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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尺蠖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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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虎伥。天策府护翼与侯君集的貔貅营联手之下,这天下,真不知还有谁能逃得过去!

    ——不要来!

    李浅墨在心中叫道。

    ——罗卷不能来!

    可他知道以罗卷的傲气,又如何威吓得他不出来?

    自己是听过罗卷那夜说的话的,祁连山中寨厅外偷窥,他想来已心许过那英风飒爽的屈死的叶旎。

    无论如何,他都会还她一个公道。

    罗卷一诺,哪怕未发一言,以他的骄傲,如何会被威逼得不敢现身?

    ——可眼前这局势眼前这局势!

    李浅墨心中一叹,这是天策府的营寨,四周天策府卫环伺,大虎伥独立台上,可台上还有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台下就是貔貅营的高手虎视眈眈着,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完美的围杀圈套。

    ——忽听得有一声嗤笑入耳。

    那声音,却似传自天上。

    就在天上,只听得两只竹哨忽尖声锐响。

    李浅墨不由仰望空中。

    不只是他,场中人几乎人人仰望空中。

    却见一天熹微晨光下,那蔚蓝的天上,虎帐上空,正飞过一只硕大的风筝。

    那风筝飞得如此之高,如翱游九天之鹞。可那风筝又异常的大,微暖的晨光托着它的羽翼。那风筝之下,似是绑着什么,细看,却是人形。

    ——难道,那风筝竟真的可托载起一个人?

    那嗤笑之声就似来自风筝之上,也不知是竹哨的响声还是风筝上的人发出的。它们就这么翱游于九天,绕着擂台上空盘旋着。

    覃千河、许灞与袁天罡一时不约而同地站起。

    擂台下的,无论大野豪雄们,还是天策府的护卫,再连带那貔貅营来的铁骑,包括大虎伥,同时仰首!

    却见那风筝忽然疾转直下,一个俯冲,一头栽了下来。

    李浅墨看得一颗心已吊到喉咙眼里。他没想到罗卷竟会是如此出场!

    不知怎么,他脑中还得空想起初见罗卷那夜,他在夜空里放起的那只冰做的风筝。那风筝剔透薄脆,他竟如此地爱那风筝。

    他手心里已捏了一把汗。可另一手探入袖中,已摸住肩胛留给自己的那把长不足尺半的吟者剑!

    这时,那风筝直冲而下。

    转眼已到擂台上高不及三丈高处,突然就一爆!

    它居然炸了,炸得满天红屑,还夹杂着金纸,只见擂台上空,一时漫天的描金红纸屑。风筝上绑的原来是爆竹。那爆竹如此大,裹成了个人形。就在人人以为罗卷缚在那风筝之上,因此全神戒备时,它突然爆了。

    然后擂台之侧,一剑为那爆竹声所掩,已蜿蜒而入。

    形如尺蠖,矫似游龙!

    这一剑出其不意,一闪间,已直刺到擂台之上。

    然后,只见大虎伥忽然抚胸,仓皇而退。

    他退着,那一剑却紧跟着,如附骨之蛆,不离不弃。

    虎伥只怕此时才知道,自己招惹的究竟是什么人!他心中只怕也有一丝后悔,一张银色面具上的笑,这时看着,似对他自己反讽似的笑。那剑盯着他的胸前,剑后面的人,正是罗卷。

    覃千河大怒!

    不只他大怒,连袁天罡、许灞都同时大怒!他们都是什么人?

    这时,却感到,自己是被罗卷这厮给耍了!

    他三人不约而同,同时出手。

    覃千可出手前喉中发出一声低啸,他手按腰间的“千河剑”那啸声有若溪鸣山涧,水嘶龙门。

    而袁天罡出手时,双手陡地摆出了一个印。

    许灞的身形一舞如旋,身边的椅子立时破碎,碎片被他带着飞了出去,飞沙走石,兽奔鸟惊!那是他独得的绝技“胡旋杀”!

    而罗卷的身形正冲着大虎伥,直向一面高高的吊斗上盘旋直上!

    貔貅营也已发动。

    ——因为他们也同时大怒!

    罗卷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伤了虎伥,这消息传出去,不只在侯君集面前无法交代,也让他们如何面对擂台下直瞪着眼看的数十大野群雄?

    那当真是——贻笑天下。

    可这时,只听一阵轻吟声响起。

    然后,只见一剑飞动如羽,轻快如翅,晃动如葭,竟直奔擂台之上。

    那吟声正是从李浅墨喉中发出来的。

    他不只是要出手,而是一出手,仗着他羽门身法,飘忽凌厉,这一剑,竟同取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

    三人再未料到居然还有人敢同时向他们出手!

    但一看到那剑势,三人心中悚然一惊,头一个泛起的念头自然是:肩胛!

    怪道罗卷今日居然敢冒死前来!

    原来,尺蠖剑竟已与吟者剑联手,名驰天下的两把锋锐今日齐聚。

    可场中无人不知肩胛的声名。当日明德殿中,长天一刺,袁天罡、许灞虽然不在,覃千河可是正在翠华门上。他眼见着肩胛一剑飞度,于自己一声喝令下的漫天箭羽中奔腾直掠,那份声威,直至今日,犹可令他梦惊心寒。

    袁天罡与许灞当然也听说过那日的形势,从那天以后,他们一直深憾,竟未得有缘,相逢肩胛。

    所以眼见“吟者剑”剑势一起,吟啸而来,他们三人的第一反应,却俱都是——暂避!

    罗卷追逐着大虎伥,早追到一面吊斗之下。

    那吊斗,高耸数丈,大虎伥抚胸疾退,形色惨厉,他一手兜住那旗杆,人盘旋而上。罗卷就跟着他的身形,盘旋追刺。

    貔貅营帐下十余铁骑,已然催马,直围绕到那吊斗之下。

    一时,只见十余匹马儿,在那吊斗之下,围绕盘旋,卷起一地沙尘。而貔貅营统领,带着三数个高手,已从马上腾身而起,直追逐向那吊斗之上。

    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这时无暇去顾罗卷。

    他们应招而退,一退,自然而然地退成一个三角,却把李浅墨围在中心。

    李浅墨自然知道,凭自己之力,要想独战这三大高手,简直如痴人说梦。但他此时,已热血沸腾。无论如何,他要给罗卷一线之机,杀了虎伥!

    即然,那是罗卷此时所有的想法,也是自己所有的杀气愿望!

    眼见自己已被合围,李浅墨反忘了惊惶。

    他身形都略不一顿。羽门剑术,起自于舞,一旦舞动,不舞到四野云垂,苍海耸立,那是再也停不下来的。

    ——龙驾兮帝翔!

    他是头一次体会到这龙驾帝翔的快乐。

    原来,这感觉竟是这样的!

    怪道师父如此钟情于那一剑,那一剑练时,无论多么地自苦自苛、磨折烦难,可一旦施为,眼中已无胜负。而一旦胜负置之度外,心里竟是如此地自由与坦荡。

    龙驾兮帝翔,聊遨游兮周章!

    他一剑飞度,足下不自觉依的竟是云韶的舞步。

    他的舞步里不全是师父的传授,其间,还掺杂着母亲云韶的步法。

    李浅墨心中轻念了声:妈妈

    那日云韶宫中,满殿云母铺地,明皎如水,他第一次听妈妈讲起那些话如今,我也会舞出自己的生命了,也许,这就是你一直所求的那种奔腾、澎湃、朗逸与自由。

    李浅墨情知今日必有一死,可心里不由念道:妈妈,且看我这一舞吧!

    覃千河此时一惊之下,已经回神。

    他凝目看向李浅墨飞刺而来的身形,突然喝了一声:“你是谁?”

    “你不是肩胛!”与此同时,袁天罡与许灞也不由惊喝。

    他们凝目一看,这少年果然年纪太轻,不过十六七岁,当然不会是肩胛。

    许灞望着他飞身跃剑,怜才之意顿起,不由喝道:“少年人,这不是你玩的地方,你师父呢?”

    可李浅墨眼中已全没了生死,他只觉,这一生,他头一次如此地自由着。

    所以他并不想答话,只无意识说了一句:“你们杀了我,自会见到他。”

    没错,他正在用着师父的剑,师父的身法。哪怕可能还未谙熟,可他们如杀了自己,自己也就与师父合为一体了。

    那时,自己就会见到他。

    不知怎么,这想法竟让他快乐似的

    这少年不是肩胛!可分明是肩胛的弟子。没想到,肩胛的弟子竟然已修为至此!

    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同时想到的就是这个。他们忍不住互望一眼,那眼神中,似是在说:这少年,杀了可惜了!

    可若不杀之,这少年,竟似当真有拖延他们出手对付罗卷之力。

    因为,他们竟同时觉得,此时已不可能放任这少年不管,转身直接去应对罗卷。

    所以这三人同时出手。

    覃千河一出手,就已出剑。李浅墨只觉得,眼前晃起的竟不似一剑,而是千剑。一千把剑晃起了一千条长河,那长河疾奔而下,犹如千瀑。李浅墨振羽而飞,欲凭一羽,强翔过此千山关河

    可那关河之外,结起的却是袁天罡的罡天之印。

    那印,是袁天罡的“罡极印”这本是他的三清秘法,一印铸就,封魂锁魄,决不容情。

    李浅墨避已不及,吟者剑一声长吟,突然震颤,尾声如嘶,一口血已翻腾至胸腹间。

    可这时,他却不得不面对许灞!

    擂台下的大野群豪们全没料到会见到如此场面。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到天策府的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貔貅营与虎伥,个个杀机沸腾。可那无限杀机下,一上一下,居然昂扬起两把剑,上面的形如尺蠖,下面的振如歌吟,传说中的并世双剑没想竟于今日合璧,真让人大起“幸何如之”之感!

    耿直的面色却颇紧张。他对李浅墨大有好感,这时胸中义气鼎沸,几乎忍不住就要出手。

    这时,却听吊斗上空传来了罗卷的声音。

    只听得罗卷的声音依旧形如无事:“小兄弟,你来了。”

    李浅墨好容易从许灞的胡旋之击下脱出身来。

    他百忙中一抬头,自己衣襟破碎,却望到罗卷追击大虎伥已近旗杆顶处。

    那顶处,即是一方吊斗。那吊斗本是天策府卫瞭望放哨的地方,仅够容身。旗杆高耸处,只见罗卷身影飞动,如湍流激奔,一柄曲剑,吐缩不定。当真是:烽烟烬落尺蠖现!

    罗卷却也在看他。

    他的声音里虽淡若无事,可目光中,隐露深情。

    他身在高处,从上视下,四野熹微。遥遥地,他在那少年身上看到了一个想象中的人影,那真如:大野苍凉吟者来!

    两人都已觉得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战,可心中全无悲凉,只余勇烈。

    虎伥虎伥——你自以为算计精到,可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远是为了罗卷曾心许的叶旎,近是为李浅墨难忘的楠夫人他两人只觉心意相通,手下更觉畅快。

    可李浅墨此时已经形势危急,被覃千河、袁天罡、许灞逼得衣裳裂尽,飞腾难再。

    忽听罗卷喝了声:“定!”

    满场人等齐齐抬首。

    只见,那一方吊斗之上,罗卷与虎伥二人耸身长立,虎伥退无可退,罗卷一把尺蠖剑已直逼在他的胸上。

    吊斗上天策府卫的哨兵已惊得脸色苍白。

    追踪而至的貔貅尉数人,因无处住脚,这时就在距吊斗丈许处,不住地飞旋。他们全靠不时地伸手一兜那根旗杆,才能保持住不下坠之势。空中只听得到猎猎风响,他们如一只只大鸟似的盘旋不止。

    可那柄尺蠖已逼到虎伥胸膛。

    却见罗卷一双眼略带嘻笑地望着大虎伥。

    当日祁连山乱石坡上一聚,谁能想到,再会时,居然是如此收场。

    却听罗卷淡淡道:“好了,郁华袍,胭脂钱,不管包含着什么样的秘密,从今日起,永沉大野。”

    他的眼神里似倦怠,又有如带着一抹玩笑。

    ——这一剑,他就要刺下。

    可这一剑刺下之后,他也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以场中形势,天策府卫与貔貅营俱在,无论如何,他与李浅墨,最多只逃得了一个。可他知道,如只逃得了一个,那就等于,尺蠖剑与吟者剑的初度相逢,也即是彼此同归,双剑永埋的结局。

    在他,他不怨。

    可那孩子

    那一刻间,他似也在想着,自己这一生,是否已恩仇俱了。

    他望着大虎伥的眼,想起大虎伥背后的那个亡族之国,心里也忍不住一丝叹息。这世上,没有什么罪恶是没有原因的,也没有什么原因是可以堂皇到因此就令自己所有行为都可辩称为无辜的。

    他忽然一振剑柄,另一手,趁势揭掉了大虎伥脸上的面具。

    当年一别,已是七载。

    如今要杀,他也要大虎伥直视着自己的眼。

    而自己、也正面着大虎伥的脸。

    可接着,他不由发出一声惊呼:“你、不、是大虎伥!”

    在罗卷终于逼住大虎伥时,覃千河、袁天罡、许灞也同时停住。

    可李浅墨,也已被许灞逼得,全身空门罩在了袁天罡的“罡极印”下。

    他们都在等罗卷的举动。可这一声既出,满场皆惊。

    覃千河、袁天罡、许灞不由同时惊异地望向貔貅营中统领,一时猜疑这必是侯君集的授意。

    可那貔貅营中的人,却也似惊呆了,他们同时望向大虎伥。

    却见那人,被揭开了面具后,露出了一张四十有许的白皙的面孔。那面孔还不乏清秀,可分明是个中原人,全不似虎伥该有的西域相貌。

    覃千河不由暗自心惊,连那貔貅营统领也是:怪道这大虎伥自从现身以来,就从不肯揭开自己脸上的面具。

    却见那人惨淡一笑:“我当然不是。”

    罗卷双目盯住他,冷声问道:“你是谁?虎伥又在哪里?”

    却听那人嘶声笑道:“虎伥?”

    “如果他不是烧得死掉了,怎会容人再去冒充他?怎会容人使着他的钱,用着他的名,恣意而行,调动起诸方人马,无限风光呵呵,这一生,除了冒充虎伥的三年,我还从未曾如此恣意快乐过。”

    说着,他的眼盯向罗卷,叹息般地道:“我知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说着一挺胸膛“可我不怕?”

    他的脸上,竟露出早料到有今日的果敢。

    李浅墨脑中电闪,自己也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你是司楠!”

    这一声叫过后,连他自己也糊涂了。

    大虎伥怎么可能是司楠?

    司楠又怎么可能变成大虎伥?

    可覃千河、袁天罡、许灞,连同貔貅营中的诸人,目光一齐集在了李浅墨身上。

    吊斗上的“虎伥”一时也不由惊异已极,他注目望向擂台上的那个少年,疑声道:“你居然知道?”

    他似乎自己也很久没想到这个名字了,脸上露出一种陌生已极的奇特感受。

    李浅墨仰面向他望去,心头念头电闪:没错,他一定就是司楠。

    ——可楠夫人小院中,那个她一直陪伴的却是谁?

    ——难道那个人才是真的虎伥?

    他只觉自己似明白又似糊涂了。司楠为何会这么做?原来,那日决斗,不知他是用了什么计策,总之是他火烧了大虎伥,而不是大虎伥火烧了司楠!

    可他为什么从此冒名远游?抛下孤妻弱女,忍心让她一直这么照顾着一个她误以为是她丈夫的男人,那么煎熬着整月经年?

    李浅墨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忍不住还是困惑已极,接着,他胸中腾腾一怒:“你自己倒是在外面玩得痛快!你可知道,你妻子,一直以为那个烧焦了的人就是你!她一直照顾着他,照顾了整整三年,为他清伤口,换被子,卖地产这些年下来,她自己都快被自己折磨得要疯掉了!”

    他越说越怒,一时只恨不得抓下那个男人来,把他抓到楠夫人面前叫他认罪!

    司楠的表情地也似头一次知道这些。

    他愣了愣,口里喃喃道:“是这样吗?会是这样吗?”

    然后只听他自问自答道:“没错。以她的脾气,一定该当会这样的。”

    他若有感动,可却依旧不改平静,望着李浅墨,只淡淡道:“你不会懂的”然后,他几近喃喃地道“她,是一个太好的女人。”

    他似在努力回想自己的妻。

    没错,她是一个太好的女人,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觉得她是一个太好的女人。无论谁娶了她,那都是前世里修来的福。

    而跟她在一起的日子,也的确可谓幸福吧?

    只是一切的一切,她美好得让你都不忍破坏。她要求的幸福,是忍出来的,是举案齐眉,是与世无忤,是安安静静地过自己小门小户的日子。可只要跟她在一起,哪怕你心怀多愿,也只能、不得不跟着她的脚步,她的规划,她所求的安定美好,她所选择的淡泊宁静,跟着她设定的走

    司楠似回想起那样的日子,脸上的神情犹如回忆起一段田园传说。

    可他的目光忽炽烈起来:“可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一定会懂得。遇上这样的女人并不是我平生所愿。她让一切幸福”

    “可那幸福,都幸福得让我无路可走了!”说着他忽一回眼,冷硬着声音,几近狂悍地对罗卷道“你杀了我吧!”

    罗卷一把剑缓缓推进。可他自己都知道,他是不会杀他的。

    突然,他呼哨一声,一把将那司楠推向了貔貅卫,身形一跃而起,头下脚上地直冲向李浅墨身边。

    李浅墨身形也直冲而上。

    迭番局变之下,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三人一时似也无心认真阻拦他们。

    李浅墨与罗卷空中一扣手,在貔貅营中人,还有覃千河等的无心放纵下,两人握手即退,一遁已遁出营盘之外,空剩下许多纷扰,还在那擂台上下纠缠着

    “我要你答应一件事。”

    离开天策府卫与貔貅营,离开那场刺杀已远、一切宁定后,灞水之畔,李浅墨对罗卷说。

    其实他的心中,犹未宁静。

    可一时,他不愿再去想大虎伥、司楠与楠夫人那场让他错愕难明的家事与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所以他就想起了自己的承诺。

    ——他要罗卷娶王子婳。

    不知怎么,哪怕只是这么想着,他也会觉得自己好开心。因为那婚娶会是那么美好,是自己所能想象的最好的美好。

    想到那美好,他心似乎就定了。

    罗卷没有看向他,只“噢”了一声。

    李浅墨看了会儿罗卷,不由开始有些担心。可他还是强迫自己说下去:“可能我很过分但是我要你,娶王家姐姐王子婳。”

    他轻轻念出“王子婳”三个字,念得自己心里都轻柔了。

    不知怎么,他对罗卷与王子婳的印象都那么好,可能因为他们都对自己很好。他从小就是一个孤独的孩子,现在,连肩胛也离开自己了。可,罗卷就像自己的哥哥,而王子婳,他有些觉得像自己的姐姐,那他们,为什么不可以走在一起呢?

    他这么想着,心里觉出一点温暖来。

    因为很少温暖过,所以,这温暖让他觉得格外地美好。

    罗卷忽有些担心地望着他。

    李浅墨没有看向罗卷。

    他说出自己愿望后,就头枕着双手躺了下去。耳边听得流水声哗哗的,心里一时想着:柘柘现在在哪儿呢?

    如果,罗卷可以娶子婳姐姐,那自己真愿意跟他们住在一起,当然身边还要有柘柘也许,可以把绣花的阿九也接过来,再加上,楠夫人,她的女儿,和她那烧焦的丈夫不对,她的丈夫又出现了,她的丈夫是司楠可李浅墨一时不愿去想他他这么一厢情愿想着,光是这么想着也觉得美好,仿佛可以让天更蓝,春天来得更早,自己的心也更有依靠。

    他一时不想听罗卷回答。

    他只想多悬想一刻那种幸福。

    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好些事,毕竟是自己勉强不来的。

    可罗卷只是担心地看着他。

    看了半晌,罗卷方说了一个“好”字。

    李浅墨几乎快乐得要一下蹦起:他真的,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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