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洛普也仿佛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她有些不确定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中,十二翼炽天使,巍峨的黑色圆柱,滔天的火焰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你难道要留在这里欣赏甬道岩壁上索罗伦斯的雕刻作品?"陆斯恩笑道。
裴娜洛普这才把她温热的手放在陆斯恩掌心。
陆斯恩牵着她,缓缓离去。
"你是谁!"
身后传来米延的喊声,这是又一个困扰,如果陆斯恩不告诉他,相信这个疑问会比那个交给他索罗伦斯灵魂的恶魔身份带给他更多纠集。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陆斯恩?夏尔?欧德修梵克?烈金雷诺特...尊敬的米延修士,忘记他人的姓名,不只是对他本人的不尊重,尤其是对他的姓氏所代表的历史和荣光的不尊重。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陆斯恩回过头来,缓缓地告诫米延。
"我现在应该做什么?"米延迷茫地喃喃自语,又期盼地望着陆斯恩,希望他能够给一个选择。
"重返圣徒之路。"陆斯恩率为思索之后,给了米延一个选择。
米延无奈地苦笑起来,他身后幽深的黑暗深渊仿佛是他无法甩脱的背景。
"相信我,成为一名圣徒,并不在于你的作为是否符合经文教义,也不在于格吉尔的清教徒守则的约束是否将你包裹得严严实实。"陆斯恩伸出一根手指,"一名真正的圣徒,只在于他是否领悟了始祖的意图,在这片广阔的大陆上,为信徒的虔诚信仰做了什么。"
听到这样的话,米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桫椤圣殿的七十二柱魔神,这些沾满了天使血液,让那洁白羽翼堕落如血的魔神,会劝导自己成为一名圣徒?
而且还能够以一种十分透彻的方式解说圣徒的定义?
难道说只有真正了解经文教义的恶魔才是真正的恶魔?他是在诱惑自己?在引诱自己靠近真正的黑暗?
米延犹豫着,可是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和职责已经完成之后,除了对生命的眷顾,他并不知晓自己存在的意义,他需要一个导师。
他选择了一个恶魔作为自己的精神导师,而这个恶魔为他指引成为圣徒的道路。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绝妙的存在意义。
"你不必在意我的身份,你只需要了解一切,然后做出自己的判断。"陆斯恩犹如一个合格的,孜孜不倦的导师,"我想你并不知道如今的教廷已经分裂,伯多禄教廷统治着多米尼克大陆绝大多数教区,而存在于樱兰罗帝国的格吉尔教廷,开始引导它的信徒回归最原始的教义,撇弃对政治的干涉,对金钱物质的追逐。"
"你可以凭借自己的判断做出选择,以一个迈向圣徒之路的信徒做一些事情,就像巴萨罗姆二世做的那样,真正地统一了各大教区,从而成为序列仅次于格吉尔的圣徒。如果你能够在格吉尔教廷和伯多禄教廷的圣战中做出足够的贡献,我相信雅维赫绝不介意让你成为第十三位圣徒...要知道如今的多米尼克大陆上,并没有谁比你更具备走入天国的资历。"
陆斯恩说完,不再理会米延,走出了甬道。
对于恶魔来说,苦修士是最难以受到诱惑的人类,而米延不同,他希望自己成为一名圣徒,存在着欲望就能够被诱惑,只需要找到埋藏于他心底的野心,恶魔的引诱总不会落空。
即使按照宗教历史的发展,陆斯恩也认为格吉尔教廷比伯多禄教廷更符合这种发展趋势,更何况米延作为格吉尔的弟子,无疑更亲近格吉尔教廷和圣格兰姆耶主张的各种近似清教徒的教义,以圣米延修道院在艾斯潘娜王国的地位,陆斯恩再做出一些推动,米延足以成为整个艾斯潘娜王国新的宗教教父,从而让艾斯潘娜王国成为第一颗反叛伯多禄教廷的棋子。
最重要的是,陆斯恩必须满足掌握着艾斯潘娜王国政治立场和军事力量的贵族阶层的利益野心,让他们真正支持樱兰罗帝国的教廷模式复制到艾斯潘娜王国,才能算是真正地成功。
当陆斯恩走出甬道,感受到岩石上那冷冽的寒风时,米延依然没有走出来,似乎还在思索着陆斯恩的话,犹豫着没有做出决定。
陆斯恩却相信,米延终究会走出来,多米尼克大陆必定会出现一个足够份量搅动伯多禄教廷在艾斯潘娜王国根基的人物。
"陆斯恩,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始终紧握着陆斯恩手的裴娜洛普在陆斯恩望向她时,不确定地发问。
风搅乱了她的发丝,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些许的疑惑让她多了一份若人疼爱的妩媚,一个端庄优雅女性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迷茫和柔弱,有着让人难以抵御的诱惑力。
陆斯恩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这种亲近的感觉总是在共同经历一些事情后不经意地建立起来。
裴娜洛普显然也有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拒绝陆斯恩亲昵的动作。
"刚才你看到了圣米延,他使用了黑暗神术延长自己的生命,颠覆了你对他的信仰,你了解到了圣米延修道院罪祈祭坛的真相,你也看到了我使用神术做出了一些超出你意识能力的事情。"陆斯恩自然地说道:"仅此而已。"
"我觉得是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天使。"裴娜洛普露出憧憬的表情,对于她来说,天使象征的纯洁美丽是如此的让人向往,以至于这成为了她最深刻的记忆。
"你还被天使拥抱在怀里,她还亲吻了你,这不是梦...你是一个被天使亲吻祝福的幸运的女子。"
"真的吗?"裴娜洛普狂喜地搂住了陆斯恩的脖子,她并不需要陆斯恩给她一个确认的答案。
她雀跃着,跳了起来,她将她温润的唇凑向陆斯恩的脸颊,在快要接触的那一刹那,她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怔怔地停住了这个唐突的动作。
"抱歉,我太失礼了。"裴娜洛普脸颊上喜悦的晕红依然没有消散,只是语气中有着难以遮掩的羞涩,她可不觉得这位在任何时候都带着点冷漠地矜持的陆斯恩先生能够自然地接受她的吻。
"我可是希望你更加失礼一些。"陆斯恩十分失望。
这只是客套吧...虽然感觉和陆斯恩有些亲近,但裴娜洛普更觉得这种亲近是单方面的,是自己对陆斯恩先生的亲近,而让自己有那种被动接受陆斯恩先生亲近的心理准备。
她很清楚自己刚才经历的那些并不是梦,那是她所生活的这个平凡世界掩盖着的真实存在,那是遥不可及却又会影响她周围一切的存在,而自己就是平凡世界中如蝼蚁的一员,陆斯恩先生却是在背后俯瞰着平凡世界的那种存在。
他虽然在自己的身边,虽然握着自己的手,却是如此的遥远,可以感受到他从云端投注下来俯瞰的目光,自己却无法穿透迷雾和云层看到他的脸。
"让我们离开这里吧。"裴娜洛普抛开那些纷杂扰乱的思绪,嘴角抿出笑意,"我想你现在不会再告诉我,必须等着别人发现我们才能离开这里吧。"
圣米延修道院不是个冷清的地方,但这里绝不是一个会有人到处乱逛的地方,有序的生活让这里的苦修士绝不会在不应该的时间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场合。
残败的木板摇摇欲坠,寒风穿过廊道缝隙呜咽哀鸣,湿漉漉的岩壁上沾满了雪花冰晶,罪祈祭坛的通道裸露出来,那些化作溶液的安洛圣石却又开始恢复原状封闭入口。
一直到那个尖锐的钥匙图纹出现,米延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也不知道米延真正出现会带给整个多米尼克大陆多大的冲击,毕竟那可是格吉尔的弟子,真正接触过圣徒的人。
至少这座圣米延修道院就会凌驾于艾斯潘娜教区红衣大主教本堂圣撒格拉朵大教堂的圣地。
陆斯恩看着这些破败的廊道,却是想这些东西能否在米延出现后再次留存下来,到时候要修缮圣米延修道院的名流富绅肯定络绎不绝,即使是尤索修士也未必顶得住这种热情的压力。
"当然,我们不需要等待别人来发现我们。"陆斯恩收回目光。
"然后呢?"看到陆斯恩没有下一步动作,裴娜洛普疑惑地问道,能够召唤出那么庞大黑色圆柱的陆斯恩先生,只怕都能够摧毁整座阿基博格山峰,更不用说跨越这不过十来尺的距离,跳上廊道安全的地方。
"我们可以主动让别人来发现我们。"陆斯恩捡起一块碎木板,奋力投掷出去。
裴娜洛普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块木板将诵经室唯一的一幅完好的彩窗玻璃砸碎,准确而力道十足。
几个苦修士从窗户里探头出来,他们即使再如何醉心经文,也会被玻璃破碎的声音扰乱。
"根据多明尼卡神学院学者们的调查,玻璃破碎的声音是最容易引起人注意的声音,因为这种声音往往象征着暴力,血腥,失败的婚姻诸如此类。你可以在任何一本文学作品中,看到以破碎的玻璃声音来衬托的场景。"陆斯恩向裴娜洛普解释,"如果是大喊大叫,我们的声音会被山风撕扯成碎片,没有人可以听得到,更何况淑女和绅士是不会因为些许困难就大喊大叫的,那会让人感觉我们似乎气急败坏了。"
登上苦修士们拉来的软梯,裴娜洛普回头对陆斯恩说道:"我知道,砸碎玻璃一定是因为这是文学作品中常见的求生示警手段,所以它符合一位绅士做派。"
"是这样的。"陆斯恩随后登上了软梯。
陆斯恩很快就见到了脸色发白的巴尔克骑士,这名听着苦修士颂经酣然入睡的骑士,在看到陆斯恩和裴娜洛普差点掉下悬崖时,都有心跳下悬崖了,他无法想象自己要保护的人在登山游玩中出现意外,他将会在菲兹捷列家族遭受如何悲惨严厉的惩罚。
"陆斯恩先生,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再离开你三尺以外的距离。"巴尔克慎重发誓。
陆斯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在这件事情上巴尔克确实失职了,但至于如果巴尔克随身跟随,陆斯恩是否会方便走入罪祈祭坛,那又不是衡量巴尔克失职的背景了。
在陆斯恩的偏见中,他更愿意让女人了解他,看到他接近真实的一面。
虽然圣米延修道院的苦修士们并不介意陆斯恩的求救方式,但陆斯恩依然坚持将那些破碎的玻璃渣子从尘土,叶子,纸屑中寻找出来,他将它们一点点地在羊皮纸上拼接起来,然后用牛筋胶黏在一起。
尤索修士那张被苦修士清规训练的没有多余表情的脸庞也不由得流露出惊羡的神情,他看到这位年轻的贵族绅士不只是将彩窗玻璃上的绘图拼出原形,还利用那些裂纹和牛筋胶沾上色彩,描绘出了更加瑰丽神圣的场景。
"你是一名艺术家,并且是虔诚的信徒...一般人难以再它们的画笔中呈现出那张神圣信仰的气息。你看这名信徒在看到神迹时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真实...还有圣格吉尔的表情,我几乎会认为你是在看到圣格吉尔后临摹下来的。"尤索修士毫不吝啬他的赞美,早前在山下时他还认为陆斯恩一行人是和哥达一样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现在陆斯恩已经在他心理上升到可以结交的对象了。
"有尤索修士这样的赞美,陆斯恩先生你甚至可以为任何一座教堂添加壁画和彩窗。哪怕是圣撒格拉朵大教堂,这座修建了近千年依然没有完工的大教堂,还需要更多像你这样优秀的艺术家。"裴娜洛普的语气说不清楚是揶揄还是赞赏,但陆斯恩总是出人意料地给了她许多惊奇,让她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着迷般的兴趣。
"圣撒格拉朵大教堂,一直是我最欣赏的教堂建筑之一,那种将光明和黑暗结合在一起,以一种恐怖的方式呈现出神圣场景的风格,足以让它的总设计师高迪成为在建筑艺术上不亚于达文西斯的大师。"陆斯恩和巴尔克,裴娜洛普告别了送行的苦修士们,谈起了艾斯潘娜王国的著名建筑。
巴尔克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恭敬的苦修士,有些难以理解苦修士们的这种姿态。
"圣米延修道院很少接受善款,那些缺乏锻炼的艺术家们又难以攀登高峰来圣米延修道院留下他们的作品,圣米延修道院更不可能用足够的金钱打动他们。苦修士们更希望信徒能够以虔诚和亲自付出的方式为圣米延修道院修缮或者装饰,你们看到的那副彩窗至少已经悬挂了数十年,并且还不是什么佳作。我为他们留下这样一幅彩窗作品,并且是在沙尘,落叶和纸屑中完成,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真正虔诚的信徒。所以他们的态度才会这样亲近热情。"陆斯恩向巴尔克解释道。
"你向圣米延修道院捐赠十万金币,他们也不会在意,可是如果你向圣撒格拉朵大教堂捐赠十万金币,我们亲爱的红衣大主教也会亲自接见你们。"裴娜洛普微带讥讽地说道。
"所以圣米延修道院赢得了敬仰,而走过圣撒格拉朵大教堂的人们会心存敬畏。"一个柔和好听的女声飘来,"陆斯恩,你知道敬仰和敬畏的区别吗?"
陆斯恩顺着声音望去,一朵湛蓝色的小花在寒风中颤颤巍巍地抖动,它被别在一块小碎花头巾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