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了很久了,魏醒。”丁茗盯着魏醒很认真的说。
角落有人有举起牌子:“说你爱他,叫他先下来。”
魏醒没说话,他看着丁茗,许多……许多……他无法理解盛意的地方,现在他一下贯通了,他想抽打自己无数耳光,是,他是猪,是头蠢猪。
“盛意很敏感,他的敏感是可怕的。就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自己是喜欢你的时候,他提醒了我。那个时候我开始打量你,审视你,我发现,你正是我喜欢的那种,我爱的那种。对爱单纯,懂得珍惜,对爱忠贞。”
丁茗苦笑着说着。
魏醒傻眼一般的看着对面这个男人,他有些可怕,眼神疯狂,就在他身后一尺多的地方,那里掉下去,会变成肉饼。魏醒的心揪揪着,有些难受,他觉着,站在那里的不是丁茗,却像自己。他就要掉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样不好。
角落里,又有人举了牌子:“已经报警,同志一定要坚持。”
魏醒张张嘴巴:“对不起。”
丁茗失笑:“啊,不用道歉,我爱上你,不是你的错。现在这个社会,到处都是漂浮着的,人性是漂浮的,品质是漂浮的,爱情是漂浮着的。为什么我,或者是盛意,都会这么喜欢你,其实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他看着逐渐,逐渐黑暗下来的天色,有人点亮了医院所有的灯光,警察站在角落里举牌子:“找到他自杀的原因,满足他的条件。”
魏醒很苦恼,他回头看下丁茗,丁茗根本不需要他,这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我也是那么骄傲的人。我不笨,还很聪明,没人比我能想得开了。从小,我就不怕摔跤,一次……一次……跌倒,我都能爬起来。为什么见到你之后,我就偏偏想不开了呢?为什么?魏醒?”
魏醒摊手:“你下来,我们慢慢说。”
丁茗根本不搭理他那个茬:“站在这里,看着这个城市,看着这个医院……你看,那边是停尸间,我们站在的这个楼层三楼是这个医院唯一快乐的地方。你来的前些时候,我在那里看了很久呢……我想我出生的时候,我父母也是这样高兴的吧?对我充满期待……”
魏醒点点头:“你下来,你这样他们也会伤心。”
丁茗猛的一拍手:“我想,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了!”他上下看着魏醒:“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的,是这样的的……”
魏醒扭头,那位警察正和另外一位警察写纸板。
“你靠得住,就是这样的。现在……靠得住的人还真的不多了,所以我一直喜欢你,我下意识的靠近你,也许,你在我最需要有人照顾的时候,伸了一把手,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了。我每天钻在牛角尖里想不开,看不开,我拼命的跟盛意比,拼命的做一些根本不该是我做的事情,现在,我还酿成了这样的惨祸。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站在这里再看你,比起我对你的感情,比起熊熊和那些死去的人,魏醒,你也没什么,真的,你只是个普通人。天……我疯了吗?”
魏醒傻了,正在写纸板的警察跟躲在角落的人一动不动的,大家都认真的听着。
“你……你……放的火?”魏醒不敢相信。像神明发誓,此刻魏醒脑海只有震撼,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包括刚才他一直担心的盛意,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那天之前的事情你知道了吗?”丁茗问魏醒。
魏醒点点头,警察问了许多次了。
“我去跟盛意道歉,他却把我拍到门外,他对我总是有着一股子从骨头里泛起来的厌恶感。”丁茗觉得无法理解。
魏醒道歉:“对不起,你知道的,盛意不合群。”
“我拼命讨好他,巴结他,我最初只是想做个朋友,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人。”
“对不起!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盛意受过伤害。”
丁茗笑了下,他好像想通了很多事情,眼睛再次的就如魏醒初见他一般那么清澈。
“那边的警察先生,你们也出来吧!”丁茗大声说了一句。
那个楼口的角落走出来许多人……
警察,医生,病人,闲人……这里慢慢聚拢了很多人,他们看着丁茗。
丁茗头上冒着冷汗,伸手抓住一个杆子,开始说起那天的事情。不过,他是从他小时候说起的……他的声音很清楚,没人说话,大家都安静的听着。
“我是一个同性恋,一个靠着自己双手赚钱,坦坦荡荡生活的同性恋。我的银行账单上每一分钱都是正当所得,和你们的一样,每天睁开眼,我看到的世界和你们相同。我对每个人微笑,我从不奢望去讨任何人一丝一毫的便宜。但是即使如此,我依旧被人歧视,被人看轻,他们当着我说着人话,背后就指三道四,完全不把我当人。我就住在那位刘艳芬阿姨家的楼上,每当那位阿姨不痛快了,我就会听到她在楼下指桑骂槐的说……变态,疯子,畸形……神经病……
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那位阿姨,但是我对这位阿姨的羞辱,就是无法反驳,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同性恋。
着火那天,我在盛意那里生了很大的气,路过花园亭子的时候,我又听到刘阿姨在那里说,我们这样的人,生下来就应该被掐死,我的父母祖先一定是缺了大德才有了我这样的后代。我没办法反驳他们,因为我就是个同性恋。
我很生气的回家,路过楼口的时候,我看到熊熊蹲在防盗门后面玩打火机,当时我想,要是烧死他们全家才好呢。我明明知道,那孩子只有五岁,我明明知道那家里没大人……
我当时想,我是变态,我是疯子,畸形,我干嘛还要管他们的事情,既然你们都是清醒的,清白的,正常的人……”
丁茗缓缓蹲到地上号啕大哭:“我不想的……我没想到会死人,没想到熊熊会被截肢……对不起……我不想的……”
楼顶上的人……
魏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似乎很失望。
不知道为什么魏醒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看到一部分人眼睛里的失望,也许他们期盼听到这个同性恋因为歧视而一怒放火杀人……
那几位警察互相看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医院派来保安开始疏散人群。
“你们带我走吧……”丁茗伸出手,眼睛红肿的等待着这几天他梦中出现的手铐子。
那位老警察苦笑:“怕是我们带不走你,不是因为你是同性恋就善待你。明天我们来为你做个口供,具体的以后再说吧。带你走,没有法律允许我带你走,我们也不会因为你是同性恋给你这样的优待。”
那之后,场面很乱,消息越传越广,死者家属闻讯赶来,非要打死丁茗,熊熊的妈妈要跟丁茗拼命。没办法魏醒只好带着丁茗来到医院外面走道边的走廊上,他能听到身后有人不断的谩骂,用各种恶毒的语言攻击着他们,这场火灾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魏醒坐在椅子上,等着丁茗的转院车。就在昨天之前,他还帮这些人垫付医药费用,还有个挽救他们的计划,现在他们的谩骂里,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一切都是他们欠了这些人的。魏醒不知道丁茗在那天下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无视那场预见到的火灾而走开。
魏醒想,他现在很痛苦,很难受……这种人格上的羞辱是他所没有经历过的。
这个五尺高的汉子终于哭了。
丁茗靠在他的肩膀也哭了……不知道在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