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太过平静,宛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孑然一身仿佛是我的宿命,任由宿命摆弄却不是我的风格。
再过几日,我亲爱的父亲就要来接我了。他应该做梦都没想到,他可爱的妻子会提出如此善解人意的要求,而我竟然同意了,真好奇此刻他的内心是什么感受。
不管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不会是喜悦。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扫了眼房间内的陈设。几株盆栽摇曳着这个季节不应有的翠绿,在白色纱帘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养眼。相得益彰的白色书桌摆在窗台的一侧,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最近看的书,因为不爱学习,所以把写作业看课本的时间都留给了它们。
我在犹豫,要不要带它们一起过去?
这个房子本身就空荡荡的,像是一个冷藏柜,没有人气可言,有时都让人差点忘了,在很多年前,这个房子里还住过另外一个人。
她是我父亲请的保姆,负责照料我的生活,我叫她兰姨。因我母亲也是孤儿,所以对我而言也不存在姥姥姥爷的概念,在我三个月大的时候,她便来到了我身边。
兰姨话不多,常年穿着很素净的衣裳,说起话来很温柔。按理说耳濡目染,多少也会沾上一些,可惜我骨子里的某些基因实在太过强大,以至于她的那份好脾气我没学到分毫。
兰姨有自己的家庭,只是在我面前,她从不提她的家事,而我也没那份勇气去过问。
她是个很务实的人,从不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她都是以身作则给我看的。在这一点上,我很感谢她,没有让一张白纸的我变成可鄙可憎之人。
而我,由于天生的心细敏感,也不曾向她吐诉什么委屈。当然,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插手我的精神世界。我说过了,她是很务实的人,她清楚自己的立场。我们的关系简单到单薄,同时又很牢靠,联系我们的是我父亲那高高在上又坚不可摧的,金钱。
总而言之,我们也算相处的和睦。
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意识到自己与别的小孩的不同,也许是玩伴撒娇时的一句“爸爸”或是“妈妈”,也有可能是周边小孩的童言无忌,让我发现自己的差异。
那两个词对我来说是相当陌生的,“爸爸妈妈”是什么?能吃吗?随着年岁的见长,那些朦朦胧胧的狼狈不堪的回忆一点点结合起来,形成一张清晰无比的网,网住了我的自尊和倔强,我才不得不承认: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那些躲在背后的异样眼光,那些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还有那无数个被无知小孩围绕的可笑下午,它们像空气无所不在的环绕在我身边,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在我的脑海里总是愈久弥新。这一切的一切,贯穿了我整个曾经,甚至将我的未来也打进地狱,我不甘心。
我的不甘心最后也直面赤裸裸的现实了,兰姨离开了这栋房子,她说她要回家。
十五年的朝夕相处,整整十五年,差点让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相处下去。可是她到最后跟我说,她要回家,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我们的家。也就是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可悲到底在哪里。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