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外墙的铺设和这项工程的其他部分一样效率极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已整体成型。在此之后,建筑内部的工作就不像之前那样容易观察到细节了,但只要看着外圈越来越少的物料,和正在大张旗鼓拆卸的辅助设备,工地周围的兽人自然而然产生了工期已至末尾的判断。
那句在他们之中传播已久,玩笑般的传闻就要实现了——人类工匠只要用七天来实现这个奇迹。
“等他们结束后……我们也能进去看一看么?”阿普拉问他的新朋友。
“当然。”路撒说,“这本来就是那些人的目的。”
阿普拉重新看向前方,阳光下,这座宏伟的建筑如此精美绝伦。他是最初起看着它如何从一片白地之中生起,然后建造成如今这般形态的,即使没有一个过程被他错过,时至今日,他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果——如果他能用自己的双脚踏入其中,他又将看到多少颠覆他的常识的事物?
这几天里,他几乎完全忘记了他们来到这篇土地的目的,和他感受相近的兽人也许不少,不过,同样有许多人并没有忘记。关于撒谢尔的各种传闻始终没有停歇,因为得不到验证,近于神奇的现实反而催生了更多疑问,舒适的居住条件和宽松的环境——只要不打出人命,撒谢尔的狼人几乎不管他们在干什么,一些部落在私下里串联了起来,慕撒大会还未真正开始,却已经有不少热闹正在进行了。
撒谢尔的重要人物除了年轻得过头的千夫长们几乎无一露面,眼看着这座水晶宫殿(他们也没有多少能与之相符的名词)就要完工,他们总不至于到了这时候还缩在群山背后吧?当那个仿佛号角长哨,却高亢有力得多的声音再度穿过原野和微风,传到众人耳中时,不少兽人再度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们以为那是撒谢尔的骑士们集结的声音,因为在那之后,总会有新一批撒谢尔的狼人出现,他们或者用一辆辆的大车将更多建筑所需的材料送来,或者只带着他们自己的坐骑。只有赫克尔部落的路撒明确否定了这种看法。当阿普拉询问他的时候,他的眼睛闪耀着光彩。
“那是新的道路。”
他的回答却有些语焉不详。
阿普拉再追问就没有结果了,路撒显然知道更多的事,但他因为谨慎,或者别的原因没有向阿普拉这位新朋友透露更多,阿普拉对此并不气馁,因为这简直理所应当。不过让阿普拉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从路撒身上感受到的却不仅仅是对撒谢尔的畏惧,他甚至觉得路撒对这个宿仇的,如今变得更为富有和强大的邻居并无畏惧之情。作为赫克尔的一员,路撒能够毫无障碍地在两个部落间来往,并且坦然自若地与他交谈,赫克尔和撒谢尔这两个部落的关系也许没有外人以为的那样恶劣,也许是因为两次战争所要面对的敌人,他们暂时放下了过去的仇怨,也许还有别的理由……比如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兽人帝国的人类工匠。
路撒知道他这位陌生的朋友在想些什么,他们毕竟相处了这段时间,对方又不是蠢货——如果真的是个蠢货,路撒根本不可能忍受他到现在。不过相比对方在理解人类工匠的工作上表现出来的聪慧,他在其他方面实在有些单纯,因为如果路撒只是一个普通的赫克尔狐族,有些事情他本不该了解,至少不该表现得像是有所了解,赫克尔部落和狼人和人类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
但他们的少族长正在人类的军队之中。
赫克尔对撒谢尔如今的变化,尤其是对人类内部的了解几乎都来自于他,那些被他带到人类聚居地去的少年们回到部落的间隔越来越长,他们的亲人能够明确地感觉到他们对那一边的喜爱和依恋,而他们谈论的关于自己的学习和生活的话题,也越来越让其他族人感到困惑。只有少族长,只有那个曾被族人怨恨过的提拉带给他们的消息才是最全面的,但只有阿奎那族长和少数部落上层才能完全掌握这些,大多数的族人仍然停留在对对岸的羡慕和好奇之中,生活虽然因为被带过河来的那些铁质工具和“火柴”等便利了不少,然而,也只是这样而已,他们的生活方式其实仍然和过去一样。
所以那些族人还不能真正体会,如果撒谢尔的那些狼人变得像那位术师手下的人类一样,那将是多么,多么……可怕的未来。
带着水汽的河风吹动着路撒耳朵上的绒毛,他走在桥面上,浩荡的流水从他脚下经过,青绿色的苇草已经长满了河岸,在它们波浪般摇曳起伏的叶稍,露出了部落草屋和缓的圆顶。与人类为撒谢尔建造的棱角尖锐的木屋相比,狐族这些矮墩墩的住所看起来既不高大宽敞,也不通透明亮,但是,这才是他们的家园。
路撒下到了土道,继续前行,在即将进入部落的一条岔道上,他转向一旁,走过新踏出的小道,来到一座屋顶的草叶还带着些绿意的小屋门前,放下自己的兽皮袋子,在野草盘蔓的地面上,他屈膝跪下,深深伏下了身体。
“大萨满。”他轻声叫道。
“好孩子。”
门帘被一只布满皱纹,却依旧充满力量的手掀开,白袍的萨满走了出来。
“大萨满,人类建造的那座建筑,已经准备建成了。”路撒低着头说,“斯卡·梦魇可能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那么,人类的那名术师将会何在?”大萨满问。
“十分抱歉,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路撒说,“我们很难与人类直接接触,只有领导那些人类工匠的黑发人类曾经在于虎族的战争中出现过,他当时负责控制那种威力极大的武器。”
大萨满没有说话,他沉吟了一会。
路撒凝视着从面前一张草叶上爬过的小蜘蛛,直到它从一端的叶尖荡到另一张草叶上,他才听大萨满说道:“孩子,起来吧。”
路撒以最恭谨的姿态站了起来。
“你是我的眼睛和耳朵,代替我去观察更多的,更有价值的景象吧。”
“是的,大萨满,这是我的荣幸。”路撒说。然后他感到自己的头顶被一只冰凉的手极轻地摩挲了一下,大萨满的声音传来:“兽神也会记得你的功劳。”
“是的,大萨满,兽神永在。”路撒说,更深地弯下腰去。
离开那座小屋的时候,路撒没有一次回头。自众多沉默的族人中站起,主动提出前来服侍这位大萨满至今,他一次都不曾抬头看过这位力量强大的兽人的面容,与其他慌张失措的狐族相比,大萨满显然更满意他的机灵和恭敬。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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