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瞳法师无声地叹了口气。
监牢的条件确实不错,有门有窗,居然还有家具,柜子在墙角,上面有水罐和陶碗,还有很新奇的双层木架床,不算宽敞,却也不会让科尔森的身高感到委屈,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草杆,没有潮湿霉烂的味道,也没有跳到身上的小东西,干燥柔软,对疲惫的双腿充满了吸引力。异瞳法师按了按床面,然后掀开了草垫,借着外面依然高亮的灯光,他们发现底下居然是用精加工过的木板严丝合缝拼起来的。但科尔森和他的法师看得最仔细的,还是那些嵌在窗框中的坚硬“水晶”。
“人造的?”科尔森用手指敲了敲,如果不是考虑到后果,他还真想敲一块下来看看。
“毫无疑问。”异瞳法师说。
从这种房屋的大小和内部装饰的简陋来看,要让科尔森相信这种地方是专门为有身份的人安排的住所很难,而这意味着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他很想跟异瞳法师谈点什么,但想到那位“一直在这”的银发法师,他就不得不小心行事,两人在有限的光线中默默对视,然后路灯灭了。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你在上面还是我?”
“当然是你。”
科尔森爵士于是自己摸着黑爬了上去。
对于如何处理这批俘虏的问题,聚居地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首先他们的身份复杂,商人,一个自称的商会会长,法师,至少两名高级法师,那些初级的和学徒在他们面前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而在收集到足够的情报之前,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是为了狼人还是别的目的而来的。
还有狼人族长斯卡获得的那袋能让普通兽人异化成怪物的血色结晶。
回到聚居地的塔克拉也将它们带到了会议上,当那些反射着浓重光芒的心脏形结晶体被倾倒在桌面上时,会议桌旁的一部分人反应显得十分激烈,有人猛地往后一退,有人捂住了鼻子,其他人脸上也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表现相对平静的除了塔克拉,几乎全是遗族人。
一个结晶滚到了离云深不远的地方,他伸手过去,还没到一半就被范天澜从旁按了下去,但就算没有直接接触,异变还是发生了。
紫红色的烟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结晶之中逸散升腾起来,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范天澜一把夹起了那枚结晶甩向窗外,在双层玻璃爆裂粉碎的巨响中,塔克拉将那些结晶重又扫回了皮袋之中,并且迅速扎紧了袋口,但那些看起来混沌肮脏的雾气仍旧盘旋在桌面上,在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流转幻化,然后浮现出一张哭号般的邪恶面孔,径直朝云深扑了过去。
然后极其迅速地消融在空气中。
不是像融冰化雪,而是像撞在了无形的屏障上,如同被猛火灼烧的薄纸,顷刻间消散无踪,空气中似乎仍残余着一声短短的惨叫。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范天澜慢慢地松开了云深,皱眉看向塔克拉,后者脸上也少见地出现了凝重的神情,低头看着手中的皮袋。
“离他远点。”范天澜说。
“我知道。”塔克拉说,然后看了一眼云深,“我去处理这个。”
他走出了会议室,其他人收拢了一下情绪,一些人去拿来扫帚清理地上的玻璃渣,云深坐在坐位上,看着自己的左手。上面没有伤口。
“抱歉,我刚才应该更慎重点。”他抬头对还把手按在他肩膀上的范天澜说。
“不是你的问题。”范天澜说。
“他也不是故意的。”云深说。
“你不用为他开脱。”范天澜说。
“……”
这个时候传来了塔克拉叫范天澜的声音,对云深说了一句“别乱动”之后,范天澜走了出去。
塔克拉其实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他还拿着那些惹祸的东西,另一边空手拿着一颗结晶,看起来就是范天澜丢出去的那一块。
“你看看这个。”塔克拉说,他把结晶递给了范天澜,然后从皮袋里拿出了另一颗伸到他的面前。
和落到范天澜手上的那颗相比,塔克拉手上的结晶明显沉重污浊得多,而云深曾经差点接触到的那颗已经有了点鲜红的颜色。塔克拉盯着范天澜的手掌看了会,那颗结晶一直好好地躺在他那里,然后才说道:“看来也不是你的问题。那个狼族长拿着没事,你亲戚没事捏碎了一颗也没见怎么样,而我一直带着它们,偏偏就是在他面前——”
他看着范天澜。
范天澜手指一个用力,在清晰的碎裂声中,那颗结晶也变成了一堆碎末,他将这些毫无变化的东西倒进皮袋,说:“那就拿给你说的那个人。”
“让他看管还是处理?”塔克拉问。
“随便。”范天澜说。
虽然出了点意外,会议还是继续了下去,只是大家都对那种血色结晶更看重了一点。塔克拉对这种东西进行了相当详细的报告,无论去年还是今年,这种用于自杀式攻击的人造物品在战场上都有所表现,虎族将它们作为压轴手段,被围困的强兽军将领是在意图最后挣扎时才使用,撒谢尔族长在那场主帐战斗中也曾遭遇会变形的兽人,而从形态和战斗力的具体细节来看,之间区别十分明显。
这种造物不属于兽人帝国,完全是由外部输入的。至于来源——
“我们目前倾向是露西亚。”情报部门的负责人说,“我们带回来的俘虏自称是来自西斯公国的商团,作为露西亚的中等诸侯,西斯公国与兽人帝国部分接壤,并且有一定数量的炼金术师。”
她看了看凝神静听的云深,“更具体和准确的情况,我们正在准备讯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