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太阳不错,后头柴房的窗户小,只有一丝丝阳光照进来,洒在正在干活儿的雀儿身上。
如果只看雀儿的脸,白白净净的,可一看身段,虽然发育得不错,可细胳膊细腿的,实在是瘦了些,这几年,从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家闺秀到如今手脚麻利的花楼储备姑娘,吃了不少苦。
几个小厮把桌椅板凳扛进来放下便走了,这一放,灰尘噗嗤噗嗤地扬起来。后院有柴房四间,最里头的那间放了陈年旧物,八百年没有人倒腾过了,脏得很。
好在雀儿的手也巧得很。
林间秋就出去上了趟茅厕的功夫,她就把桌子附近打扫得干干净净,道:“公子,你干活儿的地方打扫好了,其他地方我继续打扫,会轻轻的,不影响你。”
林见秋的目光落到了她脖子那的鞭痕处,渗着血,皮都破了。
这死老妈子,下手真狠。
“不打紧的,还是好事儿呢。”雀儿见林见秋看着自己的脖子,她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疼得一哆嗦,却笑了笑:“身上有伤,就不用伺候男人了。”
说到这,她的目光黯淡了下来,立刻背过身去,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说我了。公子,你没有必要跟王妈妈顶着,她是这儿的主人,有打你的权利,甚至说有管教你的义务。你帮了她忙,她赏你口肉吃,就不错了。”
雀儿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透着顺从,这是她在这儿从十岁生活到如今十五岁得出来的经验。
十五岁,花楼的姑娘们可以拿出来卖了,她在后院里帮忙打杂的日子也到了头。
雀儿漂亮,打小就漂亮,到了十五岁长开了些,更是好看了。在这儿,十六岁出阁当新娘子的比比皆是,十五岁,能卖个好价格了。
第一滴血,还是颇多人好这口的。
“雀儿,你赎身要多少金?”林见秋问道。
“我?”雀儿停下手里的活,似乎对他这个问题十分意外,回过头来,圆溜溜的眼睛在圆乎乎还有婴儿肥的脸上,看着令人本能地产生一种保护欲。
她抿了抿嘴,垂下眼眸:“我是罪官之后,买进来的时候只花了十个铜板,可赎身的话,要加上这些年在王妈妈这儿吃穿用度的支出,七七八八的……得八十金片子。”
八十金片子,这要是再加二十金片子可就是一锭金了。
放在其他当红的姑娘身上倒也不多,可搁雀儿身上却是一笔大开销。
在花楼,头牌的赎身金是最高的,远远不止一锭金,可说实在的,真正为自己赎身的头牌极少。因为你入了这一行,想再出去过良家妇女的日子?难。
戏剧里头为头牌赎身的公子哥儿,在现实中还是极少的。这不是爱情不爱情的事儿,这是社会地位的事儿。穷小子拿不出这钱,拿得出钱的公子哥儿,犯不着趟这趟子浑水。
像王妈妈,年轻的时候以为遇到了自己的爱情,拿出所有家当为自己赎了身,结果呢?最后还不是一拍两散,最后还是回归老本行。
“进了这个院子,就很难走出去了。”雀儿的肩膀颤抖了起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可以看到她的未来,在十五岁的这一年,总归会有一个公子买下她的第一滴血,或许第一滴血后,还会持续一段日子整天跑来,可总有玩腻的一天。随后,她就跟其他姑娘们一样,天天拿着手绢儿吆喝着伺候各位公子。
这些公子或肥或瘦,或黑或臭,有的脾气还不好。但没法子,她都得忍着。
依着她的模样和才气,成为头牌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儿,到了十八岁,女人的味道一旦开始散发,柳妹儿就得靠边站。
这个时候,她会拥有头牌的特权:挑选公子哥来伺候。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林见秋问道。
“想过,天天在想,但是,我是不可能了,哪怕我走出去了,也不是良家了,罪官之后加花楼姑娘……”雀儿转过身,冲着他淡淡笑了笑:“我知道你想离开,小厮的赎身金是五十金片子,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我……这些年,我存了三十个铜板,到时候都给你。”
“你都给我?”
“嗯,反正我又出不去,而且,这样的日子,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哎呀,我说这个干嘛……”雀儿背过身,林见秋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的厌世。
林见秋没有再说话,他坐了下来。
一个厨房丫头送来了一堆布和墨,今天早上他在大门口‘采访’的时候,承诺了乡亲们,明天还出一期。而那四个嘴巴皮子最能说的人,还得给他们画出q版的头像。
“王妈妈说,白天把这些写好,明天好发出去。”
“好的。”雀儿接了过来,打发完厨房丫头后,转过头好言相劝:“公子,这一百篇我帮你,不要再跟王妈妈顶嘴了,我们抓紧点,在明天晨起之前写完,要不然又要吃鞭子。”
林见秋接过粗布,他抖了抖,往桌子上一丢:“今天是你休息的日子,你休息,这玩意儿,咱们今天不写。你忙了一宿,这有张床,你睡觉,我弄个板子随便躺躺,也休息了。”
“不写?!”雀儿惊讶地瞪圆了她本来就大的眼睛:“你会被王妈妈打死的!”
“嘘……”林见秋把手放到嘴边,又指了指杂物里那张小床:“把床收拾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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