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让钱典吏来打这个头阵,李谦当然也有着自己的考虑。
毕竟,真正发现账目问题的人是他,经手之人却是荣荣,而荣荣在名义上,则属于王知县的幕僚。
若是他们“只”发现了账目上的小问题,现在固然可以用来对付张富,可将来呢?一旦让朝廷发现了更多其他的诸多问题,进行一场大清查的话,难保不会追查到他们身上------真要大清算起来,搞不好自己也得跟着吃挂落。
换了钱典吏,性质则完全不一样,这是包庇与失察的区别。因此,也只有借他人之手,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钱典吏,却是眼下最为合适的人选。
没办法,谁让这人怎么看都像个冤大头呢------
换言之,他就是那个缓冲带。退一万步来讲,一旦事态开始呈现恶化趋势,李谦发现自己的生命安全已然受到了威胁,大不了还可以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这要换了荣荣等人,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县衙这边,王知县终于展现出了其雷厉风行的一面,不再像以往一样只是个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一言不合就跟下属讲道理。
当一纸调令下达之后,张富立即被调往了养济院,而他的一帮心腹狗腿子却还在。
这很好办,原本的打算,就是要让这位县老爷杀一儆百来立威的。尽管出于某些原因,不好对张司户下狠手,却也已经将他从户房掌案的位子上给拉了下来,所以效果还是显现出来了。
而正当一干胥吏惊讶于张司户的倒台时,县尊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整顿起了户房。原先忠于张富的下属,全都被人告发了以往的种种罪行------虽然都不是什么大错,却足以将他们这些非经制吏给开革出去了。
而粮科房的罗典吏,则出于稳定局面的考虑,加上他和张富走得并不算太近,才暂时没有动他。毕竟夏税马上便要开始征收,户房一下就少了那么多人,已经是严重的人手不足了。
但很显然,杀鸡儆猴,不单只局限于户房之内。王知县的最终目的,也不是单纯的夺回一个户房而已。
于是,当三班六房的吏胥们已然受到了震慑之时,当户房的整顿工作进入收尾阶段后,县尊老爷再次挥动大刀,斩除毒瘤,驱逐害群之马。
清晨,卯时。
钱塘县衙梆发炮响,一众属官属吏鱼贯进入二堂,分班肃立,场面犹如朝会一般壮观------尽管这是典型的苍蝇脑袋蚊子头,螺丝壳里做道场,却无一人敢再生出懈怠之心。
开玩笑,眼下正是整风时期,谁还有那胆子顶风作案?
如今的钱塘县衙,已然是面貌一新,众官吏不再如往常那般轻视于王知县这位年轻的正印堂官,开始真正将他视为这方圆百里之侯,手掌生杀大权的一县大老爷!
当二梆敲过,王大老爷缓缓从屏风后转出,踱着方步登上了暖阁。
“拜见堂尊!”众官吏轰然唱喏,气势十足。
“嗯------”高坐堂上的王知县轻轻颌首,目光扫过一众下属,心中油然生出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意,“免礼。”
“近日,户房查出诸多不法之徒,多有欺压良民之暴行,早已惹得阖县百姓怨声载道!吏治如此败坏,此风不可任其滋长,本县忝为一县之主,自要秉公处置,如此方能不负皇恩浩荡------”王知县直入正题,说着朝天一拱手,神情愈加肃然道:“是以,这些恶吏肆意鱼肉百姓,欺行霸市,本县已命刑房打了他们板子,并尽数开革!”
哗------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人群中仍是起了一阵不小的哗然。
王知县一拍醒木,止住了堂下众人的小声议论,继续道:“经此一事,本县以为,若不彻底驱逐吏本衙的害群之马,恐会让尔等在阖县百姓心中,留下一个恶吏的形象------”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就炸了锅,人人皆知堂尊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堂下,三班首领静立于人群中,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掺合到他们的议论中,实则心里却在暗自庆幸,好在早早就倒了戈,投靠了县尊。六房中,早早就调转了风向的刑房王司吏同样是感到庆幸不已,心说好在李师爷头先找上了自己------
而钱科典吏钱英------如今应该称其为司吏了,钱司户作为头号大功臣,瞬间就成了县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少往日对他怀有蔑视之心的胥吏,如今对其也是百般的逢迎巴结,正应了那句老话——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原先的刑房老书办吴三才,也总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得以白衫换青衫,成为正儿八经的经制吏,有机会站在了这二堂之上。
人群中,要说最为瞩目的,那就要数祝振东了。
原先,王知县毫无威望可言,作为他身边的长随,小祝当然也受到了冷遇。六房三班中,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白衫书办,都不会拿正眼瞧他------这下可好,莫欺少年穷,人非但换上了白衫,且还摇身一变,成了堂尊身边的红人,一个小小的书办,竟也能有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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