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看清楚那道白光从‘普济寺’里那个地方冲起来的?”
长顺儿指了指那堆废墟道:“就是从大殿里。”
人在家门口,他能看清楚白光从大殿里冲起的,他真成了千里眼了。
李剑凡又看了他一眼,道:“要是这样的话,咱们从这堆岩墟着手挖应该是不会错了。”
楞子一掳胳膊道:“那咱们就别说了,挖吧!”
李剑凡微一点头道:“好吧,挖!”
他脱了外头的长衫往地上一扔,他里头穿的是件黑绸的紧身小褂儿,对襟一排密密的布扣儿,连袖口都有扣子,楞子四个都看得出那是件小褂儿,可是这种小褂儿他们都没穿过,以前也没看人穿过,这是头一遭儿看见。
他脱了长衫,楞子、傅宗跟大柱子也掳胳膊卷起了袖子,楞子还咧着嘴对傅宗说:“多卖点力气吧,傅宗,挖出宝贝来卖了钱,你就能把莲香娶过来了!”
一句话说得傅宗涨红了脸。
大伙儿都掳胳膊卷袖,只有长顺儿站着没动,他两眼望着那堆“普济寺’废墟,脸上有一种异样的表情。
“来啊!长顺儿!”楞子推了他一把道:“还不快掳掳胳膊卷卷袖,站在那儿发得那门子楞呢?l长顺儿跟刚从梦里醒过来似的,忽一摇头道:“不,我不挖,我也不想要什么宝物!”
楞子一怔,道:“你不挖,你不想要宝物,那你跟来干什么?”
长顺儿道:“我,我,我说我不来,是你硬拽我来的!”
楞子还待再说。
李剑凡已然说道:“楞子,算了,他不愿意别勉强他,让他站在一边儿看咱们挖吧。”
李剑凡既然这么说,楞子也就没再勉强长顺儿,于是他几个就走进废墟动手挖了起来。
天热的日头大,没多大工夫几个人已经是满身汗了,楞子藉着擦汗直了直腰,忽听他“咦!”的一声道:“长顺儿呢,长顺儿饱哪儿去了?”
可不?几个人直腰一看,长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影儿。
李剑凡倏然一笑道:“许是那天夜里他吓破了胆,到现在还怕着呢。”
楞子哼了一声道:“这家伙真是懦种,难怪吓得病了好些日子!”
李剑凡把这件事一句话轻描淡写带过,楞子三个也都没在意,四个人当即又挖了起来。
‘普济寺”的大殿原本不怎么大,可是塌下来变成了废墟却是不算小的一大堆,清理起来还真不容易,真够累人的。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一堆废墟才清理了十之七八,李剑凡让楞子三个停手了,其实楞子三个不停手也不行了,三个人变成了三个灰人,三张脸成了“连环套”
里的窦尔敦,累得直喘差点儿连腰都没直起来。
楞子坐在一块半截砖头上,一边张着大嘴喘一边直道:“这要挖到什么时候,宝物埋在地底下,累了大半天,这堆废墟还没清完呢,真到挖到了宝非累得爬下不可。”
他三个那么累,李剑凡除了身上脏之外,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他弯着腰往那满地的瓦砾里一摸道:“谁说的,这不就是宝物么?’他那只脏兮兮的手摊在三个人面前的时候,他手掌心里托着大拇指般大小的几个金锭,上头还带着土呢。
楞子三个马上就不累了,也忘了喘了,一蹦跳了起来,三个人瞪圆了六只眼,眼珠子都发了直。
乡下人哪见过这个?往上算个七八辈也没见过。
金锭共是四个,四个人分,恰好一人一锭,楞子、傅宗、大柱子三个,一人捧着一锭,手直抖,欢天喜地的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李剑凡还交待他三个,到河里洗乾净之后再回去,回家把金锭交给大人,千万别张扬。
愣子三个走了!
找人帮忙,这工钱未免太昂贵了些。
可是李剑凡认为值得。
楞子三个走了之后,他一个人清理开了那剩下的一堆,花砖地上两具白骨,一口空棺材。
李剑凡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阴沉。
他曲起两条腿跪在了两具白骨前,他两眼里泛起了泪光。
他伸出颤抖的手,在那具较大的白骨正心窝处拔下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仍然森寒雪亮。
他细看那把匕首,那把匕首的把子上刻着一个“关”字。
他把匕首插进了他靴筒里,然后细看两具白骨,从头看到唧,结果,他在那具较小白骨的头骨上发现了一处破裂的地方,像是生前被什么重物在头上砸了一下。
“普济寺’的大殿塌了,人在大殿里,被什么重物砸一下,那是绝对有可能的。
可是李剑凡很细心,他的目光从这具白骨的头骨上转移到那根挺立未倒的蟠龙柱上,那根蟠龙柱上有一片淡紫色的痕印,依稀还可以辨出那是一片血迹。
他站起来走过去,量了量蟠龙柱上那片血迹的高度,旋即一双目光又落在那具较小的白骨上,他皱起了眉头!
天黑的时候,李剑凡在离“普济寺’不远处一片树林旁营了一座坟,坟前没立墓碑,他跪在墓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提着他那把剑走了,很快的消失在那低垂的夜色中。
农家永远是早出晚归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靠双手,靠劳力养活一家老小,知足而常乐的。
农家,只要是男人,只要拿得劲锄头,他就得下田干活儿,绝没一个吃闲饭的。
天刚亮,长顺儿就起来了,今见个还算起晚了,昨儿晚上一宿没睡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净做恶梦。
洗过了脸,啃了两个窝头就扛着锄下田去了。
长顺儿上头只一个寡母,他爹死得早,他娘只他这么一个,下田干活儿除了他没别人。
长顺儿家的田在村北,紧靠在山坡下,那片田不小,除了麦田之外还有片高梁地,娘儿俩吃喝,够了,长顺儿他娘省得很,省吃俭用将来好为长顺儿娶房媳妇。
长顺儿扛着锄往田里走,心里还嘀咕着昨天白天的事见,还有昨儿晚上那些个吓人的梦。
刚绕过傅宗家的高梁地,一眼看见傅宗家高梁地旁坐着个人,正是昨天那个李剑凡。
长顺儿吓了一跳,就要往回缩腿,李剑凡冲着他笑了:“怎么才来呀,今儿个起晚了,昨儿晚上没睡好,是不?”
真邪门儿,他怎么知道。
长顺儿心里跳了好几跳,可是他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勉强一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李剑凡道:“等你啊,天不亮我就在这儿坐着了,露水好重,我的衣裳都湿了。”
长顺儿心里又是砰然一跳,道:“等我?你等我干什么?”
李剑凡笑了笑,说道:“我有个故事,想说给你听听。”
长顺儿一怔,有点哭笑不得,心想:“天不亮顶着露水坐在高梁地里等人,只为说个故事给人听,这个人真是”长顺儿当即道:“不行,我没空,还要下田呢!”
他迈步就要走,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觉得怕这个姓李的,一见他心里就发毛,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
李剑凡没拦他,却倏然一笑道:“你要是不听我这个故事,你夜夜都会睡不好!”长顺儿心里本就发毛,这句话更听得他脊梁骨上冒寒意,他不由自主的停了步。
李剑凡拍拍他身边,道:“长顺儿,坐下听听吧,不耽误你下田干活儿就是,有些个事要是老闷在心里是会闷坏人的。”
长顺儿脸色变了,道:“你要我说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李剑凡笑了笑道:“我只要你听我说个故事,听完了我的故事之后,你想不想说,或者是想说什么,那还在你,行不?”
长顺见不想往下坐,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竟坐下了,就坐在李剑凡身边。
李剑凡冲他笑笑,然后开始说出他的故事,他说:“有个人读书学剑,文武双全,八年前离家从军,报效朝廷,在战场上救了一个父母惨死的可怜孤儿,军中不能带这么一个累赘,也为军法所不容,于是这个人就把这个孤儿送交他一个武林中的朋友代为抚养照顾,八年后,这个孤儿已长大成人,而可巧这个人也因叛平班师,解甲返家,那孤儿千里迢迢寻来报恩,却不料迟到一步,恩人夫妇惧遭横祸惨死,而且有迹象显示恩人夫妇是为人所害,长顺儿,你说,这个受人活命恩的孤儿,该不该代他夫妇报仇。”
长顺儿人不傻,听得手心直冒汗,没奈何,他只有点了点头道:“该。”
李剑凡吸了一口气又道:“长顺儿,你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我说的这个人是谁,这个受人活命恩的孤儿又是谁,关大哥救过我的命,我打听过了,他对你也不错,大丈夫受人点滴,应当报以涌泉,我明知道关大哥、关大嫂是为人所害,可是我来得太迟,不明了当时的情况,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我知道你是这村子里唯一知道当时情况的人,要不然你不会吓得病了好些日子、你不会知道那道白光是从大殿里腾起的、你也不会知道白光腾起的时候恰好殿塌、你更不会知道那堆废墟里埋着关大哥跟关大嫂,我希望你帮我个忙,把你当时所看见的告诉我,以便我找出线索,追查凶手,你把这些事说出来,心里也会舒服些,我担保,我绝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以后也绝不会再来找你,行不?”
长顺见都快把手上的皮搓下来了,半天他才嗫嚅着说:“我娘不让我跟外人说。”
李剑凡道:“我知道你娘是怕惹乱子,乡下人虽然日子苦了些,可是不愁吃穿过得去,犯不着,可是长顺儿,关大哥对你不错,这你总该还记得,再说你把这件事闷在心里,吃不好、睡不好,一天到晚心里嘀咕,你好受么?而且我已经知道你看见了,说不说又有什么两样?”
长顺儿又蹩了半天才道:“其实,那天夜里我也没看见什么,关大嫂从娘家回来,我娘告诉关大嫂说关大哥回来了,关大嫂一听就往家里跑,我也想看看关大哥,我就从后头跟去了,哪知道没到关大哥家呢,我就看见秦大爷跟关大嫂说了几句话,关大嫂连门儿都没进就往西跑了,我又跟了去,后来看见关大嫂跑进了‘普济寺’,我害怕,没敢跟进去,我就爬上庙前那棵大树往里看,我看见大殿里停放着一口棺材,关大哥心窝上插把刀靠在棺材上,关大嫂一边哭一边说话,说的什么我听不见,后来就见关大嫂一头碰死了!”
李剑凡道:“就这样么?”
长顺儿“嗯!”了一声,可是,他忽然又道:“对了,那口棺材里还有个关大嫂!”
李剑凡听得一怔道:“怎么说,棺材里还有个关大嫂?”
“可不是么,”长顺儿瞪着眼道:“棺材里那个女人长得跟关大嫂一模一样,你说怪不?天底下有长得那么像的人么?我要不是看见关大嫂站在关大哥身边哭,我准以为关大嫂进庙就躺进了那口棺材里。”
李剑凡望着他道:“你没看错么,长顺儿?”
“怎么会看错?”长顺儿道:“一个大人又不是别的?”
李剑凡道:“照你这么说,那堆废墟下应该有三具骨头才对,怎么只有两具,而且那口棺材是空的。”
长顺儿道:“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看见那口棺材里还有个关大嫂。”
李剑凡沉吟着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关大哥准是以为关大嫂死了,八年相思好不容易夫妻团圆,没想到爱妻竟八年前那一别成了永诀,他怎能不悲不痛,他插刀自绝殉了情,谁知关大嫂跟着赶到,她回来迟了一步,悲痛之下也自绝了,一定是这样,要不然怎么他夫妻好端端的会八年离别又团圆,怎么说也应该高兴,只是,棺材里的那个女人又是谁,怎么会让关大哥误以为是关大嫂?
她一定像极了关大嫂,要不然她绝瞒不过关大哥”长顺儿道:“还有怪事呢,关大嫂一头碰死之后,我看见那尊‘观音大士’像笑了,差点没把我吓得叫出声来!”
李剑凡听得又为之一怔,目光一凝,道:“怎么说,那尊‘观音大士’像会笑?”
“是啊!”长顺儿道:“许是‘观音大土’显了灵,一定是,要不然好好的大殿怎么会塌呢?”
李剑凡沉吟了一下道:“棺材里另有个关大嫂,‘观音大士’像会笑,关大哥一回来就往‘普济寺’跑,他又是怎么知道”忽然目光一凝,道:“那个秦大爷住在村北什么地方?”
长顺儿道:“你要找秦大爷?不用去了?秦大爷早就搬走了,听说在‘普济寺’塌了大殿的第二天就搬走了。”
李剑凡淡然一笑道:“他走得好快啊,知道他搬哪儿去了么?”
长顺儿摇头说道:“恐怕没人知道,秦大爷这个人很怪,他很少跟村子里的人来往,他是在一年前搬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是从那儿搬来的,搬到村子来之后就一天到晚窝在他那自己盖的茅草房子里,很少出门,什么都不干,也不知道他是指什么活的,他住的地方离关大哥家近,倒是常跟关大嫂说说话,关大嫂这趟回娘家,还是托他看的家呢!”
李剑凡道:“长顺儿,这位秦大爷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
长顺见道:“五十多岁年纪,瘦瘦的、矮矮的,留着几把胡子,我们背地里都管叫他老山羊,那是因为他那几把胡子像山羊胡,其实他人长得像个大马猴!”
李剑凡道:“关大嫂这趟回娘家可是为了什么?”
长顺儿道:“听说关大嫂她娘病了,她回来的时候我娘还问过她呢,她说她娘的病已经好了。”
李剑凡道:“关大嫂的娘家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长顺儿摇摇头道:“没听她说过。”
李剑凡忽然站了起来,道:“谢谢你了,长顺儿,不耽搁你了,你赶快下田干活儿”话锋忽然一顿,道:“听说关大哥是骑着马回来的,他那匹马是匹战马,跟了关大哥不少年了,那匹马现在”长顺儿赧然一笑道:“关大哥的那匹马原在‘普济寺’外,寺塌了以后那匹马就跑了,我听见的那声龙吟就是那匹马叫唤、我不敢胡说,只有编个瞎话说那是龙叫唤?’李剑凡深深看了看长顺儿一眼道:“你真行,长顺儿,我走了,别让村子里的人知道我是谁,也别让他们知道我问过你”抬手往长顺儿手里塞过一样东西,道:“拿着这个,我不敢说是谢你,咱们都是关大哥的兄弟,不算外人,这是我一点小意思,省点儿用可以用些日子。”
“这是”长顺儿忙低头往手里看去,他一怔,那是一个小小的金锭,他心里猛然一阵跳,忙道:“这我不能要”他抬起了眼,可是他傻了脸,眼前哪还有那个李剑凡的人影儿,空荡荡的!
明晏壁有“济南七十二泉诗’,其咏“趵突泉”一阙云:“渴马崔前水满川,江水泉进蕊珠圆,济南七十泉流乳,趵突洵称第一泉。”
沈三白也曾这么说过:“泉分二眼,从地底怒涌突出,势如腾沸,凡泉水皆从上而下,此独下而上,亦一奇也!’人家说济南胜景有一泉一湖一山,一泉者趵突泉,一湖者大明湖,一山者即千佛山,因有山水泉湖之盛,所以黄山谷诗誉之为:“济南潇洒似江南”在乾早的北国,确是一可雅俗共赏的难得胜景。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大明湖’在济南城的西北角,周围十里余,约占全城的三分之一,湖界城垣东北西三边,凌晨及黄昏时,景色特美,从“鹊华桥”沿湖而西北,两岸垂柳披拂,湖中芦蒲齐茂,特别是夏秋之交“秋荷方盛,红绿如绣,令人有渺然吴下洲之感”
“大明湖’诸古迹中有座“铁公祠”这座“铁公祠’在“历下亭’之西,是祭祀明室忠臣铁铉的所在,前门额题‘小沧浪’,有杨继盛写的一付楹联:
“铁肩担道义,辣手着文章。”
“大明湖’的游客多“历下亭”、“铁公祠”一带更热闹,吃的、玩的、看的、听的、卖膏药的、说书的、算卦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