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牢头略微沉吟了一下,“大王尚未提审,这……”他略显得为难,但是碰见了孟嬴的神色,又见孟嬴随手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黄金簪丢在了地上,以着不容他反复的语气说:“我现在就想见她。”说着,径自朝着这里面走去。
牢头捡起了这一支金钗,连忙追了上去,赶在前头带路,“是是是,大王尚未提审,这女犯人又身受重伤,王后那边刚派人来捎话,莫让她死了去,现在好得很呢!”
不让她死!
孟嬴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一声,“我看她未必那么好心吧!”
王后的心思她未必不能知晓,现在齐姬如果死了的话反而对她没什么好处,只要她活着的话,说不定还能为她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口供出来,反正,齐姬是跑不掉的了。
牢头将孟嬴带到了齐姬的牢房前面,打开了牢门让孟嬴走进去。
但见从牢里的墙上钉住的铁链长长的拖曳着,锁在了齐姬的一双脚腕上,她那么孱弱,又身受重伤,如今一身血迹的样子,衣裳、头发皆都凌乱,就这么趴在干草上,铁链横在她的身上,楚楚可怜。
似是意识到有人过来了,趴在地上的齐姬动了一动,努力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孟嬴,“公,公主?”她的话中有些诧异,似乎不敢置信此刻孟嬴居然还会到牢房里来看她。更何况,这一次她必定是连累到孟嬴的了,她对自己那么信任,现在应该……赍恨自己的吧!
看着齐姬这么一副姿态,孟嬴的眸子之中带着一丝可怜,也带着无法理解的狐疑,“齐姬,你可知道我当初在长街上遇见你的时候,因为可怜你才带你入宫,你现在比起当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我却再想不出可怜你的理由。”
听着,齐姬无声的苦笑了出来,干涸的唇上带着遗憾与抱歉,她强撑着自己的身子起来,兴许是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势,“无需你可怜,我一直以来,都是处心积虑,长街上的时候,也是如此。”
孟嬴停住了,就这么站在那里审视着这个女子。
齐姬却是继续说了下去,“否则的话,咸阳城中达官贵人不在少数,何以单单拦下你长公主的车驾?孟嬴,我特地接近你的……”
“我知道。”孟嬴接下了她的话,看着齐姬此刻甘愿坦白,她竟然会也有了一丝坦然,“从那晚上霜雪一夜,你借机勾引王兄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我身边,必定是有所目的的,但是,我真没想到,你不是为了富贵,更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行刺。”
这一下,轮到齐姬无语,静静的听着孟嬴的话,并不反驳,也无可反驳,就只是这么看着孟嬴,久久的,久到谁都忘了彼此似的,只剩下眼泪倔强的流了下来。
终于,齐姬开口了,“你是天潢贵胄,秦宫公主,可是我只是一介平民,你从没尝试过家破人亡的滋味,因为战乱,我的家人惨死在秦军铁蹄之下,无一幸存,我不杀秦王,我此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孟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也没资格去评判这一点,只能说:“身为君王,自有男儿大志。各国战乱,侵吞现象不止,只要为王者图强称霸之心不死,天下因战乱而死的又何止如此,这并非我所能控制的。”孟嬴转过身去,不去看齐姬,言语之中更多的却是一丝遗憾,“即便是现在行刺不成,甚至还要赔上性命,就有意思了吗?”
“我从没想过要活着走出秦宫。”齐姬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又是无声的苦笑了出来,“这次行刺不成,反倒连累了你,公主,此生我齐姬欠你的,更一直以来都瞒着你,骗了你这么久。”
唯一,让她心中挂怀的,便只有孟嬴了,她从没想过在秦宫之中,竟然还有一个肯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我知是你,一直以来,都知道。”孟嬴回首看着她,心中尽是了然,“从那时佛堂,他走了之后你都还一直偷偷煎药,我就知道那个刺客是你了。”
齐姬惊诧的看着孟嬴,“那……你为何不揭穿我?任凭我一个这么危险的人留在身边?”
孟嬴也是无奈的摇着头,“我觉得,你不像坏人,我觉得真心待你,你会收手,等到他回来了之后,我就把你带出宫,那个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王兄也不会有危险了……”她说着,苦笑僵硬在了唇边。
原来,一切的料想都只是她的空想罢了。
她所等的人不归来,她所想的齐姬,也终究还是等不及,提前动手了,一切都只是她的痴心妄想而已,仅此而已。
“公主。”齐姬不知道该说何言语,“我对不起你,让你失望了。”她动了动身子,铁链一动便锒铛作响,她跪在了孟嬴的面前,强撑着自己的伤势,朝着孟嬴叩首,“齐姬还是感激公主当时仗义,对我伸出援手,若有来生,此恩再报。”
孟嬴看着她,轻轻的摇着头,“当时你帮我挡下了这一剑,不欠我的了。”
她看着齐姬,意味深长,神情之中依旧有当时的怜悯,“齐姬,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说着,朝着齐姬走近了一步,弯下身来,伸出了手轻触碰在她胸前那伤口上。
兴许是痛,在她的手触碰到自己伤口上的时候,齐姬轻轻的一颤。
孟嬴问:“如若是,此次不死的话,你……能不杀秦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