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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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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狄

    突厥

    突厥之先,平凉杂胡也,姓阿史那氏。后魏太武灭沮渠氏,阿史那以五百家奔 茹茹,世居金山,工于铁作。金山状如兜鍪,俗呼兜鍪为“突厥”因以为号。或 云,其先国于西海之上,为邻国所灭,男女无少长尽杀之。至一兒,不忍杀,刖足 断臂,弃于大泽中。有一牝狼,每衔肉至其所,此兒因食之,得以不死。其后遂与 狼交,狼有孕焉。彼邻国者,复令人杀此兒,而狼在其侧。使者将杀之,其狼若为 神所凭,欻然至于海东,止于山上。其山在高昌西北,下有洞穴,狼入其中,遇得 平壤茂草,地方二百余里。其后狼生十男,其一姓阿史那氏,最贤,遂为君长,故 牙门建狼头纛,示不忘本也。有阿贤设者,率部落出于穴中,世臣茹茹。至大叶护, 种类渐强。当后魏之末,有伊利可汗,以兵击铁勒,大败之,降五万余家,遂求婚 于茹茹。茹茹主阿那瑰大怒,遣使骂之。伊利斩其使,率众袭茹茹,破之。卒,弟 逸可汗立,又破茹茹。病且卒,舍其子摄图,立其弟俟斗,称为木杆可汗。木杆勇 而多智,遂击茹茹,灭之,西破挹怛,东走契丹,北方戎狄悉归之,抗衡中夏。后 与西魏师入侵东魏,至于太原。

    其俗畜牧为事,随逐水草,不恆厥处。穹庐氈帐,被发左衽,食肉饮酪,身衣 裘褐,贱老贵壮。官有叶护,次设特勤,次俟利发,次吐屯发,下至小官,凡二十 八等,皆世为之。有角弓、鸣镝、甲、槊、刀、剑。善骑射,性残忍。无文字,刻 木为契。候月将满,辄为寇抄。谋反叛杀人者皆死,淫者割势而腰斩之。斗伤人目 者偿之以女,无女则输妇财,折支体以输马,盗者则偿赃十倍。有死者,停尸帐中, 家人亲属多杀牛马而祭之,绕帐号呼,以刀划面,血泪交下,七度而止。于是择日 置尸马上而焚之,取灰而葬。表木为茔,立屋其中,图画死者形仪及其生时所经战 阵之状。尝杀一人,则立一石,有至千百者。父兄死,子弟妻其群母及嫂。五月中, 多杀羊马以祭天,男子好樗蒲,女子踏鞠,饮马酪取醉,歌呼相对。敬鬼神,信巫 觋,重兵死而耻病终,大抵与匈奴同俗。

    木杆在位二十年,卒,复舍其子大逻便而立其弟,是为佗钵可汗。佗钵以摄图 为尔伏可汗,统其东面,又以其弟褥但可汗子为步离可汗,居西方。时佗钵控弦数 十万,中国惮之,周、齐争结姻好,倾府藏以事之。佗钵益骄,每谓其下曰:“我 在南两兒常孝顺,何患贫也!”齐有沙门惠琳,被掠入突厥,因谓佗钵曰:“齐国 富强者,为有佛法耳。”遂说以因缘果报之事。佗钵闻而信之,建一伽蓝,遣使聘 于齐氏,求净名、涅槃、华严等经,并十诵律。佗钵亦躬自斋戒, 绕塔行道,恨不生内地。在位十年,病且卒,谓其子菴罗曰:“吾闻亲莫过于父子。 吾兄不亲其子,委地于我。我死,汝当避大逻便也。”及佗钵卒,国中将立大逻便, 以其母贱,众不服。菴罗母贵,突厥素重之。摄图最后至,谓国中曰:“若立菴罗 者,我当率兄弟以事之;如立大逻便,我必守境,利刃长矛以相待矣。”摄图长而 且雄,国人皆惮,莫敢拒者,竟以菴罗为嗣。大逻便不得立,心不服菴罗,每遣人 骂辱之。菴罗不能制,因以国让摄图。国中相与议曰:“四可汗之子,摄图最贤。” 因迎立之,号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一号沙钵略。治都斤山。菴罗降居独洛 水,称第二可汗。大逻便乃请沙钵略曰:“我与尔俱可汗子,各承父后。尔今极尊, 我独无位,何也?”沙钵略患之,以为阿波可汗,还领所部。

    沙钵略勇而得众,北夷皆归附之。及高祖受禅,待之甚薄,北夷大怨。会营州 刺史高宝宁作乱,沙钵略与之合军,攻陷临渝镇。上敕缘边修保鄣,峻长城,以备 之,仍命重将出镇幽、并。沙钵略妻,宇文氏之女,曰千金公主,自伤宗祀绝灭, 每怀复隋之志,日夜言之于沙钵略。由是悉众为寇,控弦之士四十万。上令柱国冯 昱屯乙弗泊,兰州总管叱李长叉守临洮,上柱国李崇屯幽州,达奚长儒据周盘,皆 为虏所败。于是纵兵自木硖、石门两道来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 化、延安六畜咸尽。天子震怒,下诏曰:

    往者魏道衰敝,祸难相寻,周、齐抗衡,分割诸夏。突厥之虏,俱通二国。周 人东虑,恐齐好之深,齐氏西虞,惧周交之厚。谓虏意轻重,国逐安危,非徒并有 大敌之忧,思减一边之防。竭生民之力,供其来往,倾府库之财,弃于沙漠,华夏 之地,实为劳扰。犹复劫剥烽戍,杀害吏民,无岁月而不有也。恶积祸盈,非止今 日。朕受天明命,子育万方,愍臣下之劳,除既往之弊。以为厚敛兆庶,多惠豺狼, 未尝感恩,资而为贼,违天地之意,非帝王之道。节之以礼,不为虚费,省徭薄赋, 国用有余。因入贼之物,加赐将士,息道路之民,务于耕织。清边制胜,成策在心。 凶丑愚暗,未知深旨,将大定之日,比战国之时,乘昔世之骄,结今时之恨。近者 尽其巢窟,俱犯北边,朕分置军旅,所在邀截,望其深入,一举灭之。而远镇偏师, 逢而摧翦,未及南上,遽已奔北,应弦染锷,过半不归。且彼渠帅,其数凡五,昆 季争长,父叔相猜,外示弥缝,内乖心腹,世行暴虐,家法残忍。东夷诸国,尽挟 私仇,西戎群长,皆有宿怨。突厥之北,契丹之徒,切齿磨牙,常伺其便。达头前 攻酒泉,其后于阗、波斯、挹怛三国一时即叛。沙钵略近趣周盘,其部内薄孤、束 纥罗寻亦翻动。往年利稽察大为高丽、靺鞨所破,娑毗设又为纥支可汗所杀。与其 为邻,皆愿诛剿。部落之下,尽异纯民,千种万类,仇敌怨偶,泣血拊心,衔悲积 恨。圆首方足,皆人类也,有一于此,更切朕怀。彼地咎徵妖作,年将一纪,乃兽 为人语,人作神言,云其国亡,讫而不见。每冬雷震,触地火生,种类资给,惟藉 水草。去岁四时,竟无雨雪,川枯蝗暴,卉木烧尽,饥疫死亡,人畜相半。旧居之 所,赤地无依,迁徙漠南,偷存晷刻。斯盖上天所忿,驱就齐斧,幽明合契,今也 其时。故选将治兵,赢粮聚甲,义士奋发,壮夫肆愤,愿取名王之首,思挞单于之 背,云归雾集,不可数也。东极沧海,西尽流沙,纵百胜之兵,横万里之众,亘朔 野之追蹑,望天崖而一扫。此则王恢所说,其犹射痈,何敌能当,何远不服!但皇 王旧迹,北止幽都,荒遐之表,文轨所弃。得其地不可而居,得其民不忍皆杀,无 劳兵革,远规溟海。诸将今行,义兼含育,有降者纳,有违者死。异域殊方,被其 拥抑,放听复旧。广辟边境,严治关塞,使其不敢南望,永服威刑。卧鼓息烽,暂 劳终逸,制御夷狄,义在斯乎!何用侍子之朝,宁劳渭桥之拜。普告海内,知朕意 焉。

    于是以河间王弘、上柱国豆卢勣、窦荣定、左仆射高颎、右仆射虞庆则并为元 帅,出塞击之。沙钵略率阿波、贪汗二可汗等来拒战,皆败走遁去。时虏饥甚,不 能得食,于是粉骨为粮,又多灾疫,死者极众。既而沙钵略以阿波骁悍,忌之,因 其先归,袭击其部,大破之,杀阿波之母。阿波还无所归,西奔达头可汗。达头者, 名玷厥,沙钵略之从父也,旧为西面可汗。既而大怒,遣阿波率兵而东,各落归之 者将十万骑,遂与沙钵略相攻。又有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沙钵略夺其众而废之, 贪汗亡奔达头。沙钵略从弟地勤察别统部落,与沙钵略有隙,复以众叛归阿波。连 兵不已,各遣使诣阙,请和求援,上皆不许。会千金公主上书,请为一子之例,高 祖遣开府徐平和使于沙钵略。晋王广时镇并州,请因其衅而乘之,上不许。沙钵略 遣使致书曰:“辰年九月十日,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 可汗致书大隋皇帝:使人开府徐平和至,辱告言语,具闻也。皇帝是妇父,即是翁, 此是女夫,即是兒例。两境虽殊,情义是一。今重叠亲旧,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不 断,上天为证,终不违负。此国所有羊马,都是皇帝畜生,彼有缯彩,都是此物, 彼此有何异也!”高祖报书曰:“大隋天子贻书大突厥伊利俱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 得书,知大有好心向此也。既是沙钵略妇翁,今日看沙钵略共兒子不异。既以亲旧 厚意,常使之外,今特别遣大臣虞庆则往彼看女,复看沙钵略也。”沙钵略陈兵, 列其宝物,坐见庆则,称病不能起,且曰:“我父伯以来,不向人拜。”庆则责而 喻之。千金公主私谓庆则曰:“可汗豺狼性,过与争,将啮人。”长孙晟说谕之, 摄图辞屈,乃顿颡跪受玺书,以戴于首。既而大惭,其群下因相聚恸哭。庆则又遣 称臣,沙钵略谓其属曰:“何名为臣?”报曰:“隋国称臣,犹此称奴耳。”沙钵 略曰:“得作大隋天子奴,虞仆射之力也。”赠庆则马千匹,并以从妹妻之。

    时沙钵略既为达头所困,又东畏契丹,遣使告急,请将部落度漠南,寄居白道 川内,有诏许之。诏晋王广以兵援之,给以衣食,赐以车服鼓吹。沙钵略因而击阿 波,破擒之。而阿拔国部落乘虚掠其妻子。官军为击阿拔,败之,所获悉与沙钵略。 沙钵略大喜,乃立约,以碛为界,因上表曰:

    大突厥伊利俱卢设始波罗莫何可汗臣摄图言:大使尚书右仆射虞庆则至,伏奉 诏书,兼宣慈旨,仰惟恩信之著,逾久愈明,徒知负荷,不能答谢。伏惟大隋皇帝 之有四海,上契天心,下顺民望,二仪之所覆载,七曜之所照临,莫不委质来宾, 回首面内。实万世之一圣,千年之一期,求之古昔,未始闻也。突厥自天置以来, 五十余载,保有沙漠,自王蕃隅。地过万里,士马亿数,恆力兼戎夷,抗礼华夏, 在于北狄,莫与为大。顷者气候清和,风云顺序,意以华夏其有大圣兴焉。况今被 沾德义,仁化所及,礼让之风,自朝满野。窃以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伏惟大隋皇 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今便感慕淳风,归心有道,屈膝稽颡, 永为籓附。虽复南瞻魏阙,山川悠远,北面之礼,不敢废失。当今待子入朝,神马 岁贡,朝夕恭承,唯命是视。至于削衽解辫,革音从律,习俗已久,未能改变。阖 国同心,无不衔荷,不任下情欣慕之至。谨遣第七兒臣窟含真等奉表以闻。

    高祖下诏曰:“沙钵略称雄漠北,多历世年,百蛮之大,莫过于此。往虽与和, 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情深义厚,朕甚嘉之。荷天之休,海外有截,岂 朕薄德所能致此!已敕有司肃告郊庙,宜普颁天下,咸使知闻。”自是诏答诸事并 不称其名以异之。其妻可贺敦,周千金公主,赐姓杨氏,编之属籍,改封大义公主。 策拜窟含真为柱国,封安国公,宴于内殿,引见皇后,赏劳甚厚。沙钵略大悦,于 是岁时贡献不绝。七年正月,沙钵略遣其子入贡方物,因请猎于恆、代之间,又许 之,仍遣人赐其酒食。沙钵略率部落再拜受赐。沙钵略一日手杀鹿十八头,赍尾舌 以献。还至紫河镇,其牙帐为火所烧,沙钵略恶之,月余而卒。上为废朝三日,遣 太常吊祭焉。赠物五千段。

    初,摄图以其子雍虞闾性芃,遗令立其弟叶护处罗侯;雍虞闾遣使迎处罗侯, 将立之。处罗侯曰:“我突厥自木杆可汗以来,多以弟代兄,以庶夺嫡,失先祖之 法,不相敬畏。汝当嗣位,我不惮拜汝也。”雍虞闾又遣使谓处罗侯曰:“叔与我 父,共根连体,我是枝叶。宁有我作主,令根本反同枝叶,令叔父之尊下我卑稚! 又亡父之命,其可废乎!愿叔勿疑。”相让者五六,处罗侯竟立,是为叶护可汗。 以雍虞闾为叶护。遣使上表言状,上赐之鼓吹幡旗。处罗侯长颐偻背,眉目疏朗, 勇而有谋,以隋所赐旗鼓西征阿波。敌人以为得隋兵所助,多来降附,遂生擒阿波。 既而上书请阿波死生之命,上下其议。左仆射高颎进曰:“骨肉相残,教之蠹也。 存养以示宽大。”上曰:“善。”颎因奉觞进曰:“自轩辕以来,獯粥多为边患。 今远穷北海,皆为臣妾,此之盛事,振古未闻,臣敢再拜上寿。”其后处罗侯又西 征,中流矢而卒,其众奉雍虞闾为主,是为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雍虞闾遣使诣阙, 赐物三千段。每岁遣使朝贡。时有流人杨钦亡入突厥中,谬云彭国公刘昶与宇文氏 谋反,令大义公主发兵扰边。都蓝执钦以闻,并贡葧布、鱼胶。其弟钦羽设部落强 盛,都蓝忌而击之,斩首于阵。其年,遣其母弟褥但特勤献于阗玉杖,上拜褥但为 柱国、康国公。明年,突厥部落大人相率遣使贡马万匹,羊二万口,驼、牛各五百 头。寻遣使请缘边置市,与中国贸易,诏许之。

    平陈之后,上以陈叔宝屏风赐大义公主,主心恆不平,因书屏风为诗,叙陈亡 自寄。其辞曰:“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何 在?空事写丹青。杯酒恆无乐,弦歌讵有声!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庭。一朝睹成 败,怀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唯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上 闻而恶之,礼赐益薄。公主复与西面突厥泥利可汗连结,上恐其为变,将图之。会 主与所从胡私通,因发其事,下诏废黜之。恐都蓝不从,遣奇章公牛弘将美妓四人 以啖之。时沙钵略子曰染干,号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上令裴矩谓之曰: “当杀大义主者,方许婚。”突利以为然,复谮之,都蓝因发怒,遂杀公主于帐。 都蓝与达头可汗有隙,数相征伐,上和解之,各引兵而去。

    十七年,突利遣使来逆女,上舍之太常,教习六礼,妻以宗女安义公主。上欲 离间北夷,故特厚其礼,遣牛弘、苏威、斛律孝卿相继为使,突厥前后遣使入朝三 百七十辈。突利本居北方,以尚主之故,南徙度斤旧镇,锡赉优厚。雍虞闾怒曰: “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干!”于是朝贡遂绝,数为边患。十八年,诏蜀王秀出灵 州道以击之。明年,又遣汉王谅为元帅,左仆射高颎率将军王詧、上柱国赵仲卿并 出朔州道,右仆射杨素率柱国李彻、韩僧寿出灵州,上柱国燕荣出幽州,以击之。 雍虞闾与玷厥举兵攻染干,尽杀其兄弟子侄,遂度河,入蔚州。染干夜以五骑与隋 使长孙晟归朝。上令染干与雍虞闾使者因头特勤相辩诘,染干辞直,上乃厚待之。 雍虞闾弟都速六弃其妻子,与突利归朝,上嘉之。敕染干与都速六樗蒲,稍稍输以 宝物,用慰其心。夏六月,高烦、杨素击玷厥,大破之。拜染干为意利珍豆启民可 汗,华言“意智健”也。启民上表谢恩曰:“臣既蒙竖立,复改官名,昔日奸心, 今悉除去,奉事至尊,不敢违法。”上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居之。是时安义主已卒, 上以宗女义成公主妻之,部落归者甚众。雍虞闾又击之,上复令入塞。雍虞闾侵掠 不已,迁于河南,在夏、胜二州之间,发徒掘堑数百里,东西拒河,尽为启民畜牧 之地。于是遣越国公杨素出灵州,行军总管韩僧寿出庆州,太平公史万岁出燕州, 大将军姚辩出河州,以击都蓝。师未出塞,而都蓝为其麾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迦 可汗,其国大乱。遣太平公史万岁出朔州以击之,遇达头于大斤山,虏不战而遁, 追斩首虏二千余人。晋王广出灵州,达头遁逃而去。寻遣其弟子俟利伐从碛东攻启 民。上又发兵助启民守要路,俟利伐退走入碛。启民上表陈谢曰:“大隋圣人莫缘 可汗,怜养百姓,如天无不覆也,如地无不载也。诸姓蒙威恩,赤心归服,并将部 落归投圣人可汗来也。或南入长城,或住白道,人民羊马,遍满山谷。染干譬如枯 木重起枝叶,枯骨重生皮肉,千万世长与大隋典羊马也。”

    仁寿元年,代州总管韩洪为虏所败于恆安,废为庶人。诏杨素为云州道行军元 帅,率启民北征。斛薛等诸姓初附于启民,至是而叛。素军河北,值突厥阿勿思力 俟斤等南度,掠启民男女六千口、杂畜二十余万而去。素率上大将军梁默轻骑追之, 转战六十余里,大破俟斤,悉得人畜以归启民。素又遣柱国张定和、领军大将军刘 升别路邀击,并多斩获而还。兵既渡河,贼复掠启民部落,素率骠骑范贵于窟结谷 东南奋击,复破之,追奔八十余里。是岁,泥利可汗及叶护俱被铁勒所败。步迦寻 亦大乱,奚、五部内徙,步迦奔吐谷浑。启民遂有其众,岁遣朝贡。

    大业三年四月,炀帝幸榆林,启民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宫,前后献马三千匹。帝 大悦,赐物万二千段。启民上表曰:“已前圣人先帝莫缘可汗存在之日,怜臣,赐 臣安义公主,种种无少短。臣种末为圣人先帝怜养,臣兄弟妒恶,相共杀臣,臣当 时无处去,向上看只见天,下看只见地,实忆圣人先帝言语,投命去来。圣人先帝 见臣,大怜臣,死命养活,胜于往前,遣臣作大可汗坐著也。其突厥百姓,死者以 外,还聚作百姓也。至尊今还如圣人先帝,捉天下四方坐也。还养活臣及突厥百姓, 实无少短。臣今忆想圣人及至尊养活事,具奏不可尽,并至尊圣心里在。臣今非是 旧日边地突厥可汗,臣即是至尊臣民,至尊怜臣时,乞依大国服饰法用,一同华夏。 臣今率部落,敢以上闻,伏愿天慈,不违所请。”表奏,帝下其议,公卿请依所奏。 帝以为不可,乃下诏曰:“先王建国,夷夏殊风,君子教民,不求变俗。断发文身, 咸安其性,旃裘卉服,各尚所宜,因而利之,其道弘矣。何必化诸削衽,縻以长缨, 岂遂性之至理,非包含之远度。衣服不同,既辨要荒之叙,庶类区别,弥见天地之 情。”仍玺书答启民,以为碛北未静,犹须征战,但使好心孝顺,何必改变衣服也。 帝法驾御千人大帐,享启民及其部落酋长三千五百人,赐物二十万段,其下各有差。 复下诏曰:“德合天地,覆载所以弗遣,功格区宇,声教所以咸洎。至于梯山航海, 请受正朔,袭冠解辫,同彼臣民。是故王会纳贡,义彰前册,呼韩入臣,待以 殊礼。突厥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志怀沈毅,世修籓职。往者挺身违难,拔足归仁,先 朝嘉此款诚,授以徽号。资其甲兵之众,收其破灭之余,复祀于既亡之国,继绝于 不存之地。斯固施均亭育,泽渐要荒者矣。朕以薄德,祗奉灵命,思播远猷,光融 今绪,是以亲巡朔野,抚宁籓服。启民深委诚心,入奉朝觐,率其种落,拜首轩墀, 言念丹款,良以嘉尚。宜隆荣数,式优恆典。可赐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 不名,位在诸侯王上。”帝亲巡云内,氵斥金河而东,北幸启民所居。启民奉觞上 寿,跪伏甚恭。帝大悦,赋诗曰:“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氈帐望风举,穹庐 向日开。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索辫擎膻肉,韦韝献酒杯。何如汉天子,空上 单于台。”帝赐启民及主金甕各一,及衣服被褥锦彩,特勤以下各有差。先是,高 丽私通使启民所,启民推诚奉国,不敢隐境外之交。是日,将高丽使人见,敕令牛 弘宣旨谓之曰:“朕以启民诚心奉国,故亲至其所。明年当往涿郡。尔还日,语高 丽王知,宜早来朝,勿自疑惧。存育之礼,当同于启民。如或不朝,必将启民巡行 彼土。”使人甚惧。启民仍扈从入塞,至定襄,诏令归籓。

    明年,朝于东都,礼赐益厚。是岁,疾终,上为之废朝三日,立其子咄吉世, 是为始毕可汗。表请尚公主,诏从其俗。十一年,来朝于东都。其年,车驾避暑汾 阳宫,八月,始毕率其种落入寇,围帝于雁门。诏诸郡发兵赴行在所,援军方至, 始毕引去。由是朝贡遂绝。明年,复寇马邑,唐公以兵击走之。隋末乱离,中国人 归之者无数,遂大强盛,势陵中夏。迎萧皇后,置于定襄。薛举、窦建德、王世充、 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之徒,虽僭尊号,皆北面称臣,受其可汗之号。使 者往来,相望于道也。

    西突厥

    西突厥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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