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重点,也是最让顾艺心惊肉跳的。要是现在带她上楼,让她看见其实沈一白就在自己闺房里躺着,恐怕事情要搞大。
于是,顾艺连忙亲昵地挽起妈妈的胳膊:“这不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正准备回家看望您和姥姥呢嘛。”
顾艺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妈妈往楼外拉:“正好,我们回家吃饭,我想吃您做的糖醋里脊了。我也想姥姥了。”
“想她干什么,她都不认得你了!”
“可是我认得她呀!”
顾妈妈一边极不情愿地跟着女儿往小区外面走,一边抬起头来看向楼顶,在快要到小区大门口时,一下子甩开女儿的胳膊,想到了什么似的问她说:“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人?我可告诉你啊顾艺,全清江市恐怕也找不出一个比沈一白强的。”
顾艺翻她一个白眼,她怎么忘了半年前还给女儿介绍二婚男的事情了。
顾艺上前重新挽住妈妈的胳膊,脑袋飞速运转着,突然灵光一现:“哎呀妈,秦昭昭和他男朋友在楼上呢,她要借我的房间用一下,给她男朋友过生日。”
“秦昭昭不是有地方住吗?”
“她是跟另外两个女孩合租,不方便的!”
似乎相信了顾艺的话,顾妈妈把目光重新收回来,自言自语骂了一句“现在的女孩子啊”,甩开顾艺的手,大步流星地向着违停在小区门口的电瓶车走去。
顾艺拍了一下胸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关键时刻把幺鸡祭出去的做法似乎有那么点不地道。但谁让幺鸡也跟皇甫似的经常来她家蹭睡呢,而且,她又没有皇甫家的大房子。
坐着妈妈的小电车回到家时,被喂了药的姥姥还在安睡。
不知何时,家里所有的窗户都用厚厚的被子蒙了起来,白天时屋子里的光线也很暗。
妈妈一进屋就开了灯:“邻居们都受不了了,居委会刘姐来找过我多次,被子可以隔音。”
妈妈仿佛看出了顾艺的疑惑,漫不经心地解释着,走向前去,拉开一扇窗子,让光线透进来。
那一刻,顾艺突然特别难过,鼻子一酸眼睛一热差点没哭出来。
她站起身,帮妈妈把花草搬到窗口沐浴难得一见的夕阳红,听见妈妈自言自语地对一盆绿萝说:“让你们跟着我受苦喽。”
顾艺抽了一下鼻子,回身看了一眼躺在卧室小床上熟睡的姥姥,卧室泛黄的墙壁根脚已经长出了一块块紫青色的霉斑,老旧的写字台上还贴着小时候那种明星贴纸,一台破旧的吊扇挂在房顶,有一搭无一搭地转着。
“妈?”
顾艺喊了一声。
“嗯?”
“我一定会让你和姥姥住上好房子,大房子的。”
顾艺信誓旦旦对妈妈说出这句话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
“姑奶奶噢,你早点把自己处理出去就算是完成妈妈最后的心愿了。”
顾家慧用了“处理”两个字,看样子似乎已经对自己制造的这个过期产品完全失去了信心。
“对了,沈一白到底怎么了?”
顾妈妈走进厨房时,突然想起了自己去找顾艺的真正目的,拿着一根里脊回身看着正在看静音电视的女儿。
“唔,好像跟他爸闹掰了,出国旅游去了。”顾艺一边回答妈妈,一边给皇甫发了条微信——被我妈堵电梯口了,今天晚点再去宠幸你。
“我说呢。不是什么大事,父子俩没有隔夜愁,等想明白了就会回来了。”
顾艺没有接话,好不容易才圆了的谎,千万不能画蛇添足。
姥姥是在顾艺吃着妈妈做的糖醋里脊时醒来的,她醒来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赤脚飞奔到打开了的窗口喊救命。
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自从得了精神病之后,身体反而一天比一天硬朗,有时候体重170的顾妈妈追都追不上。
两个人好不容易把姥姥安抚下来,妈妈起身用一把小锁锁住专门开了锁孔的窗子,为姥姥盛了一碗菠菜稀饭,像喂孩子似的一勺一勺地喂。
“小艺啊,我现在严肃地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你姥姥这样,你就给我吃一瓶安眠药,至少让我有尊严地走。”
“说什么呢妈!”
顾艺将碗筷重重地顿在桌子上,恶狠狠地盯着妈妈。
“我这不是说万一嘛,与其被别人嘲笑,拖累家人,还不如死了。”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拖累,妈妈还不是把姥姥照顾得无微不至,所谓亲情,又怎是一个“拖累”可以概括的。
那是顾艺第一次在吃饭后主动帮妈妈收拾碗筷,她把碗筷洗干净,把电视调到姥姥最喜欢的少儿频道后,才跟妈妈告别,走出了家门。
其实,虽然破败,虽然让人手忙脚乱,但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真正让她感到心安的地方。
虽已入秋,空气依然闷热无比。
旧小区里的老式路灯大部分都坏掉了,只有三两盏还闪烁着微弱的光,生满铁锈的灯罩下守在蛛网正中间的大蜘蛛一动不动,静候着迷路的蚊虫。
蛛网之下,原本喜欢种菜的李大爷,在儿子的建议下,把地上储藏室改建成了一个小商店,销售小商品的同时还卖自己种的菜,据说收益还不错。
“跟沈一白一起创业吧。”
这个念头从顾艺脑海里蹦出来时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旋即,她苦笑一下,否定了自己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掏出手机正欲给皇甫打电话,对方却把电话打了过来。
“这么迫不及待让我翻你牌子啊?”
“翻你妹啊翻,我在你家呢,幺鸡把你家沈一白的牌子给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