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停下上补习班。
瑾瑜是个天才,她在学习上从来没有感觉到困难,不仅如此她也十分努力。
不过我在瑾瑜的记忆里基本没有看到任何娱乐,也没有要好的朋友。
不过瑾瑜忘我的学习得到父母的表扬,也让父母脸上有光。
她看着父母脸上未曾消失的笑容,她有了更多的动力。
瑾瑜凭借自己的成绩上了重点初中。
在初中她同样畅通无阻,永远是年级第一仿佛一个不可战胜的神话。
虽然瑾瑜的记忆里大部分都是学习,不过瑾瑜的心情一直都是快乐的,幸福的。
直到她换了一个新同桌。
是个女生,同样学习很好,但是她完全属于靠脑子的类型,很少认真学习,但是成绩一直处于仅次于瑾瑜的第二名。
她也看得见瑾瑜的努力,对这个名次从来没有不服过。
瑾瑜也知道她跟自己的差距,并没有影响自己的心态,依旧每日刻苦学习。
但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和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孩子坐在一起终究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瑾瑜从她那里感受到了许多学习之外的快乐,她那十几年未曾动摇的心,被撼动了。
她开始上课发呆,跟同桌聊天,传纸条,讨论八卦,追星,偷偷玩手机,甚至有了心仪的男生。
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
但是初尝禁果的瑾瑜把握不好尺度,很快最近的一次考试她跌落了神坛。
老师约见了她的父母,这是第一次她的父母被老师批评教育。
回家之后,父亲大发雷霆,对着封雪大喊大叫,母亲也是坐在一旁伤心地哭泣。
瑾瑜不明白,她放下书本之后,看到很多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她甚至拿出自学写的小说,画的画想以此证明学习不是她唯一值得父母骄傲的地方。
但是画被撕毁,小说被烧毁。
这些是没用的东西,不被需要的东西。
她只需要学习来证明自己。
委屈和逆反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第一次跟父母大吵了一架,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没过多久,母亲走了进来告诉她,为了让她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家里花费了巨大的费用,父母把所有的积蓄和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现在为了供她学习每天都要打两份工。
瑾瑜没有感觉羞愧,而是感觉压力山大,因为父母的期望她无法像其他女孩子一样选择生活。
自那之后,瑾瑜没有再去尝试学习之外的东西了。
然而自那之后的日子,每天依旧是刻苦的学习,但是没有往日的温暖,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和冰冷。
冷的好像我除夕那天被赶出家门,一个人走在风雪之中。
那种灰暗冰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高中,大学,研究生,博士生,博士后。
她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为父母换上了大房子,让父母不再劳累。
可是她看着父母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喜悦。
直到末世爆发的那一天,冰冷的日子彻底绝望了。
甚至在她得知自己要被当成交易的物品那天夜里,我到来之前,瑾瑜已经用床单裁成白绫,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为了同学们可以更好地活下去,她决定发挥自己仅存的价值。
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去发展,她有了跟更好的生活条件,有了真正珍视她,给她自由,给她选择的人,有了带她走出桎梏,看向真正的世界的人。
有林彩陪她嬉闹,有赵玲跟她拌嘴,有封雪同她看书,有零像女儿一样黏着她。
她的生活,她的记忆如她十几年前一样再一次变得温暖。
记忆停止在她刚刚闭眼的那一刻。
我复制了她所有的记忆,包括我陪着她到最后。
向死而生,我没有创造出这段记忆。
这句话无关紧要,但是这是唯一能证明瑾瑜的灵魂也到达了这具躯体的记忆。
我睁开眼睛,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缓缓落下。
叶小婉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默默离开了。
我看向瑾瑜,轻声说道:“一会儿见。”
瑾瑜点点头:“一会儿见。”
我把手伸向杨瑾瑜,她已经干瘪的身躯化作零星的触手被我注入到新的躯体当中。
我把新的躯体放在床上,放在瑾瑜刚刚躺着的位置。
“再见。”
我离开房间,走到阳台,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手抖地点着烟,但是眼泪打湿了火机,点了好几次才点上。
我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试图以此平静我内心的躁动。
紧张,不安,害怕,悲伤。
我顾不上刚才精密工作的劳累,只是站在阳台,抽着烟发愣。
封雪看见了,没有过来。
零看见了,也没有过来。
她们知道我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挽救瑾瑜的办法从来都没有跟她们说过,因为如果失败了,跟害死瑾瑜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决定太过沉重,我只能让我自己来背负。
日落西山,地上散落的烟头,干哑的嗓子。
我还在等待,等待着瑾瑜醒过来,走出那个房间。
就在天要完全变黑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赶紧回头去看,瑾瑜正站在门口。
我们四目相望,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瑾瑜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对我说:“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话语好像在安慰我,不,她一直以来都在安慰我。
明明是她生死攸关,却还要费尽心思让我不要担心。
我看着她的脸庞,试探性地问:“瑾瑜,你知道向死而生吗?”
那一刻我的呼吸都停止了,我无能为力地等着她的答案。
我多么希望她会说:“知道啊!你不是刚跟我说吗?”
瑾瑜微微张开双唇,表情略有疑惑。
“林煌,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