地一笑道:“那末抱歉,今天他犯了顶撞老夫大忌,非杀他不可!”
说着,一双宽宽的衣袖一抖,手中多了一对兵器。房英一看,那兵器却是二根白骨,不由狂笑道:“怪物,你凭的就是这一对骨头,要小爷的命?”
“枯骨天君”煞气浓烈地嘿嘿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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