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寒光盘腿坐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
太后立在他身前,两人隔着一道栏杆,她低头看着他。
幽幽火光照亮了她的面庞,亦照亮了她脸上的血……一滴血珠自她眼角滑下,滴落下巴,坠在寒光面前。
寒光愣愣的看着她,良久,忽然面色狰狞,纵身而起,一身锁链响如风雷,他愤怒的吼道:"你对自己做了什么?艳骨!"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此时此刻,交泰殿中,真正的太后正手持菱花镜,痴痴的看着镜中容颜,娇丽如芍药带露,秀美如芙蓉出水,如此绝色倾城,也难怪国师会对她这般痴迷。
身后的宫女为她梳起飞仙髻,言语间充满羡艳:"姑娘你真美,国师今天见了你,一定又会留宿于此的。"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唱道:"国师驾到!"
宫女脸上飞过两朵红云,如小喜鹊般雀跃道:"姑娘姑娘,国师来了!"
太后一回头,见她痴痴的望向门前,不禁单眉一挑,淡淡道:"贱婢,国师是你这样的人能够垂涎的么?"
宫女闻言一楞,连忙低头道:"奴婢不敢。"
"哼,回自己房里跪着去。"太后吩咐完,将之抛在身后,换上一副温柔的笑靥,迎向门前,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等到了明天,一定要好好清理一下这宫里的侍女们,若还有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便随便找个理由罚去浣衣局,让她们洗上一辈子的衣裳,看她们还敢不敢打国师的主意。
门扉分开,掠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在抬眼看到太后的那一刹,烟消云散。
"艳骨。"他抬手将身前的女子拥入怀中,声音低哑温柔。
太后的身体在他怀中僵了僵,然后柔软了下来。
原来国师大人也有这般温柔的一面。她眼角一片湿润,与花艳骨换皮时的恐惧,忧虑,怀疑刹那间化为一池温水,柔软了她的心田。
"罢了。"她心想,"世家出生,太后之位,以及这整个后宫的生杀大权,便都送给那花艳骨吧。她也真傻,那些东西,哪里比得上国师大人的爱慕。我虽不知她为什么要跟我换皮,但是他日,她即便是后悔来找我,我也不会认的。从今日起,我便是花艳骨,是当世第一的美人,亦是国师最爱的人。"
掠影扶着她的肩,缓缓将她拉离自己,一双狭长凤眸凝着她的脸。
太后从小到大都不曾被男人这般盯过,当下脸上绽开两朵红晕,将脸别向一旁,细声细气的说:"国师,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一只粗糙的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与之对视,尔后倾发如瀑,冰冷的唇如一点雪花,落在她的唇上。
太后脸红过耳,呼吸急促,小鹿乱撞,双眸微阖,直到那唇离了她的唇,她才不舍的睁开双眸,只是一抬头,见到的却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一双狭长凤眸冰冷冷的凝着她,锐利的如同两支上了弦的箭,只欲射进太后的双眼之中。
"你是谁?"他冷冷的问道,声音里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我是艳骨啊!"太后被他骇的倒退一步,眼中含泪,一不小心落在手背上,低头一看,却发现团在手背上的乃是一滴殷红殷红的血珠子。
太后惶恐的抬头,愣愣的看了掠影一会,然后大叫一声,扑向桌上的菱花镜。对镜一照,只见镜中女子容貌依旧艳美,可眼角却缓缓滑下一行血泪来,将这倾城的皮相染出凄艳之色来。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太后颤巍巍的抬袖抚面,可脸上的血泪却越擦越多,直到掠影几步上前,一手白瓷小罐,一手蝉翼刀,青色药膏倒在蝉翼刀上,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蝉翼刀飞速划过她的脸颊。
"不许哭。"掠影冷冷的说。
"是是。"太后拼命忍住泪,道,"国师救我,国师救我。"
掠影却连一句安慰话都不肯对她说,只快速给她上过药,便起身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吩咐道:"来人!"
"国师你别走!"太后遭此大难,一边将花艳骨恨到骨子里,一边害怕的浑身发抖,见他要走,连忙膝行至他身边,双手抱住他的大腿,哭求道,"陪陪我,陪陪我,我不会耽搁你很多时间的,一会就好……求你陪陪哀家!"
掠影缓缓回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太后。"他声色如刀,冷冰冰的刮过她的耳畔,"我如今留你一条贱命,只是要借你这身子,养着这张皮相……你胆敢欺骗我的罪,我回头再跟你算!"
太后肝胆俱裂。
而冲进宫门的宫女早已将她押下。
双臂被宫女提着,她的眼里却只有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她奋力挣扎了一下,朝那个背影大声吼道:"国师!为什么?"
为什么我对你的爱慕,你从来不屑一顾。
为什么我对你的付出,你从来视而不见。
可惜她心中的疑惑,终无人为她解答。
那个男人由始至终,都不曾回头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