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几个老货,都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谁也别想糊弄谁,就连最白目的欧阳修都涨本事了,他一眼看出来了,贾昌朝为什么急着反对?
他不是担心什么牝鸡司晨,而是怕分田!
说句不客气的,在座的三位,就连欧阳修家里都有几千亩的土地。
不是兼并贪婪,而是朝廷有赐的田,在家乡,还有亲属私自投献,挂到了欧阳修的名下……老先生当然不喜,可人生世上,谁能真正大公无私,更何况朝廷又没有明白的规定,就只能糊涂着。
至于贾昌朝,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地主,他家的田究竟有多少,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如果真的把分田落实下去,就要了他贾相公的命!
无奈何,他只能打着反对给女人分田的旗号,来反对王宁安的新法。
当然了他也清楚,自己一个人不成,就只好跑来,要拉上欧阳修,再有宋庠,他们几个联手发难,或许能抵挡一阵。
醉翁一眼看穿了贾昌朝的打算,他沉吟道:“子明兄,当初我是奉了先帝的旨意,担任这个首相,其实说到底也是给王宁安预留点时间,让他熟悉政事堂的事务而已……如今陛下登基快两年了,老夫身体越来越差,消渴之症,更加严重,也没几年好活了。王宁安既然开始了分地,就证明他想好要怎么变法了,我这个首相也该知所进退……回家含饴弄孙,著书立说,培养后辈吧……从此往后,老夫绝不会再回到朝堂了,闲云野鹤,远离庙堂,是我的福气。”
贾昌朝的脸色变了,他也清楚,王宁安要推新法,他是拦不住的,所以才想着多拉几个人,尤其是欧阳修,他对王宁安有恩,又是老交情,他出面,应该能成!
谁知道醉翁倒是活明白了,不跟你们玩了,这不是坑人吗!
“公序,你呢?”
宋庠一缩脖子,“咳咳,那啥……子明兄啊,你知道的,我当年犯了事,家里的产业都被查抄了,这两年我的财产土地都在西域那边……我还入了山丹马场的股,那可是西凉王的生意,如果他愿意拿出来分了,我无话可说……”
瞬间,贾昌朝的老脸就黑了。
他缓缓坐在椅子上,不停思量权衡。
眼下朝廷的几个老臣,和王宁安作对的庞籍被赶走了,因为试点失败,最有实力的文彦博也被罢黜了。
剩下的人里面,他虽然和王家有姻亲,但也不管什么用,王宁安那小子一旦黑起来,什么事情都敢做的!
别以为他这两年没动静,就成了菩萨了。
他是没想明白要怎么办!
这不,有了主意,就立刻分田了,而且连女人也有一份,摆明了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啊……唉,真是麻烦了?
贾昌朝一抬头,想要再商量商量,结果却发现欧阳修已经去后堂了,至于宋庠,也溜了……这两个老狐狸,你们跑得够快的!
贾昌朝含恨跺脚,只得转回了府中。
他思索再三,觉得还是应该争一争,至少不能分到自己的头上来。
老贾正在想主意,突然外面有人来报。
“大爷回来了!”
来的人正是贾章,他一进来,就给老爹磕头,好几年没见了,贾昌朝的头发胡须都白了,弄得贾章心里酸酸的。
“爹,你老了!”
“行了……别说些没用的!”贾昌朝气鼓鼓地摆手,怒道:“你那个女婿呢?”
“女婿?父亲是说宁泽?”
“嗯,除了他还能有谁!让他去问问王宁安,到底想要干什么?”
贾章见老爹须发皆乍,怒不可遏,他可吓坏了。
“爹啊,我的亲爹啊,你可别害儿子啊!”
贾昌朝眉头紧皱,“是王宁安要害我!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贾章把脑袋摇晃得和拨浪鼓似的,“爹,实不相瞒,孩儿这次被调回来,是要接御史中丞的。”
“什么?”
轮到老贾吃惊了,“张方平不是干的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换?你能争得过他?”
“能!”
贾章立刻道:“爹,孩儿这些年一直在青唐做官,和朝中的各方联系不多,西凉王这次要推行分田,最担心的就是士人文官抱团,一起和他打擂台。张方平他的门生故吏太多了,反而没法下手,所有王宁安才想着把孩儿调回来,接掌御史台。你老人家要是这时候闹,孩儿的官职可就没了!”
贾昌朝张了张嘴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儿子不用在西北吃沙子,能接任御史中丞,干好了下一步就能进入政事堂,成为宰执,延续贾家的香火,贾昌朝当然是求之不得。
可问题是这个御史中丞不好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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