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五章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到工地做什么?”朱向南不明就里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周培扬模糊地回答一句,又闭上眼。脑子里浮出罗家父女的脸来。乔燕她们来过的那个晚上,罗希希连着给他发了几条短信。其中一条是一首古诗词,当时周培扬并未领会到罗希希的意思,半夜三更给他发古诗词,以为是她无聊,神经病,现在想来,就觉得人家一点不神经。罗希希在警告他,不可背着他们,跟别的任何人有任何瓜葛,否则,大洋将是“满地黄花堆积”,周培扬也真可能“人比黄花瘦”。太扯淡了,一向强调要远离“政治”二字的周培扬,最终还是卷入一场战争,而且成了争夺的核心。

    车子迅速离开环城大道,往通往工地的郊外公路上驶去。

    偏在这时候,陆一鸣来了电话,周培扬接起,陆一鸣问他在哪?周培扬如实说了,陆一鸣问:“他们下手了?”周培扬说还不清楚,估计会是。

    “情况可能会更糟,有人把手伸到我这边了。”陆一鸣苦笑着说。

    “什么?”周培扬甚感不解,事故关陆一鸣什么事啊,这些人手再长,能伸到陆一鸣那边去?

    “我跟你一样,遭到围剿了。”陆一鸣虽然说得轻松,可周培扬明显听出他话里的苦。

    “不可能!”他似乎是在赌气地说。

    “凡事皆有可能。”陆一鸣再次苦笑一声,跟着道,“有人在下一盘大棋,你我要做好准备,弄不好,这次咱俩都得输。”

    都得输?周培扬不得不琢磨这句话。

    早先陆一鸣曾说,这些年大洋发展太快,别人看着不舒服,打压就成了一种必然。这种逻辑周培扬懂,出头的椽子总是先烂。陆一鸣说不是那意思,骂他理解太俗,不是让你烂,是让你永远发挥椽子的作用。这话一语中的,周培扬不得不承认,陆一鸣说话就是比他见底,比他更透彻。大洋发展到今天,某种程度上,已不再是椽子,而成了梁。你的壮大与你的所担永远成正比,对那些无心关注椽子的人来说,你就成了他们新的猎物。不然,人家怎么会一次次找上门来,反复跟他提“合作”的事?看来,问题的核心并不在永安大桥,还是罗希希曾经多次提出的“大洋泰和”。

    罗希希!周培扬苦笑一声,他这辈子,怎么就让这样一个女人缠住了呢?阴魂不散啊,他所有的危机,家里的,家外的,几乎都来自于她!周培扬再次想起被木子棉“捉奸”的事。其实那次罗希希也是为“大洋泰和”来的,不过罗希希说得更多的,是她跟成睿的婚姻。听女人谈婚姻,尤其失败的婚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一个女人抹下脸来把婚姻的伤疤揭给你看,要么她拿你当无话不谈的朋友,要么,她就有另一种动机了。罗希希跟周培扬显然不是朋友,这点上周培扬清醒得很,他们要么是陌生人,要么就是竞争对手。可是罗希希不这么认为,她眼里的光告诉周培扬,他是她目前想抓住的那根稻草。周培扬那晚本来很警惕,罗希希不管说什么,他都笑。他用笑掩盖着一切也抵挡着一切,但是他没想到那晚罗希希会喝多,不是醉,是多,他又不能把罗希希扔在酒店不管,还得将她送回宾馆。谁知进了房间,罗希希就疯狂了。女人疯狂起来,男人真是没招。

    不幸的是,从不跟踪他的木子棉,那晚偏偏就……

    陆一鸣跟周培扬电话里没有多说,大约是他听出这边还有别人,只是点了点核心。其实他们两个也用不着多说,这么多年合作下来,早已心领神会,简简单单几句,就能把问题说透。

    说话工夫,车子已开进第一家工地。还好,一切正常。周培扬过问施工进度后,跟项目部经理交代一番,让他们多注意,务必将安全工作放在首位,一点不能放松,非常时期,任何差错都出不得。项目部经理再三保证,安全这一块请董事长放心,绝不会出问题。周培扬换上工作服,到工地实地查看一番,的确没发现任何问题,才放心离开。

    往第二家工地去时,周培扬跟季少强通了电话,了解了他那边情况,季少强说总体没啥大问题,个别项目部也有应付之嫌,不过都通知整改了,请董事长放心。周培扬又跟季少强强调一番,语气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季少强一定是听到了,说:“感觉不太好啊董事长,如果有人借题发挥,下一步我们是不是会很难?”

    “别丧失信心。”尽管此时周培扬心里的想法比季少强要多出几倍,可他得撑着,不让那些坏想法把自己搞乱,也不容许季少强把自己搞乱。

    “少强啊,越是这个时候,咱越得往光明里想,你说是不?”

    “我懂的,董事长请放心,就算狂风暴雨,我们也能顶住。”

    “那就好。”周培扬松下一口气。

    跟副总之间,周培扬很少有隐瞒,尤其季少强,当年跟他一块创业,一块经历过阵痛,虽说季少强中间离开他,自己打拼了几年,但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大洋的辉煌,有季少强的功劳。大洋经历的裂变与剧痛,季少强也帮他一一承担。要说信任度,他对季少强最高。季少强跟他,默契程度也最好。这都是岁月赐给的,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把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打磨到了一起。遗憾的是,季少强的婚姻也出了问题,不久前,季少强跟妻子离了,给妻子一笔补偿,算是把二十多年的患难之情给结算了。周培扬从没问过季少强为什么要离,更没指责过季少强。婚姻是个世界级难题,不是谁都能求证到答案的。有时它比哲学命题还复杂,缘分一旦尽了,任是谁,也没法再让它复合。

    他跟木子棉呢,缘分尽了吗?

    冷不丁地,周培扬又想到这一层,竟把自己想得有些惆怅,有些伤感。原计划大桥事故告一段落,就主动去接木子棉回家,谁知一把野火烧起来,没完没了,目前他连想一下木子棉的时间都没有。

    他惆怅地抬起目光,看着车外,车外茫茫一片,整个世界用一种不知所云的方式冷漠地回绝着他。

    “董事长,你看!”

    车子里突然响出一声,是坐在朱向南边上的公关部经理李锐的声音。周培扬顺着李锐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列车队浩浩荡荡往西北方向去。

    “跟上。”周培扬跟司机老范说了一声。

    不多时,前面车队开进了工地。周培扬让老范停车,没跟进去,他想在外面等。几个人下车,朱向南见他脸色不好,宽心道:“没事的,例行检查,月月都有。”

    “例行,例行市长会亲自来?”周培扬一句话问住了朱向南。朱向南并没看清车队里有永安市长向华清的车,还是周培扬老到。他们站在太阳下,脸上都有几分不安,内心里更是跳跃着一些东西。太阳很热,六月的永安,室外温度已近四十度,骄阳直射,晒得人脸上起皮。他们在离工地六七百米处候了两个多小时,才见车队离开。

    “给老钟打电话,问问情况。”

    老钟是第五项目部经理,第五项目部又是大洋旗下王牌施工队伍。眼前这项工程,是永安市的重点工程。当时若不是魏洁,大洋很可能拿不下此项工程。周培扬跟罗希希还有成睿夫妇公开闹出别扭,也是因为这项工程!

    这是总投资五十六个亿的永安科技园,是省里重点建设的六大园区之一,围绕这项工程展开的竞争,要多激烈有多激烈。一共有二十多家工程企业前来投标,其中有背景的就不下十家。周培扬一开始并没想着要把整个园区建设都拿下,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拿下四分之一,有十个亿的工程量就算及格。竞争到中间,情况发生变化,两家很有竞争力的公司华为和龙兴因为互相撕咬,竟然玩起告状的游戏,结果把上面惹恼,将两家公司踢出。周培扬顺势接过华为的旗,将两块蛋糕合而为一,最终拿下二十二点四亿的工程量。

    想起去年那场烟火横飞故事频出的竞争,周培扬至今仍然心悸。商场打拼久了,你才知道胜败乃是一瞬间的事。别人暗算你,也就一顿饭的工夫。饭前这项目还是你的,一顿饭下来,合同飞到哪里,你连方向都找不到。败了你还不能乱说,更不能乱发脾气。你得笑吟吟请那些手握决定权的人们吃饭,歌颂他们公平正义。因为他们不只是决定着你的今天,你的明天甚至未来,都握在他们手中。

    华为老板就因在酒桌上多说一句明着死的没几个,背后做死的真是不计其数,让龙兴老板告了上去,结果高层大怒,有领导明确指示永安方面,查,看看到底背后有什么?这一查,背后当然什么也查不出,倒把两家血拼的企业给查了出去。

    游戏的正确玩法是但凡参与者都要秘而不宣地去遵守游戏规则,维护游戏规则,任何试图质疑或修改规则的做法都是愚蠢的。这是周培扬下海二十年悟出的一条真理。大洋这些年之所以步子迈得快,跟他这些做法有很大关系。当然,他的所作所为还有坚持,也得到不少人的质疑和批评。谢婉秋就不止一次说,他是一个没有骨头的人,大洋因为有他在,越来越成为一具尸体。

    “尸体,你懂不,你把一家生机勃勃的企业带向了死亡,甭看它目前很活跃,可它早已没了灵魂!”

    谢婉秋还借题发挥,由企业引向家庭:“我现在才明白木木为啥要离开你,你把一个女人关于爱情的向往全部毁了。你太实际也太恶俗,女人跟了你,连梦都没有,全是庸俗的现实。是,你头上是有光环,成功的企业家,知名人物,政界要员的座上客,可你知道,女人需要什么,干净和透明,还有温暖,还有浪漫!”怕他听不懂,谢婉秋又进一步说:“干净的灵魂和透明的心,女人喜欢简单,喜欢阳光,培扬你太可怕了!”

    这话很痛。周培扬尽管从不为自己辩白,内心里却始终在挣扎。挣扎的结果,却是越来越不自觉地维护这些游戏规则。有时他也想,难道自己真没血性,没一点所谓的正义感?不,这些东西他都有,可他的年龄还有所从事的职业不容许他变得干净透明,他干净了,企业就得死,他也得死。

    谢婉秋不懂这个理啊,她没经营过企业,哪里懂得企业老板的苦衷。她把一切都看得简单、直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拐弯不抹角,更不伪装。她的世界无非就是黑与白,对与错,所以她能简单也能痛快。可她看不到周培扬们世界的复杂性,看不到世界除了黑与白外,还有黄,还有绿,还有更多的模糊色。是的,模糊才是这个世界最需要的色彩。

    朱向南电话打完了,告诉周培扬四个字:停工整顿!而且强调,这是市长向华清直接讲的。

    “哦……”

    周培扬站在灼热的太阳下,忽然有些虚脱。

    这个下午周培扬还收到两条消息,省里由专家和安委会共同组成的检查小组已经抵达铜水,对铜水各大企业进行为期一月的安全大检查。市长蓝洁敏闻知消息,只跟周培扬讲了一句:“都是你惹的祸,知不知道,是你把平静打破了!”

    事实果然如此。

    似乎一夜间,大洋所有的工地,不管是在建还是未建工程,都有检查组进去,而且都查出了问题。有些是局部的,比如施工作业不规范,安全措施不到位。又比如事故应急方案不全面,需要整改。有些则是根本性的,甚至牵扯到工程的合法性。更令他吃惊的,两天前审计厅抽调力量,成立十一个审计小组,分赴全省各建筑企业,开始对建筑企业进行全面审计。据说这是副省长罗极光极力主张的,日前召开的全省建筑行业整风会上,罗极光罗列了建筑行业存在的十二大问题,安全排在首位,接下来就是招投标混乱、外包工盛行,给管理和监督带来很大难度。罗极光要求相关部门借这次安全大检查,对建筑行业进行全面整顿,发现什么问题查处什么问题,同时要求省审计、工商、质量监督等联起手来,对近几年来该行业集中暴露出的乱招标乱发包、层层转包等恶性问题进行专项整治。这些要求听起来都没错,总之也确实存在,而且很普遍,但是,十一个审计小组,进入大洋的就达五个,对三年来凡是大洋中标的工程全部进行审计,个别已经交付验收甚至投入使用的工程,也在审计范围之内,包括获得鲁班奖的那条高速公路。

    风暴彻底来了。

    周培扬不能不多想。省里如此雷厉风行、如此声势浩大的整治,到底是针对全行业还是只针对大洋一家?怪不得蓝洁敏要骂他,一粒老鼠屎害了一锅汤。

    大洋一时成了热词。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传闻,有人说大洋长期违规,严重扰乱行业秩序。也有人说大洋卷进一起腐败案,高层要拿大洋开刀。更有人说,周培扬在大洋大权独揽,将不该发包的工程违规给了外包工,从中牟取巨额私利。还有人说得更邪乎,周培扬不但卷进一起腐败案,更可怕的是他跟省里某要员为女歌手争风吃醋,惹恼了要员,借机向大洋出重手……

    谣言会淹死人,也会淹死一家企业。周培扬一时有些透不过气。

    不争气的是,谢婉秋又跳出来给他添乱。

    在永安两天,周培扬没跟谢婉秋见面。一则,周培扬真的没有时间,他得协调很多事情。二来,他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谢婉秋肯定知道他到了永安,而且是为大桥事故来的,如果谢婉秋理解他的难处,会主动找他沟通,至少应该跟他解释清楚跟魏洁是怎么回事。可是没有,据副总朱向南说,谢婉秋最近很神秘,整天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朱向南还担心,谢婉秋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

    这天晚上,周培扬安排大家吃个饭。明天他要离开永安回铜水,蓝洁敏已经在电话里发了不止一次火,让他火速回铜水陪检查组。“你知道他们为谁而来,你躲在永安顶用吗?这边才是重点。”蓝洁敏的声音听上去像哭。可他能离开吗?不能。随着对建筑工地安全大检查的展开,周培扬脖子里那根绳索,套得越来越紧。他已改变主意,主动向事故处理小组表态,事故善后完全按魏洁的意思来,五百万马上到账。

    晚上特意安排一桌饭,周培扬就是想跟谢婉秋交代五百万的事。饭点的时候,谢婉秋来了,揉着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没休息好那种。衣服也皱皱巴巴,整个人无精打采,跟平日的她判若两人。周培扬最见不得下属衣冠不整,精神不振。他扫一眼谢婉秋,没说话,叮嘱朱向南抓紧上菜。因为都是自家人,大家相对轻松随意,对谢婉秋的到来,也没怎么重视。谢婉秋自己呢,也不注重这些。谢婉秋这些天其实在忙一件事,之前孟子坤在世时,这边有个桥梁专家,最早还是永安政府从铁道学院挖来的,跟孟子坤很要好,两人几乎同一性格,都是那种固执得一件事不钻牛角尖日子就没法过的人。这人姓常,大家都叫他常院长。永安建筑设计院,就是他被当作人才从铁道学院挖来后才筹建的,一晃二十年过去,当年的常院长,如今已是年过六旬的老头。谢婉秋也是最近才听说,常院长过得很不好。永安建筑设计院是事业单位,就在常院长退休那一年,永安搞改革,将部分事业单位改为企业,这样,退了休的常院长,工资只能按企业单位走,这一走,工资少掉了好几千块,目前常院长每月只领两千多块,是同样级别同样时间退下来的政府官员的二分之一还不到。两年前常院长被院里返聘,每月尚有几千元的返聘工资,外加奖金,生活不成问题。永安改造旧城建设新城时,因为新城规划不合理,涉及征收农民土地,强行搬迁两座历史悠久的学校,其中一所为永安师范,还要拆掉一座在永安来说是“宝贝”的孔庙,常院长闻之,据理力争,数次到市政府递交“抗议书”。后来见市政府没有任何反应,他又以专家身份,数次向省里和中央反映,状告市长向华清。说向华清是拿一座文化古城的毁灭换自己的政治前途,此举惹恼了向华清。一个电话下去,设计院就将常院长解聘,紧跟着,常院长的政协委员资格也被取消。偏巧老伴又中风,半身不遂,生活一下艰难。谢婉秋不能不管,这些天她跑去给常院长做工作,要常院长打起精神,永安待不下去,可以到铜水,到大洋公司担任技术顾问。她已代表周培扬,向常院长表了态,说大洋随时欢迎他。做完这件事,谢婉秋心里很舒服,感觉这趟永安没白来,一是狠狠敲打了魏洁,二是把一个专家请到了大洋。从常院长家回来,谢婉秋累了,想踏实睡一觉,没想躺下不久,就被朱向南电话催来了。

    谢婉秋是那种在任何场合都不知道该讲究什么的人,这点上她很单纯。周培扬们经受的那些洗礼,她一样也没经过。对她来说,吃饭就是吃饭,哪还掺杂别的用意?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公司同事其实没几个人愿意跟她吃饭。她倒觉得捡了便宜,饭为什么一定要在酒店吃呢,自己家多好。

    谢婉秋笑呵呵地坐下,因为没睡好,脸上布满了倦意。朱向南将水奉上,说谢总请。谢婉秋接过杯子,看了眼周培扬,开始跟他讲常院长。

    “我发现宝贝了,要是能把他请到公司,公司以后技术方面,就再也没困难。”

    周培扬自然知道她在说谁,虽然几天没见谢婉秋,但谢婉秋某些举动,还是在他掌控中。谢婉秋找常若夫,周培扬并不反对,这里面一个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常若夫跟孟子坤间的交情。周培扬总觉着这辈子欠孟子坤的,老想通过什么方式把它还上。

    但他没想到,谢婉秋要把常若夫请到大洋,这人……

    谢婉秋说:“你们忙,这事我也没跟你们汇报,一个人私下做主了,各位不会有意见吧?”说着话,目光往各位脸上扫。

    大家都不说话。

    周培扬也沉默着。

    “怎么,不赞同是不?大家可能对常院长有看法,这样吧,我给大家认真讲讲。”谢婉秋就侃侃而谈,说起常若夫许多事来,压根没管各位脸上什么表情。她从常若夫最早如何被永安方面请来,如何成立设计院,一直讲到他在永安搞了哪些工程,哪些工程得了奖,获得了省市专家的好评。再后来又讲到永安的新城建设,谢婉秋开始激动,不断抨击向华清还有魏洁。“都是政绩工程,以拆为荣,以毁为荣,我就搞不明白,这些人脑子里怎么一点保护的意识都没?培扬你得主持正义,不能容他们这样毁下去。对了,老院长还写了一封信,让我交给你,让你在上面签名,最好大家都签上,我们要在道义上声援老院长。来,来,现在就签。”

    谢婉秋真是不识眼色啊,周培扬脸都绿了好长一会儿,她居然一点也没察觉,拿着常若夫写的信,让朱向南他们签字。

    “上菜!”周培扬恨恨道。

    谢婉秋这才像是发现什么,转而面向周培扬。

    “你来有几天了吧,实在对不住,这几天跟老院长在一起,没顾上跟你见面。”

    周培扬没吭声,他在考虑,谢婉秋怎么变成这样。是谁给了她这样的权力,擅自就敢答应将常若夫请进大洋?还有,眼下什么时候,谢婉秋不是不知道他因何事来永安,公司面临怎样的危机,她为什么只字不提?

    下午跟永安方面的人谈事故善后时,有位领导问他:“你那个谢总,在公司资格很老吧?”未等他说什么,领导又说:“看得出来,她在公司说话的分量,不比你周董事长差啊。这叫什么来着,女人的魅力。对,女人要是有了魅力,谁都拿她没办法,是不是啊周董?”说完人家哈哈大笑,好像讲了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笑话,周培扬却非常难受。此刻看着谢婉秋,周培扬就想,是不是这些年对她,真的太那个了点?

    “培扬你累了,瞧那张脸,要多憔悴有多憔悴,这样下去可不行哟。”谢婉秋非常优雅地抿了口茶,用纸巾擦擦嘴,又伸手捋了下头发。这个时候的谢婉秋,仪态就出来了,不像刚进来时那样邋遢,眉宇间也有了一股锐气。

    周培扬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还行,能看出自己憔悴。可她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憔悴?

    “谢谢大姐关心,大姐你操心好身体就行,我这身体,没问题。”周培扬挖苦道。

    谢婉秋却一点听不出是在挖苦,往周培扬这边凑了凑道:“看你说的,谁的身体都重要,要我说,以后那种应酬你还是少点,等回到铜水,大姐给你做饭吃。天天酒店,你们吃不烦啊咋的?”

    不合时宜的人说出不合时宜的话,可她自己一点不觉难为情。

    周培扬正想着怎么制止她,让她能识点眼色,谢婉秋又开口了:“对了,见过魏洁了吧,一个黄毛丫头,张口就要五百万,凭什么啊,大洋的钱是风吹来的?培扬你可不能答应,政府这些人,全是白眼狼,要钱时就说企业有多重要他们多重视,等企业真有了问题,他们管吗,能管多少?”

    “谢总,现在不是批评政府的时候,没看见在座各位个个嘴上都起了泡?”

    “要我说是活该,本该严词拒绝的事,偏要唯唯诺诺应下,钱多是不是,钱多了拿去做公益啊。培扬你可要批评你这些部下,老替别人背黑锅算哪门子事,难道这事故是大洋造成的啊?”

    一旁的朱向南坐不住了,插话说:“董事长,菜布齐了,要不,先动筷子?”

    周培扬强忍着心里不快,接话道:“好,今天给各位压压惊。这些天大家都忙坏了,我和朱总很感谢大家,今天一起吃顿饭,就当犒劳犒劳大家吧。明天一早我跟谢总回铜水,这边呢,还请各位能尽心尽力。这次事故虽说跟大洋没有直接关系,但项目一开始是由大洋中标的,上面真追究起来,大洋也脱不了干系,不如就按人家意见来,先把风波平息掉,至于以后怎么补偿,暂且也不考虑,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谢总回去后,安排财务马上把款子打到第五项目部账上,再由项目部把它转过去。”

    “等等,叫我来吃饭,就为这事?培扬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这样,如果是,我马上走。”谢婉秋站了起来。

    周培扬怔怔看了一会儿谢婉秋,重重道:“是!”

    “培扬你?”这下轮到谢婉秋吃惊。她似乎觉得,周培扬不会这样将她的军,一时有些愣怔。

    “这事不再争论,按我刚才说的办。”周培扬这次话说得非常坚决,口气不容置疑。

    “那我不吃了!”没想谢婉秋也来了真的,猛地放下筷子,起身要离开。

    朱向南傻了眼,紧忙起身拦挡。周培扬被激怒:“饭可以不吃,工作不能不干,现在打电话,马上让财务那边打款!”

    这是周培扬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谢婉秋说话,在场的人都被周培扬镇住了。谢婉秋更是惊得两道眉都竖了起来。

    “培扬你什么意思,冲我来是不是?”

    “我谁都不冲,我冲我自己!”周培扬也猛地摔下筷子。

    “培扬!”谢婉秋腾地转过身,一双眼睛怒瞪住周培扬,“你摆鸿门宴是不是,嫌我谢婉秋碍手碍脚是不?”

    “没,没,大姐别火,快请坐。董事长这几天也是被上面逼疯了,这款要是不打,公司事业会受大影响的。”朱向南眼尖嘴快,赔着笑脸当和事佬。

    “上面?你们搞企业,就为了让上面开心?企业利益还要不要了,经营原则还要不要了?”谢婉秋越发激动,抬高了嗓门,两只手很有力度地比划着。

    周培扬懊悔死了,越是想把事情和平解决,闹得动静却越大。他只好沉默,任谢婉秋一连串地质问。等谢婉秋说完,他道:“这里不是公司,都不要吵,有任何意见回到公司再提,现在只要求一点,服从命令,维护企业形象。”

    要说这也是周培扬给谢婉秋一个台阶,周培扬能把情绪控制到这地步,实属不易,再怎么说他也是老总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谢婉秋,生怕谢婉秋给了台阶仍不下,继续给周培扬出难题。没想到谢婉秋说:“钱是你的,跟我谢婉秋一点没关系,我绝不是挑战谁的权威,对大洋,自信这些年,我是无愧的。好吧,既然董事长这么说,我现在就通知财务,马上打款。顺便跟各位说一声,这个财务总监,我不干了,现在就辞职。”

    谢婉秋真就当着所有人面,给公司财务人员打了电话,让他们立即付款,不得有误。安排完工作,她冲周培扬说:“请周总现在派车送我回家!”

    “你?!”周培扬气得脸色都青了。创业到今,但凡手下的人,包括他的左臂右膀,还没哪一个敢这样跟他叫板,尤其当众人的面。就算季少强,单独在一起他们可能什么话也说,只要有第三者在,季少强对他绝对是既敬重又服从。不是说他周培扬喜欢这一套,个人崇拜历来跟他无关。而是作为一家企业,管理层必须拥有权威。大洋发展到现在,资产规模已达十多个亿,员工总数达六千多人,加上外包工还有季节性用工,人数差不多过万。这样庞大的企业,没有绝对的权威是领导不了的。如果最高管理者的权威谁都能挑战,大洋将会乱成一锅粥。谢婉秋太过分了,仗着她是孟子坤老婆,又是周培扬三番五次请来的,在大洋就有一种优越感。她加盟大洋这几年,几乎不受大洋任何条条框框约束。一开始她是把自己当客人,大家也都拿她当客人,时间久了,对她的客气就形成了一种习惯。别人认为应该这样,谢婉秋自己也认为应该这样。包括周培扬,对她也是礼让有加,从没当她是下属。陆一鸣曾经提醒过他,让他注意点。陆一鸣说,既然加盟了大洋,就不该对她太客气,这样久了对谁都不好。你是老总,你都怕她,别人还不得拿她当皇帝?周培扬呵呵一笑,纠正道:“不是怕,是敬重。”

    可是他没想到,敬重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周培扬霍地站起,什么也没再说,拿起手包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