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没胡说,皇上大概在一早就在准备清除沈家了是不是?你恐怕恨不得沈七那个时候也死了就好了,沈氏一门全灭了,你才开心,省得当你和梅若涵的绊脚石。”沈七大约是想气死韩琛的,她倒退两步,“也好也好,这本就是一桩利益的交换,皇上要借重沈家在地方的权势,而我沈家不过是想攀龙附凤,自古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又不是第一遭发生,沈七自知此次犯了大不敬之罪,皇上要杀要剐请自便。”沈七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你究竟在胡说什么,”韩琛怒目瞪着沈七。
沈七泪盈盈地看着韩琛,幽幽地问:“你从来都没想封我为皇后是不是?”从来都不承认她是他的妻是不是?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他是不是?
“你觉得你这恶毒又嫉妒成性的性子配做朕的皇后吗?”
“你也不配做我丈夫。”沈七简直就是不要命了,“但愿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再也看不见你。”
“你疯了么,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你。”韩琛简直气得发抖,可她此话一出后立马改了口,“朕不同计较,你好好闭门反省。”
“来人。”韩琛本欲离开书房,摆驾他处,这情景哪里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门外“咚咚咚”地跑进内侍,“回禀皇上,安福殿传来消息说,赵贵妃有喜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跑进来的小太监,大约太想讨好皇帝了,这等天大的好消息,自然要抢先开口,生怕迟了被人抢去功劳。
小太监喜滋滋地抬头,哪知却看见盛怒的文熙帝。
而沈七则一脸苍白的不知看向了何处的虚无,连赵氏也有身孕了,沈七望了望门外那一片狭窄的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韩琛因为那小太监的打断,而平静了怒气,拂袖便要出门,沈七在他后面急急地跟着,“不许你去,你不许去!”这一向是沈家七姑娘说话的口气,可惜却万万不该对着天下至尊用这种语气。
韩琛冷冷回头,“传朕旨意,皇贵妃娇纵成性,即著降为嫔,以示惩儆。”
韩琛最后瞧的那一眼,沈七只觉得浑身如堕冰窟,那种痛苦,只有她在兰陵王府地下密室中对着自己母亲尸体时感到的那种绝望堪可比拟。
韩琛头也不回的离开,沈七在他后面狂奔出殿,她脑子里不时闪着韩琛的眼神,不用任何言语,只是简单的一眼,那样的冰冷、嫌恶、厌弃。
沈七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你不配做朕的皇后,你不配做朕的皇后。”她一路狂奔着,也不知道终点会是在哪里。
一会儿脑子里又响起另一个声音,“你体质阴寒,极难受孕。”那样可怜的焦虑的眼神就看着她,每个人都可怜她,笑话她,笑话她无法生育。她不会有孩子,在后宫中无后的下场沈七在史书里见过许许多多。
沈七捧住自己的脑袋,“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不许再说了,不许你们再说了。”她哭叫着奔跑,“我要我娘,我要我娘。”在一个人最痛苦的时候,也许最想做的便是能重新躲到娘的怀里,甚至她的肚子里。
韩琛刚摆驾安福殿的时候,赵氏就喜滋滋地迎了上去,“皇上。”柔情似水。可是韩琛面无喜色,这本该是不对的,到目前为止,韩琛的子嗣才不过子充一人而已,子嗣不丰是皇室的大忌,按理说韩琛该极喜悦的。可是赵氏在他脸上看不到。
赵氏也知道是为了什么,“皇上,别生气了,想不到皇贵妃居然敢焚烧圣旨,简直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赵氏对沈七素来是有恨意的。
“她年纪小,哪里懂这些。”韩琛拧着眉,“让朕静一静。”
赵氏撇了撇嘴,这借口未免也太蹩脚了,二十左右的人了,哪里就年纪小了,这分明就是维护。
正这时,却见李章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皇上,皇上,皇贵妃跑上摘星楼了,奴才,奴才怕她……”
“又来这一招,她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搞惯了。”赵氏心存鄙夷,沈七以前动不动就爱用这招逼皇上就范。“皇上,你要是不去理她,她就不闹了。”赵氏挽着韩琛的胳膊。
韩琛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朕真是要被这魔障给逼疯了。”韩琛将赵氏的手放下,“朕去看看她就回。”
摘星楼是华明宫最高的楼,楼高九重,老远韩琛就看到了已在五重楼奔跑的沈七,那样疯狂的速度,韩琛心下一惊,快步跑起来,“七七,七七。”
沈七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得有人叫她“七七,七七”,那样的深情,那样的殷切,那样的好听,可是声音太过遥远,仿佛来自虚空,来自另一个世界。那声音喊得越焦急,越好听,沈七就越是疯狂地跑着,想要去接近那个声音。
韩琛才冲到路程的一半时,沈七已经跑上了九重楼。
“皇上,皇上,那摘星楼最近正在维修,娘娘,她……”李章在后面也跑得气喘吁吁。
韩琛就看着沈七冲上九重楼,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身后传来李章的尖叫:“不——”
刹那间,天地仿佛都安静了。沈七的身子仿佛一片绿色的树叶,轻轻地坠下摘星楼。
韩琛看着那绿色,忽然忆起那一身绿色繁纱,不是他在澄怀园第一次见到沈七时,她穿的那袭衣服么?是那样明快的一种绿色。
韩琛颓然跌跪在地上,绿叶落后,满目只剩苍黄。
文熙帝二年,沈嫔丧,追封光烈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