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愈发生存艰难,麻烦不断。如有神佛,为何不曾金刚怒目,菩萨低眉,神明现世?”
说到这,李晔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若世上没有妖魔,若神佛不能为人消灾解难,若神佛不能惩奸除恶,神佛存在的意义,难道就仅仅是让没有力量,本就生活艰难的普通人,心存敬畏,去跪拜供奉?难道就是为了让现世的人心甘情愿的,忍受生活的苦难,与为富不仁者的折磨,去奢望虚无的来世,能够成为为所欲为的富人权贵?”
“若世上没有妖魔,若世上没有神佛,那么被供奉的人,只不过是修为强大,而又自私自利的修士,他们跟凡尘权贵有何区别?难道一句超脱世俗,六根清净,就能心安理得的忘了,自己所食所饮从何而来?难道就能心安理得的忘了,自己血肉之躯由谁赐予,又是为谁所养育?若是心怀世界,为何不为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而贡献自己的一丝力量?”
“若世上没有妖魔,若世上没有神佛,若世上没有强大的修士,释门道门存在的意义,如果不能有益于百姓,不能有益于这个世界,那又还剩下什么?仅仅是聚集一群歌佛诵经的人,在普通百姓面前故弄玄虚,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谈着不切实际的梦,幻想着不能到达的顶峰,并借此骗取百姓的钱财?那跟传销又有什么区别?”
李晔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方才情绪稍显激动,竟然连“传销”这个字眼都脱口而出。
苏峨眉跪坐在小案旁,静静听着李晔和楚南怀说话,闻听此言,她双眸闪亮的看着李晔,目光显得有些怪异。
楚南怀笑了笑,“能迈进释门道门门槛的人,必然是这世上的少数人,他们必然有着某种出众的资质,值得称道的地方。百姓生活困苦,经受各种磨难艰难,若世上没有妖魔,若世上没有神佛,若世上没有强大的修士,那么道门释门作为不同寻常的一群人,若不能襄助天下黎民,在他们困厄病痛的时候,帮他们解决病痛折磨,若不能行走于天下,让百姓闻听释道之言,而少一些生活的戾气与恶气,从而互相友爱,少生争端,从而知书识礼,孝敬双亲兄弟和睦,邻里互助,那还有什么意义?”
言及此处,楚南怀满饮一杯酒,站起身,面向动天的启明星。
他慷慨陈词:“世人信奉道门和释门,想要求得庇佑、求得财富、求得健康,这些自然是缘木求鱼。但不可否认的是,释门道门教义,的确有净化心灵,让人心灵纯粹、平静的作用。上善若水,大音希声,大道不争,所以也有些百姓,厌恶了俗世纷争,转而投入道门、释门,寻一丝清净。释门道门,就成了他们逃避俗世、寻求心灵安宁的避风港湾。若是如此,道门释门就不该享受香火供奉。”
楚南怀一招手,小案的酒壶,飞到他手里,他仰头牛饮一番。
半响,他继续开口,语调越来越铿锵,声音越来越掷地有声:“我心中的释门与道门,是剔除人心暴戾与恶念,让人平静生活的一群人!我心中的释门与道门,是弘扬仁爱友善的那一群人!我心中的释门与道门,是弘扬浩然正气,让世界更加美好的一群人!我心中的道门与释门,是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减少人间苦痛,让人间更加和美的一群人!”
“我心中的道门与释门,是走在路上,走在天下的道路上,帮助他人,对天下黎民有益,让世界更加美好的一群人!”
“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哪怕只是美好那么一点的人,都是值得这个世界尊敬爱戴的人。人人平等,众生平等,平等之间,需要的是礼敬友爱,何须畏惧跪拜?”
“我心中的道门与释门,不是需要人供奉,需要人敬畏,需要人跪拜,而自己又不事劳作,没有付出,却能披着光鲜衣衫,心安理得享受他人耕作成果的人!”
“那样样的人,是世界的蛀虫!我的道观,我的弟子,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会让天下黎民知道,道门,是值得他们尊敬爱戴,能够让他们有所依靠的存在!就算不能给他们消灾解难,至少不会拿那些神仙传说唬人,要他们一分一文!就算不能让他们丰衣足食,至少可以让他们心安气宁!”
“这,就是我的道门,我楚南怀想要的道门!”
李晔闻言,精神一振。
山风呼啸,楚南怀衣袂飞舞。
他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补丁多如牛毛的道袍,看起来是那样寒酸不起眼。走在官道上走在市井中,衣锦的富人贵人,不仅不会正眼看他,还会远远捂着鼻子离开,如避苍蝇。
然而此刻,在启明星前,老掉牙的褐皮老道,却让李晔看到了希望。
李晔不禁站起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圣人眼里,苍生与草木都是一样的,不会厚此薄彼,道长缘何会心系苍生?”
楚南怀转身,直视李晔:“圣人看待万物都是一样,不是不慈悲不怜悯,而是大慈悲大怜悯。若是厚苍生而薄草木走兽,总有一天,草木走兽会遭受灭顶之灾,到了那时,苍生还能存在?老道心系苍生,源于心系万物。”
李晔怔了怔,半响后,向楚南怀深深一礼:“受教了。”
楚南怀来到李晔面前,扶住的手,满含希翼道:“殿下为天地而生,还望早日领悟帝道,那才是天地之福。”
李晔又是一愣。帝道,什么是帝道?袁天罡兵解前,也提到过帝道,对李晔说过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