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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主,我只知道她是车骑大将军李子雄的妹妹。”崔季舒心里也极不爽,只是他还不至于像侄儿那般暴怒。
赵郡李氏的门阀甚高,又生得这样美丽,什么样的人不能嫁,怎么偏偏看上年纪老大又其貌不扬的高慎?高澄心里甚是不快。
“郎主,是臣失礼,但是高慎当街便与这女子如此行止亲密,私下里还不知道怎样,置臣的妹妹于何地?”崔暹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气,但是语气里还是甚是委屈,和郎主说话像是小孩子告状。
“季伦你此时暴怒有何用处?”高澄没说空话劝慰,暗自思索着。
“是,郎主教训的是。”崔暹也冷静下来了。
崔季舒太知道世子的脾气了,他也没再说什么。
牛车又往前走,抛开了那一对男女。几个转弯之后渐渐地人流变少,到了一条比较僻静的街道。高澄闷坐车中无趣,又在无意之中掀起了帘笼,但是真应着了今日就是有事,这次轮到他惊讶了,如同刚才崔暹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把窗上帘笼挑高,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窗外。
郎主的样子吸引了崔季舒和崔暹,两个人也跟着好奇地向外面看。
崔暹什么都没看出来,但是崔季舒却立刻脱口惊声低呼道,“郎主,是她……”
这街道其实是一条僻静的里巷,少有商贾、人家,尽都是些不起眼的房舍而已。唯见巷中最气派的便是一所名为“郡亭”的驿馆。这驿馆原是给往来公事的人临时休憩的住所,后来不只公事差遣,也有一些到都中的小官吏。几经修葺,更成了国使的客馆。只不过国使也有不同,官小位卑者才会住这样的地方,若是位高权重者自然是举国隆重款待,断不会住在这儿。
郡亭其实是个很清静的处所,外面看起来只是稍有规模,想必里面也不会太过奢华。只是今日此时恰恰出现在郡亭门外的这几个人太不寻常,而且恰巧他们是高澄和崔季舒极为熟悉的人,所以才让他们格外惊讶。
一共四个人正在郡亭大门处。为首者本来正在入门,但是后面的另一个年轻男子走上前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便停下来回头扫了一眼。而正是刚才这一回头,让高澄把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而立男子生得长壮挺拔,姿容甚美,衣着华丽有一种掩不住的自视甚高,举止间却总有一丝轻浮气挥之不去。梁武帝萧衍的大皇子,生来就没有皇帝命的临贺郡王萧正德!
高澄一眼就认出了萧正德。萧正德身后那个年纪双十的年轻男子,无论衣饰还是容貌都很普通,但是一双眼睛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气质,像是个执着于心的人。看一举一动高澄也能认出必是武将出身,想必是随护临贺郡王萧正德的人。
让高澄惊讶的还不是这两个人,而是萧正德身边的两个女子。没错,是两个女子。若是崔暹看来,就是两个身着袴褶的美少年,一个文质彬彬,一个英气勃勃。而崔季舒一眼就认出来了,一个是太子萧纲的女儿、小公主萧琼琚,一个是梁将羊侃的女儿羊舜华。
崔季舒说“是她……”指的正是羊舜华。郎主的心思他再深知不过。
高澄也是第一次见她们男装的样子。见惯了一个娇憨,一个冷艳,乍然换了装扮让他满是新奇,瞬间便把他人他事都抛于脑后,好奇起来。这几个人从建康到了邺城,究竟是为什么?
高澄忽然将帘笼放了下来,吩咐牛车离开此地,虽然他此刻的心里是极不平静的。长江晨雾、建康烟柳、同泰寺风云、都亭驿风光……舞蹁跹、云出岫……江南风光历历皆到眼前,忘怀了的一切全部重回心头。只是他不再是那个曾经的年轻的北朝世子了。
崔暹看了一眼叔父崔季舒,看到叔父也正在用探究的目光偷窥郎主,便甘于沉默没再说话。而此刻他心里纠缠不去的还是刚才看到的妹夫高慎和那个年轻女郎的一幕,这让他心里气血难平。
崔季舒看郎主沉吟不语,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些日子恐怕邺城都不会太清静。”高澄终于闲闲地开了口,说的话题却和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完全不相干。也不管崔季舒和崔暹想什么,听没听懂,高澄只管自己道,“听说侯景也要回朝谒见新帝?”说着看了一眼崔季舒。
“侯景即便不在都中也紧窥朝局,回来是自然的,只怕还是嫌太远了看不清楚,况见面才有情,都中有多少人要联络,恐怕这也是必不可少的。”崔季舒看郎主看自己,赶忙回道。眼前的几个人,再提到侯景,崔季舒很容易就想到了在建康时侯景派人追杀他和高澄,几次差点要了他们的性命。而这些,郎主并不知道。
濮阳郡公侯景,镇豫州,在朝任吏部尚书,已经是极高的职位。有此风光际遇,其实多有赖于大丞相高欢。而此时魏分东西,侯景更成了关键人物,其人犹疑不定,擅择主而事,不仅大丞相高欢明了,天下人都知道。
高澄没再说话。
牛车在寂寂无声中又往前走了一段。高澄忽然叹道,“梁使至邺城又不知为何?季伦你可多留意。”这是分派给崔暹的。
“郎主,莫非南梁也有意通好?”崔暹先提出自己的一个想法。
高澄颔首,但不多语。梁主萧衍他深知,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如今迁都之后邺城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更要多加小心。
崔季舒觉得高澄果真是性子沉稳了许多,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大丞相高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