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予我们广建寺院的财物,给予我们广传教义的资格!”
年轻僧人不明所以,显得极为意外。
白眉僧人叹息一声,缓缓道:“你要记住,这个天下只有一个主人,他控制着天下的一切,这个人就是皇帝,是权力的掌权者,是苍生的统治者。无论是释门,还是道门,要广建寺院,首先要得到君王同意。若是君王不认可你,你的教义再好,他也能借着各种名义,让你灰飞烟灭。”
“若是君王认可你,随便一道圣旨,天下就会多出无数寺院。自释门东传,几次大兴,无论是大建寺院,还是广收弟子,都是因为君王支持。而一旦君王抑佛、灭佛,那释门就遭殃了。”
年轻僧人惊疑道:“释门难道不是出世之人,为何还有这么多利益争斗?”
白眉僧人哂笑道:“天下哪有出世之人?释门真要是出世的门派,世人如何会知道释门的存在?这岂不矛盾?说到底,释门是要在世俗发扬光大,生在世俗,死在世俗,哪有什么出世之说。”
年轻僧人想了想,道:“所以这回师父才会帮助李昌言?”
白眉道人道:“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释门对君王有用,君王自然就会扶持,释门一旦对社稷有害,英明的君王就会抑制。”
年轻僧人愕然道:“那我们岂不成了他人的工具?”
白眉僧人道:“李昌言难道不是我们广传教义,兴盛释门的工具?到时候天下释门大兴,力量大到一定程度,这个天下,到底是君王做主,还是释门做主,可不一定。”
年轻僧人若有所悟:“所以我们是在利用李昌言?”
白眉僧人道:“互相利用而已。”
年轻僧人不忿道:“我们释门,怎能被人利用?”
白眉僧人肃然道:“你记住,天下任何门派,任何教义,只有掌权者认为他能存在,对自己有用,他才会存在,否则他就不会存在。即便存在,也会惹得掌权者不高兴,随便一个邪门魔教的帽子扣下,就能把你灭了!释门要大兴,就得对掌权者有用,否则,就没有生存的土壤!”
年轻僧人愕然,不知该如何言语,他显得有些害怕,身体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白眉僧人见他这番模样,叹息一声:“你要明白,芸芸众生,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利用别人的,一种是被人利用的人。不同的是,有的人兼而有之,那么就能成就一番事业。而很多愚蠢的百姓,只能是单纯被利用的人。”
“他们或者有所求,或者有所畏,这便信了教义,拿自己的血汗钱,去供养释门,就成了被释门利用的人。他们奢望释门护佑,赐给他们钱财福禄和安心。掌权者越是无道,百姓遭受的苦难越多,他们就会越求释门护佑。”
“而有了释门这个精神寄托,百姓就不会作乱,掌权者才能高枕无忧!但实际上,释门若是真的如此有能耐,岂不早就霸占天下了,眼下怎会是这番局面?但你同样要明白,释门要大兴,就得靠这些无知的人,来供养我们!”
......
雁门军大营。
李克用目光炯炯的盯着慧明:“所以,释门已经派人去了凤翔,打着要帮李昌言的幌子,实则是为了.......”
他感到匪夷所思,说到这里,竟然停住,一时无法说出后面的话。
慧明则平静道:“不错,正是为了杀安王!”
李克用思绪杂乱,一时理不清楚:“安王坐镇长安,有十万平卢军在侧,怎会去凤翔?”
慧明淡淡道:“陛下有难,他岂能不去?若是仅仅只有凤翔,安王还可只派部分部曲去,但有释门从中作梗,仅有部分大军已是不够。而安王又不得不留一部分大军驻守长安,所以最后他自己也必须去。”
李克用想了想,很快就想明白了,但他仍是有些担忧:“安王修为高绝,前些时日,更是晋升真人境......他练气九层的时候,就能杀真人境,现在晋升灵池真人,谁能奈何得了他?”
慧明目不斜视道:“一个人奈何不了,一百个人如何?一百个人奈何不了,倾释门之力如何?”
李克用听到后面已是震惊不已:“倾释门之力?”
慧明不动声色道:“除了已经抵达凤翔的人,觉晓寺等北方十八大寺,西域金光寺等三十六寺,已经集结金刚境数十人,携释门六道轮回大阵,并八百僧兵团,正在赶往凤翔!我释门遍布天下,底蕴深厚,所有高手倾巢而出,最强手段一并出世,军帅说,能不能杀得了一个李晔?”
话说到最后,慧明虽然依然神色平静,但语调之中,已有铿锵之气,与无上威严。
李克用更加震惊,几乎是目瞪口呆:“北方十八寺,西域三十六寺,数十名金刚境,八百僧兵团,六道轮回大阵......这样的实力,再配合一支大军,灭国都绰绰有余!倾天下释门之力,就为杀一个李晔,这......何异于杀鸡用牛刀?这么做真的值得?”
慧明淡淡道:“只要能杀,就值得。”
“为何?”
慧明道:“因为他挡了军帅的路,而军帅解决不了!为了军帅的未来,释门必须这样做。之前,我们一直都太小觑李晔了,过于掉以轻心,而现在,是时候结束这种错误了。”
李克用半响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神色复杂道:“李晔真的这么厉害?”
慧明的声音,夹杂了肃杀之意:“释门佛眼观过去,观现在,观未来,却唯独看不透李晔此子。他身不在六道之中,运不在三界之内,命不在轮回磨盘之上,如此存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且他本身又修为高绝,麾下平卢军连雁门军都不敢言胜,而今还立下滔天大功,声望重于海内,引得天下苍生侧目敬佩!如此人物,若是放他离开关中,无异于放虎归山。”
“假以时日,天下大势有变,他登高一呼,天下豪杰,有志之士,热血儿郎,势必云集景从!到得那时,杀他的人不能杀得了,败他的军又轻易败不了,军帅如何区处?难道要将这天下,拱手让人不成?难道要匍匐在此子脚下,乞求苟延残喘不成?!”
慧明站起身来,一甩广袖,在帐中来回走动,他眉眼凛然,目光充满杀气,神色更是跟平静背道而驰。
李克用与他相识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番模样。
慧明掷地有声道:“天下大乱,气运流散,此乃大争之世!谁能掌握气运,谁能问鼎中原,成就大业,就能执掌天地气运,上可封神塑仙,下可安邦治国!”
“大争之世,秩序不存,旧的世界已经崩塌,新的世界还未建立,这正是我辈大展宏图之时。释门自东汉传入神州,数百年未曾大显天下,处处受到道门排挤,而今,我释门如何不能夺得天下气运,成为神州之主?”
他转身盯着李克用:“自中国有史,帝王皆出汉人,军帅难道就不想入主中国,以沙陀之王的身份,成为中国的君王,掌控九洲,驾驭天下?!”
李克用望着站在面前,如渊渟岳峙的慧明,嗔目结舌。
慧明一拂衣袖,负手而立,傲然无边,好似睥睨天下,“北方十八寺,西域三十六寺,数十金刚境,八百僧兵团,六道轮回大阵,要杀李晔,的确是杀鸡用牛刀。”
“然而释门此行,为的是大出天下,助军帅制霸九洲,一统神州大地,成为那个至尊无上的帝王!而这些力量,正是军帅逐鹿天下的神兵利器,也是释门送给军帅的大礼。有此神兵在手,何愁天下不平,帝位岂非唾手可得?!”
慧明长身而立,气冲斗牛。
李克用击节而起,终于不再故作惊讶,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抱负野心,“好!有大师相助,有释门倾力辅佐,本帅的大军,势必能够横扫天下,荡平九洲!”
......
终南山腹地。
终南山道门所在之地。
紫霄殿外,有长虹落地。
“张道友,别来无恙。”终南山掌门许平镜,满面笑容朝长虹落下后,露出的人行礼。
“许道友,多年未见,风采更胜往昔。”说话的,竟然是蓬莱掌门张九陵。
两人客套寒暄半响,正要携手进门,忽的天空有一道彩虹掠来。
待彩虹近了,张九陵和许平镜这便看到,那竟然是脚踩仙剑,御剑飞行的一个彩衫女子。
飞剑转瞬到了两人面前,悠忽急停,剑上的彩衫女子轻轻跃下。那是一名徐娘半老,但美艳动人的女子,眉心一颗朱砂痣,给她平添了一股慑人之气。
看到这人,张九陵和许平镜都是抱拳行礼,许平镜笑容更甚:“二十年过去,白道友倒是更显年轻了,贫道这小小道观,有白道友捧场,真是蓬荜生辉。”
这女子名叫白惊雪,正是蜀山掌门。她的脸虽然美过牡丹,但神色却很清冷,对许平镜的热络一点反应也没有,淡淡道:“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其他人可到了?”
说话间,天际两道长虹相对而来,正巧是一南一北。两名道人不分先后落地,都是白发老者,北面的稍显矮胖,南面的皮肤稍黑。
“吴道友,好久不见。”
“王道友,近来可好?”
这两人,正是雪庐掌门吴金陵,和洞庭湖掌门王三仙。
至此,天下道门五大派,东蓬莱西蜀山,北雪庐南洞庭,以及终南山,已经是齐聚一堂。
五人各自打过招呼,参拜过真武玄天上帝的神象后,相继进到偏殿厢房落座。主殿供奉真武神象,自然是没有座位的。
五大道门的掌门,平时虽然有来往,但也不多,而且彼此虽然同出一脉,但都是竞争对手,有些还有宿怨,以往碰到了说不定还要出手,最不济也要斗嘴,此刻却是和平共处,安安稳稳在蒲团上坐下。
众人蒲团的位置,摆放的很有讲究,五人恰好坐在五角星的五个角上,如此谁也没有在座次上占到便宜,或是吃亏。
依旧是寒暄半响,说了许多客套话,许平镜见白惊雪面露不耐之色,向来知道这位美人火爆脾气的终南山掌门,便将话题带入正题。
他道:“闲话休叙,咱们说正事。李晔此子,日前晋升灵池真人,已经无法控制,且他不尊道门,还想要把道门变成手中彻头彻尾的棋子,完全听从他的号令,跟衙门无异,这是我们都无法接受的,所以他必须要铲除!”
“但单凭任何一门,都力有不逮,如今,是时候联手对敌了。天下五大道门,唯有掌门联手祭天,方能开启诛仙大阵,引仙庭神威降世,诛杀妖孽。而今,距离上次开启诛仙大阵,已经足足过去三百年,是时候再让世人记起,道门,为何能屹立于神州,数千年而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