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太感谢秦伯伯了。”白夜行笑。
两个人的商议很快拍板,没有人询问简宁的意见,只在话题结束时,秦昱鸣当着白夜行的面,对简宁道:“苒苒,去北山岛带上你那串项链,‘赫拉之眼’,那么贵重的珠宝放在你的身上不如在白少爷那里安全,反正以后你们是夫妻,聘礼也好,贺礼也好,都是你们两个人的。”
听完秦昱鸣模棱两可避重就轻的命令,简宁觉得有点好笑,如果不是偷听了白夜行和秦昱鸣的交易,她也许还找不到笑点在哪。
秦昱鸣到现在都不知道“赫拉之眼”其实早就在白夜行身上,他只不过是想示好白夜行,表明他对“赫拉之眼”没有一点贪心,白夜行要就拿走,反正都是白家的东西。
可为了防止简宁听懂,又怕她听不懂,他说得拐弯抹角,还一副“为你好”的样子。
简宁知道白夜行也在笑,笑秦昱鸣的虚伪作风,她一点都不反抗地回应道:“好。都听大伯父的。”
她仍旧尊秦昱鸣为“父亲”,听从他的命令。
白夜行是实力演技派,他挑了挑眉,像是得到馈赠似的冲秦昱鸣一点头,仿佛是默认和秦昱鸣达成的共识,搂着简宁的肩膀笑道:“谢谢大伯父不拿我当外人了,小可爱,我会好好对你的。”
达成所愿的白夜行带着简宁离开后,促狭地低头在她耳边道:“怎么样?你爸爸的演技够可以的吧?”
挑起父女之间的分裂,是白家的手段。
简宁表面沮丧,却趁机旁敲侧击道:“你不用再反复地提醒我,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北山岛?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白夜行似笑非笑:“当然是因为我要娶你。虽然现在时代进步了,小年轻们结婚之前都要先见见家长,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心思,不愿意去北山岛,想呆在秦家继续受欺负?恩?”
他说得理所当然,简宁却明白不会有这么简单,她现在连白夜行是不是私生子、是不是真的要对付秦家都无法确定,他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现在的简宁绝不会因为白夜行说什么,她就随便信了什么,可白夜行的为人诡诈,想套他的话也不容易。
她避重就轻道:“……说实话,我有点怕,那个岛我从来都没听过,谁知道是什么样,你会不会是贩卖人口的?”
白夜行愣了愣,随即大笑出声:“小可爱,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贩卖人口?其实我们北山岛是专做人肉叉烧包的,味道好极了!哈哈哈哈哈!”
神经病似的白夜行,一惊一乍没有一句话可信。
见简宁对他的答案不满意,白夜行破天荒搂着她的肩膀哄道:“好了,小可爱,你们秦家的管家和你的宗宝哥都跟着一起去,有他们在,你怕什么?你爸爸够狡猾的,怕我弄出什么幺蛾子,让人盯着我呢。说起来,北山岛那个地方,真是好多年没去过外人了。”
白夜行的口吻自豪有之、不满有之,让人听完心里发毛。白夜行在防备秦家的同时,秦昱鸣也在想方设法地试探白家,联姻的两个家族可以成为一个更大的同盟,却永远不会成为同一个家族。
“六月八号没几天了……”简宁岔开话题,不再继续追问引白夜行怀疑。
白夜行揽着她的肩膀重新回到婚宴厅,笑道:“可惜爷爷八十年前没有晚生个十天,要不然我们就可以晚点回去,你还能好好准备准备。”
白夜行在调侃她,简宁听懂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一点都不在乎北山岛了,一切都不再重要,以卵击石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以一个人的孱弱力量对付不知深浅的几大家族,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宴会厅里还在吵吵闹闹,谁也没打算放过新郎,白夜行看众人聚在一起“对付”顾景臣,他也往那边凑:“走吧,小宝贝儿,咱们也去给新人敬酒。”
挑衅的兰晓鹏喝得有点断片儿了,顾景臣还能站得稳,董仕他们搀扶着兰晓鹏笑骂他的没出息,又赞秦采薇酒量惊人女中豪杰。林婉茹在劝顾景臣少喝点,其余的熟人都对顾景臣围追堵截,二世祖里的佼佼者结婚了,不玩个尽兴算什么婚宴?
白夜行就在这时候凑上去,对顾景臣道:“哟,顾姐夫,这都喝过一轮儿了?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小可爱,我们也来敬顾姐夫。”
顾景臣今晚一直在找的人终于来了,她顶着陌生又熟悉的一张脸,带着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来到他面前,被白夜行半搂在怀里,冲他举起了杯。
酒劲上头,空调的风吹过来,顾景臣发现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可今晚这场合无论是谁敬的酒他都得喝。
秦采薇从洗手间回来,见到了这个场面,看了简宁一眼,笑着对白夜行道:“恭喜你了白少爷,听说你马上要带她回北山岛,是不是好事近了?我刚才已经听我爸爸说了。”
以秦采薇的作风和个性,永远都要占尽风头,她已经顺利结婚,成了人生赢家,现在该是冷嘲热讽“莫苒”的时候了。众人都不知道北山岛是什么地方,可旧社会土匪出身的白家,能把北山岛弄成什么样?一定有不可思议的际遇。
照理说秦采薇和白夜行的冲突彼此都会耿耿于怀,可是白夜行和秦昱鸣谈过话之后,秦采薇居然就不再斤斤计较,反而对白夜行很客气。
不用说,一定是从秦昱鸣那里听到了风声,或者秦采薇已经知道莫苒在秦家的用途,只是用来交易的筹码,所以她收敛起对私生女的恨意,想看好戏怎么发展。
“是啊,在你们去度蜜月的时候,我也要带着我的小可爱回北山岛了。”白夜行笑得坦然。
顾景臣应该是酒喝得多,神经已经麻木,连面部的表情也跟着麻木了。
简宁没有笑,也没有不高兴,只是表情都很淡,听着他们老朋友似的谈话,想着他们暗地里的算计,将杯中的红酒一口气喝光,血腥味下肚,她再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和阿臣的蜜月旅行要一个多月,等你们再回来,差不多也该喝你们的喜酒了。”秦采薇已经忘了和白夜行的恩怨,像是不愉快从没发生过。
白夜行和秦采薇说话,顾景臣和简宁沉默,偶尔有过一次眼神碰触,简宁太冷静,或者说是已经认命,她不惧北山岛是个什么龙潭虎穴,她不惧自己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白夜行喜怒无常,他绝不是真的爱她。世上有多少人真的爱她?
多看一眼便是一眼,这次分别也许就是最后一次。这是简宁心里真真实实所想的。所以,她不仅看顾景臣,也看林婉茹,看彭城,看董仕、齐桓、兰晓鹏,看所有曾有过交情或者仅仅是认识的人。
她上一次离开人世的时候太匆忙,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对这些朋友和熟人来说,也许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变化,可或多或少不礼貌,也遗憾。
每一次道别,都可能是永诀。所以每一次都要好好道别。
简宁望向四周时,曾与彭城的视线对上,彭城还是一如既往别开目光不肯看她,他坚持自己的承诺,和她撇清一切关系。
简宁在心底一笑,觉得这样就很好,那么多熟人在,她径直走到林婉茹身边,以略突兀且生疏的口吻问道:“林小姐,你对时尚设计怎么看?听说你就读的学校和老师都很有名。”
林婉茹被她这莫名其妙的问惊讶住,但说起喜欢的行业和职业,她倒是很有兴趣,何况见过了莫苒的作品,尤其是那场惊艳的秀,林婉茹再也不可能抱有偏见地对待她,只是一直没想好怎么说上话而已。
这次,被莫苒主动搭讪,林婉茹回答得有点茫然道:“哦,我很喜欢时尚设计,但目前来说我并不擅长。”
她迟疑了一下才最好补充道:“你……做得很好。”
“谢谢。”简宁微笑,和她碰了一杯。她其实并不指望还能得到小婉茹的崇拜,就像小时候一样,她只是欣慰还能被小婉茹肯定。
两个人都穿着一样的香槟色伴娘礼服,露出修长光洁的小腿,站在一起就是一幅美景,简宁在喝了口酒后,又问了个让林婉茹瞪大了眼睛的问题——
“如果你有兴趣,愿意来JANS.C实习吗?我们很需要你这样有想法有天分而且师从名校名师的人才。”
林婉茹惊讶,半晌才能说出话来:“我?你是说……JANS.C?”
这个简宁姐一手创立的品牌,林婉茹曾梦想着靠自己的努力接近它,当时简宁姐还在世,她以为有一天可以和她合作。
可简宁姐的离去那么突然,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失去跟她学习的机会。
现在JANS.C的总设计师邀请她去公司实习,夸赞她是有想法有天分的人,林婉茹不由地鼻子一酸,甚至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年纪轻轻漂亮得过分的女孩子,也许可以和她做朋友。不,她由衷地感激她。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明天你可以来JANS.C熟悉熟悉,我们这个团队还是很nice的。加上要和Vare先生合作,所以可能会很忙,你可能需要适应它的节奏。”简宁笑道,从容不迫,善解人意,仿佛这个品牌就是她的,她可以做得了主。
林婉茹点头,忍着喜悦和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谢谢你,我会努力跟上节奏。”
时尚圈的新人能得到名设计师的引见,甚至能参与到大的项目合作上来,尤其是像Vare先生的团队,这对新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遇。
“Welcome,期待你的灵感火花。”简宁再次举杯。
即使林婉茹的身份让她有再多的人脉,可没有名设计师肯这样放下姿态带她,且是从事她一直最向往的事情。“莫苒”的口吻太谦虚,她的作品她的大秀让她霸占了这半个月以来的新闻热点,林婉茹从这一刻起,再不能对她有一点偏见。
“谢谢。”林婉茹碰上去,一口气喝干杯中酒。
简宁微笑看着这张已经长大的脸,又莫名地吐出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的话:“祝你幸福。”
看着林婉茹茫然的脸,简宁忙别开头,当做什么都没说过。小婉茹永远不会知道,这是死去的简宁给她最大的、最诚挚的祝福。唯有此刻,简宁的心没有戾气,只有柔软。
满场转了几圈,一群人还是没有散,弄得像是末日狂欢似的,从今晚开始,顾景臣和秦采薇将会去婚房睡,明天一早直接踏上蜜月之旅,蜜月回来顾景臣也再也不会是单身,这群发小怎么说也要玩到吐,谁也不肯放他回去。
喝酒喝了一半,简宁感觉肚子不舒服,小腹一阵坠痛,可能是例假来了。她离开宴会厅去洗手间,刚进女厕的门就被人一把拖了进去,带进了一个隔间里,她本能地想喊,却在对上那个人的眼睛时放松下来。
那个人二话不说吻上她的唇,在狭窄的范围内将她抵在洗手间的隔板上,他身上的酒味很浓,嘴里也很浓,可简宁也想吻他,憋着喘息声用力地回吻,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酒精迫使她失去了理智,只想着随心所欲,到了这一时刻,她不能不去承认——哪怕她的心碎成了粉末,哪怕她死而复生惶恐战栗,哪怕她的爱情犯着贱被伤了一次又一次,哪怕他们再也没有可能从从容容地牵手走下去,她想,她其实还是爱着顾景臣。
全世界的男人,她只想在他的怀里,只有他知道,她多么害怕多么惶恐。
他是不是也爱着她?他应该也爱着她。她希望他爱着她。
这个吻很长,吻到彼此舌头麻木还是没有停下,简宁伸手想去解他的皮带搭扣,却被顾景臣按住,他终于放开她的呼吸,喘息着用另一手抚上了她的脸,解释道:“我没有太多时间,五分钟,只能和你说几句话,马上就要出去。”
随着他的抚触,顾景臣无名指上崭新的婚戒蹭到了简宁的脸,质地冰凉凉的。简宁在这种温度和触感里回过神,明白顾景臣已经结婚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和他在一起还可以说是情不自禁,还可以有挽回的余地,可现在她真的彻底跨过道德底线,勾引起了有妇之夫,她应该下地狱。
简宁有点冷,头也剧痛,却还是听顾景臣说下去,他怕她喝醉了不清醒,一直摸着她的脸,又怕他的声音太大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凑近她,用低沉的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相信我,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等着我。无论后面会发生什么,无论你在哪里,等着我。简宁,等着我。”
他重复说着“等着我”,随后硬生地问简宁:“听懂了吗?”
他的本性还是霸道,哪怕他顺从了她那么久,可事实上他还是主导一切。
简宁被动地点点头,说不出话。
“好,我先出去。”顾景臣认真地看了看她,低头又吻了她的唇,替她把弄皱的礼服整理好,这才小心地走了出去。
顾景臣走后,简宁的身体失去支撑,也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天旋地转的一片晕眩来袭,她轰然倒在了地上。
几分钟的黑暗、失重,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简宁勉强睁开眼,从冰凉的地板上爬起来,苦笑着想,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顾景臣匆匆走出洗手间,一道人影本来要穿过走廊,与他打个照面,却猛地刹住了脚,避进了角落里。
……
第二天一早,顾景臣与秦采薇前往机场,两人开始在国外的自驾游,蜜月旅行目的地不定,计划是穿越亚欧大陆,一直去北极。
旅行进行了头三天,一切都很顺利,秦采薇也时时通过社交网络上传各种旅途照片,让每个人都看到她的行程和幸福。也通过这样的形式向所有看她笑话的人力证,顾四少奶奶已经扬眉吐气,贱人们最好自动退散。
可第四天,准备经过蒙古乌兰巴托前往俄罗斯时,秦采薇接到了秦宗宝的电话:“姐,虽然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经过这两天的思考,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怀疑妹妹和姐夫之间有点不对劲。”
“什么意思?”秦采薇一听,声音马上冷下来。
她一早就知道莫苒那个贱人和顾景臣有勾搭,但那是在结婚之前,现在秦宗宝给她打电话说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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