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前面有三个坑,好间的那个最大,每当夏天下了大暴雨三个坑就会连到一起。
那年夏天天气很反常,我们都已经放了暑假还没有下过一场大雨。地里的秋庄稼都已经浇了两遍了,可是看上去还是蔫儿的不行,豆子的叶子往下耷拉着,玉米的叶子也都卷了起来。坑里的水也快干了剩下的一点水刚刚能盖住坑底子。刘志成的爷爷在好间的那个大坑里养鱼,这些天一直在用喷灌机往那个坑里抽水,所以那个坑里的水多一点。
虽然地里的庄稼看上去已经旱的不行了,地里的草却长得很精神。爷爷奶奶去北地的豆子地里薅(hao)草了,我和姐姐去南地的玉米地薅草。因为豆子比玉米脆弱得多爷爷害怕我们薅草的时候把豆子弄断了所以就把我们打发到了南地的玉米地里。三婶儿那时候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害怕计划生育的人看到所以就成天的不敢出门,只好留在家里给我们做饭,虹虹还小就和三婶儿呆在家里。
我和姐姐在玉米地里薅草,她的速度要比我快得多,她薅两垄我都薅不了一垄。快到晌午的时候姐姐和我说:“哦蛋儿,这天太热了,剩下的这两垄我在这薅完就行啦,你先回家吧!”
其实我早就不想薅了,玉米地里不透风热的很,玉米叶子拉完胳膊再一出汗又疼得很。我说:“好。”
我说完以后就站起来拨拉拨拉屁股上的土,弯着腰钻出玉米地顺着地头上的那条小路往村子里蹿。
我们村子里长辈叫晚辈的名字的时候前面总是要加一个“哦”,自己家的大人叫自己家的小孩儿的时候要是小子就叫哦蛋儿,要是闺女就叫哦妮儿。
我走到村子前面那条路上的树荫下的时候吹来了一阵小风,感觉到很凉快。我想去志强家前面的那个坑里洗把脸,走到坑边的时候看到志强和志新在坑里蹚水,我还以为他俩在洗澡呢。我们村子里的男孩子都按照辈分取名字,我们三个都是志字辈儿的。
“你俩在坑里干什么呢?坑里就剩下这么一点儿水啦你俩还在这洗澡呢?还不如回家用压井压点儿水洗呢!”我对在坑里站着的他俩说。
“没有,俺俩在这逮鱼呢。先把坑里投呢水蹚浑,鱼在水底下就没有办法出气啦,它一露头俺就逮住它了。”志强说着就又开始在坑里蹚水了。
我一听是要逮鱼就一下子来劲儿了,那时候我们村子里的小孩儿都喜欢逮鱼,有的时候逮了也不喜欢吃,可是就是喜欢逮。因为我觉得逮到鱼的那一刻特别的有成就感,有一种收获了的满足。
于是我连裤衩都没有脱就跳到坑里加入了他们俩,两只手提着裤衩愣是提成了三角裤。一脚踏进去就踩到那一点儿可怜的水底下的淤泥里,然后再把脚拔出来踩到淤泥里再把另一只脚。虽然把脚从淤泥里拔出来的时候有点儿费劲儿,可是我觉得我喜欢把脚现在淤泥里的那种感觉,把脚踩进去感觉软软的,很舒服。
那个时候我们逮的鱼主要是一些小鱼,狸猫殴子、四方片子、老婆鱼、地趴趴子还有小鲫鱼等像这样的小鱼,因为那个坑里就没有鲤鱼、草鱼这种大一点儿的,像这种大一点儿的鱼都是人家养的,我们逮的这些没有学名的小鱼都是野生的。
我觉得那些野生的小鱼都特别的神秘,因为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会有这些小鱼。有的年头眼睁睁的看着坑里的水都干了,坑底的淤泥都龟裂成了碎泥片子。可是只要龙王爷一下雨,坑利一有水不出一个月坑里就会又长出很多这样的小鱼,我曾经问过很多人,但是他们都没能给出让我满意的答案。
我们在坑里来回的蹚了好一会儿,水被我们蹚浑了有的小鱼就浮了上来,可是我刚准备逮它就有潜到水里去了。
志强说水还不够浑,还得再蹚一会儿。
然后就有一条地趴趴子出现在了我面前,我用双手一捧就把它逮住了。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没有地方在。于是我就去水已经干了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坑,又往里面捧了一点水,把那条地趴趴子放了进去。
他俩也都先后逮到了第一条鱼,志新的脸上还被他自己摸了一道儿淤泥,像个唱戏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