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感知时间的能力,他只知道,他的双腿好似已经不属于自己。
从最开始火辣辣的疼痛,到后来蚂蚁爬一般的煎熬,到最后的麻木,李晔的神智也渐渐恍惚。双重压力之下,身体的极度疲累,最终会让精神也失去清醒。
机械性、习惯性的攀爬。
李晔始终看着前方,前方有飞鸿大士的背影。
白衣白裙的飞鸿大士,青丝如瀑,长发尾端荡漾在不堪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前,发脚垂落在挺翘浑圆的臀部上,不时掠过,似清风扶杨柳。
极度疲累下的麻木,让李晔心中无欲无求,仅剩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念头:不能让对方把自己甩开。
时间悄然流逝,两人沿着石阶不停攀缘而上。
一切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年李晔上山修行,入门考核就是攀登石阶。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孩童,却要不停歇的攀援连成人也要中途休息很多次的石阶。
在李晔和飞鸿大士身后的石阶上,越来越多的人掉队了。
零零散散趴下的妖族修士、佛域僧人,犹如从山姑怀里洒落出来,散落在阶梯上的山楂。
他们的领头者和落后者,距离十分遥远,这体现出每个人修为和毅力的不同。
但这个距离,比起他们跟李晔和飞鸿大士的距离,要短了不知道多少。
终于,已经没有一个人,还能继续攀爬向上。
领头的圣婴,望着在他脚跟后面的圣子,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布袋罗汉,仰面躺在石阶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小腿已经整个没入了石阶中,这让他躺着的动作看起来很扭曲。
不过此刻累极的圣婴,明显顾不得这点不舒服了。好在石阶在没过小腿后,就不再继续往上,也没有吞噬整个人的意思。不过这已经足够,小腿完全没入石阶中,他们已经无法继续行动。
好歹缓过了几口气,圣婴调整了一下姿势,遥遥望向李晔和飞鸿大士。两人背影太过遥远,只在白雾的缝隙中能够看到。
此刻他们在圣婴眼里,就是两个黑点而已。
尤达枭趴在地上不甘不解的叫道:“他们怎么走得那么快?他们怎么走得那么远?”
圣婴精神萎靡,很是气馁:“飞鸿大士也就算了,那跟我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可李晔不过就是个阳神真人,他不仅走得那么远,在速度上也完全不落后,这简直没有天理了!”
圣婴虽然早就对李晔服气了,但服气不代表完全甘拜下风。眼下两人之间的差距,可是实实在在被石阶丈量出来了,这么大的差距,让骄傲了几百年的圣婴完全无法接受。
不过他还是很快平静下来。
因为在他脚前,还有数十名妖族修士,和十几名佛域僧人趴着。里面就有鼎鼎有名的十八罗汉,这些人可是都被他领先了。
看着佛域僧人,不是像死猪,就是像死狗,姿态万分不雅的趴在地上,跟他们平日里的严肃有礼完全南辕北辙,圣婴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关键是,现在圣婴在的位置,已经将近的、远的修士都纳在眼底。看着众人的丑态,他忽然觉得自己并非那么不堪,姿态也并非不潇洒,他甚至渐渐生出“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来。
毕竟他是最上面的那个人。
不过他并没有真的开心起来,因为他只要一想到李晔,想到李晔还在攀登,他们之间的差距还在拉大,他就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李晔早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他甚至丧失了一切感觉。最后连疲累、无力感都没有了,连麻木感都没有了。世界好似一下子空了,世界里好像也没有他自己了。
他好似成了一片虚无,在虚无的浩瀚宇宙中,虚无的漂浮着。
有可能,他是一阵风,在山河中流淌;有可能,他是一片叶子,在晚霞中零落;有可能,他是一株小草,在河边安静生长。
但他还有一个念头。
走下去,不停歇,不被那个白衣白裙的背影甩开。
当然不能被甩开。
帝道第一镜,就是永不屈服,不甘人下。
他怎么能被人落在身后?
恍惚中,白衣白裙青丝三千的飞鸿大士,不时会回头看来一两眼。
于是李晔在虚无的世界中,记住了那双明亮深邃的眸子。它们如深渊一般深邃,如银河一般浩瀚。
那双看向他的眸子里,有闪动的星辰,触动人心。
李晔终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