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微微女士处出来, 心里发堵,索性自己把车窗打开, 吹风。
绕着三环跑了一圈,整个上半身都是凉的。
我体质算不上太好, 本来就是跑1500米就会虚脱的人,说实话,重生之后,体力也比从前差了许多。
回到家的时候,如春还没有回来,我猜他大概是被我那一大家子人缠住了吧,还有那个让人操心不已的苏如墨。
我去冰箱里找好如春为了给我养胃每天早晨做好放进去的粥, 撑着眼皮, 用微波炉热好。
喝下一点温热的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浑浑噩噩间好像走进一个巨大的黑漆漆的树林,风吹过来的时候, 竹影晃动如同鬼魅, 我跳到有光的地方,它们马上追来,我觉得胆寒,只能一直往前跑。
醒和梦之间,跑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一颗心好像要跳出胸膛。最光亮的地方,我看见一个人, 他身形高挑俊雅,几分瘦削,衬衫染着陈旧熨帖的微黄,那是让人温暖而安心的阳光的味道。
苏立说过,他叫如春,是因为他觉得如春的到来带来了他事业的春天。
其实,在我心里,有他的地方,就是春天。
我被用厚厚的松软舒适的被子包成一个舒适的茧,一双用力的手臂隔着厚厚的温暖抱紧我的身体。
那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快好起来。”
他好像能觉察我的不安,慢慢的像杜丽雅哄哭闹的苏如墨一样,轻轻摇晃,细声的哄。
“乖。”
他一下一下的摇晃,过了好久,我终于感觉到那种昏昏沉沉欲睡却无法沉睡的头痛慢慢消失。
一个清凉的吻,落在我的额头。
心里躁动的火,好像被清凉甘甜的水滋润。
他向我笑,乳白色的干净整齐有淡淡润泽的牙齿,他身上的木质清香和他的体香混合在一起,我脑海中最独特的味道,在这片气息氤氲中我终于终于甜甜睡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等到意识澄明,我伸手抹掉额上的热汗,灯光下,笔记本电脑前打字的那人侧脸秀雅如画。
我还没出声,一只透着淡淡凉意的手覆上我的额头,苏如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欣喜,“你终于退烧了,有没有好一点?”
我张张嘴,发现喉咙很干,说不出话来。如春心领神会,倒了一杯水递我嘴边,我伸出舌尖尝试,不冷也不烫,温度刚刚好。
果然,他是最懂得我寒暖的那个人,他在,我就能安心睡着,摆脱疾病的纠缠。
他摸摸我额头,再摸摸自己,吐出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发烧,睡觉的时候还不盖被子不关窗?你想让我担心死?再过半个小时你还是不退烧,我就要把你送急诊了。”
我眼眶酸酸热热的,其实苏如春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又是在动辄就危及生命的神经外科,连自己生病的时候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医院,他一向淡定从容无悲无喜,即使是微笑的时候,也从来都不会咧开嘴角,眉眼飞扬。
一直以来,温文如玉,尔雅若兰,举止仪态,成竹在胸的从容,我就一个小感冒,他就方寸大乱,此时又满心欢喜,喜怒形于色。
真不知道他的病患看见会不会嫉妒死我。
“因为,你妈?”他迟疑了一下,问。
我摇一摇头。
选择自己的爱人,是我自己的事。和家人的磨合,也应该我自己承担。
只是没想到,正当欢喜好时节,一个晴空霹雳砸下来。
大半夜,杜丽雅给我打电话,“宝娃,外公出事了,你现在就往医院赶,我和苏立正忙着送医院,现在一团乱,外婆已经是六神无主了。”
我随手抓了件衣服往拿上车钥匙往电梯口冲的时候,手控制不住,抖得厉害,钥匙都差点抓不住。
苏如春追过来,按住我的手,“你冷静一点。”
我在电梯里也站不住,小小的空间,被我走了几个来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到了地下车库,我开了车锁,跑过去开车门。
苏如春快步走过来抢过我手里的钥匙,“你坐副驾驶。”
他语气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理智回归少许,乖乖坐到副驾驶。
我自己这个状态,真的不适合开车。
如果没有外公,我不知道自己将会成长成什么样的人。小时候上学,下雨天的时候别家都是爸爸送,只有我是外公撑着一把大方格子的雨伞送我。
他的背宽阔而有力,是一个男孩能够期望的所有来自长辈的温暖和安定。
因为如春,我一直对消毒水的味道有着十分的亲切感,可是这时候,却觉得有点儿不明的恐惧。
从很多年很多年前开始,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很少做,没有百分百确定的事从来不说。因为一切和概率有关的未明问题,无法确信的彷徨,会让人的心漂泊不定。
“医生,到底怎麽样?” 苏立正扶着杜丽雅,和一个医生慢慢走过来,杜丽雅脸上犹有泪痕,声音都是尖利颤抖的。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年纪大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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