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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血染江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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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鹤道人顿时发出了一声怪叫!

    就在那条人影闪过的一刹那,白鹤道人原本挺直的身子晃了一下,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而过之江飞闪而出的人影,就像幽灵般地绕了个圈子,又重新回到了过之江站在原处不动的本来身躯之上。

    两者甫一会合,即如同先时一般模样,过之江这才缓缓走向倒地的白鹤观主跟前,他弯下身子来,随手由他头上揭下帽子。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道人打扮的躯体!

    “白鹤观主!”

    他嘴里默默地道出了这四个字,蜡般冷塑的脸上,带出了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疾风袭到。

    突然向他出手狙击的是岗玉仑,岗玉仑显然是按照事先与白鹤观主约好的时间,配合出手。

    然而,他的行动仍然是慢了一步。

    一步之差,在岗玉仑来说的确有点出乎意外。

    惊惧、忿怒、悲惶

    这么多错综复杂的感情,就在岗玉仑一发现到白鹤观主时,一股脑地涌升而起,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掌中那口“九耳八环大砍刀”挥出了大片霞光,兜头盖顶地直向着过之江头上砍下来。

    刀锋仅仅距离过之江头顶不及一寸的当儿,忽然像是遇见了一种无形的阻力,蓦地弹了起来。

    岗玉仑体会出不妙。

    过之江那看似呆板的身躯,蓦地就像电般地疾转了过来。

    一只鸟爪般的瘦手,已当心抓住。

    岗玉仑这一点可就较诸白鹤观主聪明多了。

    一招失手,他绝不恋战。

    事实上对方过之江的一身武功,他虽不曾亲身领教过,可是胞兄岗玉昆及本门多人前次丧生的血淋淋教训,他焉能有所忘怀?

    也是这一念之间,使得他虎口逃生。

    就在过之江那只手递出之时,岗玉仑身子在一个后仰的势子里,足下用力一蹬,施展出“倒赶三层浪”的身法“飕”一下反纵而出。

    过之江的掌势,本来是凌厉无匹,不要说打实在了,就是沾上了一点边儿,岗玉仑要想活命也是不容易。

    然而,幸亏岗玉仑是一个逃势。

    如此一来,过之江的掌力,正好加快了他的速度,只听见窗扇哗啦一声大响,岗玉仑身子整个地摔出了窗外!

    他身子一经翻出,即跌倒在地。

    过之江肩头微晃,已跟踪而出。

    几乎是同样快的势子,就在过之江身子方一沾地的当儿,斜刺里,陡地涌上来几条快速的影子!来人中,三个是长衣飘飘的老者,一个是灰衣中年矮汉。

    前三个俱都是人手一剑,只有那个矮汉手里持着一双弧形长刀。

    三个老者正是“六合门”中的长老级人物,一名“清风剑”许南,一名“太岁剑”

    刘天兴,一名“风铃剑”蔡无极。至于那个手施双刀的矮汉,却是“七星门”中的岗双飞。

    这四个人是负责第二拨应敌。

    是以就在“冬眠先生”方自现身的一刹那,这四个人已自不同的方向猛然袭到。

    三口剑、一双刀同时把过之江围在了当中。

    过之江原本可在一举手的当儿,将岗玉仑击毙掌下,想不到忽然间又会冒出来这么一伙子人。

    他目空四海,哪里会把这一干人看在眼中?

    同时之间“太岁剑”刘天兴与“风铃剑”蔡无极的两口剑一左一右蓦地向着他左右双肋间刺到。过之江两臂一舒,已分别拿捏住一双长剑的剑锋。

    刘、蔡二长老只觉得剑上蓦地逼出极为罡劲的一股气机。

    那是一种他们生平从来也不曾领略过的感受,冰也似的冷,电也似的麻。

    刘、蔡二老,武功虽较之掌门人古寒月逊色得多,但是说起来也是辈份甚高的人物,而其剑术一门,受本门传统的剑术薰陶,均非弱者。

    此刻三老联手,自非等闲。

    所谓“联手”顾名思义,自然是联合各人之力同心共赴之意,其优点乃在于互为掩护,轮番以本身杀着,待隙向敌人出手。

    三长老尤其精于“联手”出剑,其灵巧程度,有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至,击尾则首至,击中则首尾皆至!可谓巧妙之极!然而,他们此刻所面临的敌人,显然大非寻常。

    刘、蔡二长老,一上来就吃对方拿住了剑锋,一时再想摆脱已感不易。

    的确是怪异之至!

    刘、蔡二长老想夺剑固是不能,即使想松手也诚为不易,透过一双剑柄所发出的吸力,竟使得他二人一双手掌紧紧地吸咐在剑柄之上,有如湿手沾面,哪里还能甩脱得掉?

    只可叹二长老空负一身剑技,竟是丝毫也展示不出来,眼看着二人瘦削的身躯,簌簌地一阵颤抖,蓦地,像是掷出的一双皮球,随地滚跌而出。

    令人眼花缭乱的更不止于此。

    就在二长老方自跌出的一刹那“清风剑”许南与岗双飞已由腹背两个方向同时扑上。

    妙的是那位“冬眠先生”过之江手上一双剑,竟在这一刹那间,陡地分开来。

    在前后两道闪烁奇光里,这双剑上光华竟然暴长一倍有余。

    那一刹那,惊心动魄!

    剑光前后分开,有如扇面般地展开来,划出了两道弧形光华,正好迎着了岗双飞与“清风剑”许南扑上的身子。

    血光一现,许南首先着难。

    这口剑自顶而下,来了一手大劈活人,随着对方剑势落处“清风剑”许南的两爿尸身,一左一右同时分开来,向两个方向倒下去。

    血洒了一地都是。

    在同时他另一只手上的那口剑,也正好劈中在岗双飞的胸腰之间。

    这一剑的力道,看上去似乎比劈砍许甫的那一剑更为有力,只听见“喳”的一声,随着过之江的宝剑挥处,岗双飞的半截身躯,有如飞旋的陀螺般“呼”的一声,旋空而出——那剩下的半截身子,由于上来的冲势太猛,一时煞收不及,通通通一连向前跑了好几步,才倒在地上。

    好快的身法。

    好猛的剑势。

    令人三魂出窍七魄升天的凌厉杀招。

    这时,如果你是一个目睹者,你会“不寒而栗”

    尽管是杀人手法千奇百怪,花样翻新,可是像这等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杀人毒招,毕竟是武林罕见!令人不忍卒视。

    也许是过之江真的愤怒了。

    像这般一出手,即似闪电的杀着,在他来说也属创举。

    就在这一刹那,白鹤观主却由另一个方向狂扑上来。

    这个老道人虽然自知武功不是对方对手,可是他毕竟也不是可以轻视的人物。

    这时他眼看着自己方面事先煞费苦心的一番周密计划,竟然在对方这个魔头一举手的当儿,摧毁无遗,尤其痛心的是自己这边几个有力的高手,除却古寒月尚未出手以外,其他的几个人,包括岗玉仑、岗双飞、三长老,这么多的高手,竟然在对方一出手当儿,先后溅血当场。

    自己虽托天之幸,得免于难,可是这个老道人却生就了一副不畏强敌的脾性!

    这时他大吼一声,足下一垫步,施展出“身剑合一”的身法,快速地把身子依附上去,一口仗以成名的“银雨剑”幻化成一片银色光墙,直向着过之江劈头盖脸地罩了过去。

    这个老道人早已在前次与对方交手的过程里,体会出了难得的窍门儿。

    他知道对方最厉害的身法是一个“贴”字,最厉害的手法却是个“快”字。

    如果一旦为对方贴近了身子,其势有如磁石引针,休想摆脱得开。

    如果一旦容得对方挥出剑,也必定是万难逃开身去。

    他于是把握住了这两项原则——那就是绝不容许对方把身子欺近了,也绝不容许对方向自己施出杀手。

    白鹤观主毕竟是高明之士。

    这两项原则,起码在目前,发生了暂时性的效果。

    于是,就在过之江的一式杀手,尚来不及施出的一瞬间,白鹤观主已经展开了退身的势子。

    只见他足尖飞点着,已经退出了三丈以外。

    “冬眠先生”过之江那般疾快的一剑,竟然会砍了一个空。

    剑光有如一道经天的长虹,直由白鹤观主前胸滑落下去,使得白鹤观主这件道袍平空地又多开了一道岔口。

    白鹤观主虽说是避开了这一剑,却也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防着对方更厉害杀手即将使出。

    对付这类强敌,他只得施出浑身解数,采取他的既不能胜敌,却可以保全自身的一种胶着战术。

    这种战术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就在冬眠先生一剑落空之后,白鹤观主已纵身而上,猛厉的剑招,随着他攻出的剑术,有如一大片卷起的浪花,直向过之江身上卷了过去。

    冬眠先生足下飞点着,向后退出了五丈以外,留下了一个与敌人出招的最好时机。

    然而白鹤观主却是无论如何再也不敢进身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他双足飞点着,三起三落,已把身子退到了廊道正中,身子方才着地,迎面的过之江已追循着电也似地来到了面前。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凌厉的剑阵开始展了开来。

    过之江身子方一落下来,只见面前人影一闪,一个银发斑白的清癯老人快似飘风般来到了身前。

    来人正是“六合门”的掌门人古寒月!

    同时间,四面八方霍然现出了许多人。

    这些人配合着古寒月的势子,就在过之江身子方一现身的当儿,同时向前跨进了几步,已把过之江团团围困在一个八角形的剑阵之中。

    正是所谓的“八卦连环无敌剑阵”

    连同白鹤观主在内,十一口长剑的剑尖,同时指向过之江胸前。

    过之江的目光首先接触的是古寒月,却由于这个剑阵的突然变化,而失去目标。

    他忽然发觉到面前一个持剑的少女,蛾眉斜挑,杏目圆睁,正是前次不久以智力胜过自己的柳青婵姑娘。

    然而不及眨眼的功夫,柳姑娘已经又随着变化转动的剑势而移换了位置!

    由此开始,一张张不同的面貌,在他眼前变幻不已。

    他的眼睛只要注定向一个人,在旋踵间,那个人必定在他眼前消失,代之的又是另一张新脸。

    这一势“八卦连环无敌剑阵”果然厉害无比,一向为古寒月视同“六合门”不传之秘。

    这一次大敌当前,他才不敢自珍,传出以为应付急难之用。

    过之江显然第一次感到了困扰。

    但只见以古寒月为首的十一个持剑人,时分又合,斗转星移,不同地变幻着位置。

    过之江的一双眸子,一连追逐了好几个人,居然都落了空。

    现在他知道面前的这些人,将要与自己有一番前所未见的厉害搏杀了。

    他同时也体会出来,自己所面临的这个战局,不再像以往所对付的那些场面那么轻松了。

    面前的十一个人,进、退、举、止、快、慢、左、右,似乎都有一定的步骤。

    诀窍是绝不与过之江正面单独接触。

    而且,使过之江最感觉头疼的是这十一个人持剑的招式,都不一样。

    譬如说甲的剑是平持右手,乙的剑却在左手,丙的剑是高高举起,丁的剑又压在下盘

    如此一来,给过之江的感受是不知何以为敌,这些人在当中某一人的口令之下,随时变幻着身法。

    唯一相同的一点,每人那双凌厉的眸子,都注定在他一个人身上。

    十一双眸子内所泛出的目光,都是那般的凌厉,对过之江尤其是恨之入骨,恨不能一口把他生吞下去的模样!

    所谓“千目所视,无疾而终”足见被人仇视不是一种好滋味!

    过之江虽说是恃技而骄,可是面对着这么多双敌视的目光。也不禁有些心怯。

    不可否认的,他对于眼前的这个阵势,已存下了相当戒心!是以在他未能领略出这阵势的奥秘前,暂时不欲轻举妄动。

    冷笑了一声,他站定了身子。

    就在他身子方自站定的同时,那个环绕在他身侧四周的阵势,霍地也定住不动。

    面对着他的,仍然是那个面相清癯的老人——古寒月。

    过之江脸上带出了一层自恃不屑的笑容。

    “古寒月。”

    “很好,我此行预备会见的,就是你。”

    “专程候教。”

    过之江那一层压在前额的短发,簌簌起了一阵颤抖,脸上带出了一片怒容。

    “你知道我是谁吗?”

    “哈哈,”古寒月发出了两声狂笑,笑声里却充满了无限凄凉的意味。

    “足下即使是烧成了灰,古某也不敢忘怀。”

    “那么我又是谁?”

    “过之江。”

    “过之江是谁?”

    “小辈欺人忒甚!”古寒月冷冷地道:“小辈,别人怕你,我古某却不怕你,你的那一手鬼吹灯,瞒得了别人,却是瞒我不过。”

    “我看你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句话过之江说得异常冷漠!

    虽然是平和的一种腔调,可是却隐隐含蓄着凌厉的杀招!透过了过之江那种凶狠的目光,可以体会出他内心对古寒月恨恶的程度。

    “你听着!”古寒月冷冷地道:“三十年前独孤无忌,倒行逆施,为我等十一派联合声讨,君山之役饶其不死,独孤老儿就该就此洗心革面,重新为人才是正理。想不到那老儿不思自行检讨,反倒迁怒于众人,教出你这等恶徒为祸人间,真是罪不可恕。小辈,你自恃从你那老鬼师父处学得一点闭息、尸解的道法,竟敢如此目空一切,杀戮成性”

    一气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目射红光地道:“小辈,你东杀西杀,今天竟敢来到我古某人面前撒野”

    嘿嘿一笑,他瞪目欲裂地又道:“小辈,血债血还!今天看你还怎么逃开古某的掌心!”

    过之江一双眼皮微微闭拢着,仅仅只露出一线目光,当他听完古寒月一番话后,身子微微起了一阵子颤抖。

    “凭你古寒月?”那是一种无限冷漠、轻视表情:“你还差得远!差得远!”

    目光一扫面前的阵势,他冷冷一笑,又道:“不错,你这个捞什子阵,是很古怪,一时倒把我困住了!可是这仅是暂时,用不了一会,我就能看透。”

    顿了一下,他又道:“那时候,也就是你的死期不,也就是你们这些人的死期到了。”

    说到这里,他偏了一下头,却把那双冷漠的眼睛注视在柳青婵身上。

    “柳姑娘,久违了。想不到在这时又遇见了你。”

    柳青婵点点头,貌愠语冷地道:“不错,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

    过之江一哂道:“不用说,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了。”

    “为亲人复仇,为武林除害,义不容辞的事。”

    过之江徐徐点了一下头,道:“好说,柳姑娘,你可曾想到一点,这一次我是不会再放过你了。”

    “我想到了。”柳青婵与其针锋相对地冷嘿一声,道:“这一次我也不打算放过你。”

    过之江手上分持着两口剑。

    这两口剑是方才自六合门二长老手中夺来的。

    他把两口剑交叉地平置在胸前,缓缓地道:“我生平自负极高,不愿与妇人女子动手。”

    说到这里冷嘿了一声,又道:“如果你打算退出,现在还来得及,否则一经交手,你活命的机会可就微乎其微了。”

    柳青婵淡淡地一笑道:“过之江,你的武功确是高明,说一句长你志气的话,的确是我生平所仅见,假使今天输给了你,能死在你的剑下,也是我所乐意的一件事情。”

    过之江倒是想不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聆听之下,神色陡然一变。

    “姑娘,你这又何苦?”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又说道:“老实说,杀死你大伯父,是我一时的疏忽,既然已成事实,却也无可奈何”

    他冷笑了一声,道:“我生平行事,绝不后悔,我可以网开一面,姑娘你却莫再向我复仇,眼前这个场合,你却不宜置身,速速去吧!”

    柳青婵蛾眉一挑道:“姓过的你说得好轻松!你虽有心饶我,我却饶不过你,有本事你放剑过来。”

    一旁的古寒月早已忍无可忍,由于他们中三老一上来俱已丧生。

    在古寒月的感觉里,这是极为痛心的一件事。

    他决心要借着这个“八卦连环剑阵”为己方找回面子,同时为死者复仇。

    这时聆听之下,古寒月冷叱了一声,掌中剑向上一举,叱了一声:“变!”

    同时间身侧各人移动了一个圈子。

    连同白鹤道人十一口剑的剑尖,一齐指向过之江。

    过之江两口长剑同时一举,一在前胸,一在后背,他身躯微微下蹲,面上神情不愠不怒——正是“抱元守一”的架式。

    古寒月倏地又叱了一声:“停!”

    旋转的圈子突然静止。

    但只见十一口长剑,自四面八方突地攻了上来!

    过之江身形猝转,两口剑上光华暴涨如电,只听得“呛啷啷”一阵剧烈的剑鸣之声,似有多人在这个势子里,身躯向后倒仰下去!地面上同时多了几口遗落的宝剑。

    尽管如此,并无碍于这个剑阵威力。

    首先就有三口长剑,分上、中、下三路直向过之江全身攻到。

    过之江冷笑一声,足下跨步,闪开了身子。

    也就在他足下移动的一刹那,凌厉的阵势遂又展开。

    “冬眠先生”过之江虽说是功力惊世,然而对于眼前这个阵势,却昧于无知!

    正因为如此,眼前他可就大大地吃了苦头。

    过之江足下方移了一步,这个阵势的奇门已然交换,五行亦即发出作用。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像是起了一天大雾般的朦胧。

    却在这一刹那“哧”的一道剑光,由他左边身侧滑了过去。

    虽然不曾伤着肉身,却把他身上那袭雪白衣衫划开了尺许长短的一道口子。

    过之江右手剑势向外指处,由剑尖上暴吐出三尺余长的一道白光。

    朦胧雾色里,迎面那个人发出一声惨叫,像是为他的剑势所伤。

    然而,也就在过之江正待第二次出剑的时候,身侧左首响起了一缕尖锐剑风。

    这股剑风,一听在过之江耳中,顿时就知道来人身手不可轻视。

    他无需用眼睛看,即可知道剑势所来的方向,身子往前一伏,左手长剑已向后撩出。

    两口剑猝然接触之下,陡地由地面上滚来了一团光影,过之江方拟以右手长剑迎敌,这当口,斜刺里却又攻上了二人。

    四口剑,却是采取四种不同的攻杀势子。

    过之江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身躯霍地拔空而起。

    就在这一刹那,身后紧跟着纵起一条人影,在过之江身躯方一落下的当儿,这个人已施展出一式漂亮的滚翻之势,由过之江背项之上翻了过去。

    同时间,这人掌中剑已幻为一片旋光,向过之江身上猛袭过去。

    两口剑第二次交锋的当口,过之江已看清了这个人正是带领这群剑手的那个古寒月。

    过之江发出了一声长笑。

    那是一种令人寒栗的声音,笑声里有无限悲愤的意味,却也显示出必欲杀死敌人的决心。

    他虽然暂时尚未能体会出这个阵势的奥秘,可是有一点他却已能做到。

    那就是,他已看准了古寒月这个人,而且不打算让他逃开眼前。

    这一点他有十分的把握。

    是以,就在古寒月身子一落定的当口,他身子又有如磁石引针般地贴了上去。

    古寒月其实可以借使阵势的变化,把眼前这个人摆脱开来。

    然而错在这个人生具倔强的个性,由于他本身武功精湛,剑法尤其超人一等。

    虽然他明明知道过之江非比寻常,可是如果说要他不战而屈于对方那是办不到的事情。

    甚至于眼前,他就有意要和对方较量一下。

    心里有了这么一个想头,对于过之江锐猛的来势,倒也不惊不慌。

    双方正面一照脸儿,即展开了凌厉的搏杀。

    如此一来,原来的阵法反倒为此施展不开了。

    现场静悄悄的,但见冷森森的剑刃挥削着暗灰色的穹空,发出了清晰的破空之声。

    不可否认,古寒月是剑道中的一名高手!

    他的剑法奇在滑溜如蛇,千变万幻,端的是不可捉摸之极。

    然而,不幸的是他的对手太厉害了。

    虽然如此,在他们二人开始对上手时,看上去却也难分轩轾。

    过之江抛弃了左手长剑,仅以右手来应敌,这口剑虽然不是他所有之物,然而在他手里却施展得极其自然,吞吐如意,进退飘然。

    古寒月的剑势锋芒毕露,杀招盎然。

    过之江的剑势却稳重如山,看上去进收俱缓。

    从外表上看,两个人剑法不是一个路数,而且一经交手,却是难分难解。

    古寒月的剑疾若奔雷骇电,施展开来,但只见一团白光,裹缠着他修长的身躯。

    他的优点是,出手快,认隙准。

    然而他无论多么快的剑势,总是难以得手,每一出剑必为过之江阻于剑圈以外。

    过之江这一手剑法,看上去固然是慢到了极点,可是正所谓“慢中有快”当你认定他是慢时,常常却是出奇不意的快,而假若你以为他是快时,他却又会出奇的慢。

    四周的人,都为过之江这种缓慢的剑法感到虚实莫测,他的剑术路数也极为特别,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奥妙之处。

    这种情形局外人是难以领受得出来。

    真正领受到过之江剑法高奥的只有一个人——古寒月。

    双方对招不过五六招时,古寒月已深深感到了对方剑势的咄咄逼人。

    看似无奇,其实最奇。

    在彼此交换过五六招以后,古寒月已为对方剑上冷森森的剑气所侵袭。

    最使他惊惧的是,他感觉到非但是对方手上的那口剑,即使是对方那个人,都给自己一种莫大的威胁,他感觉到对方人剑之间,放射出一种目不可视,却能感受出来的一种吸力。

    那种无形的吸力,就如同海上轮旋出的一个漩涡,紧紧吸拉着漩涡外的一艘木舟!

    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摆脱开来的一种情势。

    古寒月这时才知道厉害。

    这一刹那,他内心才开始滋生畏惧之意,深深地感到后悔。

    双方对手到第八招时,过之江的剑由下上翻,如同闹海的银龙,只听得“嚓”的一声,削落了古寒月头上的发髻。

    古寒月嘴里“晤”一声,使出全身的力道,向后一个倒仰。

    照常情而论,古寒月这个退身的势子,足足可以倒纵出丈许以外。

    然而此刻,对方身侧之间所滋生出的那股莫名的吸引之力,紧紧地吸着他。

    古寒月虽然施展出全身的力道,仅仅也不过才纵出四尺开外。

    他身子方一落下,满头白发倏地蓬散开来!被削落的头发,更化为满天银丝,随风四散。

    也就在这一刹那,过之江的身子已猛扑上来。

    古寒月大吃一惊。

    他预料着自己已经难以逃开对方的毒手,惊骇间,猝然自丹田里提吸了一口真气。

    人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常常会施展出莫名其妙的杀手,那是一种求生本能。

    古寒月正是如此。

    只听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掌中剑改变为双手合持,在一个前进的势子里,他的剑霍地暴涨出丈许长短一截光尾。

    像是一道闪电般的快捷,夹带着一股尖锐的剑风,这口剑上的光华更幻化为万点银星,直向过之江全身劈罩了下去。

    这一手剑法名叫“大罗天星”

    古寒月几乎把全身的内力都贯注在剑身之内,是以这口剑上所炸开的每一颗剑星,都具有凌厉的杀伤之力。

    两个人几乎是一样的快,也似乎是同样的势子,猝然地会合在了一块,两小团剑光,忽然变成了一大团。

    这大团的白光,包着两个人的身子!不过是那么匆匆的一刹那,却又分了开来。

    分开却是分开了。

    在双方踉跄的身影里,其中之一忽然倒了下去。

    倒下的那个人不是过之江。

    是古寒月!

    剑伤之处到底在哪里看不清楚,却只见大股的鲜血由他身上涌出来。

    古寒月挣扎着坐起身,他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倏地身子向后一倒,整个倒翻了下去。

    原来美好的一个剑阵,忽然由于阵中首脑人物突然的丧生,顿时形成了无比的紊乱!

    过之江徐徐地走到了古寒月身前。

    他的那口剑紧紧压在手上。

    古寒月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他那双眸子怒凸如珠地盯向过之江。

    “姓过的你休要猖狂迟早你会得到报应的!”

    说完这句话,顿时由嘴里涌出了一口鲜血,身子抖成一团,只是他仍然用力地撑着两只手,不让身子倒下去。

    过之江冷冷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胆敢与天下人为敌,就不曾把天下人看在眼里!

    继你以后的人还多得是!”“你你”古寒月话方出口,又呕出了第二口鲜血。

    就在这时,一声愤怒的吼叫,连带一条人影,快如鹰隼般地扑向过之江身后。

    来人正是古寒月门下那个掌门大弟子朱龙。

    显然,他目睹师父的丧生,已忍无可忍,才会失去理智地扑身而出。

    过之江虽然是背向着他,却把对方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目高于顶,哪里会把朱龙这样的一个人看在眼睛里?

    连回头看也不看上一眼,只把手里的剑向外一挥,剑上光晕,如同一条倒卷银龙,迎着朱龙身子有如惊涛拍岸般地卷了过去。

    在场各人看到这里俱都不禁为朱龙捏上了一把冷汗。

    尤其是柳青婵。

    她虽然不能确知朱龙的武功到底如何,可是她却断定朱龙势难逃开对方这等凌厉的一剑。

    因为她知道过之江绝不会轻易出招,每出一招必包含有凌厉杀机在里面。

    她几乎不敢面对现实。

    想像中这一剑该是何等的可怕!朱龙势必在对方闪电似的剑势之下倒下去。

    全场每一个人,几乎都有同样的这么一个想法!此时此刻由于事出突然,是以所有在场之人,除了只能由心底发出一声呼叫以外,谁也没有能力出手相救。

    事情居然是大出各人意外!

    过之江那股凌厉的一剑,竟然未能置朱龙于死地。

    非但不曾置朱龙于死地,甚至于伤害也谈不上。

    难以令人相信的是朱龙非但能够接住了这一剑,甚至于还有攻击的能力。

    就在两口剑的剑锋一交接的当儿,朱龙身子倏地向外一闪而出!

    那是一种奇怪的蟹行步法。

    就在他身子方自闪开的一刹那,过之江第二剑又已挥出,却因为朱龙的步法有异而使得过之江这一剑又落了空。

    过之江显然吃了一惊。

    他以异常惊异的一双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朱龙。

    朱龙却又把身子快速地靠拢了过来。

    显然的,他仍然是施展那种奇怪的蟹行步法,而且是两只手紧紧握着剑柄。

    蓦地!

    他手上这口剑由左而右,斜着挥了出去。

    看上去那是极为平凡的一剑,扇面似的一道弧光,斜着由过之江左面身侧砍挥下来。

    虽然说并不是十分起眼的一剑,竟然是十足的惊人!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杀人魔王过之江,竟然显现出一副张惶模样。

    过之江竟然像是一时无力招架住这一招。

    他身子张惶着猛然向后一个倒退,饶是如此,朱龙的这一剑仍然划破了他左面的衣服。

    只差一点点。

    如果这一剑朱龙再前进半步,过之江即使是能逃得活命,也势必重伤当场。

    过之江惊立当场。

    朱龙亦持剑发呆。

    双方都没有再进招。

    过之江是惊,朱龙是怕。

    全场一片肃然!

    任何人都想不出这是什么理由。

    两个人对看了一会儿。

    过之江冷冷一笑,说出了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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