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
他垂眸,嘴角扬起自嘲,半晌,才又扬眸,迎视她。“不错,我承认自己是故意掳走你,但我是否意图对你不利,你应该很清楚。”
她无言,水眸氤氲,她的眼总是迷离,他常看不清她是喜是怒。
他的心沉下。
“如此说来,你果真是申允太子一党?”她慢慢地问。
他颇首。
“你接近我是别有所图?”
他暗暗咬牙,又点头。
她沉默,这般的沉默犹如烙铁,责罚他的心,他隐隐地痛。
骂他吧!以言语鞭答他、斥责他,将心中所有的怨怒朝他宣泄出来吧!他宁可她狠狠地骂他,也不愿她如此沉静地不发一语,反而令他更懊村迷惘,令他想起师父每回不耐理会自己的时候,他的身心便是这般冰冷,如坠深渊。
“你,究竟是何人?”她终于开口了,却不是他期待的苛责,而是更令他无所遁逃的质问。“为何申允太子的残党仍意欲图谋再起?你们拥立的人是谁?”
是谁,这还需要问吗?难道她看不出来?他郁然凝眸。
“是你!”她倏地领会,容色乍白。
他涩涩地抿唇。
“你跟申允太子是何关系?”
他很明白自己还不过。“他是我亲生父余。”
“什么?!”真雅震撼,一旁的曹承熙也惊骇得张口结舌。
见两人神情震慑,无名忽地笑了,笑声暗哑,尖锐如刀。
“申允太子是我父亲,而我的母亲,生下我的那个女人——”他顿了顿,墨眸闪动的光芒,犹如嗜血的猛兽,残酷且野蛮。“是你最恨的人。”
“小姐!再撑着点,就快生了,孩子就快生出来了!”
“不生了我不生了好痛、好痛!”
“撑着点,小姐,你肚子里的可是龙种啊,说不定就是国家将来的主君,一定得平安生下来!”
“可是申郎呢?他在哪儿?他说要来看我的。”
“就快来了吧?小姐且耐心,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经过一夜痛楚至极的折腾,她终于平安将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孩,眉目俊朗,四肢完好。
他即将是希林未来的国主,而她也将成为一国之母。
她得意地期盼着,将孩子抱在怀里细心呵护,谁知隔日便传来噩耗。
她的中郎,申允太子于宫变中惨遭杀害——
美梦转瞬幻灭,这段时日,她为自己编织的美梦,转瞬成泡影,申允死了,登基的是他的堂弟靖平王。
这个孩子没用了,原本想藉着他母凭子贵,一举跃上王后之位,但如今申允既亡,他也不过就是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
侍女来问,要将孩子取做何名?
她冷笑,将襁褓中的婴儿随手掷落于榻,冷拂衣袖——
一个弃子,不需要名字!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原来如此,她想起来了,想起是在何处何时听过这样的话,原来是她自己说的。
“一个弃子,不需要名字”
希蕊喃喃自语,于睡榻上坐起,睡眼仍蒙曦,但神志己全然清醒。
那个在她面前丝毫无俱、放肆又狂妄的青年,原来是她的亲生儿。
一念及此,她忽地心绪沸腾,盈盈下榻,披上外衣,于房内走动,一面抚弄自己长长秀发,一面细细沉思。
当年,她抛弃了孩子,以申允太子侍妾的身分进宫,名义上是尽未亡人之礼,实则为了引诱靖平王。
他果然不敌她魅力,臣服于石榴裙之下,封她为妃,从此她于后宫步步心机,争宠夺权,用尽一切手段,终于成功夺得后位。
她在希林朝中呼风唤雨,可唯一的遗憾,便是肚皮不争气,从此再也生不出龙种。
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她只得更残酷,杀尽所有王家子女,不使他们成为威胁,最后只剩三个。
德芬、真雅、开阳。
她择定开阳作为合作对象,拱他成王,自然是为了有利自己继续垂帘听政,因此无论如何,须得将他牢牢掌握在手里,不令他有异心。
但——
希蕊沉吟,微微挑唇,似笑非笑。“原来我的孩子还活着”
“你的生母是希蕊王后?”
她轻声问,嗓音幽微淡逸,仿佛从极为遥远之处传来,他但愿这是个梦,与她的对峙、她的质询,都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他便会发现自己躺在她腿上,而她正温柔地对他笑着。
“是。”或许他的想望,才是梦吧!
无名涩涩地苦笑。
“你这该死的家伙!”听闻他坦白招认,曹承熙激动地跨步上前,唰地拔刀出鞘。
她淡然阻止。“承熙勿动。”
曹承熙惊愕。“公主,你听见他方才说的话了,他不仅是申允太子的骨血,生母还是那个阴狠的希蕊王后,请让下官拿下他治罪!”
“我还有话跟他说。”
“他说的话还能信吗?殿下,此等狼子野心之人,千万不可轻信!”
是啊,他这种人怎能轻信?她不会信的,对吧?
无名望向真雅,她也正看着他,水眸幽蒙如雾,那迷雾后的光,意味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怀疑我对妨的心。
她还记得自己对他许下的第三个承诺吗?现下,她正怀疑他吗?
无名忽觉心在淌血,仿拂又回到多年以前,他不慎砍伤小宝,而师父以那样失望严苛的眼神瞅着他。
你的体内流着那个人的血,本质上,你们两个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