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朕可是在为你开怀。”儒雅男子笑起来,眸光半是慈爱,半含戏谑:“你可知今日有人来求朕赐婚?”
“赐婚?”她素手托腮,微微凝眸,挑眉道:“莫不是哪家的小姐瞧上了陛下,求了自家的父亲来与陛下说亲?”
说到这里,她便又洒然一笑,似是而非道:“陛下可真是好福气啊,分明人到中年,还是有一堆年轻女子赶着鸭子似得想嫁进宫来,啧,这老牛吃嫩草的典范,我孟青丝只服陛下这一家。”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她神色满是戏谑,俨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温婉如水、小心翼翼,隐约之间,便有着一股子肆意飞扬之意,叫人生不出一丝恶感。
“你这小妮子!”儒雅男子瞪了她一眼,随即手中执着的那白子便毫无预兆的丢了过去,故作恼怒道:“朕真是宠坏你了!”
“咻”的一声,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稳稳的便夹住那被丢过来的白子,而后她抿唇一笑,便挑起眉梢道:“陛下莫要恼怒,青丝这可是在夸陛下呢!要是青丝在陛下这个年纪还如此能招蜂引蝶的,铁定要乐的喜不自胜。”
见她这么说,那儒雅男子不由莞尔一笑,故作叹息道:“既是如此,那么君行找朕求娶你的事情,朕便推去了罢,也好让你到了朕这个年纪,还能够享受一番被追逐的乐趣。你要知道,一旦将来嫁了人,便没法子像如今这般肆意洒脱咯!”
“陛下说的可是当真?”苏子衿听见自己声音有些发颤,似乎极为愉悦:“君行真的同陛下来求娶了?陛下可莫要诓骗青丝才是。”
“朕何时诓骗过你了?”他瞪了一眼她,颇有些感叹道:“女大不中留啊,方才还打趣朕呢,怎么一说起君行,你就这般女儿家娇羞的模样?那股子凶悍劲儿去了哪里?”
“唔。”她装模作样,颇有些不自然的笑道:“陛下怎的说青丝凶悍呢?分明陛下前些日子还说青丝是个柔弱的女儿家。”
说着,她攒出一个笑来,刻意便没有回答关于婚事的问题,显然心中有些羞怯说不出口。
“罢了,朕也不逗你了。”儒雅的男子摇了摇头,温和笑道:“朕晓得你与君行一直互生情愫,你若是应允了,朕便给他一个答复,左右你如今也是十四岁了,嫁人成家,倒是不算太早。况且,他是朕看着长大的,性子不错,与你也是般配。”
十四岁成亲吗?她忽然有些顾虑,若是她成亲去了,那么便再无法涉足朝堂,再无法帮陛下……
“青丝。”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儒雅的男子微微一笑,便慈爱道:“朕一直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子,不必吃那些苦,受那些罪。届时,朕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新的名字……是了,朕都想好了,你的新名字——子衿,怎么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说:“你是朕心中的珍宝,在朕的心中,自是该配这般美好的名字。”
“子衿?”她敛下眸子,喃喃念了这么一句,忽然璀璨一笑,尚未长开的柔媚小脸浮现起七分欢喜,三分愉悦:“陛下赐的名字,青丝很是欢喜。”
“青丝,这东篱的天,离了你还是照样蔚蓝,便是真的有何灾难,那也是天不遂人愿。”他微微笑起来,神色极为从容,仿若一个慈父那般,深深凝望着女儿的脸,道:“你已经为东篱,做的够多……”
“也该是时候做回自己了。”她听到他这样说道:“届时,朕会以你这小妮子的父亲的名义,为你主持婚事。”
她来不及喜悦,突然之间,天地昏暗起来,苏子衿听到有人在同她说话,那人跪在地上,面若滴血。
他说:“陛下驾崩了!”
陛下,驾崩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陛下分明身子硬朗,怎么可能驾崩?陛下分明说要主持她的婚事,怎么可能就这么驾崩了?
她死死盯着那跪在地上的人,眸底的光芒一片片碎裂开来……
场面一转,风雪飘飘然落下,猩红的颜色布满整个山头。
“青丝,快跑!”远处有人骑着快马,冲她嘶吼:“青丝,是局!一切都是局!你快跑啊!”
“若水?”她失魂落魄的伫立在那儿,眉眼黯淡,喃喃道:“他们说,陛下驾崩了,是不是骗我的?陛下明明说过,要看着我出嫁,明明说过将来……”
“陛下……是被他们毒杀的!”马上的小姑娘眼眶红起来,却还是固执的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来,只一个劲的冲着她呐喊:“青丝,你快跑!这是他们为你设的局啊!求你快跑!”
设局?毒杀?苏子衿手中五指微微拢紧,艳绝的脸容浮现一抹森然恨意。
这时,一道利箭冲破风雪,她来不及上前护住,马上那个小姑娘已然被射杀于冰雪之中。她楞楞的瞧着那个落入雪中的小姑娘,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埋在风雪之中,鲜红的血一口又一口的至她嘴中喷涌出来。
“……丝,活……下去!”
……
……
“子衿,醒醒。”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嗓音:“子衿,咱们到了。”
苏子衿微微睁开眸子,眼前出现战王爷那张俊美而成熟的脸容,她盯着他,忽然之间便想起了某个逝去多年的儒雅男子,那个……她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的慈父般的男子。
可是,教会她明白父亲是什么含义的陛下已经不在了,她再也不能与他对弈棋局,再也不能与他打趣玩笑,再也不能听他唤一声:小妮子。
恍然之间,她又想起了若水。那个最是怕死、怕疼,连手指头被绣花针刺破也要哇哇叫个不停的若水,却最后为了她不顾一切……
那七零八落的梦,仿佛在提醒着她,他们都不在了,唯独剩她一个了。
瞧着苏子衿眼底的恍惚伤情之色,战王爷不由柔下声音,眉宇之间便浮现起一抹担忧,道:“子衿,可是做了噩梦?”
这样的苏子衿,是战王爷不曾见过的,如此脆弱、如此茫然不知所措,她就像是个被吓坏的小姑娘,做了噩梦却连哭闹也一时间忘却了。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的战王爷心疼不已。
苏子衿微微一愣,整个人还处在有些迷梦的状态,于是一时间便不知作何反应,只皱了皱眉梢,眼底依旧是迷茫。
只是,下一秒,战王爷忽然将她拥入怀着,低声呢喃道:“不要怕,子衿,今后有爹爹在。”
他的语气极轻,仿若她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副小心呵护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的心房被攻破开来,那一直以来裹着寒冰的心,忽然便被融化了,开始有些柔软起来。
感受着那份属于父亲的柔情,这一次,苏子衿竟是意外的没有任何反应,她任由战王爷抱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眶有一刹那微微泛红。
马车外,战王妃瞧着苏子衿的模样,既是心疼又是叹息,她知晓苏子衿一直与战王爷很是不亲近,她好像一直对父亲这个词陌生的紧,即便唤父亲二字的时候,眼底也一片疏冷。而战王爷一开始对苏子衿的猜忌,她也看在眼里,只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两人的隔膜总算是渐渐消融了一些,如今瞧着父女两的这片温馨模样,她心中很是感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