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二跟麻四的准备工作都做得相当顺利。
前后不到三五天工夫,要的东西是应有尽有。
麻四知道该怎么做,除了那些装在箱子里的珠宝随身带着以外,其他的都存放在城外某处。
这天晚上,麻四等回庙里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个人,是云英回来了,云英懂礼,一进庙先一个个见了礼,热挚真情,就跟一家人一样。
铁大笑着说道:“行了,小伙子晒黑了,可以跟我比高下了。”
云英咧嘴一笑,满口牙好白!
傅少华道:“辛苦了,白姑娘一路平安么?”
云英道:“谢谢你,一路上平安是平安,只是她吃不了那么多苦,坐在车里直掉泪。”
商二笑道:“小伙子,那恐怕不是不能吃苦吧?”
云英聪明,一点即透,笑了。
麻四瞪了商二一眼,道:“你怎么跟晚辈也没正经?”
商二道:“这有什么不正经的,瞧你这把年纪,还害臊不成?”
麻四哭笑不得,摇摇头,笑了。
阴瞎子道:“云哥儿适时赶回,咱们又多了一个人,这回好分配了。”
铁大道:“小伙子,什么事儿你明白么?”
云英道:“知道了,师父刚才都告诉我了,你要当两天蒙古王公。”
铁大道:“没办法的事,谁叫这些人里只有我一个是蒙古人”
顿了顿道:“小伙子,大伙儿想让你留在外头。”
云英怔了一怔道:“让我留在外头,为什么?”
铁大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大伙儿都陷了进去,外头有个人总是好的。”
云英摇头说道:“你这说法我不敢苟同,要是大伙儿全陷在里头,我一个人在外头能发挥多大作用?”
铁大道:“不是让你闯进去救人,大伙儿都陷进去了,你进去还不是多陷一个?大伙儿的意思,是让你通风报信找救兵。”
“找救兵?”云英惑然道:“明摆着的,咱们就跟前这么几个人,我找谁求救去?你怎么不想想,这种事少一个人少一分力量,谁会管咱们?”
铁大道:“这个你放心,既然让你留在外头找救兵,自然是有救兵可找。”
傅少华突然说道:“云英说的对,既没救兵可找,留在外头那是多余”
铁大道:“少爷,你”傅少华摇头说道:“求助于人不如救助于己,咱们自己的事何必拖着别人,再说咱们也不能永远靠别人。”
云英望着铁大道:“你跟少主说的是”
铁大道:“‘乌衣门’。”
云英“哦”了一声。
商二插嘴说道:“少爷说的对,求助于人不如求助于己,咱们也不能靠别人一辈子,再说咱们又为什么非靠别人不可,不如大伙儿都进去,到时候万一有什么惊变,咱们自己想办法。”
麻四诧异地望向商二,商二来个装看不见,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出城准备去吧,少爷,阴无常这几个”
麻四道:“你跟阴老、铁大先护着少爷出城,我跟云英他们把阴无常他们弄出去,不能把他们留在这儿。”
就这么说好了,傅少华带着阴瞎子、铁大、商二先走了。
出了城,往西走,走没几里路,几户民家呈现眼前。夜深了,几家民家都熄了灯,只有靠一片树林前的一户民家还透着灯光。
这户人家三间房子成马蹄形,还围着一圈竹篱,竹篱上爬满了藤萝,站在外头很难看见里头的动静。
商二道:“麻四有办法,这是他赁来的,哈德山在这儿看着。”
说话间已到竹篱前,商二敲开了门,进门一看,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铁大道:“马车呢?还没弄到么?”
哈德山道:“院子里怎么能停马车,也进不来呀,在屋后树林里。”
铁大笑了,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可不,竹篱两扇柴扉,窄窄的,马车怎么进来。
几个人堂屋里刚坐定,麻四他们也到了,进门就吩咐把阴无常那些人押在东屋里。
麻四进了堂屋,商二问道:“有人瞧见么?”
麻四道:“能打城门出来,瞧见那是难免,不过他们没瞧见阴无常他们的脸,只当是我押着犯人出城,屁都不敢放一个。”
转望傅少华道:“少爷,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傅少华还没说话,商二已然说道:“不如现在,这时候夜深人静,不会惊动太多人的,只要能混进外馆,咱们就算成功一大半。”
“对。”铁太一点头道:“咱们今儿晚上到外馆睡觉去,到那儿还可以弄顿丰盛的吃喝。”
“馋了么?”商二道:“外头没人,到外头油油嘴去。”
傅少华微一点头,道:“商二说得对,这儿不宜待太久,待得太久会招人动疑,不如今儿晚上就进去。”
有他这一句,大伙儿忙上了。
没多大工夫,几个人全变了样儿。
傅少华、商二、麻四、云英,一身蒙古武士打扮,都成了铁大的随从护卫。
麻四擦去了易容,挺嫩的一张脸,这是天生的,麻四跟铁大的年纪差不多,可是铁大长得就不如他嫩。
阴瞎子也成了个一身蒙古装的蒙古老头儿,瞧上去有点滑稽。
倒是铁大挺像回事儿的,一身蒙古王公打扮架势八分,气派十足,挺吓人的。
妥当了,几个人从屋后进了树林。
可不,树林里不但有车,而且还有几匹配备齐全的蒙古种健马,连蒙古武士用的马都有。
马车够豪华,坐骑也够气派。真难为了麻四。铁大跟阴瞎子坐进车里。
傅少华、商二、麻四、云英翻身上马,腰刀一跨,雄赳赳,气昂昂,更吓人了。
等到要走了,才记起那辆马车没人赶,要说让云英赶车,四个卫士变成三个不够气派。
正作难间,哈德山自告奋勇,愿意充当赶车的。
傅少华本不愿意多拖别人,可是事到如今也没奈何,只有点头了。
哈德山说得好,这辈子就是‘铁骑会’的人了,既是“铁骑会”的-分子,无论水里火里,都得跟着跑跑。
人手齐全了,四名卫士开道,马车轻轻地滑出了树林。
看看离那几户民家远了,傅少华等放开了马,哈德山也把一条马鞭挥得“叭叭”作响。
车还没到呢,声音早就传到小城门口。
这时候城门已经关了,车一到城门口,商二扬声就喊。
城门楼上有人往下问了话:“谁呀,干什么的?”
商二道:“蒙古和善王爷的车,开城。”
城门楼上有人打着灯笼往下看了看,隔不一会儿,两扇城门隆隆地开了,出来一个服饰齐全的步军武官,他被这气势吓住了,赶前几步就趴伏在地。
商二看都没看他,一夹坐骑带着马车就驰进了城。
看看离城门远了,商二笑道:“行了,管用,头一关唬过了。”
车里铁大道:“商二,你说我是什么王爷?”
“和善。”商二道:“你往常挺凶的,如今得和善点儿。”
铁大笑道:“蒙古叫什么善的不少,真让你蒙上了。”
麻四道:“这一关好过,一关比一关难,咱们得小心点儿,只要顺利进入外馆就不成问题了。”
商二道:“这种事你熟,到时干脆你说话!”
几个人说着话,哈德山识途老马,赶着马车直驰北城外馆。
外馆有座“黄寺”也是个喇嘛庙所在。
车抵外馆,宅第深深,门口亮着灯,可是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人声。
哈德山停住了车,低低说道:“到了。”
商二四下看了看,道:“好舒服的地方,咱们得好好在这儿住些日子。”
麻四道:“少爷跟云英守在车旁,我跟商二上前敲门去。”
他跟商二翻身离鞍下马走了过去。
砰,砰,砰,敲了好一阵,里头才有了动静,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一露头马上又缩了回去。
麻四低低说道:“往里报去了,外馆的管事是个老头儿,人很精明,不好应付,咱们得小心点儿。”
说话间匆忙步履声传了出来,门里走出两个人,一个是刚才那开门汉子,一个是个穿着气派的五十多岁瘦老头儿。
麻四没容他开口便道:“金老么?车是和善王爷的,路上有事耽误了,到现在才进城。”
那瘦老头儿一脸诧异色,露着笑道:“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没能安排恭迎”
麻四道:“我们王爷这趟到京里来纯为私事,所以事先没惊动任何人,难怪你不知道,王爷不会怪罪的,一路上够瞧的,大伙儿都够累的,让王爷先进去歇着咱们再谈别的吧。”
瘦老头儿尽管诧异,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有谁这么大胆,敢冒充蒙古王公,连想都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他答应着,然后吩咐那中年汉子:“快进去叫他们起来收拾收拾去。”
那中年汉子恭应一声,飞步奔了进去。
那边,铁大在傅少华跟云英的照顾下下了车。
他个头儿大,穿着也像那回事,往车前一站,还真吓人,瘦老头儿马上躬下身去。
铁大很沉得住气,一摆手,煞有介事地道:“把老太爷扶下来,然后把车赶进去,叫他们好好照顾我这几匹爱马”
迈大步走了过来,到了瘦老头儿眼前突然停了步:“你就是金百川?”
瘦老头儿忙道:“回王爷,正是奴才。”
铁大道:“来人,赏他几个。”
他迈步往里走,云英过来一把珠子塞进金百川手里,谁不爱这个。铁大粗中有细,还懂这一套。在金百川的记忆里,他自在这地方当差以来,接待过的蒙古王公不下百位,可是论出手之大方,眼前这位王爷是头一位。
行了,就凭这,包管要他金百川干什么他准干什么。
商二跟麻四看在眼里,暗暗直点头。
商二低声说道:“铁大,你挺行嘛!”
铁大道:“官儿还不知道礼的么,这谁不懂,问遍世上,当奴才的哪一个不喜欢这个,东西反正不是咱们的,我为什么不大方点儿。”
和善王爷跟他老太爷被安置在舒服豪华的精舍里。
在精舍外,麻四找上了金百川:“大伙儿一路上够累的,还没得好好吃喝,先送点吃喝来,王爷跟老太爷还要歇息。”
金百川连忙答应,他衷心地愿意效劳听差。
麻四接着说道:“王爷这趟进京,是为老太爷的一双眼来的,老太爷这两年眼神不好,王爷信佛,认为求求佛会好,金老明天给安排一下,王爷明天就要到‘雍和宫’见大喇嘛参佛,这件事很重要,金老千万别忘了。”
金百川忙道:“您放心,绝忘不了,我在这儿当差几年,就从没办差过事儿,我明天一早就亲自到‘雍和宫’跑一趟去。”
他自己去那就好多了,那把珠子魔力大,准让他说尽好话去。
麻四道:“那就让金老受累了。”
金百川道:“您这是哪儿的话,我当的是这个差,为王爷跑断两条腿也是应该的,我这就吩咐他们送吃喝来。”
他躬身哈腰地走了。这一关过得似乎很容易。
这一方面是由于冒充的事绝无仅有,任谁不会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白是谁也料想不到。
另一方面铁大那份见面礼也让金百川那精明的头脑变糊涂了。
今夜的目的只在进外馆,进了外馆之后就等着进“雍和宫”那才是最艰险的一关。
看情形,进去并不难,难是难在进去之后。
今夜没事了,且等明天,几个人痛痛快快的吃喝了一顿,连那些牲口都沾了光。
吃住舒服那是不用说,今儿晚上这一觉应该是相当好睡。
江湖上跑惯的,武林中人的本色,尽管睡觉的地方再舒服,可是几个人起得仍很早。
见了面,你看我,我看你都摇头。
睡得晚,难免精神不够,铁大哈欠一个连一个地打,他还摇着头直苦笑:“唉,天生的劳碌命。”“可不,有这种舒服的地方,却没法子多睡一会儿。”
“想多躺会儿,可是躺着浑身不舒服。”
几个人正说着话,外头传进了金百川的话声:“里头哪位在,金百川回话来了。”
麻四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他又走了进来。
铁大头一个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他安排好了么?”
麻四笑笑说道:“人家睡得跟咱们一样迟,今儿个比咱们也起得早,可是人家精神挺好,多亏了你那把珠子”
顿了顿道:“安排好了,咱们吃过饭就走?”
铁大神情猛地一紧,道:“吃过饭就走?”
麻四道:“怎么,不好么?”
铁大道:“好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紧张。”
商二道:“没出息。”
铁大道:“大哥别说二哥,你紧张不紧张?”
“我?”商二一咧嘴,笑道:“也有点儿。”
铁大冷哼一声道:“你的出息也好不到我哪儿去。”
阴瞎子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一旦面临重大事故时,谁都免不了紧张,只要别乱了章法就不要紧。”
傅少华道:“这是咱们头一次进‘雍和宫’,里面的情形如何,咱们一点也不知道,不能不特别小心。”
麻四忽然说道:“少爷,金百川这老儿,对‘雍和宫’一定很熟,您看,叫他进来问问,合适么?”
铁大道:“恐怕不大合适吧,别招他动了疑。”
商二道:“那倒不至于,看你话是怎么问他了,只管把他叫进来,你坐这儿听,让我跟麻四问他话,包管他一点疑都不会动。”
麻四道:“少爷,您看怎么样?”
傅少华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好吧,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只要能不招他动疑多知道一点总是好的。”
麻四道:“那么我这就叫他去。”转身行了出去。
几个人本来是坐着的,一见麻四出去,铁大跟阴瞎子坐着没动,傅少华、商二跟云英都先后站了起来。
转眼工夫,麻四带着金百川进来,金百川进屋就没敢抬头,哈着腰趋前打了个千:“奴才见过王爷。”
铁大端起了架子“嗯”地一声道:“起来吧。”
金百川恭应一声,站起来退向后去。
铁大接着说道:“来呀,给金管事搬个座儿。”
云英答应一声,一把椅子已送到金百川身后。
金百川忙道:“奴才不敢,王爷面前哪有奴才的座儿。”
铁大道:“不要紧,我让你坐的,我要问你话,你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站着回话会累。”
金百川忙道:“王爷恩典,奴才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可是筋骨还健”
麻四道:“王爷有要紧事儿要问你,别耽搁了,叫你坐你就坐吧。”
金百川受宠若惊,这才恭恭敬敬地再谢恩典,告罪坐下。
他坐定,商二开了口:“王爷这是头一回到京里来,只为私事,所以没惊动任何人,王爷不喜欢这个来看,那个来看的,也没那心情,你最好别宣扬出去。”
金百川道:“是,是,奴才省得,只是”
商二道:“只是什么?”
金百川道:“‘宗人府’那边不得不作个报告。”
商二一怔,转眼望向麻四。
麻四微微点了点头,道:“当然,这是规矩,同时这外馆的各项开支你也得往上报,不过你可以迟报两天,等王爷走了再报,好在王爷在京里呆不了两天,这,你应该是能帮忙的,是不?”
金百川忙道:“这当然可以,这当然可以。”
麻四道:“王爷头一回到京里来,对‘雍和宫’里的情形不大了解,所以先把你叫进来问个明白,免得到时候失仪。”
金百川道:“是,是,奴才这就把‘雍和宫’里的情形禀报王爷”
麻四道:“金老熟么?”
“熟,熟。”金百川道:“有时候一个月得跑好几趟,怎么能不熟,从蒙古来的王爷们,到了京里之后,十有八九都会到‘雍和宫’里看看去。”
麻四道:“那是最好不过,你说吧,能详细点儿还是详细点儿。”
金百川恭应一声,然后说道:“‘雍和宫’在安定门内之东北村桥,大街口建有大牌楼,以‘十地圆通’额之,‘雍和宫’原为康熙爷时候的‘雍和宫’,雍正爷登基之前崇信喇嘛,得力喇嘛之处也不小,所以登基之后就把‘雍和宫’赐给了呼图克图,为呼图克图净修之处,在东廊仍保留着行宫,其后几次加建佛堂宿舍,遂成为京里规模最宏大的喇嘛庙”
商二道:“‘雍和宫’有多少座殿阁?”
金百川道:“‘雍和宫’计有十六座殿阁,‘天王殿’内供‘去迦拉补佛’,再前至‘温度沙’殿,内供‘天子师心血’,‘欢喜佛’,‘五金城护法血’,‘绣救渡佛母’,‘马王佛’等,最大的一尊‘欢喜佛’在东配殿”
铁大忍不住道:“‘喇嘛庙’怎么供‘欢喜佛’?”麻四飞快地瞪了他一眼。
金百川似乎微微一怔,旋即说道:“回王爷,黄教主张:‘太极去两仪,一理化为二,真阴接真阳,万法何所始’,‘欢喜佛’形象不一,有的是魔女相交,有的是男女相交,所借之‘大尊妙现宗,岂论何刑庶’,可是却不准喇嘛娶亲。”
铁大有心想再问,可是麻四刚才瞪了他一眼,他不敢冒冒失失的再问,只得摆摆手道:“你说下去。”
金百川恭应一声,接着说道:“‘法轮殿’是庄严的道场,前供绣主‘无黄坐倒’,后有五百罗汉像,诸喇嘛每日在这儿授课诵经,‘万福阁’中央也是正殿之一,供有五丈多高的总坛大佛场。”
麻四道:“‘雍和宫’里有多少喇嘛,你知道么?”
金百川道:“这个确实不知道,恐怕有好几百。”
商二道:“听说‘雍和宫’里的喇嘛都擅‘天竺’异术,有这回事么?”
金百川一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有这回事,一点不假,不过并不是每一个喇嘛都会,只有有数的几位关师,禅师,扎萨克大喇嘛会,这种‘天竺’异教,奴才亲眼见过”
铁大道:“是怎么个神奇法?”
金百川道:“回王爷,那还是有一回庙会,‘雍和宫’里举行喇嘛的‘跳无佛礼’,普通叫打鬼,掌教大喇嘛披黄色锦服,右手持铃当场表演了一回‘天竺’异术,奴才闲着没事去逛会,恰好碰上了,奴才见那大喇嘛在地上画了个圈儿,随便找个人站进圈儿里去,那人就跟囚进了一圈铜墙铁壁里似的,怎么也出不来,事后奴才拉住那人问了问,据那人说人一进圈儿里就迷了方向,只见满天云雾,什么也看不见,只觉自己是站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块孤石上一样,呼天天不应,呼地地无门,连动都不敢动,他还说那海是真的,但见巨浪滔天,轰轰直响,吓煞人。”
铁大转眼望向商二跟麻四。麻四道:“喇嘛教里真是无奇不有啊!”金百川道:“您想嘛,要不朝廷怎么对他们这么礼遇呀。”
麻四点头说道:“说得是”
商二道:“我听说各教各派都有个中枢重地所在,但不知道‘雍和宫’的中枢重地在什么地方,在哪里?”
金百川道:“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像这种地方,他们是轻易不告诉外人的,不过据奴才看,大概是在‘万福阁’里”
麻四道:“何以见得?”
金百川道:“因为别的地方他们都让人看,唯独这‘万福阁’前后左右站有喇嘛把守着,近都不让人近。”
商二道:“那或许就是了”冲铁大递了个眼色。
铁大当即说道:“行了,我知道的已经不少了,知道一点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我有赏!”
他知道这一套管用,所以找机会来那么一下。
他这里一声有赏,麻四马上又是一把珠子塞了过去。
金百川只乐得心花怒放,连忙趴下去叩头谢恩。
铁大道:“去看看饭好了没有,催催他们,吃过饭我要去了。”
金百川连声答应退了出去。金百川一走,商二马上就埋怨了铁大:“你是怎么搞的,堂堂一个蒙古王爷,连喇嘛供欢喜佛都不知道么?”
铁大道:“废话,我要知道不就不问了么?”
商二道:“金百川是个顶精明的人,你这一问不等于自露马脚了么?”
铁大道:“那我已经问了,收也收不回来,你让我怎么办?”
商二道:“告诉你由我跟麻四问话,偏偏你要多嘴”
麻四道:“好了,好了,铁大也不差,这又一次的赏赐恐怕已经把他那句话掩过去了,金百川要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是不敢得罪咱们的。”
商二道:“但愿如此了,眼看就要进‘雍和宫’了,要让铁大岔这一句嘴给弄砸,那才让人吐血呢。”
正说话间,金百川外头禀报饭送到了。几个人马上闭上了嘴。
一桌丰盛的早饭送了进来,几个人正在吃喝谈着,外面来了人。
这个人进门正好碰上金百川。
这个人是个身材瘦小,肤色黝黑,唇上留着小胡子,满脸透着精干色的中年黄衣客,金百川迎上去就是一躬身。
“仇爷,今儿个是什么风”
黄衣客微微一笑道:“许久不来了,今儿个得空,过来看看,好么?”
金百川笑得有点巴结,道:“托您的福,您安好?”
黄衣客一摊手,道:“瞧,我还不是老样子,没事儿的时候真闲,一旦忙起来还真忙,连口气儿都喘不过来”
顿了顿道:“我顺便来打听打听,我们大领班到这儿来过吗?”
金百川道:“谁,阴爷?没有啊,有好些日子没瞧见他了,还是上回眼您一块儿来的时候瞧见的,怎么,阴爷不在城里?”
黄衣客道:“是啊,打昨天晌午出去,到现在没见回去,也不知道他碰上了什么大事缠了身,宫里在找他呢?”
金百川道:“您放心,万一阴爷要到我这儿来,我会告诉他一声。”
黄衣客微一点头道:“那好,麻烦你了”
金百川道;“您这是什么话,这还不是应该的,里边儿坐坐吧。”
黄衣客一边往里看,一边说道:“不坐了,怎么,今儿个有贵客在?”
金百川道:“是的,是蒙古来的一位王爷!”
黄衣客一怔:“蒙古来了位王爷?是哪位王爷?”
金百川道:“好像是什么和善王爷。”
黄衣客道:“和善王爷,没听说过啊,哪个旗的?”
金百川道:“不知道,我怎么敢问。”
黄衣客沉吟说道:“我怎么不知道蒙古有位和善王爷”
目光一凝,望着金百川道:“什么时候到的?”
金百川道:“昨天晚上,都夜里了。”
黄衣客道:“没听说哪位蒙古王爷要来啊”金百川道:“这位王爷纯为私事,是为老太爷求佛治跟的,我已经安排好了,吃过饭就进‘雍和宫’去。”
“‘雍和宫’?”
黄衣客神色一动,道:“蒙古有的是喇嘛庙,京里也不只一处喇嘛庙,干吗单挑‘雍和宫’啊?”
金百川道:“谁知道,想必是‘雍和宫’名气、规模宏大吧,准是这样,堂堂一位王爷,能到小庙里去求佛么?”
黄衣客道:“这位和善王爷带了多少人来?”
金百川道:“人倒不多,连车夫在内共是五个,可是气派大得多,四套的马车,连车夫的穿着都是一等一的,出手更是大方,我在这儿当过多少年差了,出手这么大方的,这位和善王爷还是头一位”
黄衣客一咧嘴,道:“你拿了人家多少?”
金百川老脸一红,道:“也没多少,不过两把珠子。”
黄衣客白眼猛地一睁,叫道:“天爷,两把珠子,老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胃口,两把珠子还嫌少,足够你传几代的。”
金百川窘迫地笑了笑,没说话。
黄衣客话锋急转,道:“有这么一位大方王爷,我得瞧瞧去!”话落,往里就走。
金百川一惊,忙横身拦住了他道:“使不得,仇爷,这位王爷刚还交待过,纯为私事,不许张扬,要是让他的卫士瞧见了您,我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你放心。”黄衣客笑道:“蒙古人仗恃的是几斤蛮力,根本没什么真本事,凭我这身所学,他们不能瞧见我。让我瞧瞧去,我看一眼就是。”
他一闪身便从金百川身边滑过。
金百川没拦住,他也不敢真拦,连忙跟了进去。
到了里头,黄衣客躲在精舍门,精舍里的一动一静,他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只一眼,黄衣客先是一怔,继而脸色猛地一变,要不是伸手捂得快,几乎一声惊叫冲口而出。
金百川在他身后忙问道:“您怎么了,仇爷?”黄衣客忙一定神道:“没什么,没什么,天爷,这位真是和善王爷”
“怎么?”金百川道:“您认识?”
黄衣人道:“弄了半天是这位王爷啊,怎么不认识,说句话你也许不相信,我早在多少年前就认识这位王爷了”
摇摇头,道:“真巧,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老哥,你说王爷他们马上要到‘雍和宫’去?”
金百川道:“是啊,吃过饭就走。”
黄衣客眼珠子转了几转,道:“王爷是熟人,老太爷眼有毛病,我不得不过去见见请个安去。”
身随话动,迈步就走了出去。
金百川一惊,伸手一把没拉着,急得站在那儿直跺脚,却不敢跟过去。
黄衣客步履飞快,只几步便到了精舍门口,闪身便闯了进去,进门跪倒在地,道:“侍卫营领班,仇恨天见过王爷。”
几个人正在吃饭,见个人闯进来,商二跟麻四就站了起来,再一见黄衣客进门跪倒当即又是一怔。
铁大两眼睁得更大,道:“你是”
黄衣客低低说道:“铁大,是我”
铁大像被谁打了一掌,猛可里站了起来。
黄衣客接着说道:“坐下去,金百川在后头看着。”
铁大猛然惊觉,砰然一声又坐了下去。商二跟麻四双双挡在门口。
商二激动地道:“巴三?”
黄衣客道:“是我,商二。”
商二道:“你转转身,冲少主跪。”
黄衣客马上转向了傅少华。
商二道:“你知道少主回来了?”
黄衣客道:“听夏保桢说的,我好几夜都没睡好。”
商二道:“听阴无常说,你现在是‘侍卫营’的一个领班?”
黄衣客道:“怎么,阴无常摸到手里来了”
商二道:“答我问话。”
黄衣客道:“这个‘侍卫营’的领班,我干了不少年了。”
商二道:“听说你也很得意,是么?”
黄衣客道:“可以这么说,阴无常一直视我如左右手。”
商二道:“他为什么这么看重你?”
黄衣客道:“因为咱们‘铁骑会’被毁时那把火是我投的,就这一把火,放得他多少年来一直对我很看重。”
铁大两眼一睁,道:“好巴三,你”傅少华抬手拦住了铁大道:“我明白你为什么放火,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跟阴无常活到如今?”
黄衣客道:“少主,阴无常并不是主凶,主凶另有其人。”
商二道:“主凶另有其人,是谁?”
黄衣客道:“那得问阴无常,看他是奉谁之命。”
傅少华道:“幸亏我没有杀阴无常”
黄衣客道:“我要是杀了阴无常,那不但是打草惊蛇,而且暴露了我的行藏,这么一来我也没办法下手那半张血令了!”
傅少华道:“你不用再说什么了,只冲着你敢找到我面前来这一点就够了,你起来吧!”
黄衣客站了起来,看看这个,望望那个,道:“我找了你们三个多少年了,还是你们三个运气好。”
麻四道:“谁说的,我在‘五城巡捕营’呆了不少日子了!”
黄衣客一怔,道:“你在哪一班?”
麻四道:“‘五城巡捕营’整个儿归我管,你说我在哪一班?”
黄衣客叫道:“你就是那个林统带?”
麻四道:“不错,本人就是那个姓林的统带。”
黄衣客笑了:“你跟我一样倒霉。”
商二道:“巴三,过去见见阴老,本会的总护法。”
阴瞎子道:“阴瞎子,巴三弟好。”
巴三上前一礼,道:“纵横江湖,独来独往,后来隐居崂山的阴老。”
阴瞎子笑道:“看来巴三弟清楚我当年的历绩。”
巴三道:“阴老客气了,声色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破身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有道是:‘看人要看后半截’。”
阴瞎子一拱手道:“巴三弟,我这里谢了。”
转冲傅少华一拱手,道:“少主,‘铁骑’四卫已然齐,巴三弟在这节骨眼儿适时来归,咱们又增加了一大助力,我为少主喜,为少主贺。”
巴三道:“听说少主马上要到‘雍和宫’去?”
傅少华道:“是的,铁大这一番冒充,为的就是要进‘雍和宫’。”
巴三道:“少爷,‘雍和宫’去不得。”
铁大道:“为什么去不得,难道那半张血令不在‘雍和宫’?”
巴三道:“不,据我所知,那半张血令确在‘雍和宫’里,可是‘雍和宫’不是善地,说它是龙潭虎穴还嫌不够”
铁大道:“我们知道那儿不是个善地,要是善地那半张血令也不会藏在那儿了。”
巴三道:“不管怎么说,‘雍和宫’要是能不去还是别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等进了‘雍和宫’之后再想回头可就来不及了。”
铁大道:“你这话已经说迟了,那半张血令势在必得”
巴三道:“要拿那半张血令,还有别的法子。”
铁大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巴三道:“没有什么好法子,可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傅少华道:“你的意思我懂,‘雍和宫’的厉害我也清楚,此去凶险在所难免,但是只要拿到那半纸血令,我不惜任何牺牲。”
铁大道:“难道一点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巴三道:“当然也不能这么说,只要知道那半纸血令藏在什么地方,只要有把握不惊动任何人,这么冒充着进去,这么冒充着出来,自然是一根汗毛不会少,可是现在咱们不知道那半张血令究竟藏在‘雍和宫’何处”
铁人道:“进去抓住一个问问,不就行了么?”
巴三道:“怕就怕这个,普通喇嘛不会知道,知道的喇嘛有能耐让人制不住他,这一来还不马上惊动整座‘雍和宫’,只一惊动了整座‘雍和宫’,再想出来可就难了,恐怕百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傅少华皱了眉,沉吟了一下,淡然说道:“我不是个动辄拔剑、逞匹夫之勇的人,实在是这半纸血令关系太重大,先父当年组织‘铁骑会’为的是匡复,今天我接下先人的遗业,奔走于江湖之中,为的也是匡复,匡复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效力于匡复的人不能怕危险,先父母要怕危险,不必组织‘铁骑会’,大可以找一处山林,置几片产业,过那清静无争的安乐生活,我要是怕危险,也大可不必跑回来接这件事业,这半纸血令我是在所必得,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上一闯。
你们几个虽然都是‘铁骑会’的旧人,可是‘铁骑会’早在多年前已经瓦解了,今天你们几个仍愿意跟着我,我私心甚为感激,可是我不能强你们跟我去冒险”
商二正色说道:“少爷,您别说了,别人我不管,我商二一天是‘铁骑会’的人,今生今世就永远是‘铁骑会’的人,父母养育不容易,人生在世也不容易,求的就是做点有意义的事,哪怕眼前是座刀山也好,油锅也好,商二头一个跟着您去闯。”
麻四道:“我也算一份。”
铁大破口骂道:“姓巴的,都是你在这儿噜嗦,我们三个是跟定了少爷,你怕死你别去。”
巴三脸色变了几变,没说话!
傅少华转望阴瞎子,道:“阴老”
阴瞎子一笑说道:“少主不必问我,阴瞎子打从愿意追随左右那一天起,我后半生就算交给了‘铁骑会’,阴瞎子当年杀过难以数计的人,今天还怕死在别人手里么!”
傅少华转过脸来望向巴三,道:“巴三,你怎么说?”
巴三迟疑了一下道:“少爷,您原谅,我不去。”
铁大、商二、麻四勃然色变,铁大霍然站起,三个人就要动手。
傅少华伸手一拦,沉声说道:“我不许,我所以问各人的意见,就是要各人有个自由选择,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商二脸色发白,颤声说道:“巴三,你让我寒心。”
麻四冰冷说道:“你让我齿冷。”
傅少华道:“巴三,你可以不去,但是你不能坏我的大事。”
巴三道:“这个少爷可以放心,我不去是不去,可是我绝不会坏少爷的大事。”
铁大道:“我头一个信不过你,你得给我留在这儿。”
傅少华道:“不,让他走,我信得过他。”
巴三道:“多谢少爷。”
躬身一礼,转身便走,可是商二跟麻四并肩站在屋门口,没动。
巴三道:“你两个要不让我走,那才是坏少爷的大事。”
傅少华一摆手,道:“商二、麻四,让路。”
商二、麻四这才双双闪向一旁,让巴三走了出去。
铁大道:“少爷,您怎么放他走?”
傅少华道:“这件事跟他私人无关,他不会加以破坏的。”
商二冷笑说道:“没想到巴三是这么个人,看来他是”
傅少华道:“不要说了,通知金百川,咱们这就去‘雍和宫’。”麻四应一声转身走出去。
阴瞎子道:“少主,人本不是一成不变的,铁、商、麻三位忠心不二,固属难得,巴三不愿跟您去冒险,也算不得变节。”
傅少华淡然一笑道:“阴老不必安慰我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铁大怒声说道:“只要拿着那半纸血令再活着出来,我非杀这东西不可。”
傅少华道:“铁大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许,你要是敢碰他,别怪我把你逐出‘铁骑会’去。”
铁大还待再说,麻四已进来禀报,车马都已经预备好了。
傅少华站了起来,道:“商二、麻四开道,云英跟我扶阴老走。”
一声“走”几个人大步出了精舍。
转眼工夫之后,四骑一车驰去。
墙角后转出一个人来,是巴三,他脸上神色难以言喻,望着车马不见后,身形一闪,也没了影儿。
车马经安定门驰到了“雍和宫”
离‘雍和宫’还有几十丈,便见“雍和宫”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黄衣大喇嘛。
商二道:“各人小心,门口有接驾的。”
几个人都看见了,用不着传话。
转眼工夫,车马驰抵“雍和宫”外。
一名大喇嘛上前拦车施礼,道:“‘雍和宫’奉了圣旨,除圣驾亲临外,任何车马不得入内,请王爷宫外下车。”
既是圣旨,人人都得遵从。
哈德山下了马车,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一个大喇嘛随后,等于是前呼后拥地进人了龙潭虎穴般的“雍和宫”
是紧张,连傅少华都紧张。
那一方面是因为任务重大,许成不许败。另一方面也因为对这座“雍和宫”仰名已久,在气势上让它先占了几分去。
进入“雍和宫”再看,除了前后两个大喇嘛外,一个人影儿也看不见。
商二道:“大喇嘛,怎么今天这么冷清?”
前面那名大喇嘛含笑说道:“王爷是远来的贵客,掌教已统率全宫弟子在‘福禄寿’前殿恭候,今天‘雍和宫’谢绝一切近客,暂停一切事务,专接待和善王爷。”
铁大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这远来的要比近处的面子大。”
那大喇嘛道:“王爷尊贵,理应如此。”
说话间绕过一座大殿,另一座“宫保大殿”立即呈现眼前。
这座大殿前坐满了黄衣喇嘛,按爵秩排列,整齐异常,而且个个庄严肃穆,鸦雀无声。
排在最前头的一个老喇嘛,年纪约在六十以上,头发都白了,瘦瘦小小的身材,穿一件大黄袍,虎目浓眉,威仪夺人。
想必他就是“雍和宫”的掌教。看爵秩,他应该是个圆师。
果然,带路大喇嘛一到殿前,立即恭谨施下礼去:“禀掌教,蒙古和善王爷到。”
那虎目浓眉老喇嘛一句话不说,坐势也没变,带着数百名喇嘛一起施礼恭迎。
喇嘛们没站起,不能加以挑剔,因为他们受朝廷礼遇,除了皇上之外,见任何人都是这种礼。
今天喇嘛们停了一切事务聚集在这座“福禄寿”殿前恭迎,已经是相当重的礼了。
铁大懂这一套,他停步答了一礼,然后在带路喇嘛的恭请下,坐在了排在众喇嘛面前的椅子上。
椅子有好几张,可是落座的只有铁大跟阴瞎子,傅少华等则侍立在铁大跟阴瞎子身后。
坐定,那老喇嘛目光一凝,开口说道:“王爷远来是贵客,‘雍和宫’光彩无伦,本麻无法亲迎于‘雍和宫’外,还请王爷原谅。”
铁大道:“好说,好说。大喇嘛不必客气,以‘雍和宫’待我之礼看,大喇嘛已经给了我很大面子,倒是我冒冒失失跑来打扰,使得‘雍和宫’一切事务停顿,我很感不安。”
老喇嘛道:“王爷客气了,王爷头一次茨临,‘雍和宫’理应如此”
顿了顿道:“听金管事说,王爷这趟到京里来,纯是为老太爷眼疾,求佛而来的?”
铁大道:“是的,老太爷的两眼本来就不好,近年来更是每况愈下,等于是已经看不见东西了,还要麻烦大喇嘛代我祈求佛爷降福庇佑,使老太爷的两眼早一天复明。”
老喇嘛道:“早在金管事来通知之后,本座已在‘万福阁’准备好一切,等王爷稍坐之后就可前去。”
铁大等听得一声“万福阁”心里都为之一跳,心想:原只恐难近“万福阁”谁知道得来的全不费工夫。
铁大道:“谢谢大喇嘛了,临走之前,对‘雍和宫’,我自有奉献。”
老喇嘛欠身一礼,道:“本座先谢谢王爷赏赐”
顿了顿道:“听金管事说,王爷这是头一次到京里来。”
铁大道:“我这个人性懒散,没什么大事,懒得动。”
老喇嘛道:“王爷是从哪个旗来?”
这一问倒把铁大问住了,他倒不是不知道怎么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说自己是哪一旗的。
可是答这个问话不能迟疑,更不能不说,他脑中只一转,马上开口说道:“我来自‘阿鲁科尔心旗’。”
老喇嘛“哦”地一声道:“原来王爷来自‘蒙古昭乌达盟’,‘阿鲁科尔心旗’,真巧,本座在‘阿鲁科尔心旗’里有熟人。”
铁大心里猛地一紧。
尽管他说的是自己那一旗,可是他离开蒙古多年了,哪里还知道旗里的情形。
商二突然说道:“王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请大喇嘛快些祈福求佛吧。”
商二怕的是老喇嘛接着问东问西。
铁大心里也明白,当即就要往起站。
老喇嘛一抬手,道:“王爷请稍坐,时候还没到,时候到了之后,殿里自会鸣钟通知。”
铁大暗一皱眉,没奈何,只有坐着没动。
麻四适时开了口:“王爷要不要各处看看?”
铁大道:“对了,大喇嘛,我想各处看看,方便么?”
老喇嘛道:“王爷既然想各处看看,本座理应马上奉陪,如今祈福求佛的时候马上就到了,怕看不完一处就要再转回来,可否请王爷等祈福求佛之后?”
铁大没什么办法,只得点了点头道:“我不急,那就等祈福之后吧!”
事情碰巧了,商二、麻四、傅少华无不担心着急,可是却一点办法没有!
只听那老喇嘛道:“王爷,呼勒克好么?”
铁大心里一跳,呼勒克是自己那一旗长他一辈的武士,在蒙古一带是出了名的,可是自己离开蒙古已经十几年了,哪里知道这呼勒克现在是什么情形。
他脑中转了一转,先来个反问:“大喇嘛认识呼勒克?”
老喇嘛点了点头道:“本座跟呼勒克有几面之缘,本座最佩服他的一身武功。”
铁大点头说道:“呼勒克是我旗里难得的武士,当年纵横牧野,威震蒙古,何等威风,何等帅气,蒙旗女儿莫不以嫁他为荣,只是近年来年事已高,筋骨已衰,身手大不如前了。”
商二看了他一眼,唇边掠过一丝笑意,似乎是说:铁老大,瞧不出你还真行。
只听老喇嘛一叹说道:“生老病死,人谁能免,即使是威风八面的大英雄也不能不服老,岁月不饶人,奈何!”
铁大道:“大喇嘛说的是”
老喇嘛道:“本座自蒙圣恩,及托佛赐福,接掌‘雍和宫’以来,多少年很难得离京一步,听说呼勒克有一子一女,均颇有父风,不知然否?”
铁大道:“虎父虎子,强将手下无弱兵,呼勒克的后人自是不差,只他那个女儿稍嫌柔弱了些,本来嘛,女儿家再强终归是要嫁人的,一旦嫁了人也就是别家的人,想必呼勒克在当初练武的时候有所偏心。”
老喇嘛笑了,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目光一凝,忽然接问道:“王爷,耶鲁哥还在么?”
铁大心里又一跳,耶鲁哥是“阿鲁科尔心旗”最善驯马的人,当年他离开蒙古的时候,耶鲁哥已经六十多了,时隔十几年,耶鲁哥是在呢,还是不在呢?
答案只在于在与不在之间。可是在或是不在却是很难答复。
苦又苦在他不谙,横心咬牙,只有这么说:“耶鲁哥还在,只是身子已经差多了。”老喇嘛面泛诧异色道:“怎么月前‘阿鲁科尔心’来人说耶鲁哥已经死,算算年纪耶鲁哥不过七十多,不该死这么早,本座原不相信,如今听王爷这么一说,显然月前那来人说法不实。”
铁大心头跳动“哦”地一声道:“是么,我并不是直接到京里来的,在来京之前我曾到青海去了一趟,算算离开我旗已经快半年了,也许在我出来之后耶鲁哥才死的”
老喇嘛道:“不,王爷,听那人说,耶鲁哥已经死了三年了。”
铁大着实的一怔,道:“怪了,我出来的时候,耶鲁哥明明还在,为什么这人说他已经死了三年了,大喇嘛,这人是谁?”
老喇嘛道:“武士,乌阔台。”
铁大“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乌阔台跟耶鲁哥有仇隙,乌阔台想要耶鲁哥的女儿,耶鲁哥没答应,他一直对耶鲁哥怀恨在心,想必是他有意咒耶鲁哥,等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按旗规处置他。”
老喇嘛脸上的诧异之色更浓,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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