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是,日落黄昏,天上黑影时便敲响净街鼓,随后各坊市里巷关门闭户,六道主干路上便不允许有行人走动,如若被金吾卫抓到便是犯禁,是要吃棍子。
马蹄哒哒,紧赶慢赶终是晚了,青阳侯府所崇仁坊已紧闭了大门。
“吁”凤移花拉住马缰绳。
金宝、银宝也跟着停了下来,一齐看向司先生。
“大爷莫急,老奴来叫门。”司先生从马上下来,步履不急不缓走到铜兽门环下有规律敲击了几下,便听里面传来应和声,应是坊官,或者上宿役使,他们管着每天傍晚清晨坊门关闭,并维护着坊里安定,每个人口繁密大中小坊里都有,大坊役使二十人,坊官一人,中坊,坊官一人,役使十人,小坊,坊官一人,役使五人,都是从各坊里推举出来身康体健男子。
这崇仁坊是个中坊,被青阳侯府和勇毅侯府占据了大半,除此之外,能和两府匹敌人家等同于无,坊官有眼色紧,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会为难,便是连两府这敲门规律也铭记心掌握了。
“司先生啊,早给您留着门呢。”黑咕隆咚里,便见一个人提着一盏昏暗灯笼开门走了出来,不是崇仁坊坊官又是谁。
“多谢了,拿去喝酒吧。”司先生送他一串铜钱,如此道。
“先生总是这般破费。”他嘿笑一声,手一挥,这坊市大门便向两边敞开了。
“花子头,你今日没去平康坊会老情人?难得。”凤移花打趣一回,扬鞭打马便从他身边风一般卷了过去。
“哟,竟是花大爷,瞧我这老鼠眼,黑咕隆咚竟没看见您这尊大神。”明知凤移花等人早已跑远,这坊官依旧含笑吆喝了一声。
主干路上不准行人走动,可这坊门里面却是自由,关系好人家相互串门饮酒作乐不少数,路上行人大多是这样。
靠近皇城根大中坊市里都住着权贵世家,府邸里一般都养着歌姬舞姬等,要热闹便能自给自足,要秉烛夜谈也能自己院子里,书房里,因此这些坊市就不像西市或者南边那些住着平头百姓坊市,夜晚关门之后,里头自成一个小市场,小酒馆,小饭庄,卖烧饼,卖酒等等,虽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可是衣食住行里面是都齐全,不为供应外人,只为了坊里人应应急,比如,天黑之后有人酒瘾犯了,有人嘴馋了。
青阳侯府和勇毅侯府错对着门,门前都是两尊披着红绸威凛瑞兽,朱门铜钉,黛瓦屋檐,看起来甚是富贵。
远远就看见大门上两只大灯笼照亮那一圈儿石阶上蹲着几个守门小厮,大冷天寒风一吹都冻缩成团,却不知争论些甚么,个个面红耳赤,一个耳尖听着马蹄声,立时便站了起来,扬声道:“司先生。”
“文宣,你跟他们胡闹什么?”
“没,没什么。”他抓抓头,不好意思嘿笑,看见凤移花便上前来作揖“花大爷,夜安。”
“花大爷,夜安。”另外几个小厮也如法炮制。
后一个年纪有些小,脸庞还有婴儿肥,他和人家不同,别人请安声落下了,他才开始,比旁人稍稍落了一个音,不突兀,却让人听出了些许不同。
“你,过来给爷牵马。”凤移花随手一指,淡淡道。
那个年纪小便先一步跑了过来,垂头弓腰恭敬接过马缰绳,便听他压低声音道:“爷,老太太睡了,姨奶奶侯夫人屋里抄佛经。”简短说完,便和另外几个小厮一起牵着马去了角门,拴了马厩中。
夜了,屋脊上下了霜,那银白泛着冷光,却不比凤移花眼中寒。
人老了,便是起得早睡得早,还经不起一丝半豪打扰,这不,用完膳,天一黑老太太院子里便安静什么似得,像是到了深夜一般,可其他人院子里还是灯火通明,欢笑玩闹,一点睡意也无,就像大姑娘凤芸儿绮绣阁,凌二爷青云楼。
也有像青阳候书房,虽是灯火辉煌,却庄严肃穆像刑堂。
“侯爷,大爷进府了,这会儿应是该到了小竹林。”一个模样清秀小厮匆匆进来禀报道。
“你去告诉他,让那个孽障给我跪着进来。”榻上,一个面白黑须,相貌儒雅中年男子猛一拍小几怒道。
“侯爷且消消气,不管如何,下人面前,大爷脸面是不能丢,何况,他媳妇还这儿呢。”青阳候夫人给青阳候递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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