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怎么敢轻举妄动?而奉常寺内比王柳更有地位的,自然也不会目光短浅到时时去注意一个除了容貌便不太起眼的小官。
聪明的上司是很少会与底层小下属为难的。
顶着王柳嘲讽的目光,徐福一手提着水桶,还能一边云淡风轻。
哦,装逼技能太纯熟,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不需要冷却地快速使用出来。
只是等将水桶提回去以后,徐福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抬手按了按胳膊,手无缚鸡之力就是这点不好,稍微提个重物,手臂就会酸疼了。
他打湿了抹布,先擦过了桌子,再是凳子,随后来到床边,一掀被子。
徐福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去,眸光冰冷。
那被子里被人塞了稻草泥土,还散发着轻微的臭味儿。
若说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那还能是怎么回事?难道燕子筑巢筑到他床上来了吗?
徐福将手中的抹布一扔,顿时觉得自己老实擦桌子的举动也太蠢了点儿。他应该早一点掀开看的,那阵功夫算是白费了!徐福从来不是软柿子,他不乐意被人捏,有人敢做出这样的事儿,仗的无非就是他没有证据,毕竟那段时间他并不在奉常寺内,他也没有亲眼看见,嫌疑人是可以狡辩的。
徐福嘴角微翘,露出一个冷笑来,随后他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不发威,又当他是病猫了?
*
嬴政下朝回宫,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朝堂之上的画面。
他不出差错地加了冠,还顺利擒拿了嫪毐,称病的吕不韦听闻风声,便忙不迭地来了朝上,只是在见到众臣朝拜,高呼“秦王”时,吕不韦的脸色实在难看得紧。不仅是他,秦国上下都知道,这位秦王的羽翼丰满了,他要真正走出亲政的第一步了。
吕不韦作为秦国官阶最高的相邦,又拜为秦王仲父,手底下门客万千,他本人也交友甚广,他不仅有钱,还与门客著了《吕氏春秋》。吕相的位置太高了,他的朋友也太多了,他太有钱了,手底下的门客也太有才了。这样一个奸猾的人,他几乎屡次盖过秦王的光芒,企图让吕相的名声比秦王更为响亮。
想一想,秦王第一个下手的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大家都心有默契,但谁也不会说出来,他们只知道,如今效忠秦王才是正途。秦王身后还有手握兵权的大将,如今又掌握朝堂,他本人的高智,从嫪毐之变中便可得见,秦王并非之前他们肤浅印象中那样的无能,相反的,秦王展露的锋芒,还令人侧目佩服。
吕不韦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见到毫发无损的嬴政,他心中的危机感越发地扩大,于是自请去镇压嫪毐余党。他打算离开咸阳一段时日,起码不要急着去碍嬴政的眼,等到时机合适,他必然还要将权利重新掌握到自己手中。
嬴政也允了他的请求。
嬴政很清楚吕不韦在想什么,但他也另有自己的盘算,该清除掉的敌人,嬴政一个也不会手软。当年隐忍不发,都是为了今日的一击必中。
嬴政揉了揉额角,面上的表情顿时柔和了一些。说起来,他的确应该欢喜,自己身边来了一个徐福,就像是正应了那句话,祸去福来。原本以为徐福不过是个江湖术士,谁知却是有着几分真本事的。徐福的能力,的确助了他一手。
跨进宫殿内,有宫人端来了膳食。
按理来说,现在他已经撕去自身的伪装,便不用再那样装着无能了,自然也不需要再奢侈地一日几餐。不过徐福或许会想吃……嬴政顿了顿,转头问赵高:“徐福可起了?”
赵高愣了愣,随即笑道:“徐先生已经回去了。”
“回哪里去了?”嬴政皱起眉。
“奉常寺。”
嬴政这才想起,之前还是自己将徐福打发到那个地儿去做个什么太史的。本来张口想命赵高去将人叫来,但随即嬴政也反应过来,加冠之事已了,徐福的确是该回去了。
嬴政沉默一会儿,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的膳食,也觉得失去了胃口。
“撤下吧。”嬴政起身踏出殿门。
外面有宫女福了福身,“王上,胡姬那边差人来了。”
嬴政不得不暂时将徐福的事抛到脑后,传了那人来见。
“如何?”嬴政冷声问。
宫人匍匐在地,低声道:“那边……说是……说是有孕了……”
嬴政冷笑,挥手道:“下去吧。”胡姬他还要留着,要等着给吕不韦下绊子的时候用。胡姬是否真的有孕……嬴政闭了闭眼,忽地想到之前在前往雍城的马车上,徐福说,他的桃花运没了,倒是绿云又来了。
嬴政想到这里,脸色越发地冷了。
*
这头徐福打房间里出来后,其余人还在用饭食,看着他们吃得正香,徐福就不太高兴了,他这边挺倒霉的,别人还吃得那么乐呵?不高兴!尤其是看见王柳,非常不高兴!
徐福直接找到了奉常寺负责洒扫卫生的部门,大大方方走进去,鉴于这时候坐下来,一律都是跽坐,坐下来气势反倒就矮了,于是徐福就只是站在厅中央,冷冷斜睨一眼旁边的人,“你们这里负责的人呢?”
原本那人正要怒斥徐福乱闯做什么,结果被徐福那么一瞥,登时气势就弱了不少,不自觉地讷讷道:“我……我去请。”
那人快跑出去,连忙去请了人来。
这个地儿就是后世俗称的后勤部门,人员不多,但也有个小官儿,叫什么名徐福不清楚,不过不管叫什么,他也不在乎,今天他就是过来立个威,撒个火,顺便将自己那糟心的屋子给解决了。
过了会儿,便有个长相比较抽象的男子进来了,那男子约莫三十来岁,看上去文文弱弱,脸上带着一层阴郁之气。这样的人……徐福暗自皱眉。这样的人,大部分都是小人啊!
“奉常寺中日常洒扫,可是由你负责?”徐福开口嗓音便是极为冷冽。
那男子走近了,瞥见徐福的面容,当即愣了愣,见他容貌如此出色,气势又十足,还当是得罪了大人物,连忙弯下腰,正要先说两句软话,随即他注意到徐福的官服打扮,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大官儿啊!但是这时光凭官服比较难分辨官阶高低。男子弯了一半的腰,最后就僵在那里了。
“碰巧瞧见你气势汹汹地进了这里,连饭食也不吃了,你这是要拿谁撒火么?”王柳慢悠悠地从门外进来,脸上挂着一丝笑意,怎么看都怎么令人觉得不怀好意。
男子见王柳如此态度,顿时从心底断定徐福应该不是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物,于是一下子便直起了腰,板着脸,道:“是由我负责。如何?”口气竟是陡然强硬了起来。
他却不想想,王柳敢得罪的人,就一定是他能得罪的人吗?王柳虽然人品不太好,但他出身的确不错,他这个三十来岁还坐着这等官位的人,能跟王柳比吗?
徐福就知道王柳要来搅局。
他不担心王柳来搅局,不管今天有谁来,他该撒的火终究得撒!
徐福随手从桌案上抄起茶盏,往地上重重一砸,发出沉闷的声响,惊了那男子一跳。
“我乃奉常寺中太史令,你算什么东西?如此与我说话?我的屋子由你们洒扫负责,今日我却见屋内脏乱不堪,被褥之中多有脏污!这难道不是你们监管不力,太过怠慢造成的吗?”徐福根本没给对方辩驳的机会,一口气先怒斥完再说。
他语气冰冷,又中气十足,配上那张清冷的面容,沾染杀气的眼眸。
男子竟是吓得有些腿软了,“我……你……”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能求救般地看向王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