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分钟,他似乎终于缓和过情绪:“你就这么讨厌严歌么?难道不是你说要请我的女朋友男朋友都过来打麻将的么?”他的语气嘲讽,显然把我当做了剔除异己且口是心非的嫉妒女人。
“其实说实话,我还算喜欢严歌。”我歪着头思索了一下,“毕竟在医院里,我是靠着看她的八卦度日的,而且她的歌,我只要一听,就能重燃起对人生的希望,充满了积极向上和跃跃欲试的情绪,嗯,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你觉得你自己可以掌控全世界飘、飘、欲、仙的感觉。”
尹厉对我这个答案显然很意外,我很好心地继续为他解释道:“你听过严歌的歌么?就是那种用一种软、绵、绵的声音哼哼唧唧的感觉,每次背景音乐都比她的哼唱强烈太多,但这种音效下面,还是掩盖不住她声线的特质,就是那种仿佛被砍断了半截身体,上半身还在地上苟延残喘地向前爬行时候发出的哼唧。让我恨不得给她再补上一刀。”说道此处我看了眼尹厉的神色,他似乎被我形容惊吓到了,此刻眼里闪动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的情绪,眼眸幽深地看着我。
“真想不到你爱好的音乐这么独特。”
我咽了口口水:“我还没说完呢。虽然我失去了记忆,眼下看来也没什么谋生技能,加上腿还不好使,但每次听严歌的歌,想到这样的声音都能被包装成柔情小天后,然后有这么成千上万的粉丝,我就觉得,活着真好。一切,皆有可能。”然后我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招呼道:“坐吧,别客气。站了这么长时间了累了吧?哦,先给我倒杯水成不?”
尹厉的额头隐隐暴起一根青筋。我关切地问:“要有什么不顺心的,听听严歌吧。”然后我想起什么一般地加了句,“严歌吧,就算很励志,但是这香水味实在太呛了,何况她这声音……估计床、第间你也不会享受到什么。何况我看你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她,我这不是帮你赶她走么。”
我接过尹厉递过来的水,一边咕噜咕噜地喝一边很义气地对他说:“以后你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事,都可以来找我给你解决,我也算报答你给我医腿的恩情了 。”
尹厉似乎没怎么因为我的热情而动容,反而是皱起了眉头,然后他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望着我,明明是个沉静的眼神,里面却总觉得酝酿了什么惊涛骇浪般的情绪,而等我再去细看的时候,仿佛刚才一切都是错觉,他漂亮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我的心里一咯噔,觉得大事不妙。尹厉确实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从医院开始,我用这样最极端的方式表现自己的不堪,试图探寻他的底线,摸准他的底牌,可即便是此刻,尹厉脸上都没有任何愠怒的神色,他只是沉静优雅并且不动声色。
这样的现状让我寒毛发竖,尹厉此刻摆出的姿态,对我的容忍,只有两种解释,不是失忆前,他对我做出了十恶不赦的事,此刻想要补偿我,就是我对他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他是准备慢慢养着我再收拾我。
他欠我,或者我欠他。
这两种设定都非常不妙。而对于此刻我们两人间的沉默,我便更有点坐立不安了,最后只好在安静里刺耳地干笑了两声打破局面:“总之情深义重你来当,卑鄙无耻我去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做。”
尹厉垂下睫毛, “哦”了一声,然后便站了起来:“我带你看看你的房间,熟悉下家里的环境。”仿佛我那才那番慷慨陈词都是放屁。
不过也是此时,我才开始打量这房子,并不是繁复的洛可可宫廷风的装饰,反而是简欧式,这是一种从容内敛的高不可攀,而不是洛可可那种尘世可以采摘的雍容华贵。
为了方便,我的房间在一楼,那基本可以说是个独立的小公寓,里面有起居室,卧房,厕所还带了个花园,而所有设施都是按照残疾人的标准装的,我被尹厉推进房间时便看到墙上呈45度角向下倾斜的镜子,正好可以照出轮椅上因为看到镶银镜框而双眼放光的我。
尹厉问我:“你还满意么?”
我望着眼前仿佛铺满人民币的卧室,头也不回地点头:“喜欢!非常喜欢!甚得我心!赏!”
尹厉愣了愣,然后他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颜笑,上刀山下火海。”这一句他说得仿佛低喃,“记住你说过的话。”语气却低沉而危险,仿佛含了某种警告,而我沉浸在昏了头的幸福感中,根本无暇顾及。
后来尹厉又带我去了一楼另外一边,那是个复健室,竟然比医院的还大,器械也都很齐全,然后他简单地告诉我,他住在二楼,有什么事可以拨内线电话,平日也会有阿姨和护工来负责我的起居。之后他接了个电话便离开了。
那个下午我都坐在我的卧室里,摸着这个把手,看着那个银器,仿佛这便是我的皇宫,然后在黄昏时,我临幸了我的后花园。
我控制着电动轮椅进了花园,在将落的阳光里尽情感受我的疆土,直到一丝不和谐的声音和气味打断了我的臆想。我皱起了眉头。
声音从几米之遥的灌木丛传来,悉悉索索,伴随着刺鼻的油漆味道,我瞪大了眼睛。
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正站在墙角一处的灌木丛里,他的头发微微散落在脸上,在阳光投影里脸上带了点迷迷糊糊而愣怔的表情,领带松散地挂着,衬衣的口子也很恰到好处地解开到第三颗,只露出一小片引人遐想的胸膛,如果不是他手上提着红色油漆桶,裤腿上沾染了打翻的油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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