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看了一眼宇文述,使了个眼色,然后向前走去,宇文述心领神会,对着剩下的几名军士道:“尔等在这里候着,我和太子有些话要说。”说完后急趋两步跟上了杨广。
杨广一边走一边道:“局势全部控制住了吗?”
宇文述微一欠身,沉声道:“于将军的部队已经全部下山了,现在这仁寿宫内外全是我们的人,我已经吩咐了最可靠的三十名卫士,全部改作妇人打扮,把持大宝殿外的宫门,现在任何人也不能进出大宝殿,太子,就等您的命令了!”
杨广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宇文述,只见他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凶光,满脸都是杀气。
杨广的嘴动了两下:“你说孤究竟该怎么办?真的要和父皇你死我活吗?”
宇文述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陈贵人故意在殿下和皇上间制造误会,现在解释已经没有用啦,这可是夺妻之恨,即使是父子也无法化解。”
“如果皇上病体好转,能自己下床走动,一定会诏命其他部队过来勤王的,就算皇上没下这命令,也难保长孙晟不会主动铤而走险。要动手,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杨广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他的内心还在挣扎和动摇着,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能不能效法春秋时的齐桓公那些儿子,把父皇软禁在这仁寿宫中?要孤亲自下手弑君弑父,是不是太……”
宇文述上前一步,声色俱厉:“殿下,您觉得齐桓公的那些公子就是孝顺了?他们虽然没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却把他关在宫里活活饿死,最后死后尸体上都爬满了尸虫,连个完整的尸首也没有,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呢。”
杨广身子晃了晃,道:“要不,要不我们只是把父皇先软禁起来。让他下诏退位,如何?”
宇文述的声音中透着冷酷:“退位?殿下觉得以皇上的那种个性,他会向你服软?只要他在世一天,都随时可以翻盘。现在我们这五千骁果完全控制了这里,但不可能永远守在这里不走,即使皇上不能行动,只要找人传个诏书或者命令去把杨勇放出来,那就真的是永无宁日了。”
杨广闭上了眼睛。眼角似有泪水在滚动着,他的心里也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宇文述又上前一步,沉声道:“殿下,机不可失,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自古成大事者必须要血冷心硬,你现在稍微软一点,明天祸及自身时就悔之晚矣,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现在老臣和杨尚书,郭将军,还有张右庶他们都是以全家的性命作赌注跟着殿下,您要是还犹豫不决,现在跟着我们的人都有可能会失望,转投敌方的可能不是没有,您可千万不能再犹豫了啊!”
杨广一抬手,止住了宇文述的话,他睁开眼睛,眼白里已经是血丝密布。但不象刚才那样泪光盈盈,而是充满了慑人的杀气,他狠狠地咬了咬牙,道:“那就全交给你了。陈贵人留下,我还有话要问她!”
宇文述面露喜色,道:“殿下英明!”于是转了身就匆匆地要走。
杨广突然道:“慢!”
宇文述闻言一怔,转回了头,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杨广脸上的肌肉在跳动,此时的神情完全不象一个饱读诗书的王公贵族。活象一个红了眼的赌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别亲自下手,让张衡去!”
片刻之后,宇文述按剑直入大宝宫外广场另一头的值守室,一身甲片撞得叮当直响,那张本就略黑的脸上淌满了汗水,而扶在剑柄上的手也在微微地发着抖,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激动与不安。
室内有三个人,杨素仍是一身深紫色的绸布官服,戴着乌纱帽,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听到宇文述直接进来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而另外的两人中,五十来岁,身形瘦削,颌下一把山羊胡子,眉宇间带有三分邪气,穿了一身深绯色官服的是那东宫右庶子张衡。
另一位全副甲胄在身,满面杀气,须眉皆白的则是东宫左监门率郭衍,一个在灭陈之役时就死心踏地跟着杨广,甚至暗地里在洪州(今南昌)募集士卒,准备随时响应杨广的老将。
郭衍和张衡一看到宇文述这副模样进来,连忙围了上去,急切之色溢于言表:“殿下怎么说?”宇文述看着如老僧入定的杨素,一时没有说话。
杨素摆出了宰相的威严与镇定,声音平和,对着宇文述道:“殿下已经下了决心吗?”
宇文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张衡道:“殿下有令,这事你来做,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什么把柄。还有,殿下有令,陈贵人和春福留下,他有事要问。”
张衡、郭衍和杨素三人在宇文述来之前已经商量了半天对策,虽然他们不知道杨坚为何会下那道废太子的命令,但三人都是跟随杨坚多年的老臣,深知杨坚只要下了决心就不会听得进劝,即使为了自己的皇权,也不会作任何妥协。
于是三人刚才都商量定了只能走弑君夺权的路,但具体谈到由谁下手时,却是个个沉默不语,都不愿意成为直接弑君的那个人。
宇文述的到来解决了他们的这个难题,直接指定了张衡动手。这话一出,杨素和郭衍都不自觉地长出了一口气,表情也变得舒缓了一些,而张衡则面色一变,狠狠地一记右拳砸在了自己的左掌中,恨恨地道了声:“唉!”
宇文述看到张衡这副表情,心如明镜,他冷冷地说道:“张右庶,这可是太子殿下对你的信任,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来办,怎么,你想临阵退缩了?”
张衡一抬头,只看到宇文述的眼光跟刀子一样,直接扫在了自己的脸上,而杨素和郭衍也都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他咬了咬牙,道:“我来就我来吧,不过这件事虽然是我做的,可你们也全都有份。谁也跑不了!”
杨素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张兄做了这事,以后自然是从龙的首功之臣,荣华富贵自是不用担心了,日后我等还有赖张兄提携一二。”
张衡心里狂骂杨素老滑头。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说话,直接就向着大宝殿的宫门处走去,就在那里,二十多个男扮女装,宫人打扮的卫士们正在向自己的衣服里塞着碗口粗的木棒。
宇文述和郭衍对视一眼,双双走出了值守房,叮当作响的甲叶碰撞之声越行越远。
值守房里只剩下了杨素一个人,依然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落下。杨素闭上了眼,一声长叹:“陛下!安心上路吧,臣随后就到。”
张衡带着十几名妇人打扮的卫士,杀气腾腾地闯进了大宝殿,陈贵人正端着一手端着一个天青色粗瓷药碗,另一手拿着木勺,向杨坚的嘴里喂着药。
杨坚本就是奄奄一息,加上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早晨这么一折腾,这会儿更是气若游丝,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在床上微微地发着抖,证明他的生命之火还没有灭。
春福焦躁不安地在殿门处走来走去,看着那些半个时辰前突然换下了原来门口处守卫武士们的那些“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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