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匠作监和交子务的事情抛出来。
君臣争斗,很像是摔跤比赛。
客观来说,双方势均力敌,差不了多少,往往决胜就在一瞬间,真正要命的是情势。
赵祯已经把握了大局,他索性让这帮人敞开了发言,好彻底贯彻青苗法。
“王相公,你都说说,有什么弊端?”
“是。”王拱辰稳了稳心神,道:“青苗法本是给贫户借贷,让他们渡过难关,可王相公在秦凤路的作为,严重扭曲了青苗法的本意……借贷修路,建水渠,市场……这些都是青苗法该做的事情吗?那又置地方衙门于何地?是不是要把衙门给废了,以后光是有一个皇家银行就够了?老臣以为,王相公的作为,是以商乱政,收买人心,用心歹毒,不可不查!”
王拱辰一上来就开了大炮,王宁安出奇地平静。
“王枢相,光是这些么?你对永兴军路,王学士的作法,就没有意见吗?”
“有,更大哩!”
说起来王宁安通过银行去推行青苗法,至少还是自愿的,可王安石呢,他依靠衙门强推,问题自然更多,甚至数不胜数!
“启奏陛下,王安石推行青苗法,需要十人保一人,方可借贷,试问,上等户根本不需要借款,而下等户借了钱,又无力偿还。每逢催要,则是要落到作保的十人身上。如此下去,岂不是逼着上等户变成下等户吗?还有王安石规定半年利息二分,由于定得过低,民间一些游手好闲之人,不事生产,专心借钱度日,滋生游手好闲之徒,勤恳老实之人见了,也争相借贷,弄得民心浮动,地方不安……还有,地方官吏强行摊派,逼迫百姓借贷,种种作为,足以证明,青苗法是恶法,必须立刻废除,以免祸国殃民!”
王拱辰说完,总算韩琦没有扯后腿,而是附和道:“臣以为王相公所言并非没有道理,青苗法应当废除,”
“臣附议韩相公,青苗法值得商榷。”
“臣也附议,似乎应当重新权衡。”
文彦博和贾昌朝跟进,只是他们的用词一个比一个委婉,弄得王拱辰吐血,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不是说好了同进退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你们就怂了,实在该死!
赵祯听完了几位相公之言,看了一下王宁安。
“王卿,你有什么说的?”
王宁安笑道:“启奏陛下,朝廷颁行青苗法,还不足半年,贷出去的钱还没有回收,青苗法究竟如何,臣不敢妄言,不过臣想谈谈民间借贷的问题。”
赵祯笑着点头,“王卿理财之能,当世无双,朕洗耳恭听。”
“陛下,方才王枢相说二分利息太低,不错,民间的驴打滚儿,印子钱,的确几倍于青苗钱利息,我想问问王枢相,你可知道,二分利息是多少吗?”
王拱辰有些迟愣,“二分就是二分,有什么说的!”
“二分利息,结算四次,就翻倍了。如果半年结算一次,也就是说,今年借10贯,两年后,就要还20贯零736文,足足增加一倍多。”
王宁安向赵祯道:“陛下,试问一亩田,两年光景,能增产一倍吗?这天下做什么生意,能比放贷还赚钱?”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二分利,两年就能翻倍,如果利息更高,结算周期更短,岂不是说,一年半载,就要变成本金的几倍吗?
难怪老百姓那么多被利息逼得破产,甚至走死逃亡。
赵祯的脸色终于变了。
“王卿,利息太高,的确是害民之举,你应该早早向朕上奏的。”
“启禀陛下,臣创立皇家银行,其中有一项职能,便是制定基准利息。这几年开封,还有许多城市,工商繁荣的地方,利息的确压下来了。结果就是经济繁荣,物阜民丰,朝廷岁入增加,国库收入持续上涨。可是……”
王宁安怒道:“在农村,尤其是偏远的地区,朝廷的政令无法下达,更遑论皇家银行的指导意见。普通百姓,一生之间,很少离开乡土,最多就是在县城和村子之间往来,他们头上的天,就是县衙,就是地方的士绅。”
“臣不知道青苗法会不会带来诸多弊病,但是臣知道一点,青苗法给了普通百姓另一个选择,不管是向银行借贷,还是向衙门借贷,总之,不必苦求着士绅恩赐!”王宁安说完之后,冲着王拱辰呲牙一笑。
“王枢相,还有各位相公,你们觉得士绅赚取高额利息,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可是对的?那你们又做的是谁的官?”
轰隆隆,天雷滚滚!
问得王拱辰面色青紫,嘴唇哆嗦,只能委屈哭道:“老臣是一心为了朝廷,天日可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