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启笑意满满看着宝珠,没想到她真能折腾,斗宝都斗上电视了。果然不负众望,结果更是令他大跌眼镜。
连赵老三,都目瞪口呆。
“这样也行?”听到里面说自己儿子的手艺有九十分,他更是喜上眉梢,复又感慨:“这行里要学的东西太多。我,实在是年纪大学不动了,只能这样混日子。希望我儿子以后能出息。”
宝珠抬手,小指刮了刮眉尖,寻思着:作假,能有什么大出路,一辈子还是见不得光。
乾启倒是久久,久久都没回神。
再看向宝珠的时候,他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神往心碎。那一天,看着她怎么和赵老三你来我往,最后出其不意选了个不值一提的笔筒,可这东西也能被化腐朽为神奇,造成这么强烈的娱乐效果,实在想不到。
宝珠趁机拿出那块玉,放在桌上,对赵老三说:“完璧归赵。”
赵老三没有接,对着乾启说:“大姑娘非池中物,她看不上这东西。”乾启看向宝珠,她倒是极柔婉地说道:“怎么会是看不上,只不过我现在不想收这些东西了。”
“刚才那个四方块的瓷器,倒底是什么?”乾启柔声问,他还惦记着,她说的每句话,他恨不能都刨根问底,免得回家惦记。
她轻轻瞅了他一眼,脸上带上了笑,慢慢道:“和那碗上面的诗倒是有点关联,床前明月光,刚才那东西,就是一个井床,古人怕小孩子淘气,押在井上的。”
“井床?”乾启迷惑,“你是说,那诗上面说的床是井床?”
“不然你以为是拔步床?”宝珠调侃他。
乾启摇头,“当然不是,可那不是胡床吗?”
胡床——马扎。
“马先生说的。”赵老三也知道,这典故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
宝珠茫然摇头,“不认识什么马先生,可是古人吟诗作对,是最风雅的事情,你说他是坐在马扎上怀念故乡更贴切,还是立在院子里的井边抒发感情姿势更优美,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乾启想了想,如果是自己,大概是在院子里,加上这诗原本是:举头望山月,说不定,还不是在自家的院子里呢。他端起酒杯,碰了下宝珠的果汁:“受教。”
宝珠抬手捂上自己杯子:“我可是拿来主义,你多看点书,上面都有,别谢我,这个我担不起。”
乾启无奈放下杯子,抬手揉了揉眉头,“你这人……”真令人头疼呀。
赵老三安慰他,“乾四爷你有福气,认识大姑娘这样的人,心里清,这样的人现在少了。”又不爱沾便宜,长得明明吃喝不愁的样子,可难得自爱。他年龄大,也喜欢这样的性子,心里的心思越发坚定。
抬起杯子对宝珠说:“我想以后有机会,让大姑娘带带我那儿子,他太老实,这行,光会手艺没什么出息。还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大姑娘能愿意见见他。”
宝珠惊讶,“这怎么可以?”一个大小伙子,跟着自己算怎么回事?
乾启也诧异,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赵老三目的在这里,大概早试探着,就想给自己儿子找个师傅,宝珠长的漂亮,又知道进退。说话绵软却有理有据,男人谁不爱听,所以被赵老三相中了。
想的美!宝珠也没令他失望,连说不妥。
赵老三摆手示意宝珠不要急:“他是个好孩子,你别看我长这样,我儿子,生的可利整了。要说咱们认识时间短,不知根不知底,可人和人,还讲个投缘,大姑娘那天和我一来二去,暗地里过了几次手,以你这个年纪,我佩服的不得了。回来才有了这心思。”
宝珠哑然失笑,“您也说了,我这么年轻,您这托付太重了,我担不起。”
赵老三看她推辞,也不勉强,毕竟才认识,说个想法,代表想和她进一步深交的诚意,他想的多,以后可以慢慢再说。人生充满变数,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看到机会就要尽量抓住,岁月是年轻人的消耗品,却是他的奢侈品。
“大姑娘去过景德镇吗?”赵老三又问。
宝珠以前去过,但现在……她摇头。
“应该去!”赵老三说,又看看乾启,语重心长,“玩瓷器的,都应该去那儿看看,长见识。”
乾启没接话,对于这个想骗宝珠的“借口”,他决定一点不给面子,静坐。
宝珠笑笑看着他,倒是点点头,“那有机会去看看也好。”
乾启扫了她一眼,情绪莫名开始焦灼。
赵老三眉开眼笑,“那等天没这么冷了,我抽个空,咱们一起去。”神情愉悦的像是在讨论春游。
宝珠笑着应了,俩人又聊起其它古玩的话题,乾启却都听不进去,心里觉得自己情绪低落的很莫名其妙,赵老三的儿子什么样子他都没见,为什么要着急?还有那天,接她的那个男人,嗯,男孩,也不知道是她的谁?那么亲密,不会是男朋友吧?
这种认知令乾启越发沮丧,他甚至不敢继续想,人家谈了多久?关系好吗?有没有谈婚论嫁?问题排山倒海而来,他立时心中火灼似的难受起来。明知道这些有的没的,这时候不该想,可又管不住自己。
端起桌上的酒杯,恨不能一杯喝倒,完事!
斜刺里伸过来只手,挡在他酒杯上,女孩轻柔的语调也随之而来:“你刚喝了一杯了,不是酒后不能开车吗?还是你今晚准备借宿在这里?”
他的手一顿,看着自己手腕上搭着的那只手,白皙柔婉,他循声望过去,却见她已收回手,也不看自己,拿着筷子,只夹自己面前小碟里的花生,慢慢的放进嘴里。
仿佛刚刚,都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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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如梦,这一晚,都那么美好。
俩人从赵老三家走出来,天上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小雪。
大路很黑,两边零散的几支路灯亮着,映着雪花,满天飞扬,悉悉簌簌落在肩头,发顶,身侧,两人的脚步声,仿佛都要和这漫天飞雪融在一起。乾启抬头望着不远处,路灯下飞舞的白色雪花,纷扬美丽,混着路灯昏黄的光,轻飘飘无穷无尽,带着可以游戏红尘万丈的肆意,一时间,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美丽的一场雪。
宝珠也在凝神,她看的却是地上两人被路灯拉长的身影,身边的男人,身形原本俊挺,这样的灯下,越发的欣长。她有些奇怪地想着,以前,和自己并肩走过的人,纵然身份相当,也会不自觉的慢半步,更别提大多数时候,那些人,都只是跟在自己身后。
这样并肩而行的场景,在自己的记忆里,竟然是第一次……不对,第二次了,她微微叹息,那天,他也是这样走在自己身边的。
乾启抬手按了一下,滴滴两声,车灯在远处眨起眼睛。
“你平时出门都不开车吗?”他问宝珠。声音一出口,自己都愣了,太轻,太柔,他都不相信自己还能说出这么轻柔的语调。
是因为身边的人吗?
他侧头看去,那女孩也正在含笑望着他,清艳堪怜的眉目,一如第一眼见到时的那天,昏黄的光,那目光仿佛柔情似水,他的心瞬时再次失了节奏。
就听她说:“我不会开车呀,也没有车。”
他,“哦”了一声,慌觉出自己的失礼,又有些懊恼。
只有短短几步路?他却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要走完!又怕她冷,看向她,她身上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长大衣,他的心中,顿时说不出的酸涩难明。
“改天,我们再去一次平安坊吧,那里还有很多古董店,我可以陪你去转一转。好吗?”他终于想到了一个约她的借口。
她轻轻点头,“正好,我也想去那里看一看。”抬手指了指,他手里的盒子,“明明知道打眼,为什么还是收了?”
他笑了笑没说话,这件东西对他而言太重要。纵然不好,他也喜欢。拉开车门,让宝珠上车。
“你住哪儿?”开出大路乾启才问。
宝珠说了地址,乾启笑:“咱俩倒是一路。”都在南边。宝珠望去窗外没说话,这房子,并不是她的,本来想着有了钱就搬家的,只是现在恐怕又要耽搁了。和明珠的交手对她而言不值一提,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多出去走走,熟悉环境,早点起来。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原来对于回家也是一样。
原本挺远的路,可是只一会,就到了!小区宁静,远远的大门外,宝珠就让乾启停了车。乾启想送她进去,又觉得太冒失,就静静停在了门口。
乾启拉开车门,这是一辆玛莎拉蒂,底盘低,宝珠腿不好,撑了一下竟然没起来,乾启连忙来扶,“小心。”心里立马决定:下次一定得换辆车。
宝珠立在车侧,有些抱歉,“谢谢。”她说的声音很小。
乾启没说话,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她的腿,也不好多问,略不安地柔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平安坊?”
“什么时候都可以,嗯,要不明天吧?”宝珠抬头询问他,雪花落在脸上,她躲了下,轻声问道:“你可以吗?”
他扶着车门的手紧了紧,点点头,“可以。”
“那就约在平安坊那个大街口的牌坊下面见面吧!”宝珠提议,她只认得那个地方。
他又点头。
“早晨十点?”
他再点头,嘴角已经弯起。
“那今晚谢谢你送我回来,慢点开车。”宝珠拿手袋挡在眉梢,雪越发的大了。
这是道别的话,他却没有动的意思,抬头静静地凝视着她。还等着。
宝珠有点疑惑,放下手袋,“怎么了?”雪又落在了脸上,却不觉得凉。
“你不准备把电话号码给我吗?”他终于还是问了,更想问的是,“那天为什么不给我?”
宝珠仿佛恍然大悟,“哎呀,我忘了。”这才伸手就去掏电话,又含糊不清地解释说:“这东西,我,还是用不太习惯,所以总忘。”
说的乱七八糟,乾启也没听懂,只想着:那你那天还要了赵老三的电话?
可这话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只是极快地按着她电话上显示的号码拨了出去,听到她的电话响。他终于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心满意足。
落雪飘扬
宝珠看着他,他侧站着,微微立起的黑色毛呢衣领,趁着那棱角分明的下巴,那俊气白净的脸,低头笑着的样子带着一种不相符的纯真之气,说不出的摄人,奕奕生辉。任由电话响,都一时都忘记了去接。
雪越落越多,她的电话,忽然自己停了,复又响起。
乾启蓦然回神,看着自己手中的电话,又看向她,喃喃说:“我没打。”
宝珠低头看去,看到上面的号码,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淡淡道:“没什么,是我家里打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床前明月光呀
马未都先生的观点是胡床。白明先生的观点是井床。
咱们了解一下就好~~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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