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道泥土夯成的矮墙,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大校场上卫士们的鼓噪声。小校场上却是一片寂静,氛围古怪, 卫麒山只觉得精气神都被锁死了,不禁自额际流下一滴冷汗, 强笑道,“二哥,我就是吓吓她——”
却是全无了刚才的凶霸强横,善桐见了简直要从心底笑出来,她亲亲密密地策马靠近了桂含春,跳下马道,“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一边说, 一边对卫麒山做了个鬼脸, 卫麒山气个半死,却又无计可施,盖因精神被箭头锁死,虽然箭头包了棉花不能伤人, 但桂含春虎视眈眈, 气势上一点都不曾放松,他要一动,气机牵引之下,箭一离弦射中,虽说没有箭簇,但这样的力量,一场瘀伤是免不了的。一时间只得小心翼翼地看着桂含春, 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还是善桐觉得这样下去也不大像话,被桂太太看到,又生事端,这才向桂含春求情道,“算了,桂二哥,他也没怎么着。别闹大了,让大家知道,又是一场风波。”
半年不见,不但长大了不少,看起来更有小姑娘的样子了,就连谈吐,都多了几分稳重。
桂含春对她当然要亲切得多了,他瞥了善桐一眼,手上一松,木箭顿时离弦,才过校场一半,便斜斜落地,竟是软弱无力的一箭——卫麒山大松一口气之余,不由得更讪讪然起来:被桂二哥教训,他是不怕的。可他就硬是没有看出来,刚才桂二哥只是虚张声势,吓吓他罢了。
正这样想,桂含春已是和和气气地问,“你们进这里来做什么?”
这是桂家的亲兵校场,当然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善桐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是桂伯母带我进来的,说要教我射箭来的。”
她便同桂含春一道望向卫麒山,卫麒山摸了摸头,要说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低声道,“是我自己溜进来的。”
只听他的语气,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心高气傲,有绝技在身的少年,对桂含春是彻底心服口服,连一点玩把戏的念头都不敢有,已经被桂含春的那一箭,射丢了自己的锐气。
桂含春一边收弓,一边淡淡地道,“擅入禁地,念在你年纪还小,也不多罚你了。自己找军法官报道,把事情说一声,领军棍十记。”
卫麒山面上又憔悴了几分,他看起来又是那个文弱谦雅的江南公子了,老老实实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是。”便翻身下了马。
从善桐和桂含春身边经过时,他又偷看了桂含春一眼,低声道,“我真没想伤人,二哥,我就吓吓她。”
到了最后一句,不禁鼓起嘴巴来,流露出了几分委屈。
桂含春啼笑皆非,哈哈一笑,拿弓拍了拍卫麒山的屁股,道,“去吧,你要真想伤人,就不止这一箭了。”
他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不过,箭是对着敌人的,不是对着自己人的,是对着男人的,不是对着妇孺的。下次再撞见你这样,我废了你的手。”
他平素里说话一向和气,此时也并未板起脸来,可却自然而然有一股渊停岳峙、言出必行的气度。卫麒山何曾再敢多言?一跳老高,匆忙奔远了,连善桐都不禁咯咯笑起来。桂含春这才扭头看着她,伸手比了比,笑道,“嗯,三世妹你长高了不少呢。”
“桂二哥也长高了好些呀。”善桐先抢着说了一句,忽然才觉得小校场内就彼此二人,实在有些不成体统。她心中虽然已经对桂家这门亲事不抱希望,但见到桂含春,总是有种说不清的羞涩和喜悦,想要多和他待一会,可又觉得这不大像话。一时间思前想后,反而没了声音,半晌才道,“桂二哥,你从江南回来啦!”
她忽然意会到桂含春回归的含义,一下精神大振,笑道,“桂二哥,你带粮食回来了?”
桂含春见她一惊一乍的,好似又有了小姑娘的样子,一时间倒很想摸摸她的头的,只是想到善桐也有十一岁过半了,转过年来,再过上一段时间,就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手都伸出去了,又缩回来道,“嗯,虽不多,但解大军燃眉之急,够了。这是第一批,往后还有好些,会陆续运来的。”
西北粮急,已经延续了大半年有余,如今险情终于得到缓解,真是军民都松了口气。善桐这才明白军士们为什么鼓噪,就是小姑娘自己,都很想鼓掌欢呼一番。她喜得满面通红,又缠着桂含春问了好几个问题,才笑道,“对了,桂二哥你进来做什么,是找桂伯母么?她方才出去啦!”
桂含春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点头道,“我说那群兵痞子怎么安分得那样快——粮食还没进城,这里人眼看着要多了,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在这里不方便,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善桐也知道,大量军粮的到来,必定会为桂家添上许多工作。她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又指着枣红马道,“这是我骑来的,我骑着它回去吧?”
“孩子话。”桂含春不禁失笑。“等着,我让人给你雇架车来。”
他大步走开,没有多久,便领了两个小亲兵,一并桂含芳一起进小校场。桂含芳满面放光,上蹿下跳地围着哥哥只是问话,桂含春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叮嘱道,“好生送三世妹回去了,路上要生了什么事,和麒山一样,自己去领军棍吧。”
又似笑非笑地道,“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竟一个人跑到了小校场里,恰好被我撞见了,只好罚他。”
桂含芳一缩脖子,顿时老实了不少,没好气地冲善桐道,“走,跟我来。”
善桐和桂含春挥手作别,虽有些不舍,但却不敢流露出来,只笑道,“桂二哥,我走啦。”
走了不多远,终于是忍不住回了回头,见桂含春还站在原地目送自己二人,心下不禁暖到了极处。只觉得有一股情绪潮潮热热,在心头盘旋,忙转回头去不敢再看。直到上了车,才猛地扑倒在自己膝盖上,想着方才桂含春的一言一行。
有了桂含春的叮嘱,桂含芳这个小猴儿倒是老老实实地将善桐拉回了王家,又对出迎门...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