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足了马力灌水,让人想起上学时那道百出不厌的“几时加满或排空”的运算题。
现在呢,那道运算题跟自己毫无利害关系,只要这水池里的水别那么轻易干涸了。
郑鹏程每往身上冲一次水,就“噢”的尖叫一声,并未被鼎沸的嘈杂声所淹没,那尖利的声音证明他拥有高音歌唱的潜质,只是欠缺雕镂。
于永乐感觉得出耳朵里的畅气回肠,身上起了鸡毛疙瘩,哀求他道:“请你别再喊了,再喊就把狼招来了。”
用水冲过后,接着往身上擦第二遍、第三遍香皂,不但担心没洗净污垢,更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没洗澡的欠账补回来。
水哗啦啦地流,可惜灯光太暗,没看清排水沟里污浊的黑色,可以确定的是,环保部门的人临近检查,一定武断这是未经处理偷排的工业废水。
人还不断地来,澡堂即将爆满,几乎接踵摩肩。一边担心挡雨棚下挂衣杆上的衣服被人拿错了,因为衣帽皆出一色,难保不张冠李戴。
刘排长在门口连声督促“快点”,此刻对澡堂的流连胜过对温柔乡的依恋,一个个假装充耳不闻。
刘排长没有办法,掏了哨子“嘀”一声,震住了此起彼伏的吵嚷:“七连的动作快点,五分钟后路上集合!”匆匆忙忙穿了衣服,脚没擦干就直接套上袜子。
洗过澡后,浑身爽朗,宛如逢了喜事,走路都感觉脚板下装了弹簧。
于永乐比他们先出来,逛了一圈“小**”,留心看有没有中意的纪念品。可惜刚才出来时太匆忙,忘记了带钱。
外训以来,身上带的钱不增不减,皮夹子塞在携行包里,也是漠不关心,看来真正做到“钱财乃身外之物”并非难事。
他在一个玻璃做的展柜前驻足,里面陈列的玳瑁做的梳子,小巧精美,广告牌上说明其具有避邪、缓压、疗养等多重功效。
买回去送给女孩子,她一定喜欢。
只是价钱贵了些,现在先不去管它,这些不良商家最会哄抬物价,口说做平本买卖,赚的是一本万利的钱。等到演习快结束时,他们都会清仓大处理,当白菜一般卖掉的。
跟蓝军的明争暗斗,每天都在上演。能够给他们签停战协议的,除了导演部,还有天公。
气象部门告知,今年的第几号强台风已经形成,将于某时在湛江一带登陆。
曾有人说:“人定胜天。”可是这一次导演部不敢大意,不但叫停了演习,要求演训部队悉数撤出到镇上,借宿民房和学校。政委亲自出马,带着相关人员与当地镇**协商,很快敲定了借宿地方。预告是台风今晚半夜登陆,中午就陆续往回撤,下午三点前报告撤离情况。大家察观天象,风平浪静,还不甚着急。
谁知沿海的天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两点未到,突然风起云涌,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天空就已经拉上了窗帘。
大自然的脾性真让人难以捉摸,有时温顺乖巧如小狗,要作威作福起来,就是疯狗一条。
并且这股邪恶的力量一旦脱离了缰绳,便“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了。
风越来越大,颇有撼山震岳的气势,裹了豆大的雨点来助兴。
树木被刮得酒醉似的东摇西倒,枯枝败叶在尽情地狂舞。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亏得这些树久历风尘,见过大场面,根深叶茂,才能坚毅地屹立不倒。
这暴风骤雨施了半个多小时的淫威,略感疲乏,渐渐收缩了力量。
郭兴维以为台风到此而止,于永乐告诉他,这风只是打前站的,真正的主力还没现身呢。正好比鬼子的扫荡,总会让伪军在前面开路;尽管伪军已经搅得鸡犬不宁,鬼子进了村,才是生死牵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