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英这一掌虽横撞而出,劲力接实,却像碰在石墙上一般,心头不由—震!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陆心影一声惨呼,娇躯巳像断线风筝—样,撞出厅外,落在院中,叭哒—声,仰卧在地上已经不动。
这时,那停在房英手中的白鸽倏然冲霄而起,瞬眼高入云空,渐渐而没。房英急忙掠落院中,一看陆心影已经气绝,不由跌足长叹!
他虽从“玄灵飞剑”任可风口中,得悉这位终南长老“子午叟”的个性火爆激烈,却想不到激烈到这种程度。
他忧虑重重的回到厅中,只见“子午叟”仍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叹道:“前辈一时意气,可知消息已经泄露,后患无穷么?”
“子午叟”狂笑道:“少侠把‘天香院’形容得举世无双,实力无穷,莫非轻视终南无人么?”
房英沉重地道:“小可岂敢存此想法。但前辈忘了贵派掌门的安全么?”
此言一出,三叟同时失色“子午叟”一愕,颓然无言。
“残阳叟”摇摇头道:“老三,你不该不听房少侠之言,莽撞动手,现在该怎么办好?”
房英道:“通讯灵鸽已经飞去,并未带回信讯。那前宫宫主必会起疑,但她情况不明,尚不至于向总院通报。小可认为唯有趁她疑心查探时间中,迅速行动。”
“睛魂叟”接口道:“但该走那一条路呢?”
房英目光一扫,道:“活擒七派假掌门人之计,恐路途遥远,时不我与。小可认为秦岭近在眼前?只有尽速抢救各派掌门人。”
“子午叟”立刻起身道:“老朽愿听从少侠吩咐!事不宜迟,要干就干。”
他眼见房英分析入理,调度有方,心中大为佩服。但依然是火爆性子,说动就动。
房英忙抱拳道:“前辈言重了,吩咐不敢,只要认为小可建议尚对,勿再莽撞就是。”
“子午叟”脸色—红“残阳叟”已道:“房少侠不必过谦,现在人手该如何调度?”
房英沉思片刻道:“派两名弟子准备四辆敞篷马车,停在秦岭山麓听用。此处请留一位长老,速赴九华山连络,希望九华掌门派遣高手前往会合!其余各位即刻与小可往秦岭救人!”
他话声—顿,接下去道:“终南山庄弟子,不能再留,尽行改装在长安相会,地点请三老决定。”
于是—阵紧急商议下,决定“残阳叟”再赶往九华,其余三代以下弟子分批前往长安,在华清池畔太真庙聚集昕候消息。
天色已是过午,但终南山庄内,人影纷纷,一片忙碌。在紧张的气氛下,房英与二叟六剑带着二十名武功高强的弟子,急奔秦岭龙虎坛。
于是满天风云,展开了肃煞的序幕。
门口口
点点疏星。
呼呼寒风。
深夜的秦岭,—片黑
黑色的峰峦,黑色的叶林,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深谷,夜之神使宇宙万物都染上了漆黑的颜色。然而在这漆黑的深夜中,蓦地出现了二十余条黑影自秦岭山麓向第三座峻峰飞掠而去。
这些黑影身形轻灵快速,似燕子腾云,青蜓点水,毫无声息地翻过第一座峰头,顺着山势,疾泻而下,作扇形散开涌进。
当滑上第二座峻峰时,为首一条黑影倏然向其余人一挥手,示意伏下隐身,作蛇鼠钻行上了峰腰。那条黑影倏然挺立,昂首向峰头扑去。
“是谁?”
阴暗的幽林中,蓦地响起一声喝问,接着两条高大的黑影,从林中掠出,拦住扑向峰头的人影。
疏落的星光下,可以看清那掠出林中的人是一名脸涂油彩,形若鬼怪的黑衣汉子及一名容貌狰狞的红衣汉子。手中各握着一柄弧形长刀,映着星光,散出缕缕寒光。
但当红衣汉子看清那欲扑入禁区的人面目时,啊的讶叫一声,道:“陈坛主!你赴终南上任,怎地又回来了?”
这条黑影,原来正是房英。他此刻依旧靠着终南掌门任可风的面日,双目灿若星辰闪烁。一见现身的是龙虎坛巡山丰恺,立刻抱拳趋前几步道:“丰舵主,小弟耳闻一件机密消息,对本院总坛大是不利”
语声故意—顿,丰恺一怔,急急道:“什么消息?”
房英目光一扫四周,神色凝重的道:“丰兄值夜带着几名弟兄?”
丰恺不懂他倏又问起伏椿的用意,怔怔道:“附近共有四名。陈坛主,究竟是什么事?”
房英倏然进出一声冷笑,右臂倏扬,指出如电,已点向丰恺“软腰”“志堂”二穴,口中冷笑道:“一网打尽,就是这意思!”
丰恺神色大变,他想不到眼前的“终南坛坛主”竟会出手,一声惊呼,身形暴退。
一旁的鬼脸大汉见状一声怪吼,虎扑而上,手中弧刀方自扬起又是一条黑影,幽灵般的冒出,指风一扫,已点中他麻穴“吭!”的一声闷哼,鬼脸汉子身躯立刻摔倒。
这边丰恺身形刚退,房英岂能任他逃出手掌“无相禅指”凝聚指端,又凌空一划,戳出一指。
“喔!”丰恺只哼出半声,终于木立当场,血穴被制,动弹不得。此刻他丑恶的脸容,惊怒形诸于色,正想仰颈长啸,放出示警暗号,房英身形已电掣扑到,掌影一花,已拍住了他的“哑”穴。
制住鬼脸大汉的黑影晃身飘近,嘿!正是终南三叟之一的“子午叟”只见他满脸煞气,长须飘拂,一把抓起地上的鬼脸汉子,对房英道:“现在该怎么办?”
房英沉思道:“附近尚有两名伏椿未除,前辈请暂隐身一旁,这名‘龙虎坛弟子’,请前辈处置。”
“子午叟”道:“鬼域之徒,饶他不得。”指锋一出,已点了鬼脸大汉死穴,挟着尸体隐入暗中。
这情形看得丰恺心胆俱裂,苦于口不能言,眼睛望着房英,闪烁着哀惧的光芒。
房英暗纳一口真无,骨骼突起轻响,恢复本来面目,对丰恺冷笑道:“丰舵土,求生死,全在你—念之间,在下希望你合作!”
语完,伸手活了他哑穴。
丰恺禀声道:“少侠究竟是谁?”
“区区就是房英!”
“啊!”丰恺愕然。
房英冷笑—声道:“时间不多,丰舵主是否愿合作?”丰恺道:“请少侠吩咐!”
房英道:“把另两名伏椿招呼出来。”
此刻的三花舵主丰恺为了求生,怎敢违背,撮口发出一声怪啸。
啸声落处,左方十余丈远处,突然冒出两条黑影,疾泻而至,果是两名鬼脸弟子。
二人泻落停身,向丰恺抱拳施礼,倏然咕咚两声,皆倒落地上。“子午叟”微微一笑地又冒了起来。一挥手,两名终南弟子掠身而出,把两具尸体拉了下去。
房英嘿嘿一笑,对丰恺道:“龙虎坛中石牢所在,你该知道?”
丰恺忙应声不迭地点点头。房英伸手先点了他“冲门”、“丹田”、“气舍”三穴,再活了他麻穴,道:“你带到地头,自会放你逃生!决不食言。”
转首—挥手轻喝道:“终南六剑何在?”
随着喝声,冒出六条人影,正是终南六剑,齐声道:“少侠吩咐!”
房英抱拳道:“这位‘龙虎坛’巡山丰恺交给六位了。到了‘龙虎坛’,六位带一半人速救各派掌门人脱险。现在速走,事不宜迟!”
说完,即迟速掠起,向峰腰绕去。仗着路途熟悉,众人拥着丰恺,直奔绝谷“龙虎坛。”
万籁俱寂的深夜中,每个人心底都紧张地奔驰着。半个时辰后,绝谷山洞已在眼前。房英隐身林中,向山洞望去,只见一片火光映出洞外,两名丑脸大汉对面站立。他倏然一挥手,身形电掣而起,直向洞口左边的丑脸大汉扑去。几乎同时“子午叟”也随着房英手势,扑向右边一人。
疾如电光袭击下,那两名大汉哼还未及哼出一声,已双双倒地。房英向洞中静听片刻,向外挥手示意,终南高手蜂涌而下。
进了甬道,房英一路疾驰,已到了议事石室。“终南六剑”随着丰恺指示,带着十名年轻高手,疾向右边门房奔去。
只留下房英及“子午叟”、“睛魂叟”带着十名终南弟子,把守着这间石室,防止“龙虎坛”中高手发觉,以备阻截。
因为房英知道这间石室是各条甬道的交通要道,在此阻敌,使对方无法施救。
时值深夜“龙虎坛”一干高手俱己安寝。因此石室中毫无人影,房英缓缓抽出长剑,紧张的戒备着。
他明白自己所以能不费吹灰之力,一举而入,完全是仗着对方毫无防范及行动迅速之故。但是“龙虎坛”中实力却尚未相遇,这场胜负,未可预料。
时间在心跳之下,很快溜去,一切像是非常平静。房英暗自设想,若能把七派掌门救出,在不惊动强敌原则下,不妨先退。
那知念头未落,四周倏然响起一阵阵铃声。那叮叮当当的铃声如骤雨一般,在四道门户中不断响着,在宁静的山洞中,显得分外刺耳惊心。
房英脸色一变,轻喝道:“他们已触动消息!”
“睛魂叟”及“子午叟”同时长剑出鞘,望着房英,沉声道:“该当如何?”
房英目光—扫道:“除右边门户是通往石牢刑室以外,其余尚有两道门户,贵派十位弟子准备火把接应。两位前辈与我合挡住—道门户,绝不让对方越雷池—步。”
说完,首先掠向靠里—座门户,伏剑屹立。就在这时,二道门户中,响起一阵杂乱的步随声及喝问声。他心中微紧,凝目望去,只见这条甬道中每五步嵌着各色明珠,使宽仅五尺的甬道反映出—片柔和的光辉。
往昔,他在“龙虎坛”中,知道这是那“龙虎坛主”广释喇嘛的寝居禁地,中藏无数淫娃,春色无边,但他却从未进去过。
此刻,一股雄心壮志,使他决心挡住这最要紧的一道门户,想斗斗那西天竺的番佛。
甬道中脚步渐近,一条红影,向房英疾奔而来,后面尚响着杂乱的叱喝声。那条红影看到房英站立在门口,立刻在大远处顿住身形,厉喝道:“是谁?”
房英目光凝视下,看清对方并不是广释喇嘛,竟是一名山羊胡子,脸色发青的枯瘦老者,不由长笑道:“侯方域!本座终南分坛坛主,你难道不认识了么?”
这枯瘦老者,昔日在江湖中,号称“青面怪叟”是黑道中以毒辣著名高手。现在服职“龙虎坛”中祭司舵主,地位颇为不低。此刻闻言不禁—愕,阴沉地喝道:“是陈坛主么?此来干什么?”
房英哈哈长笑道:“昔日的陈志高,只是假名而已。区区房英,希望侯舵主能安心在温柔乡中享福,区区救了七派掌门人,决毫发不动地离开!”
“青面怪叟”脸色一变,厉喝道:“好小子,原来你吃里扒外,是卧底奸细,打!”
伸手一探腰际,一根奇突的蛇形短鞭,呼地一声,向房英点来。这根短鞭,看去不过尺余长,但在真力贯注下,宛如活的一般,伸缩自如。房英只见鞭形—花,对方人未动,鞭稍蛇口似的钢钩已袭到衣衫。心头一惊,大喝—声,振长剑,向软鞭挡去。
“拍!”地一声轻响,软鞭一卷。“青面怪叟”回手一抽,厉笑道:“小子,你还不躺下!”
那知活声才落,房英哼道:“老匹夫,你就吃我—指试试!”
左手迅扬,骈指如戟,凌空向“青面怪叟”前胸点去,施的正是少林神功“无相弹指”
“嘘!”指风划空响起一缕轻啸“青面怪叟”防不到有这么一着,惊呼一声,侧身跃避,右手短鞭,倏觉一松,跄踉倒退了三步。
原来房英已趁这刹那,抽出长剑。他旨在阻敌。望着“青面怪叟”狼狈情形,哈哈—笑:“侯方域,甬道仅容二人并肩而行,在下当门死守,谅你无法前进—步,何不回去养养精神!”
“青面怪叟”为之气结,厉笑道:“逆子,你忘了服下本院的‘神仙丸’了么”
房英接口道:“区区非常清楚,在离开此地时,曾服一包解药,屈指计算,尚有一月之期,要死也在一个月后,你不必代区区担忧!”
这时,左边门户口,也响起长剑相击之声,房英偷空一瞥,只见“晴魂叟”、“子午叟。长剑圈起阵阵光幕,挡住门户,阻止住那条甬道中“龙虎坛”高手冲出,心中微定。蓦地,甬道尽端响起一声大喝:“谁敢到洒家梵地捣乱?”
喝声方落,一条昂大的红影,疾如电掣,已飘到“青面怪叟”身后,现出一个高大的胖和尚,—脸横肉,正是“龙虎坛主”广释喇嘛。
“青面怪叟”忙闪身一旁,恭声道:“启禀坛主,终南分坛倒戈相向,现在已在救石牢中囚犯,敝职无法冲出。”
广释喇嘛神色一震,目光如炬,盯着房英凝视片刻,厉声道:“你就是总院派来的终南分坛坛主陈志高?”
房英双目一触喇嘛双目中似寒电般的光芒,心头不由一凛,暗道:“好亮的眼神!”
他与这位喇嘛相处半年,但因接触极少,始终不知对方的功力,深浅到什么程度。此刻已鼓足身内真元,迅速绕体一周,渐渐散出体外,口中平静地道:“不错,在下真正身份,就是‘神眼’房天义之子。”
广释喇嘛脸上横纹颤动,怒哼道:“这么说,你早已知道了洒家西竺独门的‘幻容变骨’奇功?”
房英微微一笑,平静地道:“正是如此!”
广释喇嘛神色微微震动,喝道:“中原向无人会,你何处得窥奇功秘诀?”
房英长声道:“就在少林藏经堂中!”
广释喇嘛倏然沉思起来,半晌才暴出一阵狂笑,道:“哦!原来百年前,洒家师祖在少林输去的奇功竹简,被你窥得”
房英听得—怔。他想不到“幻容变骨”奇功在少林武库中,原来有这一点缘故。
倏然广释喇嘛狞笑一声,又道:“纵你学得这段奇功,洒家偶犯疏漏,你要叛逆作乱,还差得远。小子,先吃洒家一记‘密宗雷手印’!”
话声一落,双掌猛然抬起,只见掌心红光流转,烟雾隐隐透出,犹如烧红的烙铁一般。
这刹那,房英心头骇然,提足练成仅三四成的“达摩先天罡气”运功右臂,透至剑身,那柄精钢长剑突如灵蛇一般,轻颤起来,寒芒吞吐,恍若蛇信。
说时慢,那时快,只见广释喇嘛蓦地一声暴吼,双掌飞快推出,—股其重无比,如烈火似的狂飚,呼地向房英撞到。
房英凛然沉气,剑势划出一个大弧,丝丝剑气,挥成一层白芒芒的薄幕,轰然一声,接着吱吱连响。房英手中长剑在布出剑幕,一碰那股烈焰般的罡劲时,剑身倏变得通红。房英只觉得掌心如火绕—般,不由大骇,左掌一圈。大喝一声“达摩先天罡气”随掌发出。
他觉得凭一剑,难以抵挡,迫不得已,发掌补助。那知掌势才发,目光一瞥间,右手中长剑,竟已变成烙铁。转动间,一滴滴溶铁,向地上滴落,掌心剑柄已冒出了阵阵烟气。
这时,他不由脸色大变,心中震惊了!
他似乎曾听人说过“密宗雷手印”这门武功,却料不到竟具有这般威力。这刹那,已不容他再多作考虑,左掌狂推而出,右手—甩,长剑已脱手,向广释射去,溶铁穿过掌劲,磨擦得更热。
接着,双方罡气—按实,房英只觉到心头一窒,跄踉倒退五六步,脑中已感到迷迷糊糊,似乎在腾云驾雾。
这刹那,他倏然想起自己不能离开甬道口,七派掌门尚未救出。若被这鬼喇嘛闯出来,大功尽弃,后果不堪收拾。
他已隐隐觉得,若真以功力来说,终南这些高手,恐怕没有一个是龙虎坛主的敌手。于是一种“不论生死非要支持下去不可”的潜在意识,使他又迷迷糊糊地一返复进,再度屹立门口。
但是,他此刻脸上的颜色,却变成了红脸关公,如仔细看去,可以发觉他有种茫然的神色。
本来神色得意的广释喇嘛,想冲出甬道口,一见房英退而复回,双掌摆出架式站在门口,不由得也是一惊,呵呵狂笑道:“想不到你已练有几成‘达摩先天气功’,能挡住洒家‘密宗雷手印’一击,好,再来一掌试试!”
房英脸色毫无惧色,屹立在门户口,动也不动。他此刻耳中根本听不到广释喇嘛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精神力量,使他在沉重的内伤下屹立不倒。
广释喇嘛话一落,双掌一翻,猛推而出,又是二道炽烈的罡劲,山涌而至。房英下意识的感觉下,也举掌相迎。
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掌上已根本发不出一丝力量。此刻不要说那“龙虎坛主”已用上十成功力,就以一根手指,也能使房英倒地而亡。
跟见危机一发刹那,广释喇嘛掌力倏然一收,神色间浮起一层怀疑。房英那种仿佛丝毫不惧,镇定的神色,使这位“龙虎坛主”心中起了一层戒意。因为甬道中珠光,五颜六色,他一时没有发觉房英异样。
一旁的“青面怪叟”见状倒反而一怔,只见广释喇嘛大喝道:“小子,你毫无惧意,果真不怕死么?”
房英双目依然呆呆睁着,不言不语,—动不动。
这次,广释喇嘛看出了蹊跷,狂笑—声道:“洒家以为你真的不怕死,要与洒家一比高下,原来你已伤得失去知觉。哈哈,让洒家送你上西天。”
双掌只以一成功力,轻轻向房英一挥,身形已飘然冲至。那知他话说到最后几个字,房英倏觉背心“命门”穴中,一股热流,急速渗入,混沌的头脑,倏然—清,只觉得周身潜力如山洪一般涌起,眼见广释喇嘛冲来,怨气怒生,他狂笑一声道:“不见得,你就再试试少爷这一掌!”
双掌一推,呼地一声,反击而出。
轰然一声巨响广释喇嘛身形倒反退一丈。哇!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变生意外,这次却使这位大意中的“龙虎坛主”吃了大亏!他怎么也想不到重伤失去知觉的房英,倏又生出无穷潜力。
原来,在房英身后,已多了终南二叟。他们刚才的门户,已由终南七剑中的五、六二剑代替,七派掌门早巳救出洞外。现在只等房英发出撤退的号令,那知过来—看,已发觉不对,就在危急刹那,二叟各以手抵背心,施用“引渡真元”大法,使房英重伤之下清醒,抵抗反击。
但受伤中房英,却禁不住两位高手真力—冲,内伤立刻迸发,也同时喷出一道血箭。
这时“子午叟”已急急轻声道:“房少侠,事情已毕。是战,先让老朽来挡一阵,否则,即速撤退!”
房英伤势虽重,灵智反而恢复清醒了过来,转首道:“准备火把枯枝了么?”
“睛魂叟”道:“老朽早已想到!”
房英道:“好,速退!”强提真力,疾速倒纵。
那五剑六剑闻声也飞快退向出口。此时堵塞一开“龙虎坛”的高手,如潮水一般涌出。广释喇嘛红影一闪,衔尾急追,厉喝道:“佛爷今夜要让你们逃走,枉为‘龙虎坛主’!”
退在最后的房英冷笑道:“嘿嘿,你就看看,终南二位前辈,再给他们一掌!”
终南二叟闻声,并肩推掌,两道狂飚,就向甬道里急追而来的喇嘛击去。
广释喇嘛一声暴喝,身随掌走,飚然反击而出。
甬道中响起轰然巨响,终南二叟被震得倒退五步。房英这时已出洞外,喝道:“再发掌!”
二叟再度提足毕生修为,亡命劈出。一道混厚威猛无比的掌劲再度向甬道中涌去。
这次,广释喇嘛在已经受伤之下,不愿硬拼,身形—晃,倒退五尺。就在这时,只听得房英在洞外大喝道:“放火!”
随着喝声,终南二叟电掣而退,顺手把两旁松脂火把皆抓起握在手中,洞外顿时塞进一捆捆的干柴衰草。二叟火把一丢,一股浓烟冒起,无数干柴冒起烈火,把洞口封死。
在烟雾火光中,二十名终南高手,扶着房英,向秦岭山麓疾泻离去。
夜色更浓,而“龙虎坛”洞口的火势也更猛烈起来。
口口口
曙光晨曦,使山岭披上一层朦胧的外衣。
在秦岭通往长安的山道上—阵马蹄声,像擂鼓—般响着,四辆牛皮篷车,冲破晨曦,向长安方向急奔。
四辆马车车辕上驾车的御老,竟都是身穿黄衣的终南弟子。在第三辆马车的牛皮篷车中挤着十个人。因为车帘密封,车篷中的光线是幽暗的。只有从车辕的漏缝中,射入一丝光线。
这些人赫然是七派掌门及终南二老和房英。
面目清癯的天山掌门梅花老人,身裁微胖的昆仑掌门地痴叟,脸泛红色的华山掌门神火先生,双目无神的睁着,神态间疲乏不堪。他们昔日都是武林中绝顶高手,一派宗主掌门,可是现在,却像日暮的老人,那么佝偻而萎顿。
武当掌门清虚真人的神态,已不如以住那么飘逸。峨嵋宝印大师的僧衣,一片紫血凝结,污秽不堪。长春派的天垢师太两鬓已凭添了许多白发。只有终南掌门“玄灵飞剑”任可风,仍年青地显露出一丝生气。他们一双双眼睛俱凝视着房英脸上,看他痛苦地默默运气疗伤。
终南二叟却神色焦灼地注视着虏英。这两位终南长老俱都知道房英受的内伤,定已超出他们想像之外。
气氛是低沉的,除了车声隆隆之外,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心中都有一份感激,但是谁都知道,空言无补于实际,有—种爱莫能助的感觉。
垂帘阖目中的房英倏然吐出一口气,口角又流出一丝鲜血。他虽以本身功力,略制住伤势加重,却知道并非短期内能够治疗痊愈的。
这时,他睁开眼睛望了望车中的各派掌门,就坐姿抱拳道:“房英拜见各位前辈。”
车中人多拥挤,无法站立,他只能恭谨地勉为一礼。
武当掌门清虚真人首道:“贤侄,你伤势好一些了么?”
房英微微一笑,恭谨地道:“晚辈尚可支持,前辈请勿忧急。”
他力持镇定地保持一份雍容,避免自己的伤势,影响了别人的情绪。
“玄灵飞剑”任可风叹道:“少侠已无疑是各派的恩人。但在下等此刻功力俱失,无以为助,目前虽脱离魔窟。但前途仍危机重重,强敌说不定会立刻出现,令人不知该如何应付。”
房英沉重地道:“情势确实如此。天香院有灵鸽传讯,消息瞬眼即得。咱们此刻人手虽不少,却非对方之敌。所以区区觉得原来在长安与终南弟子会合之举,必须要改变了。”
昆仑地痴叟忧虑地道:“那么应该往那一处去呢?”
房英沉思片刻道:“若以安全来说,莫如前往九华。但是在秦岭‘残阳叟’前辈竟未与九华派前往驰援,情况不明,令人不安,现在确实不能确定何去安全。”
车中所有人都有一层惘然的感觉,似乎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处。
华山神火先生愤然叹道:“这些魔头也确实心计深沉,老朽等虽是一派掌门,此刻却无法再返回号令门上弟子,变成了荒野孤魂。”
房英接口道:“当前急务,但如何使各位前辈恢复功力,能有自卫之力,晚辈年轻识浅,还望各位前辈深思熟虑。”
车中所有掌门一闻此言,立刻沉思起来!
倏见长春派无垢师太开口道:“贫尼等功力皆失,除非以金针过穴手法,打通被制的全身经脉,将永无恢复功力希望。然武林中善此医道者,耳闻只有少林达摩五老,如今不如前往少林”
房英接口叹道:“少林早巳成了颓垣败寺,少林掌门及—干弟子下落不明,师太所言,现已无法办到了!”
无垢师太一怔,房英接下去道:“但是各位前辈想想当世之中,还有别的医道通神的人么?”
清虚真人倏然道:“贫道昔年采药途中曾在五行山遇见—位医道奇人!”
房英急急道:“是谁?”
清虚真人道:“草药散人。”
宝印禅师叹道:“这位草药散人不懂武功,却终年埋首药物之中。贫道曾与探讨医术之秘,相聚三日,感到其对医药知识,无穷无尽。唉!只是他个性怪僻,是否肯伸手施救,也毫无把握。”
房英大喜道:“清虚前辈既然知道有此人,就即刻前往五行山不妨试试。”
接着转首对“子午叟”道:“烦请前辈吩咐下去,第一辆马车中的弟子,完全撤出。第二辆所有弟子由潼关转道而往。三四辆车随同直奔五行山。”
“子午叟”愕然道:“这么一来,实力岂非分散了么?”
房英道:“天香院高手如云,邪道八高手,据晚辈所知,已罗网六人,人多并不足以拒抗。如晚辈推测无误,天香院闻讯后,必派高手全力阻拦。现在只有布出疑兵,让他们猜不出咱们行动路线,或可避过强敌阻截”
说到这里,胸口一疼,倏又张口吐出一堆瘀血。
“子午叟”忙应诺,一掀车帘,飘身而出。一旁的“睛魂叟”道:“少侠还是快运功调息,勿再旁骛杂思。”
房英知道再不压制住伤势,必再难支持下去,立刻点点头,再度阖目静坐起来。
山道上奔驰的马车,倏在岔道口,一分为三,各奔前程,这当然是“子午叟”下达命令的缘故。
而车中的“玄灵飞剑”任可风,此刻倏对武当掌门轻声道:“晚辈听说武当有一种‘再生大法’秘诀,未知前辈是否能够传授?”
清虚真人怔了一怔,低声道:“敝派中确有这种秘诀。但这种‘再生大法’系一种引元渡功秘诀,施者将功力尽失,受者固然得益,稍一不慎,却将走火入魔,完全残废,掌门问此恁地?”
任可风凝重地道:“此行危机莫测,车中各位前辈功力尽失,如一遇警,毫无抵抗能力。若无一绝顶高手保护,凶吉难卜。而本门长老及六位师弟功力虽堪称一流之选,要挡天香院魔头,恐力有未遂。故而晚辈之意,属意于房少侠,以本门两位长老功力,合计修为不下百年。若能输成,各派将有长城为倚”
清虚真人凝重道:“贵派长老能同意么?”
任可风凛然道:“子午叟与睛魂叟虽是晚辈师叔,但少侠有恩各派。晚辈再以掌门吩咐,谅不至拒绝。”
清虚真人犹疑地道:“掌门此举是为了报恩?”任可风叹息一声,道:“与其说是报恩,不如说为了吾等安危!”
清虚真人点点头道:“贫道愧已无能,若此情形下,任何人也会这般做的。任掌门人,只要贵派长老同意,贫道岂能吞密!”
任可风欣然道谢,抬目向车中的睛魂叟招手示意。“睛魂叟”忙拥进去,到任可风身边,低声道:“掌门人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任可风摇摇头,脸色沉重地喃喃低语。
“睛魂叟”听完,凛然沉思片刻,道:“掌门人吩咐,敢不遵重。只要有益于安危,老朽万死也不辞,待老朽去唤老三商量。”
语完,身形飘然穿出车帘,去找“子午叟”
车中各派掌门听到这番耳语,默默然心灵浮起一阵激动。而房英却仍空灵地按着少林“达摩罡气”口诀疗伤。
但他感到提聚的残余真气在运行中极度艰困。每行经胸口“章门”、“将台”“期门”诸穴时,立刻遭瘀血淤阻,凝滞不通,反而疼痛难忍。他额上汗水滚滚,但真气始终在丹田中欲腾又沉。
其实也难怪“龙虎坛主”广释喇嘛的“密宗手掌印”何等霸道,尤其以他年龄,至少也有一甲子以上修为,房英若不是修习的是少林神功“达摩先天罡气”早已尸横当场了。
此刻他疗伤无功,一方面固是伤得太重,另一方面却是因忧心重重,处于危机四伏中,无法完全静下思绪,进入天人交会,人我两空的境地,以至事倍功半的缘故。
这时,奔驰的篷车外,两条人影,飘然掀帘而入,正是终南两叟。
两人向任可风微一点头,立刻盘坐在房英身旁,阖目行功起来。车中各位掌门皆尽量里挤,让出宽舒的地方。
倏然子午叟的右掌,贴住睛魂叟的背心,睛魂叟五指扣住房英的右腕“寸关”脉穴。车中的武当掌门立刻朗声喝道:“静必生慧天”
两叟的紧张神色,渐渐趋于庄严平静,尽管车声轳轳,车身颠簸,但是两叟的身躯却如山一般稳重,随着车身起伏,毫不颠动武当清虚真人望着两叟神色,微微颔首接着喝道:“真气聚阳关”
两叟额顶倏然冒出一层白雾
“引渡天地桥”
房英身躯一震,脸上浮起一幅讶然之色,双目骤然睁开。
武当清虚真人倏然大喝道:“导源心为舵,房英,还不快阖目运功,百年难得一人,你不想找你父亲么?”
房英心头一凛,两叟以本身真元为他疗伤,慌忙依言再度闭目,将本身真元与源源渗入的真气融而为一,向伤处运去。
渐渐地,也感到那从脉门渗入的真元愈强,周身如被火焚一般,有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轰!”他脑中似有一声巨响,胸口窒息的感觉一畅,张口吐出一堆紫血。
倏听得清虚真人又喝道:“天桥循九转,灵元入黄庭,若要竟事功,黄龙吸长虹。”
房英是练武的人,那有不知这几句似诗非诗的口诀,包括着一些练气神髓,立刻依言将那源源而入的真元以本身真气引导入“天地之桥”连转九匝,立刻循阳经三脉而注入黄庭
渐渐地那种被火焚似的感觉消失了。灵台澄空,进入天人交泰的境地,身躯有飘浮的感觉,而那渗入的真元,仍像泉水一般源源而入。
但是再看终南两叟,却头顶雾气迷朦,汗水如注,脸色愈来愈苍白。
他两人半百修为,此刻皆分成一道细流流向房英体中,源源而出。
时间在众人紧张的等待下慢慢过去。
而武当清虚真人却吁出一口气,欣慰地向终南掌门任可风点点头。
任可风轻声道:“前辈,大功告成了幺?”
清虚真人也低声答道:“差不多了,若无外扰,两个时辰后,一切妥当。”
任可风伤感地叹道:“可怜两位师叔”
清虚真人安慰道:“那草药散人医道通神入化,此去或可尽复功力,掌门人慧眼独具,终南自有天佑。”
任可风默默点首,心情依然紧张地望着两叟及房英。
就在这时,一声怪啸自远处响起,遥遥传来。啸声响起时似乎极为遥远,但尾声却已离此不远。
车中所有人脸色不禁一变!正静心吐纳的房英,颓然垂手,瘫痪地依靠着车篷。
这刹那,武当掌门大喝道:“少侠,你想走火入魔,前功尽弃吗?”
房英神色一震,复又运气做功,静心吐纳,额上隐隐冒出一片白气,精神大增。
显然,两叟的真气贯入房英体中才有这样神效。
接着车帘一掀,白依山趋前报道:“看来遇上强手了。”
任可风道:“来的有多少人?”
白依山道:“除那个鬼和尚还有两个老者。”
任可风眉头一皱,那两名老者是谁?
白依山道:“似乎是‘邛崃双色魔’。”
车中所有掌门人神色皆骇然一变!
任可风叹道:“二弟,现在车中所有人都无功力,只有请你抵挡一阵。我们生死与共,若能拖延时间,尽量拖延,能过一个半时辰,即可无误。”
二剑白依山因不知刚才车中“输功渡元”之事,心中不知一个时辰后,从哪儿找救兵来,脸上一片诧然之色,却仍应诺退身。
此刻,在车外,终南八剑的二、三、四、五、六,七剑,个个仗剑屹立,在车前排成半弧形,紧张地面对着道中屹立的人。
这两人不用说,正是天香院中绝顶高手,一个是红衣喇嘛,正是“龙虎坛主”
另两个是老者,水泡眼,秃头匏牙,不是“邛崃双色魔”还会有谁。
于是荒凉的山道上顿时暗暗涌起层层紧张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