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礼贤的学生门生苦劝无果,秦昭预备连夜去见他,正元帝此时还在玉皇观中,卫善披衣起来送他:“袁相因何如此焦急?”这不该是他的行事,他虽在立嫡上强硬,可泰山封禅请立太子,就是在逼迫正元帝了。
秦昭沉吟片刻:“似乎是袁相身子不如从前了。”
卫善一怔,正元帝病了痛了还会咳嗽几声,吃几帖汤药,腿上痛楚难耐的时候也会拿人撒气,谁挨得近,谁受的怒火就重。
可袁礼贤仿佛一根老竹,他其实了已经是个老人了,可从没见过他有老态,这回从京城到泰山,四十来日的奔波,他也一样浑若无事。
六部尚书和胡成玉总有告假的时候,可他却似戳在了紫宸殿中,大朝会上袁礼贤的那个位子永远都站着人,他从不病也从不痛,永远都是那付石刻似的脸,朝会上再争论,只要他一出声,便立时安静。
百官以他为首,甚事除了正元帝之外,还请袁礼贤定夺,这样一个人,他的身子撑不住了,胡成玉一倒,局势还安稳,调任官员重换新人,样样都没由起大波澜,可袁礼贤一倒,卫善都不敢去想朝局会受多大的震荡。
秦昭换过常服,不用小福子,自己提着灯笼往山下行馆中去,卫善送他到门边,眼看着光点越来越暗越来越远,转身问沉香:“小厨房里做了什么吃食?”
“炖了松蘑素锅。”沉香不知公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些,顿一顿才回复:“公主可是饿了,我盛一碗来,给公主用罢。”
因要祭天,行宫中已经停了酒肉,主子们吃素食,下人自然也一样跟着吃素,卫善摇摇头:“你去预备个砂锅,我要到g儿那儿去。”
夜色浓得化不开,清虚测算天象说这几日是最好的时辰,可他们初到泰山时,天上夜夜都缀满了星星,这几日却浓云遮月,半点星光也不见。
卫善领了宫人,前后点上十几盏灯笼,这才能照见去路,披着斗蓬往秦g住的松涛阁去。屋里灯火未熄,秦g还在背明日的仪程,一见着卫善就笑,很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来了。”
他明日要穿的冠服挂在殿中,屋里点满了灯,小安子正在模仿礼官,几个小太监一字儿排开,充作文武百官,殿中摆上圆桌,圆桌上摆着几碟点心充作供果,卫善一看便知,他这是在演练明日的亚献。
卫善笑眯眯坐下来看,秦g不穿礼服,只戴着礼冠,当真在卫善跟前演了一回,就怕明日人多怯场,错了一步都不成,秦g坐下来歇一歇,看着卫善道:“大哥怎么就不怕。”
卫善望着他的眼睛:“你还记得和大哥亚献的事?”
秦g那会儿才刚四岁,被秦显牵着,只要学着他的样子就成了,这么长一段祭天的路,礼服礼冠这么重,秦g摇摇摆摆走得累了,被秦显拎起来抱在怀里。
秦g低下头去:“我记得大哥。”十岁的孩子,也不是全不解事了,他和秦显原来多么亲近,这个大哥把他扛在脖子上玩闹,比起正元帝,秦显与他更亲近。
秦g已经懂事了,就是原来不懂,这几年里袁礼贤胡成玉教了这么多,他也懂得了,他捧着碗喝汤,脸上还有些小儿的稚气,放下汤碗来,垂下眉眼,似有话要对卫善说。
小安子一见这样,赶紧领人退了出去,满面忧色,还把门给轻轻阖上了,秦g这才抬头看一眼卫善:“我是不是一定要当皇帝?”
卫善面色微变,一把握了秦g的手:“谁对你说的?”
秦g脸上还是那付腼腆模样:“没有人跟我说过,”他飞快的看了卫善一眼,又低下头去:“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卫善看着他脸上流露出不安的神情,身子扭动几下,头低得更低了:“袁相胡相都是这么说的。”两位授业的师傅,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就算胡成玉没有摆明车马站在他身后,可意思他却能感知到。
卫善心底刹时柔软了,上辈子她没能见到秦g长大,这辈子可以想见,他会长成一个俊秀的男儿,如今他的眉目间就更像姑姑,一双眼睛尤其相似,越是长大,跟正元帝的相似之处就越是少了。
她放柔了声调:“那g儿想么?”
卫善伸手扶在他肩上,秦g还显得不好意思,都这么大了还跟姐姐亲昵,却又愿意亲近卫善,听见卫善发问,眼睛却又显出茫然的神情来,盯着殿中烛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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