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残月听得稀里糊涂,只顾着去摸小腹,微隆起的肚子,里面好似在动,长吐口气总算安心。
“月姑娘吉人天相,也是因祸得福。皇恩浩荡,念姑娘护驾有功,特赐一年假期,让姑娘好生修养身子。这是小玉,姑娘日后起居由她照顾。”张公公呵呵低笑一阵,“还要感谢水晶鱼的毒不是。”
他说完离开,留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残月揉着太阳穴起身,小玉赶紧拿了靠垫放在她背后。静静看向窗外慵热的阳光,身上都闷出一层细汗。有那么一瞬感觉好像回到了梨园,那时她喜欢靠在床头看窗外。
梨园的窗外有两颗繁茂的梨树,那里的夏天有树阴庇荫也不会太热吧。这里的窗外有一簇葱翠的竹和几盆修剪精致的兰花……
小玉性子怯懦,话也少,最多就是淡淡一笑。残月顶喜欢这样。话多太聒噪又难免祸从口出,性子太强肯定不服伺候她这个试菜宫女。懦弱些的好,就像她腹中的胎儿,总有种想去保护的冲动。
这个念头一出,她不由自嘲,一个不能自保的人有何能力去保护别人?
小玉送午膳过来,又是丰盛的一桌。
醒来这三天,她的膳食都尽善尽美,好似有规律一般,不重样也不怠慢。诧异之余又困惑,起先以为他出于内疚而善待,逐渐又觉得说不通,小玉在膳后备上安胎药应该也是他的安排。
他会想她保住这个孩子?她不信,不肯喝药,小玉便抱来一只怀孕的母猫试药。见猫儿喝了无事,她还是半信半疑。小玉只是笑笑不多言,药冷了就倒掉,下顿饭后再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安胎药。
午膳过后,残月昏昏欲睡,隐约听到吵闹,烦躁起身,小玉不在。她顺着女子凄厉的哭喊寻到院外,她的小院子在坤乾宫一隅,很不显眼,但出了院子远远就可以看到坤乾宫正殿……他的寝殿。他出了寝殿也可以看到她的院子。
空寂的大殿前,有把手森严的侍卫,一个衣着素淡的女子在太监的手下发疯似的哭喊挣扎,由于太远残月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只听到她的哭喊……
“臣妾冤枉……臣妾没有下毒,皇上……皇上明察……臣妾死不瞑目啊。”
下毒……残月模糊记起张公公的话,说是水晶鱼里被宁贵人放了慢性泻药,本不至害人性命,怎奈残月体内剧毒未清,药性相冲才险些丢了性命。
这哭的女子,就是宁贵人吧。他登基后才封的妃子。她不认识。
宁贵人被太监拖离坤乾宫的正殿,里面没有传出丝毫声音,他肯定反感,他最讨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
声声刺耳凄厉的喊声,听得残月的心一阵阵泛疼,一手护住小腹,躲在长廊的柱子后,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毒虽不至致命,只“慢性”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宁贵人蓄意谋害皇上。巧合,他没吃。
如此重罪,岂是一声冤枉可免。
残月远远看到小玉匆匆走过来,站在残月身侧,也看向被拖下去的宁贵人,她轻轻的声音有些哽咽,“姑娘信宁贵人下毒吗?”
“不知道。”残月只能这样回答。宫里的事,表面和真相永远无法预料。
“其实宁贵人很善良,从不争宠,对下人也不大声呵斥,整日里就喜欢绣花练字。那日,宁贵人不知怎的就差人送来一条有十斤重的活鲫鱼……”
“你今天好像话有点多。”残月转身回了房间。
她不是有意如此冷漠,心里说不清楚是何滋味,好像生怕再多听一句会做出自不量力又自取屈辱的事来。宁贵人悲凄的哭喊让人动容,不禁真的以为她的冤枉。
可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宫里的人一向善于伪装。她也曾假装无辜欺骗过云意轩,她做起戏来比宁贵人更真实。
“姑娘不怕真凶逍遥法外?”小玉追进来,轻婉的声音噙满抱怨。只是抱怨。
“我从不承认自己是好人。”残月瞪向小玉,雪白的面纱,冰冷的目光,骇得小玉浑身一颤。她蓦然明白,原来眼前这个看似温蔼的女子,有着雪一样的性子。
“小玉失言,姑娘莫怪。”小玉深深低下头,拾掇好香炉内的残灰漠然离开。
晚膳后,残月在院子里散步,张公公突然出现在院门口,他并没看向残月,但残月知道张公公是来找她。
沉默许久,他说:“皇上说,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残月心一颤,“有什么区别么?”
“将计就计,给姑娘机会安胎。”张公公端视向残月,浑浊的眼底神采繁复。
“我不想谢恩。”残月回得果断。
“你于心何忍?姑娘聪颖,明知道有人做了替罪羊!”张公公尖细的嗓子有些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