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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这里便是我的归宿。强巴少爷,今后,就看你自己了,巴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强巴责骂道:“巴桑,不要轻言放弃!你不是答应过你哥哥,你要陪着我一路走下去的吗?不要当个逃兵!”(转自捕风者博客)

    巴桑苦笑道:“强巴少爷,人活着,只能靠自己!这里埋葬着我所有的战友,能回到这里,和他们在一起,我我很高兴”他想起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微笑着,出生入死很高兴认识你啊,强巴少爷,带我走了这一段最有意义的历程。巴桑再回过头来,微笑地看着卓木强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呼吸渐弱心渐停,他执著而孤鹜地靠着岩壁站立,不肯躺下。(转自捕风者博客)

    手中黏稠的血液停了,卓木强巴愕然地看着巴桑,只见他微笑地看着自己。“巴桑,巴桑?”他轻轻呼唤了两声,猛地暴喝:“巴桑!”(转自捕风者博客)

    巴桑却不再回应,宛若融人了岩石的雕塑。卓木强巴手撑着岩壁,冷风呼啸而过,迷雾漫漫,天地之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看着巴桑那张不再冷峻的面孔,看着那春风淡融的笑意,慢慢地,他似乎看懂了巴桑的笑,默默道:“你找到了你的幸福吗?巴桑!”(转自捕风者博客)

    风中仿佛有回音传来:“强巴少爷,人活着,一定要靠自己!”(转自捕风者博客)

    在寒风中,巴桑的身体很快变得僵硬起来,他似乎已经化做了那块岩石的一部分。卓木强巴拾来一堆碎岩,将巴桑立葬在岩石旁,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追忆和哀思,他不能停下,他得找到敏敏他们。(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强巴将巴桑和自己的背包整合了一下,最后看了那石堆一眼,那一抹血痕,就是墓碑。他迈开大步向迷雾深处走去,微风相送,巴桑那冰冷的声音一路随行:“人活着,一定要靠自己一定要靠自己一定!要靠自己!”(转自捕风者博客)

    在追逐途中,自己有驱狼之物,却没有想到,巴桑便因此而死寒风挟面,迷雾障眼,卓木强巴背着两个人的包袱踽踽独行,心中懊恼悔恨不已。其间,他也拿出那狼哨数次吹奏,可是,与传说中不同,狼群并没有因为听到呼唤而奔涌来助,反而再也没有一头狼肯露面。(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强巴并不气馁,因为他吹奏出来的声音,依然哀婉低沉,并没有发出冈日那次发出的高昂之音。卓木强巴也没想到,这根看起来造型简单、吹奏方单一的狼哨,还需要独特的吹奏技巧,早知道当时就该问问冈日。他深信,只要自己能吹出冈日吹出的那种声音,发出真正的狼统领的呼唤,那些可怕的狼,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就这样,卓木强巴边走边吹。约摸过了二十余分钟,当他再一次试吹时,迷雾中有了反应,风中传来物体高速移动的声音,他仿佛看见,一头矫捷的狼,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破雾而来。

    雾影勾勒出紧绷的曲线,卓木强巴注视着那高速靠近的身影每次起落的矫健,破雾之前,最后一跃,直若大鹏展翅,翩羽剪影,及至落地,卓木强巴大喜,因为,来的不是一头狼。

    接连几个兔起鹘落,来人急停在卓木强巴面前,吕竞男!

    此时的吕竞男未带背包,轻装简行,头发披散,一脸警惕,让卓木强巴瞬间回想起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那是一只雄踞领地顾盼的矫鹰,是一头猎食前收敛行藏的雌豹。

    确认卓木强巴的四周没有狼群集结后,吕竞男才微微松了口气,看着卓木强巴的背包问道:“巴桑他”

    卓木强巴低头愧道:“牺牲了。”

    吕竞男没有太多惊异。沉默片刻,卓木强巴道:“你们还好吧?”

    吕竞男答道:“狼很狡猾,我们被迫散开。敏敏没事,亚拉师和她在一起。”

    卓木强巴上上下下看了吕竞男一番,除了那套略带血迹的衣服和微微有些蓬乱的头发,一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别说枪,连把刀都没有,道:“你的背包?”

    “掉了。”吕竞男很平静地答道:“在我们分散前,听到有狼嚎不绝于耳,亚拉师说事恐有变,散开后我就过来看看。这些狼的攻击速度惊人,为了便于躲避,只好把背包扔掉了,后来路上遇到几头狼,那些武器也都用掉了。”

    卓木强巴恍然大悟,原来是吕竞男他们听到狼的集结嚎,担心自己和巴桑的安危,所以吕竞男孤身一人前来救援,一路急速奔行,又要躲避狼的攻击,只好放弃背包。要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放弃背包几乎就等同于放弃了对求生最有利的武器,要是吕竞男没有找到自己,在这迷雾中,就只剩有死无生的结局。而同时,他们还将队伍中的最强者亚拉师留下来照看敏敏。看着吕竞男,卓木强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事实上也容不得他说什么了,吕竞男抓住他的手,道:“走,我们必须赶快和师他们会合,这里太危险。”

    不知为什么,被吕竞男紧紧抓住,卓木强巴感觉很安全。

    感觉归感觉,卓木强巴还是将他清理出来的装备让吕竞男带上。这里是狼之领域,若是赤膊上阵的话,就算是铁娘子,它们照样用它们的爪牙将你撕得粉碎。特别是吕竞男那衣襟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迹,显然她对狼下过狠手,那些狼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出人意料地,吕竞男几乎选择了和卓木强巴及巴桑他们相同的装备,一手持手枪,一手拿刀。她先将弯刀放在手里掂了掂,挥了挥,感觉不好用,塞回给卓木强巴,取走了卓木强巴的剖犀刀,一抹那头秀发,微微一笑,开路在前。

    但在迷雾之中,别说找人,就是找到正确的方向都极难,一来二去,吕竞男很快就发现他们在绕圈,会合的方向也无确定。眼看天色渐黑雾渐浓,他们不得不放弃找路,只得先去找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稍晚些时候,吕竞男找到一个傍石之地,有两块巨石挤压在一起,后侧壁立约有十数米,估计狼是上不去,左右两侧没有大的障碍物,更重要的是,前方不远有几棵枯树,可以做柴火用。两人就在这里歇下,生起夜火,卓木强巴起初还担心火光暴露位置,吕竞男告诉他,这火光投于雾中,不到百米就看不见了。卓木强巴又说了他和巴桑的遭遇,吕竞男也说了他们的遭遇,诸多雷同,无外乎就是被狼撵着跑,然后被狼剧诡计阴,反正是没讨得便宜。(转自捕风者博客)

    直到最后,卓木强巴说起狼哨的事,吕竞男说她知道,她就是听到狼哨才找到卓木强巴的。可当卓木强巴说吹狼哨能让狼群退却时,吕竞男陷入了沉思,深思之后,才肯定地对卓木强巴道:“这样说来,那些狼,并不是完全按照那个操兽师的指示来行动的?”(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强巴并未在意,不管这些狼是不是听从操兽师的指示,巴桑已经死了,他也不能和这些狼建立正确的沟通,要是再遇上了,要是狼哨不起作用了,还得该干吗干吗。(转自捕风者博客)

    吕竞男见卓木强巴没有领会,便开导道:“如果说这些狼并不听从操兽师,那其中定是有原因的。不管是操兽师没有找到合适的信息素,还是那些狼根本就不吃他那套,总之,如果操兽师无操纵狼,莫金那伙人也就只是三个人,他们并不十分强大。”(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强巴这次明白过来,对呀,操兽师的强大取决于狼,如果狼根本就不听操兽师的,那操兽师就没什么用了,而且操兽师这个东西本身就很玄乎,他就那么有把握操纵所有的动物?他也一定有失败的时候,他需要不断地试验,而目前,显然那名操兽师还没有找到一种有效的操纵方,所以,莫金等人不是无敌的,他们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转自捕风者博客)同时,莫金等人也守着一堆篝火。索瑞斯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昏暗的雾气深处,莫金在一旁道:“看来,这些狼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强,说不定被全灭了。”(转自捕风者博客)

    马索帮腔道:“可不是嘛,那帮家伙可是拿着我们的武器。”(转自捕风者索瑞斯摇头道:“可是你们别忘了,如果传说是真的,这里就是一个狼的国度,在这里生活的狼,并不只是我们遇到的那一个家族,而是有成千上万。就算这些狼都不可怕,还有在背后操纵它们的戈巴族人不是吗?”索瑞斯兴奋起来,他很想见见那些操兽师的起源——戈巴族人,就算见不到传说中的戈巴族人,能发现他们留下的手札文书,带回去研究研究,也是好的。(转自捕风者博客)

    马索突然也感兴趣道:“对了,索瑞斯大人,要是戈巴族的操兽帅和你对打,那群狼是听谁的?”

    “呃”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索瑞斯想了想道:“各有特色吧,或许他们的赢面要大一些。不过,就算是那些狼不听我的,我也有办让它们近不了我们的身,这点你们可以放心。”索瑞斯很有自信。

    莫金也站起身来,自信地道:“你们放心,不会有上戈巴族人的。卡恩,如果你能很好地控制住狼群,在这一层,我们就没有敌人了。”

    话刚说完,雾中呼呼作响,有一灰一黑两头狼直蹿了过来。三人没有太过紧张,和往常一样,两头狼微微远离火堆,蜷身而卧。莫金喃喃道:“只有两头回来了,其余的都被干掉了吗?”(转自捕风者博客)

    索瑞斯道:“不对,它们没有受伤有人!”雾中又有英语传来:“是我。”(转自捕风者博客)

    马索忽然持枪而立,挡在莫金面前,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莫金没好气地拨开马索,谁都知道来的是谁,你小子拿着枪装什么?接着他又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道:“你来啦。”(转自捕风者博客)

    来人自雾中渐渐显形,友好地对莫金点了点头,然后对索瑞斯道:“你给我的东西好像没什么效果啊?我差点被狼撕了。”(转自捕风者博客)

    “可我看你安然无恙啊!”索瑞斯咧嘴一笑,用英语答道。(转自捕风者博客)

    马索撇撇嘴,悻悻收枪,待看到这人时,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道:“真是辛苦你了,岳阳。来,让我们看看,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转自捕风者博客)

    岳阳从容地扔出自己的背包道:“给你。”(转自捕风者博客)

    马索从背包中取出的第一件物品,就是方新教授的电脑。莫金道:“太好了,我早就想看看,你们的这台电脑里装着什么秘密!”(转自捕风者博客)

    在遥远的地方,另一丛篝火前,亚拉师如老僧人定。敏敏用树枝挑动着火堆,喃喃道:“师,你说,吕教官真的能找到强巴拉他们吗?他们不会有事吧?岳阳不会有事吧?”(转自捕风者博客)

    亚拉师闭目答道:“狼群散去,必有其因。在这个地方,只要狼群不主动进攻我们,平安生还的希望是很大的。”(转自捕风者博客)

    “那我们明天就去找强巴拉他们”(转自捕风者博客)

    “不行!”亚拉师斩钉截铁道:“这迷雾瘴天的地方,人找人,会找死人的,而且,有可能我们没找到强巴拉,反而找到莫金了。”(转自捕风者博客)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转自捕风者博客)

    “不可以。”亚拉师道:“这山风迷雾,人如沧海一粟,我们的背包里没有远距离联络装置,即便是留在这里,他们找到我们的几率,也十分渺茫。”(转自捕风者博客)

    “那那该怎么办呀?”敏敏眼睛红了。(转自捕风者博客)

    亚拉师安详道:“不要着急,宿命中自有缘,我们终究会和他们再度相遇的。”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23——女人与魔鬼

    诉说完各自的遭遇后,卓木强巴和吕竞男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两人的动作表情几乎一模一样,要么直勾勾地看着火苗,要么看对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只有火光映得两人的脸,火红。

    一直守到半夜,吕竞男才道:“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盯着。”

    “不,”卓木强巴马上道“你今天跑了一天,还是你去休息,我守着就好。”

    吕竞男道:“不要争执,照我说的去做。前面三个小时我守,你睡,到时候我会叫醒你,我们轮换。”卓木强巴还要说什么,吕竞男接着道:“按照我们密修者的说,这前夜子鼠,属阴,我们女性密修者在这个时间段有更好的警惕性。”

    吕竞男这样说,卓木强巴没办了,他对密修仍旧一窍不通,睡囊也不用打开,就枕着大背包,靠地躺下。在迷蒙的火光中,他看着吕竞男端坐火前,满面尘灰,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很快就沉沉睡去。

    当夜做梦,梦见与巴桑的点点滴滴,最后梦到在莫斯科月光下的谈论,巴桑地抱了抱自己,露出罕有的笑容,道:“走了,保重。”

    卓木强巴大喊:“去哪里?”

    巴桑笑而不语,身形隐去。卓木强巴惶急醒来,睁眼一看,天色已露鱼肚白,篝火熄灭,烟散做雾。卓木强巴大怒,吕竞男竟然没有叫醒自己,可他旋即看见吕竞男斜靠在另一巨石上,竟然也闭着眼睛睡着了,脸色绯红。卓木强巴好没来由地心中一紧,似乎察觉事情不对,三步并做两步,唤了一声:“吕教官?”再叫:“吕竞男?”没有反应,大掌覆上额头,滚烫!一阵凉风袭来,卓木强巴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睡的地方在巨石凹处,只有火的温度,而吕竞男坐的地方竟是风口。整整一晚,她都在用身体,挡住涌往石凹深处的寒风。

    吕竞男病了,虽然卓木强巴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那灼热的温度自掌心传来,令卓木强巴掩饰不住心中的慌乱。或许是昨天太过疲惫,晚上又受了风寒,总之,她是真的病了。

    卓木强巴将吕竞男横亘在自己怀里,心道:“真傻,干吗坐得离我那么远!”

    这么一动,吕竞男醒了,她似乎想推开卓木强巴,却显得绵软无力。她一面推,一面奋力道:“醒啦,我们走吧”只是病后无力,再也没有那种铿锵的语调,反显得娇柔无限。

    卓木强巴手臂微微使力,便让吕竞男动弹不得。他默默地凝视着怀中这个女人,是的,在他怀中,是一个有着娇红双颊、媚眼如丝、吐气如兰的女人,身体柔软得像一只小猫,那一刻,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她不是铁娘子,也并非石观音,她是一个女人,仅仅是个女人,如此而巴。“不了,今天我们哪里都不去!”卓木强巴强硬地说道。

    吕竞男不安地拧动了几番,发现无论如何,也无从卓木强巴手臂中脱身之后,便不再动弹,只是默默地从下往上,仰视着那张熟悉的、坚毅的脸庞。吕竞男心里悲喜交加,三十多年了,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迎离,如此清晰地看着那张脸。强巴少爷,你可曾知道,在你永远也不会拄意到的角落里,有一个人,一直默默地凝视着你

    卓木强巴一手微微摁住吕竞男,一手在背包里找寻药物,他一丝不苟地拿起药品说明书,仔细地阅读,选适当的针剂,配药,实在拿不准的,就让吕竞男亲自看一下。

    卓木强巴给吕竞男注射了针剂,喂了药,没有冰水,不过雾中凉气沁人,抓一把石子,用布包了,同样能起到冰敷般的降温效果。这些都是吕竞男教给他的知识,卓木强巴自己也没想到,会有一天,用来帮助吕竞男。

    病中之人饮食不佳,卓木强巴怕吕竞男难以咽下压缩食品,便将它们用不多的饮用水化做糊状,再喂食。忙乎了一上午,眼看着半天就要过去了,卓木强巴又要开始准备晚上的木材。他怕吕竞男遭到狼袭,将狼哨留在吕竞男旁边,又做了几个简单的陷阱;每次砍伐数根木材,就抱回石头旁边,多跑几次没关系,只要吕竞男没事就好。

    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柴火,卓木强巴挥去额头的汗,心想,今晚的木材应该足够了,扭头望去,吕竞男睁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卓木强巴走上前去,询问:“感觉好点了吗?”

    吕竞男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等待着,等待着那温暖的大手覆盖上自己的额头,就是这种感觉,有些粗糙,却有说不出的温度和力量,就像小时候,父亲的手。

    “比上午温度低了许多,晚上再打一针,明天会好起来的。”

    “嗯”卓木强巴吓了一跳,吕竞男也会发出这种蚊子一样的叫声,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不过听了一声之后,心里倒是想再听听。

    地气湿寒,卓木强巴便将吕竞男放在背包搭建的临时行军床上,不过他在的时候,都是将吕竞男的头,枕在自己腿上。那时候,妹妹曾这样躺过,再后来,敏敏这样躺过,吕竞男,是第三个这样躺着的女人。英都没有,因为他们是一场严肃的婚姻,他和妻子间总是彬彬有礼地生活;女儿也没有,因为那时候他太忙了,甚至忙到女儿的长大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一个奇迹。

    卓木强巴从早忙到晚,忙了一天,当吕竞男安静地躺在他腿上时,他才觉得似乎忽略了些什么,可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到底忽略了什么呢?直到吕竞男提醒他:“也不知道敏敏他们怎么样了。”:

    “对啊!敏敏!”卓木强巴这才想起,只顾着照看眼前人,却忽略了敏敏他们的安危,为什么会这样的?不应该啊!他忙道:“竞男,昨天你离开敏敏他们时,情况怎么样?”

    吕竞男笑道:“你昨天已经问过啦。”看着卓木强巴焦虑溢于言表,她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叹息道:“你不用担心他们,我离开的时候和亚拉师约好了,不管有没有找到人,我们都不会停下来原地等待或是寻找。你知道的,在这种雾气环境中,要找到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约好在帕巴拉碰头,只要我们能活着走出去,找到帕巴拉,一定可以再和师他们相遇的。”

    “太好了,等过两天,你的病好些了,我们就马上动身。”卓木强巴喜上眉梢,起码他知道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接下来只要走出这迷雾区,有吕竞男作陪,将是一段充满希望的旅程。

    吕竞男见他高兴,心中怅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道:“或许,不用等那么久。”

    篝火再度被点燃,这一晚,卓木强巴都紧紧搂着吕竞男,不知为什么,只要他一放下吕竞男,将她摆在那冷冰冰的铺地睡囊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因为吕竞男毫不动弹,几乎看不到呼吸起伏,就像就像死去了一般,只有抱着她,感觉到她的体温和呼吸,卓木强巴心里才踏实。但他又毫无情愫和乱七八糟的想,当他抱着吕竞男的时候,感觉好像抱着自己的妹妹,只是妹妹喜欢在他怀里蹿上蹿下,用额头蹭,甩头发,调皮得紧,这个大妹子则十分的乖巧、安静。只是卓木强巴不敢看吕竞男的眼睛,偶尔瞥一眼,那眼神中反射出的火焰,会令他全身都发生变化,只恐多看一秒,自己所把持的一切,都会失控。他不是盯着火焰,就是看着黑雾,连说话时也盯着远远的地方,因此,两人更多的时候,是沉默,静静地,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

    不知是伐木太累,还是怀里抱着个人,感觉很安稳,卓木强巴不知逼什么时候,就沉沉地睡去,等他第二天醒来,怀中空无一物,再看向远方他目瞪口呆!

    只见昨天还像只病怏怏的小白兔的吕竞男,正将双腿靠在巨岩上,以近乎倒立的姿势在做俯卧撑,那衣服下的线条就像是钢铁构成的。卓木强巴揉揉眼睛,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只是和巴桑告别的那个梦的延续,难道说,现在自己才刚刚醒来?

    吕竞男似乎察觉到卓木强巴醒了,昂起头来,平视着他,那眼睛也没有什么柔情无限,冷漠得好像钢铁战士。要说是梦,那也太真实了,卓木强巴兀自不信地问道:“你你的病?”

    吕竞男手臂一曲一伸,一个弹跳前空翻,稳稳落地,发际颈项全是大汗淋漓,她露出一个严肃的笑容,道:“快好了,我正在治疗呢。”

    卓木强巴感到,那个铁娘子又回来了,不过还好,昨天不是做梦,一切都真实地发生过,他好奇地问道:“你你这是在锻炼吧?”

    吕竞男取过外套,擦干体表的汗渍,盘膝坐下,突然双手合掌一搓,再将手掌放在一些地方,卓木强巴知道,那些就是藏密的明点,类似于中医中的位。吕竞男一面热掌抚,一面道:“这就是我们密修者治疗疾病的方,统称体疗,所谓体有表里,气有虚实,人生疾病,便是气脉不通、表里不畅。医疗用药,主内,金石草木,化做血气,固本培元;而医疗用术,则主外,瘤用刀,塞用针,淤用热,统称体疗。体疗是个很大的范畴,流传至今的,包括针灸、火罐、刮痧、牵引等等。而我们密修一脉,则是调节自身经脉,以周身循环之气,冲破阻滞之地,要达到一些特有效果,则需要一些高强度的体能运作来辅助。”

    卓木强巴想了想,道:“这就是物理疗吧?”

    吕竞男道:“古人称之为体疗,没有错,今天人们称为物理疗,也没错,不过对于我们密修者来说,体疗则是专指通过体术来达到治疗疾病的方式。按压住身体的位,身体做出各种不同的姿势来疏导经脉,畅活脉络,其实,诸如中医里的五禽戏、武术里的活络拳等等,与我们的体疗有类似效果。”

    吕竞男又做了约半小时的体疗,卓木强巴看到,她将手掌搓热覆在身体的明点上,身体做出各种好似佛教中的菩萨造型,或坐或立,有时单腿独立,有时双臂枕头倒立,甚至下大腰,头自腿中钻出,乍一看,还以为是马戏团的柔术表演。

    吕竞男体疗结束,见卓木强巴已将背包收拾好了。她道:“我的病属于表邪不解,入里化热,差不多好了,我们今天就可以起程。”

    卓木强巴二话没说,就扛起了背包。吕竞男又道:“但是,在走之前,我们得分析好目前的状况。”她蹲下身,随手从熄灭的火堆中拾起一根炭枝,在地上画了一个长方形。卓木强巴跟着蹲下,吕竞男道:“这是第三层平台。”随后她在长方形的一端按上、中、下三个位置点了三点,又道:“当天我们被狼群驱散后,大致的情形如此,最上面是亚拉师和敏敏他们,莫金在中间,我们在靠近平台边缘的一端。”

    卓木强巴点头表示认可,吕竞男接着道:“我们和亚拉师他们,在雾中很难辨认方向,最为可靠的,莫过于靠着山根和平台边缘前进,但是”她将长方形的两条长边由直线改做波浪线,道:“不管是山根,还是平台边缘,它们都依山势而自然形成,不可能是平直的,也就是说,我们要走很多弯路,而中间的莫金他们——”吕竞男将炭点延伸,拉出一条长长的直线,道:“他们有狼带路,最坏的情况是,他们会找到一条直达帕巴拉的捷径,而最好的情况是,这平台间有无数熔岩台地,他们也得和我们一样,不停地绕来绕去。而由于我们昨天已经耽误了一整天,就是按照最好的情况,我们也未必能追上莫金他们。”

    卓木强巴道:“你的意思是?”

    吕竞男道:“我们在靠近平台边缘的地方,又不完全按照平台地形前进,走直线!”

    卓木强巴道:“可是,我们前面不一定平坦,会有障碍物的。”

    吕竞男道:“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遇山翻山,遇峡荡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追赶亚拉师和莫金他们。”

    卓木强巴很迷惑,且不说以他们的能力是否能做到遇山翻山、遇峡汤峡,在这迷雾中,要想不迷失方向,最稳妥的方,就是沿着平台边缘走,这有些类似于吕竞男教过他们的迷宫不重复定律,可如今要走直线,怎么才能保证他们没有在雾中转圈呢?

    吕竞男似乎看穿了他的担忧,说道:“至于方向问题,不需担忧,我正要教你一种在迷雾中辨认方向的方,我们密修者的方!”

    卓木强巴精神一振,凡是和密修有关的,都是如此神秘而强大,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着。吕竞男道:“候鸟每年沿着固定的路线迁移数千公里,美洲的蝴蝶,在横跨太平洋绕行一圈之后,甚至能回到同一棵树上栖息,它们是靠什么来判断方位?显然不是眼睛。”

    “磁场。”对于这些基础知识卓木强巴还是有所了解的。

    “没错。”吕竞男道:“自地球两极发出的磁力线,就像地球仪上的经纬线一样准确地分布于全球,为那些季候性生物导航,其定位比卫星导航系统还要精准。而我们密修者,不仅可以通过呼吸和脉搏来确定时间,感知自身的生物潮汐和无所不在的磁场,也都是最基本的密修运用。现在,我将我的感觉告诉你,并进一步引领你找到身体对磁场的感觉。”

    在吕竞男的引领下,卓木强巴缓缓闭上眼睛,他对密修,又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所谓密修,不仅仅是依靠呼吸改变自身的内环境,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而且让人体与整个大自然,建立一种更紧密的联系。感知风的流动,感知植物的生长,感知星辰运转带来的生物潮汐,感知无所不在的地球磁场。渐渐地,卓木强巴找到一丝无用言语表达的感觉,就好似刚刚去除蛊毒时的那种感觉:空气的律动,一片叶荦荦而落,细沙顺着风的方向滑行此时的感觉,比解除蛊毒刚刚清醒时更加清晰,但对于那种若有若无的方位感,卓木强巴始终无确定。

    在吕竞男的引导下,他试着指出一个方向。吕竞男微笑道:“不错,刚开始的时候,那种感觉都是玄妙的,毕竟磁场是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你甚至无确定,你自己感觉到的到底是什么,所以,这必须在行进中进行。从现在起你就要记住,你不是在跟着我走,而是在跟着感觉走!保持住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可能一蹴而就,你去感知的时间越长,它们才会越明显,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它们就像笔直的大道一般容易辨认。还有”吕竟男看着卓木强巴,认真道:“在这段时间内,我还得对你进行一些训练。”

    “训练?”卓木强巴不解:“还训练什么?”

    “杀人!”吕竟男冷峻道,见卓木强巴似乎很惊愕,又解释道:“就是加强你在格斗技击方面的训练。我们不否认,在整个队伍里,你的力量可以说是最强的,若是说打架定输赢,除了亚拉师和我,你也比其余人强很多,但如果说要与人生死相搏的话,你是杀不了巴桑的。如果没有限定环境和工具,你甚至连张立和岳阳也杀不了,他们一个善于侦察,可以发现你的行踪,一个善于伪装,可以制作机关,在野外环境中你只能被他们暗杀,甚至有可能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

    卓木强巴皱眉,他不得不承认,吕竞男说的有一定道理,若是双方面对面地挥拳搏斗,他不会输,但若是没有任何条件,只要求一方杀死另一方的话,自己恐怕仅比敏敏和导师好一些,哦不,可能连导师也比不过。特别是最近一两年,自己的记忆力、观察力、判断力都急剧下降,弄不好连敏敏也比自己强。

    吕竞男继续道:“教你识破敌人的诡计和伪装,并反过来利用那些诡计和伪装去对付敌人,也只是为了让你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说实在的”吕竞男叹息道:“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古代的戈巴族人有多强,我将我们的对手重点放在莫金身上,而他们的人并不多,只是一些亡命徒和闲杂人员,所以初期训练,我只是想将你们训练成一批合格的户外活动专家;后来,见到了戈巴族人留下的机关,我才改变了训练策略,我希望你们拥有更多识别机关的知识和躲避机关的能力,我希望你们能成为合格的探险家;如今,我不得不承认,亚拉师曾经的提醒是正确的,这里的戈巴族人和他们的狼,比我们想象中还难对付,那些狼绝不像是动物,更像是特种暗杀士兵。也因此,我不得不将你训练成真正的冒险家,虽说时间不多,我们能训练多少算多少吧。”

    卓木强巴道:“怎么训练?”

    吕竞男将卓木强巴分出来的一部分让自己携带的生活必需品塞回卓木强巴的背包中,道:“就从你一个人背负全部的行囊开始训练。”卓木强巴哑然无语,敢情说了半天就是让自己背包袱啊。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24——近身格斗枪技

    “快跟上。”吕竞男在前领路,卓木强巴背着行囊,在吕竞男不断的催促声中开始了新的训练。很快他便发现,吕竞男说得没错,第三层平台边缘由于地理作用,很多地方堆积或塌陷,整个边缘呈锯齿状,若是沿着边缘走,他们会比现在多走出三至五倍的路程。

    但是走直线也并非易事,头两天爬那些熔岩堆积形成的小石坡还不怎么辛苦,到了第三天,他们前面出现了大的熔岩裂峡。原本是一大块平整的熔岩堆积,由于在凝固过程中突然下雨或是下雪,急剧降温后,裂成了无数的块状平台,就像在第三层平台上耸立起无数巨大的树桩,上半部被整齐地削平,下面是直陡陡的崖壁,高度从十几米到几十米不等。按照吕竞男走直线的方针,他们不得不从崖壁爬上去。照理这样比绕道走更快,而且徒手攀岩也费不了多少体力,可是卓木强巴背着个大背包,前面被吕竞男一直催着,吕竞男的攀岩速度多快啊,饶是卓木强巴的体力,也累得够呛。

    而在这个过程中,卓木强巴终于体会到了张立和岳阳口中那不折不扣的魔鬼教官的威力。刚开始,她还偶尔停下来,催促几句,到后来,她索性懒得理睬,只顾闷着头往前冲,大有你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自己想办的意味。有好几次吕竞男在迷雾中消失不见,卓木强巴不得不照吕竞男所说的那样,跟着自己的感觉走,终于,在不断的探索中,卓木强巴对于那种奇特的感觉也有了一些自己的心得。

    一天下来,他们攀越的大大小小树桩状岩台,不下二十余处,特别是吕竞男那种时快时慢的速度,把卓木强巴拖得张大嘴喘气,感觉比他连续砍十天树还累。等吕竞男停下来说“就在这里宿营”的时候,卓木强巴连背包也懒得脱,一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不料刚沾地,就听吕竞男道:“快起来,针对你的训练才刚开始呢。”

    卓木强巴一直喘气摆手,话都不想说了。吕竞男笑了笑,道:“照着我的姿势做,这样恢复起来要快一些。”说着,她盘膝而坐,一个标准的入禅姿势,双手掌心向上,闭目,并告诉卓木强巴,双肩关节放松,感觉腰椎就像骨牌一样整齐地排成一竖,腰部肌肉放松

    卓木强巴放下背包,半信半疑地依样画葫芦,听着吕竞男的声音一呼一吸,果然,呼吸很快就平顺下来,身体肌肉的酸痛也渐渐消退,大量的汗水涌出,但身体里却感觉像做过按摩似的舒爽。

    吕竞男继续引导着卓木强巴,手臂自然下垂,指尖触地面,用意念去想象体内的杂物随着手指透体而出;双腿伸直,再慢慢张开

    卓木强巴很快醒悟过来,那种呼吸方式,就是自己曾经苦练了很久的密修呼吸,只是这些动作吕竞男却从未教过。显然,不同的呼吸方式对应着不同的动作,当做这些动作的同时配合呼吸的节奏,很明显地感觉到丢失的体力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吕竞男一步一步引导着卓木强巴,让他将呼吸与动作衔接起来,做完一遍,又做一遍,持续三遍之后才停下。卓木强巴明显感觉,浑身的酸痛已经减轻不少,但是腹中饥肠辘辘,心道这下总该开饭了吧。

    不料,吕竞男见卓木强巴恢复得差不多了,又站起来,左手一挥,那把usp握持在手中。卓木强巴苦着脸道:“吕教官,你这是?”

    吕竞男道:“我事先将手枪插在衣袖里,模拟莫金的捷克刺客,但实战效果远远比不上他迅捷,不过我今天主要是让你认识一下近身格斗枪技。”说着,右手一挥,卓木强巴的剖犀刀也出现在手中。

    一手枪,一手刀,便是那日卓木强巴和巴桑被逼迫使用的方,吕竞男道:“我想你也清楚,我从来没有真正把你们当做特种兵来训练,我们更多训练的是户外生存和机栝学,但是如今,面对那些狼群,以前你们学的就明显不够用了。”

    她晃了晃右手的刀,道:“近身格斗枪技,可以单手持枪,也可以双手持枪,当然,最好的方式,便是一手持枪一手持刀。通常右手的力量较大,在刀枪双持的情形下,大多数人选择右手持刀,你也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进行选择。”

    吕竞男挥舞了两下剖犀刀,呼呼作响,再道:“所谓近身格斗枪技,是从战争中演练出来的实战技巧。要知道,枪械被发明出来并得到推广,是因为它的威力,准确地说,是远距离威力,但同时,自枪械被发明出来起,就一直有一个问题,当敌人不顾生死,冲到了近处,又该.怎么办?从最原始的单发式火枪到装填式火枪,到自动连发枪械,都不得不面对这样的问题。最开始,只能将发射过子弹的枪械当做棍棒使用,到后来,人们发明了刺刀,当敌人冲到近身处后,就和敌人拼刺刀,这些可以说是近身格斗枪技的雏形。到现代,自动连发枪械已经取代了传统枪械,也就是说,在敌人冲到近处之前,完全可以将枪里的子弹发射打完,然后呢?”

    吕竞男摆了摆持枪的左手,道:“枪就没用了?当废铁砸出去,还是再当棍子使?都不对。有一个常识你应该知道,枪械的能效性与目标物的距离大小成反比,也就是说距离越远,目标越小,射击的准确性就越低,击中目标的可能性也就越差。而要做到百分百的精确射击,莫过于贴身射击,枪管抵在目标物体上,准确性是极高的,威力也极大,抵着目标射击,甚至可以击穿防弹衣。不过,子弹在出膛后还有个极短距离的持续加速期,由于枪口产生的灼热气体还能产生部分持续推力,在推力大于空气阻力之前,子弹都处于加速状态。虽然这个距离仅有数厘米,却能将子弹的威力达到最大,也让射击的准确性达到最大,这个位置,我们称之为临界点。当然,这些弹道学理论知识,并不是每个士兵都能掌握,而只有对那些精确掌握了弹道学、射击学理论的神枪手,我们才称之为射击高手。”

    卓木强巴听得似懂非懂,但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并不是什么射击高手,张立、岳阳也不是,巴桑也不是,大家只是知道用枪射击敌人,那子弹出膛后在哪个距离能发挥最大威力,又在哪个范围敌人最不容易逃脱射击,这些他们从来没有去仔细研究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吕竞男也没有提过。想到这里,卓木强巴不禁有些来气:为什么现在才告诉自己这些?为什么不早点教会所有的队员?说不定那样他们就不会枉死,至少巴桑不会!

    吕竞男继续道:“此外,当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时候,你先射击哪一个?如何才能以最小的摆动幅度射击到最大范围的敌人?莫金为什么可以在一秒内同时射击我们八个人?怎样出其不意地射击才能取得最大的效果?敌人冲到眼前时,如何在格挡敌人进攻的同时开枪射击?为了解决这一系列的问题,首先由美国警方提出了一套理论,即近距离不瞄准手枪临战姿势,后来再发展成为枪械格斗射击套路,最后,才形成一套完整的近身格斗枪技。总之,这是一种将格斗和射击技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以达到最可怕攻击效果的技巧,熟练掌握这种”

    卓木强巴不待她把话说完,打断道:“为什么以前不教我们?”

    吕竞男凝重地低下头去,道:“我说过了,我只是想把你们训练成探险家,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将你们训练成暗杀机器。当然,我也没有想到敌人会是如此的强大,那个莫金和那个操兽师,都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们掌握最多的资料,是关于他的手下和胡狼的,我对你们的战斗训练,也只是针对他手下的组织来进行的。”

    卓木强巴又道:“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教我?”

    吕竞男苦笑道:“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我以前告诉过你们,我所教你们的一切,其目的都只有一个,让你们能在任何环境下生存下去。在如今的环境中,要想战胜,不,要想有实力避开狼群和莫金他们,要想活着走出这里,你必须变得更强。还有什么问题吗?”

    卓木强巴沉痛地摇摇头,心想:要是所有的人都走了,就我一个人还活着,那还有什么意义。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追问道:“为什么巴桑他们不会?”

    吕竞男道:“没错,巴桑不会,张立也不会。虽然他们都是特种兵出身,但张立属于边防特警,并非作战特种单位,所以他不会。至于巴桑,按理说他应该会的,遗憾的是,这套理论的提出,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而且当时美方一些部门提出这套理论时,广受嘲笑,几乎没有人认可,所以巴桑他们在当特种兵的时候,并没有受过这种训练。”

    “好了,我没有更多时间给你讲解近身格斗枪技的发展和渊源了。”吕竞男突然语调一变,严厉道:“我将在最短的时间里,教会你最基本的动作,如何将枪械的威力和格斗的技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这是你能否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关键。由于我们面对的是野外敌人,以前我教给你们的是本能射击,你的天赋不错,在特殊的环境中自己领悟出了突击射击,并且在这个地方还和巴桑一起悟出近身格斗枪技基本姿势。但仅有这些,是不够的,我们必须从头开始,我得先与你讲讲cqs近距离射击。从握枪姿势说起。”

    说着,吕竞男将枪塞入卓木强巴手中,道:“做出瞄准姿势。”

    卓木强巴依言抬枪瞄准。吕竞男的手搭在枪背上,突然一抽,一下子就将枪从卓木强巴手中取走了,再还给卓木强巴,道:“按照普通的手枪握持姿势,这样做是没错的,力度适中,手臂手腕处于最舒适的状态,大鱼际肌抵着枪柄,最大限度地减轻手枪坐力。但是,当你的敌人不给你时间瞄准呢?要你一拔枪便射的时候,怎么才能做到最迅速、最精准的射击?如果你保持这种握枪姿势,在你大力挥枪的同时,将枪给甩出去都有可能。你仔细想想,莫金是怎么开枪的?”

    卓木强巴一愣,莫金开枪就跟玩魔术一样,根本连枪在哪里都没看清他就已经完成射击了,当时要不是吕竞男撞一下,他早中弹了。

    吕竞男道:“开枪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从光学信号——即视觉捕捉到目标,转变为化学信号,信息由视觉传递到大脑,再由大脑做出反应,下达指令给身体肌肉,整个过程,需时0.325秒。但这只是个理论数值,还要加上人的情绪、精神状态、环境因素等各方原因,通常受过训练的士兵,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从发现目标到子弹出膛,总需时在0.4秒至半秒之间。但是若你遇到的是莫金那样的人,在你由这半秒内反应过来之前,你就已经中弹了。且不说捷克刺客,单说他的开枪技,我不得不告诉你,在见到他开枪之前,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开枪像他那样快、那样准的。最可怕的是,那种大范围射击,就算是在顶尖的特种兵精英里面,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像他那样的”

    说着,吕竞男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忆起当天莫金一秒开八枪,同时瞄八人的射击技术,竟是越想越后怕。一秒射八枪并不可怕,手枪使用自动挡,有些能达到每分钟800发的理论射击速度,一把枪一秒中射出十发子弹是完全有可能的,但问题是,他是怎么做到同时射向八个方向的呢?如此快的射速,根本无用肌肉控制来调整目标,也就是说,莫金利用了枪自身的坐力移动再加上肌肉微调,达到让子弹呈扇形射出,造成了同时射向八个方向的奇迹。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在开枪之前就计算好枪口因自身坐力而弹跳挪移的距离,这可不是普通特种兵能做到的;还有,那全自动开启的枪,他却能精确地控制着每把枪只打出四发子弹,这些,都是在莫金开枪之前,吕竞男也闻所未闻的。

    不一会儿,吕竞男见卓木强巴看到自己失神,赶紧道:“暂时不去管这些,现在,我先来告诉你近身格斗枪技的握枪姿势”

    如同跳交际舞一般,吕竞男贴在卓木强巴身后,手把手地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他,卓木强巴好不尴尬。更为尴尬的是,卓木强巴跟着吕竞男奔走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虽说吕竞男教他打坐,恢复了部分体力,可是打坐不治肚子饿,卓木强巴听吕竞男说了一大通理论,那肚子可还是空着的呢,这下可好,吕竞男教他摆姿势的同时,他肚子毫不争气地“咕咕”叫个不停。

    终于,卓木强巴忍不住道:“可不可以先吃点东西,再接着练?”

    “不行!”吕竞男十分肯定地告诉他,正是要让他饿着肚子练,如果没记住就没饭吃。然后告诉他,这是一种叫做身体关联记忆的训练方式。卓木强巴听吕竞男解释了几遍,大意就是指人体在极端情绪和体能极限时,诸如极度恐惧、极度饥饿、极度疲劳等等,记忆力会变得极度敏感,在那种时候记住的东西,有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或者是大脑忘记了,身体却能记住。许多地震发生后被困在废墟中数十日,后来再被解救出来的人,因为极度饥饿和恐惧,往往会留下藏食物和害怕狭小封闭空间的后遗症,那便是发生了身体关联记忆。

    虽说什么没记住就不给饭吃的话,卓木强巴可以当吕竞男在说笑,但他也能理解吕竞男希望自己能生存下去的苦心,他暗下决心配合吕竞男搞好训练,但同时心中总算对张立和岳阳口中的魔鬼教官有了真正的认识。想起张立、岳阳曾经说过的名言,卓木强巴心中暗自重复着:“这个婆娘,不是人。”、

    只是卓木强巴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吕竞男似乎急着要将她所会的所有东西都教给自己。吕竞男贴在卓木强巴身后,一面指导他的动作,一面嗅着他身上传来的男子气息,心道:“强巴少爷,我能教你的,我全都教给你了,虽说这是长老会不能允许的事情。但是在这里,在这个地方,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我有预感,或许我将无守护着你走完这段旅程,如果我们所有的人,最终还能有活着离开这里的,我希望是你。就算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也没有关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就这样,卓木强巴在魔鬼教官的带领下,开始了他自踏入香巴拉以来最为艰苦的一段行程。每天,背着重重的包袱攀爬岩壁,跨过峡谷,没有休息,一停下来就要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然后还不给饭吃,还要顶着饥饿摆出各种一手持刀一手持枪的姿势。

    吕竞男一共教了卓木强巴配合呼吸的姿势八个,近身格斗枪技则从握枪和握刀说起,再到行走时的手臂姿势、步伐和转体,然后才是那二十四个甩枪基本动作。那些基本动作其实也很简单,除了几个动作对肘、腰关节的要求较高外,其余动作都是大开大阖,有些类似运动操里的扩胸动作、弓马步、左右侧体等。卓木强巴初次见识近身格斗枪技,颇有些不以为然。吕竞男告诉他别小看了这些动作,这些基本动作都是为了满足在最小的移动范围内使枪弹的散布面达到最大,每个动作都是国家科研院经过上万次弹道学比对得出的科学结论,就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国家至少投入了几百万乃至上千万的经费。

    不过,就是这些简单的动作,卓木强巴足足花了三天才能勉强做到不出错。三天后,卓木强巴渐渐发现,前进的方向似乎变了,但在迷雾中,他对方向的感觉很差,只能跟着吕竞男。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25——追踪

    见卓木强巴渐渐能在最饥饿的状态下做出标准的枪技姿势,吕竞男开始教他枪械和刀具的配合使用。由于这作十分复杂,必须在实战中去体会,吕竞男一面指导动作,一面和卓木强巴对拆。

    原本卓木强巴的体能是占优势的,可是背着背包攀爬疾跑一天下来,在空腹的状况下,他实在不是吕教官的对手,常常在对拆中不小心被魔鬼教官打得鼻青脸肿。他十分纳闷,难道吕教官不用吃东西,都不会感觉到饿吗?

    这样又过了两天,他们明显感觉,进入到一个新的海拔高度,雾气变得凝重、酷寒,更像是霜,地表也时常有薄冰凝结,在攀岩时也变得艰苦异常。

    算起来和敏敏他们分开已有一周的时间了,仍然没有看到这迷雾的尽头,不过不知因那饥饿难耐的地狱式训练,还是因堪称魔鬼的吕教官守在身边,卓木强巴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渐渐淡化了对敏敏的思念,至少不如从前那般整日悬着一颗不安的心。卓木强巴在心中自我安慰,那是因为敏敏已经变得坚强起来,所以自己才没有太对敏敏担心,她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但让卓木强巴觉得疑惑的是,自己竟然对吕竞男,这个天天守在自己身边的强悍女子,产生了担忧。他不知道这种忧虑从何而来,总感觉吕竞男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她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诀别一般。

    这日训练结束之后,卓木强巴塞了两块高压缩食品,喝了大量的水,扭头看吕竞男,她正对着一堆乱石发呆,不禁走过去,询问道:“怎么了,吕教官?是不是因为今天没打到我,所以不开心?”

    吕竞男露齿一笑,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柔情,看得卓木强巴神情一滞。她看了看卓木强巴乌青的左颊,那是昨日留下的痕迹,道:“没什么,早点休息吧。”说着,径直走到石壁旁,闭目假寐。

    卓木强巴在吕竞男驻足处看了看,这些乱石堆随处可见,没什么新鲜,可是吕竞男在这里看什么?

    第二天,卓木强巴知道吕竞男在看什么了。事情很偶然,他早上起来小解,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乱石堆后面,忽然,他觉得乱石堆的下面那堆碎石很眼熟,便弯腰近身去看,却闻到一股熏人的气息——狼尿!卓木强巴用脚踢散碎石,气息发散出来,很显然,这里有狼经过,并在此做了标记。其实这些天,最让卓木强巴感到奇怪的便是,他们一路走来,连狼影都没见到。若说起初是用狼哨震慑了狼群,可是后来,自己已经不吹狼哨了,依然没有狼,他曾为此做过无数假设,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是那个操兽师,将所有的狼都集结起来带走了,他们需要补充实力。

    既然这里有狼留下的痕迹,说不定还有别的印痕,卓木强巴猫下腰,仔细地寻找起来,不多久,他便在一块巨石下面发现了一抹炭痕,那是烧过火的痕迹。卓木强巴推开巨石,往下刨,没错,下面埋藏着灰烬、炭块、未烧完的纤维或塑料品。卓木强巴愕然抬头,心道:难道说,我们宿营的地方,就是莫金他们早些时候宿营的地方?吕竞男昨天就一直在看,难道说,她早就知道了?

    “你发现啦?”不知什么时候,吕竞男出现在身后。

    卓木强巴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是莫金他们经过的地方?”他很清楚,亚拉师与他们相距还远,而且,和狼一起行动,他以前也未见亚拉师具有这方面的能力。

    吕竞男点点头。卓木强巴又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从你改变平行线路我就觉得不对劲,难道从那时候起,你就打算斜插向莫金他们的线路?你是怎么做到的?”

    吕竞男避而不答道:“从这些痕迹中,你能看出什么?”

    卓木强巴想了想,道:“痕迹很新,不会超过两天,奇怪的是,刚才的尿液标志看,狼的数量并不是很多。”

    吕竞男道:“他们有三个人、两头狼,在我们抵达这里的前一晚在此宿营,前进的方向大致在正前方偏东十五度。据我这几日的观察,这一带有很多熔岩台地,通常狼不会选择攀岩前进,而他们是靠狼带路,所以没我们速度快。”

    “不可能。”卓木强巴断然道:“不可能才两头狼。那天攻击我们的狼数量如此多,都去了哪里?就算它们是别的家族势力,那么,最初那个操兽师拥有的,也是八匹狼啊!”吕竞男道:“这件事,确实很蹊跷,可是,痕迹是不会改变的,这里确实只留下两头狼的印迹。”

    卓木强巴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你跟着他们,想做什么?”

    吕竞男道:“如果传说是正确的,那么,越靠近香巴拉,狼群就会越多,到时候就算我们和莫金他们同时赶到,有那个操兽师在,我们也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所以我想,在此之前,趁这里还不是狼群的聚居区,最大程度消耗他们的力量,至少要解决掉那个操兽师。”

    卓木强巴道:“那怎么行?我不同意,他们人比我们多,还有狼,就算是偷袭,我们也未必能占得好处。这件事,你怎么能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做主呢?我还是队长吗?”

    吕竞男笑笑,道:“其实,我没打算让你知道。”

    卓木强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情急之下,惊慌失措地紧紧抓住吕竞男的双肩,厉声道:“你你想一个人去?”

    吕竞男笑而不语,竟是默认了。

    卓木强巴的手愈发,只觉心中七荤八素,五内俱焚,道:“我不同意!我不许你去!”

    “当然。”吕竞男双肩一耸,一沉,也不见怎么,倏然从卓木强巴手中脱出,道:“我改主意了。”

    卓木强巴松了口气,道:“他们人比我们多,还有狼,装备也比我们齐全,而且在这雾里,我们的观察力也有降低,还有这些装备,都是他们给他们自己准备的”

    吕竞男微微仰视道:“你害怕了?”

    卓木强巴一愣,是啊,自己难道在害怕?他想了想,愕然发现,并不是自己害怕莫金,而是十分害怕吕竞男独自去找莫金,难道自己,竟然是如此害怕失去吕竞男?卓木强巴呆望着吕竞男,说不出话来。吕竞男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微微低下头,转过了身去。卓木强巴看着她的背影,向前踏上一步。

    吕竞男似乎受到了惊吓,向前迈出一步,马上道:“既然我们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这是个机会,需要好好利用。我们可以追上他们并跟踪设伏,找他们落单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狼,我们都有能力应付。”

    卓木强巴没有作答,吕竞男继续道:“我感觉,这里离冰原已经很近了,虽然莫金他们有压缩食物,但是狼不会吃那些东西。现在正是对付他们的最好时机,这种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卓木强巴道:“如果说,再往前走,便是冰原平台,那么那些狼群,如何生存?”

    吕竞男道:“不知道,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真正接近香巴拉的地况,就一定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她和卓木强巴同时道:“巴桑说的那个地方!”

    卓木强巴还接着补充了一句:“地热!”这是他们在亚马逊丛林里,岳阳和张立讨论过的话题。如今真正快要接近香巴拉了,眼里所及,皆是茫茫寒雾,所过之处,多为不毛之地,他无想象,到底是怎么形成巴桑说的那种地方的。

    吕竞男转过头来,道:“说不定,我们今天就可以赶上他们。”

    见卓木强巴踯躅犹豫,吕竞男干脆道:“背上背包,跟我走。”

    黄昏,柴堆,营帐,电子工作台,莫金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面用三维立体绘出前方的地貌,雾中的平台、山峦、河流、林木清晰可辨。莫金怒道:“混蛋,这种路,到底还要走多远?”

    “不仅是路况问题,你看!”操纵电脑的岳阳点击鼠标,地貌顿时出现了黄、橙、绿等多种色带构成的等高线,他道:“蓝色区域表示气温已达零度以下,明天我们就要在完全的雪原上穿行了。而电脑的气象云图分析表明,明天可能会下一场雪,有雪雾。”

    马索在一旁感慨道:“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种高级货。”

    莫金正要说什么,索瑞斯掀门帘进来,莫金扭头道:“怎么了?”

    索瑞斯道:“我的狼朋友们感觉很不安,它们似乎发现什么了。”

    莫金看了看岳阳,见岳阳无动于衷,他才问道:“是老朋友找来了么?”

    索瑞斯道:“狼朋友们没有发出警告,说明对手离我们还很远,狼可以嗅到十公里以外的气味分子。我打算带狼朋友们出去逛逛。”

    莫金眼珠一转,道:“我们一起去。”

    “我也去。”岳阳和马索同时道。

    “哦不,”莫金和蔼地笑道:“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张完整的地形地理坐标图。对了,岳阳,你教教马索怎么操作这些软件,真是的,这么优秀的软件,为什么全是中文操作。”说完,拍着索瑞斯的肩走了出去。马索拉了拉岳阳,问道:“这个键是做什么的?”

    帐篷外,索瑞斯道:“何必防守得这么严密,你还怕我们对付不了他们?”

    莫金道:“真正的牌局高手,从来都不会让对手一次就看穿自己全部的底牌,留下他们两人,会让我们的老朋友心里有所顾忌,不敢全力而为嘛。”

    索瑞斯补充道:“而且,你也可以不用担心你一直防范着的岳阳,是吧。”

    莫金笑笑,道:“对了,说到岳阳,最近他似乎和你走得很近?”

    索瑞斯露出得意之色,道:“那小子,有成为操兽师的潜力。”

    莫金好奇地看了索瑞斯一眼,道:“为什么这么说?”

    索瑞斯道:“要知道,操兽师是和动物打交道的职业,这个职业之所以这么少、这么神秘,是因为一个长期和动物打交道的人,需要耐得住寂寞,而且,还要随时担心那些动物会不会突然失控,精神又要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所以,成为一名操兽师,不仅需要决心和耐心,更重要的是要有开朗的性情,如果长时间地孤独和压抑自己,变得性格乖戾的话,那是成不了操兽师的,那会成为操兽狂;而且还要有过人的观察力和足够敏捷的身手,最重要的是要时常保持一颗好奇的探索之心。这些条件,我在那小子身上几乎都能发现,呵呵。”

    莫金却笑不起来,警告索瑞斯道:“就算你对那小子有好感,也要适可而止吧,我可不希望我们队伍中突然出现一个反戈相击的操兽师。到了晚上被什么不明不白的虫吃掉,那可就有些冤了。”

    索瑞斯道:“既然你如此怀疑岳阳,干吗还把激光发射器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他来办?”

    莫金面有得色道:“这就叫棋行险着,当然,我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索瑞斯也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给自己制造麻烦的,我告诉他的,不过是一些最基本的常识而已。”两人边说边走,离帐篷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雾里

    在天色尚未完全黑暗之前,卓木强巴举着红外望远镜扫描雾中“来了!”他突然向吕竞男发出信号,吕竞男也举起了望远镜,看着镜头里的两个红点正小心翼翼地接近着他们设定的陷阱。那两个红点似乎发现了什么,却始终不靠近,只是绕着那附近转圈。吕竞男有些焦虑道:“好狡猾的狼,它们始终在弹片爆破范围之外。”

    卓木强巴道:“难道说我们的衣服没有裹好?我们的气味没能完全覆盖住弹药的气味?被发现了?”

    吕竞男当机立断道:“这个陷阱不能用了,马上走。”

    “去哪里,我的老朋友?”一听那声音,卓木强巴心中“咯噔”一声,坏了,被发现了。

    吕竞男反应异常敏捷,拔出刀就向声源处扑去,转体后才看见一脸笑意的莫金和他身边那个黑衣人。莫金不慌不忙,双臂一展,双枪在手,吕竞男已冲至近前,在他开枪前,那一刀定会结结实实地扎入他的胸口。莫金双臂一架,用枪挡住了这来势凶猛的一刀。吕竞男这时候才挥左拳,而一甩手的同时,袖中枪也滑至手中,在如此近的距离“砰”地就是一枪,而且余势不减,那枪在吕竞男手中,仿佛变成了一个铁拳刺,跟着子弹往莫金脑门上撞去。

    在如此近的距离,原本莫金该是避无可避的,偏偏他似乎早有准备一般,从容地一偏头,子弹擦着面颊而过,那铁枪筒也已落空;而同时莫金架刀的双手向下微微一挫腕,枪口对准了吕竞男两肋“砰砰”两枪。吕竞男早在莫金沉腕的同时就做了改变,她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右臂刀上,同时双腿一蹬跃起,以与莫金刀枪相交处为支点,整个人凌空翻起,从莫金头顶跃过。若是莫金此时收枪放手,那么吕竞男在下落的同时,左手枪不停歇,可以将他从颈部一直打到小腹,可是莫金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更加地上举,送了吕竞男一程,直到吕竞男身体完全凌空,他才放开交叉的枪,双手同时上扬,后举“砰砰砰,砰砰砰砰”莫金的双枪跟着吕竞男凌空翻腾的姿势,追逐射击,火线在雾中划出了两道完整的扇形散布面。吕竞男在空中也挪过另一只手,子弹长了眼睛似的朝莫金射击而去。

    卓木强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打斗,两个人明明就在贴身格斗,却又还能向对方开枪射击,而且又都还能躲避对方刀枪拳脚的攻击。

    吕竞男翻身落地,刀往前刺,枪从下往上撩,莫金一手用枪格刀,一手以枪对枪,在方寸之间,两人极尽腾挪变幻。卓木强巴甚至看见,吕竞男在避无可避之时,刀口一转,竟然用刀挡下了子弹。吕竞男和莫金,两人初次交手,一合即分,在防御的同时,又同声地叫道:“近身格斗枪技!”“本能近战格斗射击术!”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26——特种兵教官级对决

    吕竞男和莫金停下来,相距不足一米远,双臂自然下垂,双腿微分,两人各自注视着对方的双手,而他们手中的刀枪稳如磐石。

    卓木强巴打算上前助战,却听吕竟男突然大声道:“不要过来!卓木强巴,你给我看仔细了!”也不知是让他盯紧黑衣的索瑞斯,还是让他看清自己的每一个动作。索瑞斯在一旁诡异地向卓木强巴扬扬眉,那张恐怖的脸露出一个洞来,说了一个卓木强巴听不懂的词。卓木强巴一面瞟吕竞男和莫金,一面紧盯着那个身着黑衣的可怕的操兽师。

    由于卓木强巴和吕竞男选的地方非常考究,狼与他们距离足有数百米,而且在他们与狼的中间还有一道天然沟壑,距离远超过这些狼的跳跃极限,没有十来分钟,狼是追不过来的。卓木强巴正在考虑是不是利用这个最佳的机会除掉那个黑衣人,突然眼前一花,似乎索瑞斯凭空消失了一般,紧接着,又在距他原来位置一米开外出现,身形、动作,仿佛一动也没动过。索瑞斯摊开双手,耸耸肩,意思很明确:我不想和你打,我的狼不在这里,但是你也别想动我,你根本就打不到我。

    两人只得远远警惕地对望,又将注意力集中在莫金和吕竞男身上。第二次攻击,是莫金先发起的,那枪在他的手中,仿佛成了活物,他左手的枪套在中指上,滴溜溜一转,同时枪筒下的手电打开,那光束以旋转的方式不住向吕竞男眼睛扫去,同时右手的枪举起,那姿势几乎和吕竞男先前使用的一模一样,枪在他手中变成了手臂的延伸,像个铁拳刺一样向吕竞男刺去,在没有抵达最佳攻击范围之前,决不胡乱开枪。

    对于莫金的枪发出的刺眼光芒,吕竞男看也不看,甩手便射出一颗子弹,但对莫金右手变拳头的枪,吕竞男不得不持刀格挡。交击的一瞬间,莫金手腕一沉,枪口下移“啪”就是一枪。吕竞男借势下滑,外拐,莫金的弹道擦着她左腿射出。同时,莫金左手微抬,避开吕竞男刚才那发子弹,手掌一握,那不住旋转的枪忽然在半空中定住了一般,正对吕竞男面门。此时吕竞男的右手持刀抵住莫金的右手,而左手来不及跟上,眼看要被击中,她不退反进,一个旋身翻转过来,以后背向莫金挤去,同时左手外格“啪!”莫金的第二枪也落空了。

    此时收枪已来不及,远远看去吕竞男就像被莫金张开双臂要搂在怀里一般,而莫金是有苦自知,他的双手被吕竞男格挡下,无论手腕怎么转动都无射击到吕竞男,而吕竞男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她随时可以收臂顿肘,击打自己小腹,或是向后撩腿,那一招比较狠,称为撩阴腿,男人要是被踢中,就算不晕死当场,基本上也被废了。而自己的反击也只有两招,一是借机发力,用强大的手臂力量将其箍紧,或者用前额去撞击她的后脑,后者基本是不可行的,手臂力量呢?莫金也知道,吕竞男的手臂力量切不可用女子来衡量,何况她的身形滑得像游鱼,自己还未发力,说不定就被她溜了出去,到头来占上风的还是这个女子。

    吕竞男却没有时间给他多想,腿一扬就向后撩了上来,莫金大惊,赶紧松手,后撤。不料这一切早在吕竞男计算之中,她根本就没打算踢莫金的裆部,只见她上腰一弯,整条后腿笔直地伸了起来,而此时莫金止在后仰,刚好给她留下了一个出腿的空间“哒”踢中,吕竞男这招一柱擎天直接穿过她和莫金间狭小的缝隙,击中莫金的下颌,那“哒”的一声,便是莫金上下牙关咬合在一起发出的声音。这还不算完,吕竞男之所以弯下腰去,一方面是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这条腿上,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看清莫金的身形和躲避的方位,在踢中莫金的同时,她手中的枪已经调转枪口“啪、啪、啪”就是三枪,锁定莫金躲避的上中下三条退路。

    就在卓木强巴以为莫金必死无疑时,那莫金却借着吕竞男的一踢之力向后鹞翻,双腿一分,就避开了吕竞男下中两路的子弹,最上面那颗子弹呢,百忙之中,他将手中的枪横切,几乎和吕竞男挥刀格挡子弹一模一样,如此近的距离,在这种情况下,莫金仍能用枪将子弹扫开,然后落地,两人又脱离了胶着状态。

    莫金一落地就用手背蹭了蹭下颌,显得非常疼痛,正准备说点什么,吕竞男二话没说又扑了上来。莫金叫苦不迭,看那疯狂的架势,这个女人显然是来拼命的,他可从未想过要和吕竞男拼命。他的人马都还未到齐,他的目标是帕巴拉神庙,为此整个家族追寻了无数代,眼看好不容易快接近真正的目标了,要是在这个毛都不长的地方被这个女人干掉了,这算怎么回事?而且目前卓木强巴还被索瑞斯牵制着,要是被他发现没有动物,索瑞斯几乎就没有攻击性,他也加入战斗,自己就十分被动了。

    不及细想,吕竞男持枪横掠,拳风夹铁地砸下来。莫金横手去格,吕竞男突然朝空处开枪,利用枪的坐力将已达人力极限的拳势再度加速,莫金右手落空,用左手补救才算挡住吕竞男。吕竞男手腕下翻“啪”就是一枪。莫金将她的手腕下压,原本射向胸腹的子弹便从他两腿问穿过,莫金这才找到个机会开口说话:“你疯啦?以你的体能和我拼近战格斗射击术,你认为你有胜算吗?”

    吕竞男的回答是横刀切腕,在莫金缩腕的一瞬间左手微扬“啪”又是一枪,莫金面颊一侧避开,灼热的空气还是在脸上留下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莫金骂道:“混蛋!”一个沉身钩腿,同时双枪齐发,两人便在无数子弹构成的火线网中你来我往,解杀还杀,时常有子弹擦体而过。这无疑是卓木强巴见过的最凶险的一场格斗,双方都在面对面的贴身距离避开子弹,还要格挡还击。刀、枪、拳、肘、腿、膝凡是能用做攻击的部位都发挥到极致,用刀挡子弹,用枪挡子弹,用枪的坐力改变拳势的方向,或是用子弹的火线封锁敌人可能的退路,这些都是卓木强巴未曾想过的。他没想到,吕竞男教他的那些动作连贯地使出来,竟然会有这样的效果,而同时他也知道,吕竞男正在以她的实战告诉自己什么叫做近身格斗枪技。

    虽然看上去眼花缭乱,惊险迭出,而事实上两人交手的时间非常短,约摸半分钟后,两人再度分开来。莫金盯着吕竞男道:“你还剩三发子弹,没了子弹,你拿什么跟我打?”

    吕竞男缄默不语,如果自己没数错,莫金也只有五发子弹了,左三右二,虽然似乎是自己占了上风,可是莫金每次都能在最危急的时刻避过,难道说,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进攻套路?不可能这个家伙也太过危险,自己的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他了,必须在这里除掉他!她再看了卓木强巴一眼,心道:“强巴少爷,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啦。”

    “在看哪儿呢?”莫金一见吕竞男分心,有机可乘,主动发起进攻,手一刺“啪”就是一枪。吕竞男想也不想,一个旋转避开子弹,同时一条腿顺着转势拿了上来。莫金右手护住面门,左手枪又“啪、啪、啪”射了出去。吕竞男单腿站立的话是无挪动身体避开子弹的。只是吕竞男抬起第一条腿的时候,第二条腿也跟着抬了起来,整个身体横向凌空翻转,这正是竞技格斗中很有名的一招,叫“剪刀腿”身体凌空飞起,以双腿夹住对手颈项,再以全身的扭力将对手掀翻在地。莫金的三枪都落空了,而吕竞男在使出剪刀腿的同时,还不忘向莫金站立的方向开了两枪,一枪直奔身体最大面积的躯干,另一枪则打向侧面,以防他抽身离开。

    “噗!”莫金中弹,紧接着吕竞男的两条腿以剪刀的姿势钳住了莫金的颈项,全身一发力扭体,将莫金那高大壮实的身体掀翻在地。吕竞男和莫金一同轰然倒地,可就在倒地的一刹那,吕竞男心感不妙,双手撑地便要凌空翻起,就在她双手撑地的同时,清晰地看到无数火线就像激光一般从自己两手中间穿过,若非将身体撑起来,此刻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吕竞男没有丝毫犹豫,曲臂一弹,凌空翻至一米开外,同时心中困惑不已:“莫金明明就只有五颗子弹,刚才已经打了三颗,难道说,他在我转体的一瞬间,已经换了弹夹?那段时间,不可能超过零点三秒,难道是”吕竞男落地,莫金也已经站起来了。吕竞男冷冷道:“无间隙换夹术,果然不愧为特种兵顶级顾问,但是你的肺”

    莫金低头看了看刚才被吕竞男击中的肺部位置,抬头时,脸上带着得意的坏笑,被吕竞男击中的地方,啥事没有。吕竞男这才真正地感到了莫金的可怕,防弹衣!那家伙竟然穿着防弹衣,那从一开始他表现出来的惶恐躲避子弹的样子,全是伪装,他使用了一个心理骗术。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敌人!

    莫金竖起他的左手,将握着扳机的食指伸直,接着又握着双枪微微摊开,意思是:你只剩一颗子弹了,你没有子弹了,我有,还玩吗?卓木强巴这时发现不对劲了,他猛地想起,吕竞男没有弹夹,要是子弹打光了的话他向着战场急冲了过去。索瑞斯在一旁看着,他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在他看来,莫金对付这两个人绰绰有余。面对莫金的挑衅,吕竟男拎着那支只剩一发子弹的枪就冲了过去。莫金大惑不解,难道这个女人疯了不成,明知自己有防弹衣,双枪弹夹齐全,凭力道也比她大,论身手亦不输给她,这样还要冲过来,那和一味求死有什么区别?

    莫金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吕竞男冲击,他迟疑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输了——气势上输了!吕竞男何尝不清楚,自己和莫金若是装备相当,胜负也在五五之数,而如今装备差了一大截,要胜他已经不太可能了,但她绝不后退,就算装备比你差又怎么样?就算力气渐渐不如你又怎么样?我要守护圣庙的决心,我要守护他的决心,是你永远不会明白的,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吕竞男挥刀在前,莫金举枪格挡,没想到吕竞男突然将刀高高抛起,腾出手来擒拿莫金的手腕。莫金手缩,吕竞男握住了枪的另一面,手指扳机,让莫金无开枪,而同时,她的左手最后一枪打响,火光至两人两旁闪现,莫金偏头避开。吕竞男几乎是在开枪的同时,就将枪甩了出去,直接砸向莫金偏头避开子弹的位置,莫金只得再避。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趁莫金的视线被他自身动作所挡,吕竞男扔枪之后,将腰间最后一颗手雷握在手中,拇指一挑,插销脱落。

    莫金刚刚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吕竞男拇指挑落手雷插销,而此时目竞男另一只手隔着枪与莫金的手牢牢地握在一起,纵使莫金想逃也逃不掉。莫金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扔掉了右手的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只大手牢牢地覆在吕竞男的拳头上,让她无将手雷抛出。

    当时的情况是,吕竞男的右手扣住莫金的左手,让他无开枪射击自己,莫金的右手则握着吕竟男的左拳,让她无松手扔雷,两人僵持存那里,莫金急得破口大骂:“狗屎!婊子!诅咒你”吕竞男淡然一笑,右手愈发,左拳也全力回缩,莫金的大掌牢牢地钳住她,不让她把手缩回去。双方正在角力,忽然莫金眼角余光一闪,不禁变了脸色,大骂道:“抛刀技!”

    原来,吕竞男早就算好将会发生的一切,一开始将刀抛向高空并非随意所为,如今,那把剖犀刀正以惊人的速度加速下落,落下的方向,正是莫金握着吕竞男拳头的右手。若是莫金松手,那么那枚手雷铁定会马上爆炸;若是他不撒手,那剖犀刀则会将他的手臂扎穿,在受伤的同时,手臂力量肯定会减低,到时候那枚手雷还是会爆炸。

    眼看无计可施,莫金大喝一声,蛮力大发,硬生生将吕竞男的手臂拽着偏离了剖犀刀下落的位置,冰冷的刀锋贴着他手臂衣袖扎下。不料,这也在吕竞男的算计之中,剖犀刀刚从两人手臂旁坠下,尚未及地,吕竞男飞起一脚,那剖犀刀凌空转向,像箭一般射向莫金肩膀。这次,莫金再也避不开了,而那肩膀关节处,也没有防弹衣的防护,血光迸现,莫金手松,吕竞男手松,卓木强巴距二人还有十步之遥,索瑞斯瞪大了眼睛

    莫金极不甘心,在松开手的同时另一只手陡然发力,抽枪射击,接着就是全力侧踢一脚,企图将吕竞男远远地踢出去。吕竞男身在空中,飞向卓木强巴,却将手雷抛给了莫金。莫金看准手雷来势,左手一挥,将剩下的那把枪对着手雷就扔了出去,没想到,关键时候,右肩剧痛传来,左手也失了准头,竟然扔偏了!那手雷划出一道抛物线,就那么落入了莫金的视线范围之内。莫金自己心念俱灰,抱着尽人事的态度与手雷同步返身卧倒,只希望自己的颜面得以保全,不要被炸得稀烂。另一边,卓木强巴接住了吕竞男,也同时卧倒

    半秒钟过去了,一秒钟过去了卓木强巴和吕竞男同时侧头向后看,莫金也微微侧头,只见那颗黑黝黝的手雷,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脸旁边。谁都没想到,那颗莫金亲自挑选的美国制造的手雷,竟然哑了,这种万中无一的事情,竟然落到了莫金头上。莫金自是万分庆幸,还是美国货好啊,品质有保障!他赶紧横滚两圈,远离那颗手雷,跟着一个纵扑,跳得更远。

    吕竞男则对卓木强巴道:“赶快离开!”卓木强巴刚才接住吕竞男的时候,就感到手中滑腻一片,举掌一看,微弱的光芒中也能看见满手鲜血,急道:“你中弹了。”吕竞男点头,莫金最后那一枪没有射偏,正中大腿,而且自己的枪伤绝对比莫金肩上的刀伤要重。如今同归于尽是不可能了,更关键的是那个马索还不知道在哪里,而狼也离这里很近了,她已经听到狼的声音,必须马上撤离。

    卓木强巴二话没说,背包也不要了,背起吕竞男就开跑。吕竞男却俯身捞起背包,这里面的东西,现在还不能丢,同时向刚刚站起来的莫金,打了个特种兵都能看懂的手势:“我们还会再来的。”两人消失在雾气弥漫的夜色中。

    莫金估摸着自己已经离开了手雷的爆炸范围,这才站起身来,左手捂着自己的右肩,眼神阴狠凶残,受伤了!自己竟然会受伤!伤在一个装备和力量都不及自己的女子手中,还差点把命丢在这里!同时他也明白,他所面对的这群人,要是玩起命来,真的很可怕!看着吕竞男和卓木强巴消失在雾色中,他并没有马上追击,而是一咬牙,将插在右肩的剖犀刀拔了出来,仔细地辨认刀锋上有没有毒。确信没毒后,解开衣衫进行包扎,同时大吼道:“索瑞斯!”

    索瑞斯正在回味呢,刚才那一招真不错,一连四五个后手,连莫金都没能躲得开去,一听到莫金怒吼自己的名字,他这才想起,是了,狼朋友们也差不多快到了。只见雾中两道身影蹿出,索瑞斯手臂一挥,那两头狼朝着索瑞斯手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27——战地急救术

    莫金恶狠狠道:“给我撕了他们!”

    索瑞斯知道莫金无故受伤,心情很郁闷,当下和色道:“遵照你的吩咐。”

    莫金想了想,突然又改了主意道:“不,我要活的!”

    索瑞斯脸色一变,要让狼朋友撕裂两个人很容易,但是要让它们抓活的,这实在是高难度的技术活儿。索瑞斯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莫金时,只听雾中一阵长声尖鸣,没多久,那两头狼夹着尾巴,跑了回来。

    莫金一阵愕然,瞪着索瑞斯道:“这是怎么回事?”

    索瑞斯沉吟道:“刚才那阵声音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狼哨?而且权限,比我的攻击指令高。”

    “什么狼哨?什么东西?”

    “狼哨,应该是古代印第安人用来召唤狼群、集结狼群、命令狼群发起攻击的一种声波武器,据说是用动物骨骼做成的,好像墨西哥博物馆、阿根廷博物馆等地方有这种收藏。”索瑞斯解释道。

    “权限又是什么东西?”

    索瑞斯道:“如果两个操兽师,在野外碰到一只野生动物,他们同时命令那只野生动物攻击对方,那野生动物该怎么做?这里面就涉及一个攻击权限问题,那头野生动物会自己判断,那两个操兽师,谁下达的命令更准确,它对谁的好感更强烈,违背谁的意志后果更可怕,最终,它会服从攻击权限更高的那名操兽师的旨意。我的狼朋友认为,刚才那种声音,其权限比我下达的攻击命令要高,所以就自动撤回来了。”

    莫金愤愤道:“回去后问问岳阳,他们在哪里搞到的那个东西。”他越想越气,又怒斥道:“难道你就不能弄个更高权限的攻击指令吗?”

    索瑞斯收起笑意,道:“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没弄清楚对方使用的是什么东西之前,贸然下达攻击的死命令,会扭曲狼朋友的自主选择权,如果还是达不到对方的权限高度,搞不好是会被反噬的哦,你准备好承受这个后果了吗?”

    莫金一阵寒意,紧张地看了看索瑞斯的那两只狼朋友,估摸着自己若是没伤,能不能战胜它们二位还是个问题,而如今手臂上的伤口,鲜血正渗出来,看那二位看自己的眼神,显然很期待的样子,搞不好不用索瑞斯下命令,或者是索瑞斯一离开自己身边,它们就会反噬了。他赶紧道:“让你的狼朋友先回去,它们这样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慌。”

    索瑞斯一挥手,两头狼消失于雾中,索瑞斯又道:“你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才到?”

    莫金粗略地裹了裹伤口,讪讪道:“这个,这个还需要一点时间嘛。”他抬头指了指头顶,道:“你知道的,天气状况,天气状况。”

    卓木强巴用狼哨吹走了那两头狼之后,将吕竞男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扭头看到一路滴落的血,在地上溅点梅花,他手忙脚乱地要寻找吕竞男的伤口,却见吕竞男整条左腿都被血裤浸泡着。

    吕竞男道:“没想到,这根哨子竟然比操兽师的命令还管用,如果当时补上两枪,不行,你打不到莫金”

    天色已无光,卓木强巴顺着吕竞男的小腿摸到膝盖,见吕竞男没有将伤放在心上一般自顾自语,忍不住大声道:“你到底伤在哪里啊!”吕竞男捉住卓木强巴的手,拉着他压在伤口偏上的地方,道:“这里。”跟着将背包甩给卓木强巴,道:“用医疗急救灯,背包最下层有两个急救箱。”

    吕竞男伤在大腿内侧,卓木强巴手指感到还有血在涌出,看来需要加压包扎止血。他满手是血地打开背包,取出急救灯戴在头肩位置,然后又翻找急救包,一面找一面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就算这次无打赢莫金,全身而退也是做得到的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吕竞男道:“莫金是他们的头儿,要是莫金死了,他们就会自动散去。我想,如果是有一拼的话,就算是用我的命,换他一条命,很值..只是他运气太好了”

    “值什么?不值啊!”卓木强巴突然破口大骂道:“你以为你牺牲自己,杀了莫金,成全了我们,你就很高尚、很伟大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啊!你忘了我们出发前,是怎么约定好的吗?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导师的吗?我们经历了多少磨难,我们一同遭遇了多少危险,能活到现在,还剩下几人啊?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你如此轻率地放弃自己,你要放弃我们!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不负责任吗?啊?别说一个莫金,就算是十个莫金,用你自己的命去换,也不值!不值啊!”听着卓木强巴的怒骂,吕竞男眼角却闪过欣喜的泪花,她嘴角微微扬起,高傲而微倔地避开卓木强巴的目光,看向远处。卓木强巴扯出一个急救包,尚未打开,先用血迹斑斑的双手捧过吕竞男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的目光,恶狠狠道:“答应我,你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吕竞男没有做声,紧接着听卓木强巴暴喝一声:“答应我!”

    吕竞男仍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卓木强巴这才松手,愕然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在颤动,他一咬牙,拉开急救包,找来剪刀、纱布,沿着吕竞男的裤腿剪开,用消毒水初洗了一遍伤口。那黑红色的血液还在往外渗,吕竞男道:“子弹穿过缝匠肌、股薄肌、长收肌三者缝隙中间,没有击中股骨,但陷得很深,贴着股动脉,击穿了大隐静脉,不然就是内侧浅静脉,没有击伤隐神经。把子弹挖出来,挖深点。”

    卓木强巴拿着镊、钳,看着一拨一拨外涌的血,咬牙道:“我没做过啊!”吕竞男平静道:“不要急,慢慢来,凡事都有第一次的。你先加压包扎,然后过十分钟的时间,注射麻药。我教过你的,由浅及深,然后你得用手术刀和扩张器进行扩创我们一步一步来”

    莫金和索瑞斯走回驻地,岳阳和马索早已燃起篝火并等待他们。“嘿老板”老远看见莫金的身影,马索赶忙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美滋滋道:“怎么样老板?有没有干掉他们?”

    莫金冷笑,将卓木强巴的剖犀刀远远地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插在岳阳面前。岳阳拔出刀道:“是强巴少爷的刀。”

    “是吗?吕竞男用这刀扎伤了我。”莫金不咸不淡地道。

    “啊,老板,你受伤啦!”马索大呼小叫,急得绕着莫金团团转,看他那样子,似乎恨不得自己能马上用舌头舔好莫金身上的伤口。

    “噢。”岳阳淡淡地拿起刀来,心道:“吕教官和强巴少爷走在一起,巴桑大哥难道已经”

    莫金走近几步,盯着岳阳道:“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岳阳微微笑道:“为什么要惊讶?吕教官和强巴少爷走在一起,原本就在我意料之中。”

    “哦,说来听听。”

    岳阳道:“那天我们分开逃走的时候,三头狼追他们两人,五头狼追我们四人。我们这边其实显得较为轻松,那些狼的攻势很快就被吕教官和亚拉师打乱了,我也才有机会趁乱掉单,来和你们会合。我相信,在解除了狼群的威胁之后,他们不会任由强巴少爷和巴桑大哥独自面对三头狼的,定要派人协助,或者是来寻找我。但是敏敏小姐的实力不济,带着她走恐怕永远也找不到强巴少爷他们,必须有人留下来保护她,而吕教官和敏敏小姐平日在训练时就磕磕碰碰,她也不是身手最好的,所以留下来保护敏敏小姐的一定是亚拉师,而出去寻找强巴少爷的只能是吕教官。而且吕教官的实力和你相当,既然你受了伤,恐怕吕教官也不能全身而退。巴桑大哥可能已经罹难了!”

    “嗯?”听到岳阳最后一句,莫金好奇道:“怎么说?”

    岳阳道:“以强巴少爷的性格,绝不会和巴桑大哥分开走,而他们能追踪到这里,肯定是发现了我们宿营时留下的痕迹。以吕教官的侦察能力,她可以通过那些痕迹清晰地知道我们的去向、人数,以及狼的数量,他们今天敢伏击你们,那么绝不会是面对面地来挑战,他们会针对狼设下陷阱,然后单独对付你们。经过那天与狼的搏斗,他们对这里的狼也该有了很深的了解,如果是老板你和索瑞斯大人以及两头狼都在一起的话,就算他们有三个人,也会暂时退避。他们敢于主动出击,那便是狼不在,而索瑞斯大人和老板你一向是在一起的,但是和老板你打斗的却只有吕教官。如果说巴桑大哥还在的话,恕我直言,巴桑大哥和强巴少爷,两人最多留下一个来对付索瑞斯大人你,另一个会帮助吕教官,那老板你就不会只受这一点点伤了。所以反过来,来的人只有吕教官和强巴少爷,刚开始时没有狼,吕教官出来挑战老板你,强巴少爷和索瑞斯大人相互牵制。你们双双负伤,由于吕教官伤得较重,所以在狼赶到之前,强巴少爷带着她撤走了。巴桑大哥没来,绝不可能是负伤或者被狼打散,因为他的性格,是死都不会投降的,而强巴少爷的性格,则是除非死,否则绝不会分开,所以只有一个原因:他已经不在了。”

    听完岳阳的分析,莫金只有一个感觉,竟然还有这种人!索瑞斯也是大为惊叹,仅凭几句简单的话和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线索,竟然就能做出这种身临其境的推论,更关键的是,这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近乎凭直觉瞬间就能想到这么多,这小子是个天才啊。

    看着莫金和索瑞斯露出赞许的目光,马索忍不住泼冷水道:“喂,我说岳阳,你怎么还叫什么吕教官,什么强巴少爷,什么巴桑大哥的,你什么意思?”

    岳阳淡淡道:“只是一个称谓而已,这么长时间,已经喊惯了,有必要这么在意吗?”

    莫金正准备对岳阳说什么,一抬右手,忍不住叫了一声,马索那张灿烂的笑脸马上就出现在他眼前,笑意中又蕴含着无限焦虑:“老板,你的伤不要紧吧,要不要我替你看看?先进去休息一下吧?”

    莫金有些厌烦地像赶蚊子般挥挥手,道:“走开。”马索强笑而退。直到马索离开视线,莫金才对岳阳笑道:“非常精准的推理,我很高兴你能选择来帮助我们。”

    岳阳意味深长道:“我们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索瑞斯在一旁道:“你怎么断定来的是吕竞男和卓木强巴?而不会是吕竞男和巴桑呢?”

    岳阳道:“很简单,如果是吕教官和巴桑大哥在一起,那么,教官绝不会选择跟踪伏击我们。针对不同人的性格特点制订不同的战术,这是教官很擅长的。”说着,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索瑞斯一眼,连莫金都受伤了,索瑞斯和他的狼却毫发无损,操兽师,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莫金又道:“对了,那个,强巴少爷,他是不是在与你们探险的时候,这里受了点损伤。”莫金指着自己的头部太阳位置。

    岳阳奇怪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莫金道:“我与吕竞男格斗时,他既想帮忙,又在犹豫,想对付索瑞斯,也很犹豫,到最后也没能出手,在一旁观战时眼神涣散,也不知在想什么,简直就像一个呆瓜。”

    “呆瓜!”岳阳惊愕地重复一遍,没想到,莫金竟然对强巴少爷做出这样的评价。

    “嗯,不错。”莫金很形象地指着自己眼睛道:“我感觉他双目呆滞无神,就像是毒瘾犯了一样,精神严重不集中,思维混乱。我记得以前见到的卓木强巴,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虽然我在暗处,但他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思辨机敏,疾恶如仇;后来在西藏见过几次,那时候他还是十分果断、敏感,具有一种天才的领导能力,让身边的人折服。再后来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偶尔一两次,都处于作战的对抗状态,直到这次,我在香巴拉看到他,发现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很不一样,通常,只有脑部受到某种刺激和干扰,才会变成这样。嗯,对了,他以前不是中过那什么蛊毒?”

    岳阳道:“强巴少爷蛊毒不是好了吗?而且,就你这么说起了,我倒是觉得,强巴少爷就是这样的,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差,而且,每次和教官分辩,他也抓不住重点,常常被教官说得无反驳呢。不过,强巴少爷的毅力很惊人,如果一次记不住,他会反复地记一百遍、一千遍,直到记住为止。”

    莫金道:“不对,不对。”

    岳阳心道:“不可能啊,天天和强巴少爷在一起,没怎么觉得啊,难道是他和教官待在一起,备受摧残,导致大脑反应都变慢了?”

    “啊,对了。”索瑞斯忽然想起,问道:“你可知道,卓木强巴或是吕竞男有根狼哨。”

    岳阳道:“是强巴少爷的。”

    “他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事情,听说很偶然,是强巴少爷在可可西里的时候”

    卓木强巴在吕竞男的引导下,为吕竞男进行加压包扎、局部麻醉、扩创、分离筋膜和肌肉、止血这是一场非常怪异的手术,施术者满头大汗,异常紧张;而被施手术者却显得轻松自如,一面告诉施术者该怎么做手术,一面闲话家常。

    “记得我第一次动手术,是给一个同僚做清创缝合,他也是大腿受伤,不过是从高处跌下,被锋利的石棱给划了一道大口子,当时就我们两人,我们参加的是一个国际性的远程徒步越野竞赛。那才是真正的血流如注,而我们只有普通的急救装备,加压包扎几乎没有效,我几次清洗,试图找到破裂的大血管,结果在切除坏死肌肉组织时,又将另一根动脉割断了,那血涌得比我心跳还快。周围也没有人可以帮助我。我告诉自己:你一定行的,吕竞男,不要慌,在救护队赶到之前,只有你能救他好了,现在用分离钳做钝性分离,分离钳在你左手边第二排第三格位置,选择中号的

    “在野外,我们经常会碰到这样的问题,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你,没有救护车,没有警察,没有好心的路人。你会发现,你不是生活在一个社会性的群体里面,就好像突然跳出了那个圈子一样,从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包括所有的病痛疾患,以及你心理上的喜怒哀乐,都没有人能感受到,只有你一个人,你要学会一个人同树木说话,与石头交流,让它们分享你的喜悦和悲痛,也要从它们那里学会生存下去的方。看到了吗?我觉得你应该能看到子弹的位置了。”

    “我看到粉红色的东西,好像很硬,不是肌肉,但也不像子弹。”

    “那粉红色的是骨膜,你要绕开,子弹在偏左侧更深的肌肉里面卡着。对,你不要那么紧张。别动,让我给你擦汗。你要注意及时清污,那些渗血总是很快就会掩盖视野。”

    “找到了!”

    “不,别用血管钳,你夹不起来,有卵圆钳吗?”

    子弹取出来了,落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卓木强巴也像跑完马拉松一般,气喘如牛。吕竞男却告诫他:“别太紧张,也别松懈,取出子弹才是第一步完成,接下来的进一步清创止血也要很小心。子弹的冲击力导致弹道周围的组织肌肉都坏死了,你必须彻底清理。”

    蓦然,吕竞男全身一颤,卓木强巴紧张道:“怎么了?”

    吕竞男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你碰到我神经了,对神经的直接刺激,会导致全身肌肉突发性收缩。小心点,你的手关节不要太僵硬了,稍微放松一些,将该扎紧的血管都扎紧,该清理的损伤清理干净。你的精神太过紧张了,我给你唱首小曲吧。”

    “绵绵不绝的大雪山,狮子是雪山的宝贝”微弱的歌声轻轻缭绕,再熟悉不过的歌声了,打小就在阿妈的背上,听着它长大,而后又无数次,当妹妹偎依在怀中时,轻轻地哼唱

    听着那首藏族歌谣,卓木强巴调整呼吸,放松心态,极力回忆起吕竞男教自己的每个步骤、每种手,清洗,扩创,剪掉腐坏的组织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28——吻别

    第六十七章再遇灰狼三兄弟

    “数千年来,我们人类,没有几个人真正去倾听过狼的语言,它们的伤心、愤怒与仇恨,它们的感激、高兴与爱慕。我的老师曾告诉我说,新中国成立前,在西藏有一位研究犬科动物的大师,他不仅能倾听狼的语言,还能用狼的语言与狼直接交流。我虽然没有那位大师那样的本事,不过经过我和国外同行多年的研究,还是大致总结出狼的十三种不同音调表达的不同情感”

    吻别

    不过很显然,吕竞男高估了卓木强巴放松的能力,在长时间的精神紧张之后,突然放松,连手臂也轻轻颤抖起来,在剪除一块坏死组织时,一剪刀下去“滋”一股液体高高喷起,射了卓木强巴一脸。卓木强巴还没来得及反应“滋”又是一股,但那熟悉的血腥气息,使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干了件什么蠢事。吕竞男也道:“嗯?你剪到我的动脉了?”

    卓木强巴登时又紧张起来,胡乱用手臂蹭了蹭满脸的血,慌乱地拿纱布、止血钳,什么顺序,什么步骤,又忘记了,更糟糕的是,高位加压包扎术持续时间不能过长,若是长时间缺血的话,吕竞男整条腿都可能坏死。慌乱间,卓木强巴瞥见吕竞男的脸,她的脸色灰白,汗水顺着发际成股流下,嘴角微微颤嚅着,却极力保持着微笑。他这才猛然想起,那麻药的效力早该过了,也就是说,在剪除损伤组织的后半程,吕竞男竟然是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她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每一刀剪下去,自己每一次触碰到伤处;她不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还依然保持着身体一动不动配合自己完成手术。那刚才自己触碰到神经时吕竞男全身激震,也并不是什么身体的应激反应,而是她实在无控制自己的身体受到如此强烈的刺激,天哪,自己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吕竞男见卓木强巴慌乱得似乎都准备用手指来堵住伤口了,仍用微弱的声音安慰道:“并不是最大的那根动脉,我还能坚持得住。如果加压包扎无止血,就用止血带,动脉的血管壁是很厚的,你先找到它,用动脉夹将血止住,用针缝合,如果不行,就做桥架吻合,实在不行,结扎”

    卓木强巴六神无主道:“我我做不到,我没做过”

    “你做得到,你的自信哪里去了?你是卓木强巴,你一定能做到。”说着,吕竞男又道:“和我说话,别让我睡着了。”

    “说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要不你来问,我来答,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会唱那首歌?”

    “你忘了我是密修者?我也是从小在西藏长大的,这首歌,也是小时候常听常哼的,自然也就会了。”

    “你是怎么成为密修者的?”

    “这其实与我父亲有关。我父亲是一个虔诚的密修追随者,他崇尚密,一心想成为一名密修者,曾在日本进行过千日回峰的修行,获得阿阁梨尊者称号。但他一直信奉的密宗正统藏密修者,却一直不认同他,认为他资质不够,难以成为密修者,当时我父亲在大佛寺外求,寺僧不允”

    卓木强巴奇怪道:“大佛寺在什么地方?”

    吕竞男道:“许多密修门寺,往往建于深山密林人迹罕至处,就如倒悬空寺一般,不为外人知。我父亲当时也自忖有几番身手,与寺僧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其结果不用多说,他被一位格果三拳五脚便赶出门外,从此对密修更是痴迷。或许是他心诚所致,一次偶遇,一位密修大师发现我很有密修天赋,所以,我就成了密修者。”吕竞男的语音开始喃喃:“你不要觉得,我有多厉害,格西在密修者中的意思,就是入门学徒的意思,如果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做到更好吧”

    “喂,喂!吕竞男!吕竞男!”卓木强巴道:“你别睡啊!”他手特器械,却是一动也不敢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吻合术,见吕竞男声音渐弱,不由得大声提醒。

    片刻,吕竞男似乎缓过一口气来,悠悠睁开眼,道:“似乎,太累了,容许我休息一下。”

    “不行!你不能睡!我不”卓木强巴话音未落,只见吕竞男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微微抬头,双手捧住了卓木强巴那近在咫尺的脸,那残红渐褪的唇,封住了卓木强巴的嘴。卓木强巴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手和那冰凉的唇,微微颤动着,生命可以渐渐消逝,却带不走那热烈的渴望和无尽的求索。时间在那一刻停止,无数雪白的精灵至空中纷纷洒洒地飘落,落在两人的发际,落在两人的肩头,围靠过来,簇拥着他们,仿佛也要感受那火热的情怀。

    “强巴少爷,这是我与你的最近距离,心意已足,此生无憾。”

    那一个吻似乎耗尽了吕竞男所有力气,也抽空了卓木强巴心中的所有杂念,吕竞男在他耳边轻轻道:“我相信你,你能做到的,你是卓木强巴,强巴少爷。”卓木强巴只觉得天地一片空白,四寂无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吕竞男的身体又软软地靠回石壁,举目望天,最后说道:“下雪了,好美”再无声息,他才回过神来,将所有的想感受都抛诸脑后,继续手中的工作。

    “我相信你,你能做到”时不待人,没有时间去犹豫了,卓木强巴把心一横,训练时是怎么练习的,照着做就是,没有人帮助,没有人指点,一切,只能靠自己了。雪花无声无息地落下,一触地面,倏地不见,时间在静静地流淌,四周陡然增添了几分寒意,卓木强巴浑然不觉,只听到自己手中的器械“咔嚓”作响。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欣喜地叫道:“止住了,血止住了!”抬眼来看,只见吕竞男安详地躺着,肌如雪,肤赛霜,面唇乌白,四肢冰凉,卓木强巴的心仿佛悬在了半空,向她的颈项摸去。

    “一定要有脉动,一定要有脉动啊!”卓木强巴几乎向所有所知的神佛暗中祈祷,待手指距颈动脉不足一厘米时,竟是不敢向前,他闭上眼睛,将手搭了上去——

    “呼呼”卓木强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才整个手术过程也没有手指按下去这么累——还有脉动,铁娘子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他靠近吕竞男耳边,悄悄道:“你吓死我了,竞男。”

    吕竞男一动不动,就像那熟睡的白雪公主。

    卓木强巴继续道:“我做到了,谢谢你。”刚欲起身,忽觉面颊有异,猛地想起一事,将手往吕竞男额角一拂,烫!卓木强巴心中又拧紧了,糟糕,是失血过多的反应,就好像敏敏在倒悬空寺一样。最好的办是输血,可是卓木强巴翻遍了背包,他的背包里没有人造血浆,那只能补液了。

    吕竞男的血管是瘪的,卓木强巴连试好几针,都没有回血,好容易输上了,吕竞男的情况却没有好转。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卓木强巴想来想去,还有一个办,就是喂血了。

    虽然不是直接输人血管,但血液中含有大量的营养物质,容易被人体吸收。对自己动手,卓木强巴倒是毫不犹豫,拔刀一划,血如牵线般滴入吕竞男的嘴中。

    卓木强巴卧身躺下,将吕竞男揽人怀里,一手高举输液袋,一手搁在吕竞男嘴前,用胸和肩让她的头微微抬起,以防呛住。不知过了多久,血流渐渐止住,卓木强巴又换了只手,再割一刀,如此反复数次,吕竞男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那雪,却是下得愈发的大了。

    贴耳倾听,吕竞男心跳渐渐有力起来。卓木强巴将引流条、消毒纱布等后续工作做好,扯出睡袋,将吕竞男紧紧搂抱,一同钻人睡袋,仿佛又回到了雪山上那个冰洞中,只是这次,只有他和吕竞男两人。

    大量失血后,卓木强巴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昏昏欲睡起来。终于,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他也睡着了

    “咿?真的下雪啦?那个什么软件,还挺准的。”马索拉开帐篷门帘,大声道。

    “根据气象云图预测,今后几天,还会持续下雪。”岳阳道。

    远处,莫金和索瑞斯早已站立在雪中多时。索瑞斯看着周围一片迷雾茫茫,又伸出手接住空中飘落的雪花,这种天气对动物极为不适,他也分外讨厌。

    莫金看出索瑞斯的不快,对马索大声道:“快点把东西收拾好,我们要出发了。”

    马索对岳阳哼哼道:“该死的迷雾已经够让人讨厌的了,如今这种雾雪天气更是糟糕。嘿,来帮我一把,岳阳。”

    岳阳进入帐篷后却道:“等一下,电子工作台有反应,这是”马索看了一眼,就急匆匆地出去叫莫金了。莫金看了电子工作平台后,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对马索道:“收拾东西,我们出发。”

    蓝天白云,溪边草甸,妹妹穿着素色的藏袍,头戴着花环在草地上奔跑,卓木强巴在身后追赶,他一把抱起妹妹,大声道:“捉住了,捉住了!”妹妹就咯咯地大笑。

    抱着妹妹仰躺在草地上看白云,忽然妹妹的小手撑着他的胸膛翻坐起来,后退一步,眼神忧郁道:“你忘记我了吗?”那凄楚含泪,泫然欲泣的表情,让卓木强巴猛地一惊,赶紧站起:“敏敏敏!不,我没有,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敏敏站在卓木强巴身前,忽然一分为二,左边那人是敏敏,右边右边那顾影自怜,却又显得孑然独立的,不是吕竞男又是谁。

    “竞竞男!”卓木强巴的眼神在敏敏和竞男间游弋,终于落到敏敏的身上,敏敏扑人他的怀中。卓木强巴不敢去看吕竞男的脸,却听到吕竞男在一旁轻轻唱,唱的是妻子英那时很喜欢哼的一首老歌:“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那声音如此清晰,迷迷蒙蒙中,是真的有人在耳边清唱“竞男怎么会唱这首歌?我是在做梦吗?”当卓木强巴开始这样想的时候,那歌声变得缥缈起来,越去越远,仿佛那个卓木强巴不敢正视的吕竞男的身影也在渐渐远去,而怀中敏敏的身体,也变成一个影子,越来越淡。

    “不!别走!”卓木强巴猛地一惊醒来,怀中空空荡荡,没有温暖如玉,也没有冰冷如铁,什么都没有!仿佛是几天前那梦境的再现,卓木强巴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岩壁,潜意识中希望看到吕竞男又像几日前那样,在一旁做着体术,伤已经好了。

    可是这次,环顾四周,篝火熊熊,迷雾茫茫,残雪未消,哪有人影,四周依然空空如也,一无所有!莫名的巨大恐惧瞬间侵占了卓木强巴的全身,冷汗自额头颈后涌出,被风一吹,冷得四肢发抖!卓木强巴猛地翻身而起,抚着胸口,胸前还残留着体温和那熟悉的气息,刚才那首若有若无的歌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她一定没走远!卓木强巴大步跨出,一面呼喊着吕竞男的名字,一面在四周寻找起来。

    转了两圈之后,一无所获,卓木强巴的思绪混乱了,恍惚中竟不知该怎么办,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拖着一条伤腿,能去哪里?怎么会不见?怎么会不见了?”

    卓木强巴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呼喊,不知疲倦,直至声嘶力竭,也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而那个被呼喊的人,就在不远处一个隐秘的地方。听到卓木强巴那一声声呼喊,看着迷雾中茫然无措的朦胧身影在雪地里徘徊,心底的酸楚渐渐爬了上来,吕竞男只感到自己的伪装在一层层被剥落,她猛地用手指掐住了伤处,那剧烈的疼痛才能让她从迷乱中清醒。“原谅我,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我怕我失去控制与理性”

    “竞男,不要走。”忽然,卓木强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吕竞男心中狂跳,猛吸一口气,险些窒息过去,若是那强有力的臂膀,再将自己拥入怀中,自己毫无办。可是片刻之后,没有感到身后狂乱厚重的呼吸,也没有那遮天蔽日的高大身影,蓦然响起炸雷般一声厉吼:“吕竞男!你在哪里?”声音却渐渐去得远了。“对不起,强巴少爷,我的腿伤很重,短时间内是无复原了,你必须独自前行,才有可能,赶在莫金他们前面”吕竞男悠悠地想,眼泪缓缓滴落。

    卓木强巴明明看到雾中有人影晃动,疾奔而至,却只看到一棵枯树,随风飘摇,似在嘲笑,又似在叹惋,他不甘地怒吼,向远方寻去。就这样,两人在迷雾中,擦肩而过,越离越远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卓木强巴颓然回到篝火旁,篝火已熄,轻烟袅袅,融入迷雾,落雪飘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气息。他无力地靠在自壁上,只觉四肢百骸都被人抽空一般,一缕暗香犹存,是了,昨夜,她也是这般靠在石壁上。

    回想起这几日与吕竞男相处,她拼命地传授自己,教自己在迷雾中确定方位,教自己一个人如何在野外生存,教自己特殊的格斗技能,她仿佛早就预感了这一天

    “她不会去干什么傻事了吧?”卓木强巴猛然一惊,想起吕竞男昨日那种同归于尽的搏击,心道不好,匆匆收拾好背包,朝着迷雾深处,独行而去。

    岳阳跟着莫金等人走了大半天,忽然听莫金叫停,心中困惑,以往每天都是走到天色渐黑,莫金才停步选宿营地,今天天色尚早,而且此地开阔空旷,不是宿营的好选择,为什么停在这里?他如此想着,便问了出来。

    莫金神秘地一笑,道:“你不是擅长推断么?你猜猜!”马索在一旁高兴道:“这次肯定猜不出来。”岳阳当真道:“那我姑且猜猜,看你们都很高兴的样子,显然将发生的事情对我们是有利的。但是此地距帕巴拉神庙尚远,按行程怎么也得再走一两个月才能抵达目的地;而且周围的地形地貌我都已经侦察过了,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古代的遗迹珍宝;更不可能是强巴少爷他们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他们跟上来,我早就该有所察觉。没有抵达目的地,也没有出现意外惊喜,我们的对手也没有遭受损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有了新的助力”

    岳阳话未说完,马索已经鼓起掌来,连说厉害。“你以为帕巴拉神庙那么容易进出?就凭我们四个人就去闯帕巴拉?我可没有那么笨。”说着,莫金对马索一点头,马索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匣子,上面的红灯一闪一闪的,莫金道:“反馈信号很强烈,他们已经开始伞降了。”

    岳阳恍然道:“真的还有帮手?怪不得要停在这空旷地带”他昂头看看天空,这个地形不适合宿营,但极为适合伞降。他回忆了一下他们曾经掌握的资料,愕然道:“是柯夫的人?俄罗斯佣兵!”这次,轮到莫金等人惊愕了,莫金道:“没想到,你们连这条线索也查到了?”马索高声道:“这怎么可能!”莫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笨蛋,肯定是你去联络时被盯上了!”顿一顿又道:“不过,似乎没有引起你们足够的注意?”

    岳阳叹了口气,没错,在吕竞男最初给出的资料中,就提到了柯夫和俄罗斯佣兵,只是后来,他们发现莫金使用的是他自己招募的亡命徒包括狐狼等人,而且与柯夫再无联系,这条线从中截断,再也接不上了,谁曾想,他们竟然一直保持着联络。岳阳不禁道:“难道,你就不怕人多口杂,将消息漏出去?”

    莫金道:“人多口杂?不不,不,很少有人清楚我和柯夫之间的关系,他是一个我绝对信得过的人。这次行动,他带领的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佣兵,绝对服从命令,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只是服从命令,跟着柯夫而已。而且就是柯夫,也只是按照我给出的坐标,来与我会合,他也不清楚我要找的东西,泄露消息呵呵,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消息,怎么泄露?”

    岳阳心中一凉,总算明白了莫金的计谋,表面上他带着一群亡命徒和他们周旋,实际上,他真正打算动用的力量还是俄罗斯佣兵,所以到最后,那些亡命徒,是注定要被合弃的。而俄罗斯佣兵呢,莫金只需要和佣兵组织的头目暗线联系,而且以他和柯夫私人的关系,取得对方的绝对信任,说服对方,只需按时到指定地点集合。那些佣兵,在抵达目的地之前,甚至抵达目的地之后,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没人知道消息,泄露又从何说起。

    岳阳最后道:“为什么没告诉我?”莫金的瞳孔忽然收缩,那蛇一般的眸子盯住岳阳,道:“我再重申一遍,我们是合作关系,该让你知道的,我自然会让你知道,如果我觉得有什么你暂时不需要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马索在一旁得意地想:“老板到底还是信任我多一些。”莫金接着又道:“不过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是过不分的人,我会根据你的表现给予你相应的信任,虽然不是绝对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相信我们之间的信任,都会逐步得到加深。我喜欢和聪明的人做朋友。”说着,他很是友好地将手搭在岳阳的双肩,面容和蔼可亲。岳阳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两人相视而笑。马索的得意变成不忿,扭头望天。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29——雇佣兵团

    过了十来分钟,马索拧着仰得酸痛的脖子,嘟囔道:“怎么还没落下来?”

    莫金道:“不急,两千多米的距离,伞降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索瑞斯道:“这里在迷雾中,等你能看到的时候,他们距我们就极近了。”

    话音刚落,雾中就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在他们眼前迅速扩大,很快岳阳就看清,那是一个特种兵专用的可分拆的集装箱,正在制导仪的指引下,晃晃悠悠向这边飘来。第一个集装箱出现之后,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上空就出现了十来个那种集装箱。岳阳暗暗心惊,那种集装箱一个可以分拆为八人用的装备箱,不,这种集装箱比他们先前看到的要大,估计是十人用的,他不禁问道:“要来多少人?”

    莫金道:“如果路上没有人手折损的话,大约在五百人左右吧。”

    “五五百人”岳阳一面笑,一面将手伸到莫金等人看不到的地方擦汗“那将帕巴拉神庙清空都没有问题了吧。”

    莫金不满意地摇摇头,道:“不,要想将帕巴拉神庙清空,别说五百人,就是来五万人都不够,唉能拿多少算多少吧。”

    紧随集装箱之后,第一个伞降的人出现在雾气中。岳阳举起望远镜,一看之下,也不由得一愣。那人一身雪白的连体无缝防化服,好似飞行员使用的抗干扰电子头盔,黑色的电子视频眼罩,下领下伸出的呼吸软管,说明这套服装带自动呼吸循环系统,说它是一套太空服也毫不过分。而且它没有太空服那样臃肿,如紧身衣一般包裹着伞降兵,使那个伞降兵看起来魁梧又健壮,体格不输给莫金。一个又一个的伞降兵出现在视野之中,岳阳心中估计着,他们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平均体重应超过一百公斤,臂力恐怕足有两百多磅。这样一群人,一下子来了五百个!

    那些伞兵落地之后,飞速叠伞,用电子磁锁从集装箱中取出自己的装备背包,列队站立,一切都有条不紊。岳阳从他们的身手和动作,看出了与先前那批亡命徒截然不同的战斗力,这批人竟然都是拥有巴桑大哥或西米那种身手的战斗人员,尤其是当他们集结成队时,战斗力将变得更加可怕。岳阳看着那些已然列成方阵,整整齐齐背手站立的士兵,清一色的白色连体防化服,金属头套,黑色电子视频眼罩,伸出体外的呼吸循环系统软管,一样的高矮,一样的体魄,使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一群士兵,更像是从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同一型号的杀戮机器。这是一群怪兽!

    几百人列阵完毕,站了一大片,连马索也不由感慨道:“太棒了,这才是真正的战斗部队!”

    其中一名怪兽伞降后并没有急着去取装备包,而是快步走来,按动耳边按钮,黑色电子视频眼罩升起,接着大笑着与莫金熊抱在一起。岳阳注意到那人额际的花白头发、眼角深深的皱纹、深凹的眼眶、淡蓝的眼睛、微塌的鼻梁,再与记忆中的照片一比对,那人就是柯夫。他仅比莫金略微矮一些,身体横向却更显硬实,那双久经杀戮的眼睛,连微笑都带着杀意。

    柯夫一面和莫金热情地拥抱,一面询问:“我的老友,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将要去向何处了吧!”

    莫金笑道:“还记得几年前我向你提过的?”

    柯夫眼神一黯,随即大放光明:“神庙帕巴拉!”

    莫金咧嘴笑,道:“来,向你介绍”

    柯夫却是名自来熟,不待莫金介绍,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先对索瑞斯道:“索瑞斯,我认识你,你和他是一组的。马索,这次你没给你老板惹祸吧哎这个小伙子是”

    莫金介绍道:“岳阳,中国顶尖的侦察兵。”

    “啊”听了岳阳的身份,柯夫大感亲切,扳住岳阳双肩道:“很好,很好,我也是侦察兵出身的,我,柯夫阿莫西斯。”岳阳点点头,柯夫指着那些怪兽问岳阳:“看看我的士兵装备如何?全新的三维立体成像系统,夜视、红外和超声探测三种切换模式,无论在何种条件下都保持可视,头部连同躯干全防弹设计,而且使用了超轻便纤维材料,腿部有护板,手套有金属纤维、高保温聚合纤维,自体呼吸循环系统,连体无缝防水防化设计,隔绝任何生化侵袭。可以说,我的这些士兵,他们可以在任何环境下生存,就算是被掩埋进泥石流或垮塌的碎石下,隔绝空气,二十四小时之内都不会丧失战斗力。”

    岳阳心中暗晾,这身装备显然是针对苯教的机关和蛊毒来的,他不禁问道:“这算是武装到牙齿了,可是穿脱起来很麻烦吧?”

    柯夫笑道:“为什么要穿脱?这套连体服在他们任务结束之前,都不会脱下。你别看我说了那么多装备,其实穿上你就知道,比你想象中更舒适,甚至就像裹在睡袋里一样,穿着这身衣裳,你可以在任何环境下,以任何姿势入睡。”

    “那那大小便怎么办?”马索也没穿过这样的衣物。

    柯夫不禁呵呵大笑,道:“马索,这套衣服的总设计师,可是你的老板,你没有试穿过?虽然是连体防化,但排泄还是有办的。”

    莫金在一旁目测人数,皱眉道:“柯夫,折了多少人手?”

    柯夫摇头道:“大概折了一半左右,本,这山顶的气候可能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一年四季,迷雾和大风从不问断。我见你一天两次发出信号,知道你很急,天气稍微好转就命令他们冒死冲顶,那些折了的人手,都是被大风吹走,在迷雾中失散了的。”

    见莫金隐有难色,柯夫又道:“不过剩下来这批人,都是佣兵中的精英,他们大多是从战场上退役下来的老兵,还有不少特种部队的成员。现在他们是你的了,他们的战斗能力绝对会令你满意。”

    岳阳在一旁悄声问:“都是俄罗斯人吗?”

    “哦不。”柯夫道:“虽然称做俄罗斯佣兵,其实他们世界各国,只是在我手下接受统一训练,安排统一任务而已,有不少老兵以前就跟过本,作战能力十分强。”

    谈话间,只见莫金走到佣兵方阵前面。柯夫一个手势,佣兵方阵自然列成半弧形,确保大多数人能看到莫金的身影,所有的人都能听到莫金的声音。莫金大声道:“我是莫金!本海因茨莫金!或许你们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或许更多的人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从今天起,将由我,来带领你们执行这次任务。柯夫,我最亲密的战友,已将这次行动的最高决策权,交到了我的手中,我希望你们,能像遵从柯夫的命令一样,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在行动开始之前,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大家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

    “谁不想要安逸舒适的生活?

    “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结束这一切?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不用再过嗜血赌命的日子

    “可以拥有你曾经想拥有的一切”

    卓木强巴的身影自雾中钻出,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从莫金昨夜宿营的地方开始追踪,估算着莫金可能的前进路线,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卓木强巴认为,虽然他比莫金晚了半天出发,但他走直线,而且莫金他们一定会宿营,只要自己昼夜不停地追赶,肯定会找到莫金,或是截住吕竞男。她拖着伤腿,肯定没有自己快。

    “只要方向没错,至少在午夜的时候就能找到莫金。”卓木强巴正想着,突然听闻前方一声呼吼,像是什么野兽发出的叫声,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群!紧接着,卓木强巴又在迷雾中发现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向自己靠过来,一灰一黑,是狼,那个操兽师控制的狼!卓木强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眼就肯定这是索瑞斯控制的狼,那几乎是一种本能的直觉,直觉还告诉他,这两头狼,似乎没有战斗的打算。

    是的,卓木强巴长途奔袭,体力消耗已快达到极限,以往每天再晚些时候,便是吕竞男要求他以古怪的动作配合呼吸来恢复体能的时候。但大敌当前,卓木强巴不敢贸然休息,狼在这里,说明莫金他们距离这里也不远,他此刻一身大汗淋漓,被冷风一吹,只觉寒意更甚.

    那两头狼没有摆出战斗的姿势,也没有发出警告的咆哮,而是小心地靠近,用鼻端在捕捉着什么。卓木强巴大感惊异,自己与这些狼战斗过,难道它们会忘了自己的体味?还是遇到了别的狼?不!就是它们!它们想干什么?

    两头狼到了与卓木强巴十步左右就不再前进,其中的灰狼“呜呜”地告诉黑狼,黑狼向身后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灰狼又看了看卓木强巴,对黑狼“狺狺”低鸣,黑狼发出“嗯嗯”的带有威胁性的鼻音。灰狼似乎想再靠近些,黑狼抬起前脚挡住了它,接着用头顶了它一下,喉咙里发出一长串颤吼,灰狼低下头,不安地用前爪扒拉着地面。

    看着两头狼的奇怪举动,卓木强巴突然想到,这两头狼恐怕没有接到那个操兽师的指令,它们只是循着惯例巡视自己的领地,偶然与自己相遇。如果说没有操兽师的指令的话卓木强巴决定冒个险,试着与这两头狼建立起交流,他缓缓地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狼等高,注视着狼的目光,轻轻道:“你们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

    灰狼警惕地盯了卓木强巴一眼,黑狼则龇牙咧嘴发出低吼。卓木强巴竖起双手,摊开手掌,示意掌中无物,他对狼不构成威胁,然后道:“你们不用再听那个操兽师的指令,我们不是敌人,我不会抢夺你们的食物,也不会侵占你们的领地”

    那头灰狼别过头去,似乎在冷笑。卓木强巴想了想,用古藏语重复了一遍,刚说到一半,远处又是一阵呼啸声。这次卓木强巴听得更清楚,那沉闷的声音,不像是一群野兽发出的,倒像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越发出的呼喝声。可是,要发出这样的声音,得有多少人聚在一起啊!两头狼也被那声音吸引,纷纷掉头去看。卓木强巴借机站起身来,试图向狼靠近一步,这一举动,立刻惊动了狼,黑狼猛地掉头,瞬间加速,朝卓木强巴猛扑过来,灰狼紧随其后这如此近的距离,卓木强巴无避开。

    那一瞬问,吕竞男这几天来对卓木强巴的特别训练显出了成效,卓木强巴几乎是无意识地,在第一时间护住了头、脸、咽喉等重要部位,另一只手“噌”地拔出刀来。狼速惊人,卓木强巴刚刚抬腕,黑狼就向他撞去,力道极大,以卓木强巴的身体也被撞得微微后退,紧接着灰狼再撞一次,将卓木强巴撞得向后跌去。卓木强巴手腕一翻,将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两头狼一左一右,似乎想咬他的肩头。卓木强巴心道:“要是被咬中,手臂就再也举不起来了。”眼见挥刀不及,手足同时发力,身体往前一缩,两头狼同时咬到,一左一右各自撕下一缕布来。

    卓木强巴翻身而起,两头狼盯着他,卓木强巴似乎看到黑狼皱起眉头,眼神忧郁地望着自己,偏头对灰狼“呜呜”轻呼。卓木强巴心中恼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攻击我?难道那个操兽师的药还有效?”他不免抬起左右手臂,闻了闻,却什么也闻不出来。

    两头狼绕了个圈,又回到声音传来的方向,与卓木强巴对峙而立,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向前走!”那头黑狼更是试探着一步一步把卓木强巴往后逼,嘴里低吼不停,吐出红舌,翻露犬牙,好似在威胁:“回去,回去!”

    卓木强巴更是惊愕不解,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自己也是向前迈出了一步,这两头狼就突然发起了攻击,它们在掩盖什么?阻止我吗?我偏要上前看看。他晃了晃手中的刀,沉声道:“让开!”黑狼当仁不让地,吼声愈发急促起来。卓木强巴的目光变得冰冷,充满了恨意,咬牙道:“让开!”

    一人一狼对视着,他向前迈出了一步,黑狼后肢掘地,似乎随时都要扑将上来。卓木强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手中的刀死死握紧,刀锋对准了黑狼的鼻尖,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也对着灰狼,然后,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灰狼似乎有些害怕了,身体微微向后退让,鼻腔里“嘤嘤”地叫着,黑狼却是一步也不肯退,吼声变得更加低沉、悠长,威胁的意味更重了。卓木强巴毫无惧色,朝着黑狼的方向又踏出一步,这一步落地时大力一跺,他相信黑狼会感觉到大地的颤动。如此一来,卓木强巴距黑狼已经极近,双方都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对方,都不肯退让,也没有先发起攻击,卓木强巴缓慢而稳健地,继续向着黑狼走去。

    他那高大的体型,加上一个硕大的背包,重量足足是黑狼的四倍以上,终于,黑狼吃不住势子,在卓木强巴快要发起攻击的时候,它向一旁跳开了。跟着一声招呼,和灰狼双双返回雾中,朝莫金的方向逃去。卓木强巴心道:“是去报信吗?那个操兽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卓木强巴顾不得考虑更多了,虽然不清楚莫金他们为什么要停在这里,不过既然自己都能赶上来,说不定吕竞男也已经尽管昨天吕竞男伤势严重,可他丝毫不敢将铁娘子与常人等同起来,他需要一探究竟,吕竞男到底在不在前面,还有,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就算被发现了,他自信还能逃得掉,唯一能追上自己的狼在狼哨面前将不再有威胁。

    卓木强巴大步跟了上去,离声音越近,迷雾越轻,当真相拨云见日般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却反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在那空旷开阔的迷雾之中,一群装备整齐的士兵列阵而立,挤挤挨挨,一直消失在迷雾深处。莫金那高大的身影站在阵列之前,正指天说地地高谈阔论,不知道他许下了什么承诺,那些士兵有时会出奇一致地高举手臂,齐声呼喝,自己听到的,便是那整齐的呼喝声。

    然后,卓木强巴才注意到,离他更近的地方,那名操兽师依旧一袭黑衣,他旁边站着一位穿了白色套装,带着头盔,有呼吸软管的军人。马索一脸媚笑地对那名军人谈论着什么,在马索的左手边那人那个与自己穿着同样迷彩服的人那张熟悉的阳光的笑脸岳阳!那人是岳阳!

    卓木强巴兀自不信,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人就是岳阳,他不仅与马索他们站在一起,还加入了他们的谈论,时而露出笑容,依旧是那种充满阳光的笑意,只是卓木强巴越看越觉得狰狞!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自己在做梦吗?如果是,那这个梦,未免太可怕了!

    卓木强巴猛地拳击身旁的巨岩,希望借此从噩梦中醒来。怎么会是岳阳?怎么会是他?他不是部队里的人吗?但噩梦终究未醒,卓木强巴那一拳,反而引得操兽师旁边那名军人侧目过来,那些穿着整齐的军士似乎共享同一套系统,那名军人一转头,所有的军人都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然后,莫金也转过头来,看到了卓木强巴。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0——绝路

    莫金露齿一笑,心道:“强巴少爷,还真是不离不弃啊,咿?那一脸愤然的样子,难道,吕竞男死了?”见马索和柯夫都有上前捉拿的想,莫金打了个响指,制止二人,自己迎身上前,笑道:“哟,这不是强巴少爷吗?怎么,考虑好了,要加入我们吗?”

    卓木强巴遏制住一腔怒火,冷声道:“吕竞男在哪里?”

    莫金把手一挥,指了指身后的大部队,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卓木强巴全身冰凉,颤声道:“她她死了吗?”

    莫金笑而不语,面有得色。卓木强巴那早已习惯的独特呼吸瞬间乱了,他大喘几口气,死死瞪了岳阳一眼,不怒反笑,手指莫金、岳阳,和他们身后的大部队,恨声道:“好!好!我会回来的!你们记住!你们做下的一切!你们准备好承受后果吧!”说着,向后急退,眨眼就消失在雾中。

    岳阳被卓木强巴瞪得抬不起头来,马索此时斗志昂扬地邀请战,忙对莫金道:“老板,我带人去追他!太嚣张了!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莫金想了想,微微一点头,马索兴冲冲地找人找装备去了。岳阳来到莫金身侧道:“你答应过我的”

    莫金笑道;“放心,我会留他一条性命,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他在暗处与我们作对。我打算,把他请来,与我们一同前进。”说着,莫金斜视了岳阳一眼,道:“这样,你就不欠他什么了。”

    一旁马索拿着新武器,大笑,柯夫点了十几名佣兵跟着他。索瑞斯一声长啸,两头狼闻声而至,索瑞斯指了指卓木强巴逃走的方向,两头狼吠声不止,跟了上去。马索大声道:“跟我来,跟着狼走,快,跟上!撕了他!”莫金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却没做任何指示。

    见马索等人离去,莫金似乎忘记了约定,岳阳平静地走到莫金面前,道:“我跟上去看看。”莫金既没同意,也不反对,直接转过身,向柯夫走去。岳阳知道莫金会怎么想,可是强巴少爷那凄厉的笑容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咬咬牙,仍朝着马索的方向跟了上去。

    那雪,似乎越下越大了,卓木强巴在纷乱的雪雾中一路狂奔,那颗不安跳动的心冰凉,如那飘零的雪,被飞驰而过的厚重靴子踏碎,反复地碾压,发出“吱嘎”的挣扎。吕竞男死了,岳阳是内奸?那亚拉师和敏敏呢?他们是在一起的!就算师夫高强,谁能保证他能避开自己人在背后下手?要是亚拉师遇害,敏敏绝难幸免!

    身后的狼吠声和喧嚣的人喊声越来越近,不知道有几百还是几千人在追赶自己,他们竟然有如此多的人!而自己呢——只剩下自己一个!卓木强巴的心脏开始没有规律地跳动,他毫无察觉,他的呼吸如重症患者般紊乱急促,他毫不在意,他只想奔跑,跑远一些,离开这个噩梦丛生的地方。在极度的混乱迷惘中,他依稀能看见吕竞男那充满希冀的目光,他没有择路返回,而是绕过莫金他们的地方,继续向前,只是身后追赶的声音,更加近了,四面八方全是敌人,草丛、枯树、巨岩之后,都有狼踪。

    久奔力竭,卓木强巴脚下一滑,重重地跌在岩石地面上,又滑出去好几米远,这一停下来不要紧,他却突然感觉到心脏狂乱得似乎要跳出胸腔,他想奋力撑起身体,心脏却猛地一阵激颤,身体如遭雷击,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卓木强巴痛苦地按住了胸口,又跌倒在地,卓木强巴勃然大怒,猛地当胸捶了自己一拳:“连你也要背叛我吗!为什么?为什么——”洋洋洒洒的雪花,冰冷地无情回应着他的询问。

    那一拳之后,卓木强巴总算觉得心跳似乎渐渐平息下来,他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密修的呼吸,岂容他说乱就乱。卓木强巴挣扎着双手撑地跪了起来,只感到百骸乏力,四肢发颤,这一日不停地奔袭,透支了体力,怒意冲昏了头脑,他早就是凭着一股意念在奔跑,这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继续奔跑的力量了。

    狼声瞬息即至,那批佣兵果然训练有素,卓木强巴发力狂奔,竟然没将他们落下。马索气喘如牛地冲上前来,嘴里怒骂道:“跑啊,怎么不跑了?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

    就在马索持枪走进卓木强巴身后一米的范围之内时,卓木强巴猛然直立起身,转体挥刀,弯刀如一道闪电。没有想到,气喘吁吁的马索突然变得处乱不惊,将枪管一横,挡住了卓木强巴这一刀。卓木强巴已借那一刀之势站了起来,再度反向转体,出腿,连枪带人一起踢,他将那勃然的怒意,转换成他最后一分战斗的力量。马索不慌不忙地架起右臂护耳,身体微斜,化解掉卓木强巴那一踢的力量,同时将枪交换到左手,单手持枪射击。卓木强巴那一作原本就是连环进行,先是左转,然后右转,接着又是左转,马索的子弹,尽数打在背包上。

    卓木强巴刀光霍霍,马索有招接招,后面的佣兵围上来,却因两人缠斗得太紧,反不便开枪。马索有心在新来的佣兵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那一拳一脚,都使得有模有样。枪管当胸对着卓木强巴,枪响,卓木强巴却是一拳砸开枪口,火线纷纷向外侧扫,有几名佣兵赶紧后退。跟着卓木强巴的刀光便至,马索突然松开一只手,单手持枪,另一只手迅雷般拔出军匕,以刀架刀,同时右手一翻,冲锋枪绕着他手掌旋了半圈,枪口变成了枪托,马索用它当棍使,朝卓木强巴手腕砸下。卓木强巴缩手,那枪又旋了半圈,枪托又变成了枪口,马索继续射击。卓木强巴猝不及防,险些中弹,百忙之中还算有些运道,只觉手心一震,却是用刀别开了一颗子弹。

    两人拳来脚往数回合后,马索军匕脱手,却握住了卓木强巴拿刀的手腕,卓木强巴也捉住了马索的枪口,两相一挣,却是谁也不能挣脱谁。马索笑道:“本能近战射击术,你以为就你会啊?”

    卓木强巴蓄气发力,一侧身,准备将马索像扔沙包一样摔出去。马索枪一松,一手按上卓木强巴腰部,卓木强巴气力一滞,竟然扛不住马索,反被马索趁机一脚踢在脚弯处,摔倒在地。那枪卓木强巴也没握稳,反抛向天空,马索一手拖拽着卓木强巴,另一只手向天空一捉,卓木强巴正待挣扎站起,马索用枪口抵着他的额头,把他压在地上。

    卓木强巴心灰意冷,没想到连这个虚伪、卑鄙的小人,自己也打不过,以前的一切仿佛是镜花水月,万事休矣,他闭上眼睛,然后听到一声大叫:“马索!”

    马索的手指扣着扳机,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瞬间连变数次,一双眼睛狐疑地转动着,终于还是松了扳机,朝发喊的那人望去,同时道:“岳阳?你怎么来了?”

    岳阳喘得弯下腰去,却一气不停地道:“老板说了,放他走!”

    马索看看卓木强巴,又看看岳阳,质疑道:“是吗?我出发的时候,老板没有这样说啊?”

    岳阳直立起身,拿出一个通信器,对马索道:“你要不要亲自和老板说?”

    马索迟疑着,他当然清楚,他的老板常常变化莫测,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当下收了枪,讪讪道:“这就不用了,我还信不过你吗?”又用枪托拍了拍卓木强巴的脸,讥讽道:“强巴少爷,你运气好,我的老板大发善心,饶你一条性命,要是你敢再和我们作对,我把你打得连狗都不如。哼,自不量力。”

    卓木强巴浑身发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偏生一身上下肌肉僵硬,想要翻身而起都做不到。马索得意非凡,将枪扛在肩上,向那批佣兵走去。“刚才那几式怎么样?”“唉,我们就是相互探讨探讨,谈不上学习,谈不上谈不上”“都是老板教我的,是这样这样”

    岳阳看着连比画带哄笑的佣兵,又看了看在雪地上独自挣扎欲起的卓木强巴,毅然向着强巴少爷走去。马索和一个佣兵虚晃一招后,偏头冷笑看着岳阳。

    岳阳来到卓木强巴身边,伸出手去,道:“强巴少爷”却愕然发现,卓木强巴根本没看自己,那空洞的眼神凝视着远处苍穹,从他的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滚开。”岳阳心头一惊,他从未听过强巴少爷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嘶哑如兽,冰冷似雪,仿佛九幽深渊的魔王,平淡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让人听了,心惊胆寒。

    岳阳的手僵硬在半空,任雪花飘落,融人手心,再难前进半分。马索等人看热闹似的,都注目过来。岳阳缩手,兀自保持着微笑,轻轻道:“你放下包袱,就能再站起来了。”

    卓木强巴心中一愣:“放下包袱,就能再站起来?岳阳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

    马索耳尖,恰好又能听懂这句中文,赶紧道:“噢,对!放你走可以,背包你得留下!”

    “岳阳,你考虑得还真是周全,呵”卓木强巴心中明白了,一拉系带,解开了背包,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地晃了两步,站稳了身形,看着岳阳,他又冷冷地笑了。

    岳阳被卓木强巴用那样的笑容瞧着,不禁骇得小退了半步,正准备转过身去,却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马索从后面欺了上来,正好抵在岳阳身后,让他后退不得。卓木强巴看着与岳阳并肩站在一起的马索和那群佣兵,转身欲走,却听马索道:“等会儿,衣服也留下。”

    岳阳失声道:“马索,你——”

    马索笑吟吟地看着岳阳,道:“老板只是说放他走嘛,可没说连人带衣服一起放走啊。我想,老板也不希望这个人留下短枪、小刀什么的,在暗处破坏我们的行动吧?你说是不是啊,岳阳?”

    岳阳还待说什么,却见卓木强巴怔住,开始解开衣扣,每解开一件,就远远地抛飞出去,似乎带着无穷的恨意。岳阳的手指贴着裤腿,不禁轻颤,就那么看着卓木强巴,一件一件地解开、抛走,直到只剩短裤内衫,如塑像般屹立在落雪迷雾中。

    “够了吧,马索!”岳阳的声音有些变调。马索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乐道:“身材不错啊,那件内衣挺别致的,像是女人穿的呢。”周围的佣兵齐声哄笑,马索挥动枪道:“拿好东西,回去啦!”

    见有佣兵上去拾卓木强巴的背包,岳阳冷声喝止道:“让开,我来拿!”他小心地,将卓木强巴抛落的衣物,一件一件整齐地收拢,抬头时,卓木强巴那高大的身影已经开动,以赤膊之躯,迎着寒风落雪,向远处前进。马索在身后催促:“走啦,岳阳,他死不了,你没瞧见他长得那么壮吗?”

    岳阳回忆起踏入军营时,吕竞男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曾这样训示他们:“记住,你们将要做的,是常人不会理解的;你们将要容忍的,是常人无容忍的;你们将要面临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你们将要合弃的,是尊严!你们将和魔鬼签订契约,必要时将会出卖除了灵魂之外的一切,还要在横流的物欲前,克制住本心。你们的许多前辈,因此堕落了,没有人责备他们,同样,我也不会责备你们,我只希望你们能保留住一颗正义的心。当你不得不沉溺于酒池肉林之时,当你吸食毒品陷入幻觉之时,当你横刀当街、血肉四溅之时,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曾经是一个正直的人!永远,不要忘记!”

    岳阳默然,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快要消失在雾雪深处的身影,告诫自己:“不要掉眼泪,不要红眼圈,你能做到,你必须做到。”仿佛有一种实质性的情感,自心底深处翻涌上来,直抵喉部,岳阳用牙咬碎,和着唾沫,将它吞咽下去,只静静地看着卓木强巴消失的背影,心中祈祷:“强巴少爷,一路,走好。”

    马索带着卓木强巴的背包凯旋,兴致勃勃地向众人吹嘘自己如何三拳两脚,就打得卓木强巴跪地求饶,岳阳则来到了莫金的帐篷。

    莫金似乎正和柯夫讨论那些佣兵的人手安排和布置,见岳阳进帐,只淡淡问道:“放走啦?”

    岳阳点点头。莫金又道:“那么现在,你和他,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了?”

    岳阳又点点头。莫金再问:“如果强巴少爷又跟上来,找我们麻烦,你怎么办?”

    岳阳一怔,原本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绝难幸免,忽然听到莫金问出这样的问题,他马上反应过来,答道:“我会亲手,擒杀他。”

    “好!”莫金长笑而起,拍着岳阳的肩道:“我就喜欢你这种重情重义的热血男儿,你肯这么帮强巴少爷,想必将来,你也不会做对不住我的事。”说着又换了口吻道:“其实荒郊无人区,探险求生存,寻宝找遗迹,哪有什么国家、民族之分,和则两利,分则两败,强巴少爷,实在不该站在与我敌对的位置上啊。”

    接着莫金又问了这次行动的细节,岳阳不敢隐瞒,尽数告知,只是没有提起卓木强巴内衣衫里有夹层口袋的事。莫金听闻卓木强巴背包衣服都被拿回来了,赶紧道:“你去,把那背包衣服都给我拿进来,记住,一件也不能少,还有告诉那些佣兵,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卓木强巴背包衣服里的,统统交出来。”

    岳阳出营,见马索还在那里唾沫横飞地演讲,忽听索瑞斯在一旁道:“马索,我的狼朋友呢?”

    “呃”马索突然张大嘴发不出声音,他们的确是循着狼声追赶过去的,可是到了那里之后那两头狼呢?被卓木强巴杀了?好像没有注意到它们和卓木强巴有搏斗啊!事后只顾着高兴,他以为那两头狼早回来了,现在听索瑞斯问起,难道狼失踪了?马索想找当时同去的佣兵询问,可是那些佣兵都戴着头盔,一混人人群,再也分不出谁是谁,马索急出了一头冷汗。

    岳阳把东西拿进帐篷,莫金马上翻找起来,只见他将卓木强巴的背包衣服翻了个底朝天,却似乎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他手摁着胸口位置,喃喃道:“没有?不可能啊!我明明记得他有的。难道说”

    莫金抬起头来,指着那堆东西道:“没事了,你可以拿走了。”

    岳阳就那么出得营帐,还不相信莫金就这么放过了自己,他心中对莫金重新做了结论:“这个莫金,要么,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邪恶;要么,他超乎自己想象的邪恶。”

    雾雪之中,一片茫茫,无论红褐山岩,还是枯黄断木,都镀上了一层银白,雪飘飞絮装点着整个世界,刺骨的寒风也在迷雾中肆意地穿梭。卓木强巴全身半裸,顶着风雪木然前行,那风,真的很冷,但更冷的地方,却是他的心。吕竞男死了吗?连尸骨都被狼吃掉了吗?岳阳,我们是如此信任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你的心也被狼吃掉了吗?难怪没有发现内奸,去查找内奸的人自己就是内奸,哈真是绝妙的讽刺,我是全天下最蠢的人?巴桑也死了,张立也死了,胡杨队长,塔西师,都死了亚拉师和敏敏,他们还活着吗?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偏偏还剩下我一个?我一个人,又能去哪里?能做什么?莫金带来了成千上万的军队,自己呢,我已经一无所有,仅剩血肉之躯,在这酷寒之地,还能走多远?又为什么,还要继续走下去?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1——逢生

    卓木强巴就这样一直走着,没有目的,也失去了方向,仿佛连思维,也被这雾雪冻得僵化了,只剩下生命的本能,驱使着他不停地走下去,他的身体知道,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再也不可能走得动了。刚开始,还能蹒跚步行,随着夜幕降临,寒意更盛,卓木强巴只感到体内的血管、肌肉,如同被冻成了冰条,像木偶一样机械地迈步,对他而言也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还有必要继续走下去吗?卓木强巴不知问了自己多少遍,但那身体仿佛不再受他意识的控制,依然倔强地向前走着,为什么呢?他隐约听到心底深处传来各种声音:“敏敏或许还活着,紫麒麟或许就在前面不远,帕巴拉或许真的能看到,和导师约好了的,一定要回去”他僵硬地转动着颈项,想像戳破肥皂泡一般将这些声音都甩出脑海去,然后,他听到了隐藏在各种声音之后,那深埋在比心底还深的潜意识中,那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传来一个封印已久的声音:“妹妹,或许,还活着!”

    那声音直接逾越了意识,控制着身体,驱使他走着。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迷失之后,卓木强巴重新唤起了求生的意志,他渐渐恢复了密修者那独特的呼吸,他要蓄积一切可蓄积的力量,只为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只是人力不可胜天,卓木强巴的身体,还是在持续的僵硬中,刚开始全身发抖,到后来,四肢麻木得失去了感觉;刚开始牙关还能打战,到后来,牙关仿佛被冻得封住了,张不开嘴。再往前走,卓木强巴竟然失去了行走的感觉,只是看到周围的景物变幻,知道自己还在走而已,而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胸口,竟然也不再融化。

    卓木强巴脖子无扭转,只能眼珠转动着,搜寻视野范围内可见的避风港,但眼见处,天空野旷,乱石突兀,别说避风处,想找一块雪花飘不到的地方都不可能。天色越来越暗,他也知道,黑夜来临之后,这个地方,是一点光也没有的,到那时,他只能等死了。一次次失望,让他刚刚燃烧起来的热情,随着寒雪渐渐冷却下去。卓木强巴知道,他的体能已经达到极限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变得越来越慢,理智告诉他,就算他找到了遮雪避风的所在,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活下去,一旦躺下,他将长眠。要能存活,除非奇迹的出现,只是在这种地方,在这个时候,还会有奇迹吗?

    卓木强巴带着不甘的心,还在顽强地挪动着、搜寻着,只要身体没有彻底僵化,他就不会停下。就在香巴拉的夜空完全黑暗之前,天空也带着不甘,放出最后一抹光明,卓木强巴突然看到,在自己正前方,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一朵雪莲,正沐浴着落雪怒放。它看上去,是如此的娇弱不堪,那茎叶,似乎一丝风都能吹得折断,但它却毅然扎根在坚实的巨岩上,迎着风雪,骄傲地吐着花蕊。

    看到那朵雪莲,卓木强巴霎时想起了与导师的约定,不由悲从中来:“导师,对不起,我无完成和你的约定了。不是我不想做好,实在是天意弄人,我已经无力回天。与我同来的人,一个个在我眼前逝去,我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我什么也做不了。如今,我也要离开你了,导师。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只能给你留下无尽的遗憾和伤痛。我战胜了雪山,战胜了大海,却无战胜那纷繁复杂的人心。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啊!”卓木强巴挪着寸步来到岩前,想要抬起手去轻抚那朵雪莲,试了好几次,手臂始终无抬起,只能静静地看着。他浑然忘记了雪花和冰风,那一朵雪莲,在清风中摇曳,就像他心底那一簇火苗,随时都有被风吹灭的可能,但它不甘地燃烧着,带来那一丝丝的暖意,小小的,温柔的。

    那一刻,卓木强巴的脑海中浮现起所有重要的人的脸庞,清晰地出现,又黯黯地消散,仿佛听见是谁在远方吟唱:“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接着,思绪中断,那朵娇脆的雪莲,终于不堪风雪,折断了,滚落在地,顺风向前翻转而行。卓木强巴目视着雪莲,在光明消失的最后一瞬,他竟然看到,前方有一个洞窟,由数块巨岩相互堆积倾轧,岩缝间形成一个天然通道或洞,约半人高,不知道有多深。

    “难道,那就是上天给我安排的墓吗?”卓木强巴这样想着,终于还是挪动身体,向洞靠过去,只是身体冻得太僵了,刚才在雪莲面前站了一小会儿,此时竟然已经无迈步。卓木强巴用尽全身的力量,腿也无离开地面超过一厘米,腰际再一发力,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如企鹅般摇摆着走了两步后,他像一截树桩般倒地,再也无动弹。

    此时天空已经全暗,卓木强巴不知道自己距离洞还有多远,或许只有一步之遥,又或许不止,总之,都不重要了,死在洞内,还是洞外,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听到自己的血液拥堵在血管里,艰难地向前挤,如沙漏般发出沙沙的声音;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奋力地搏击,却似窒息者无呼吸般,难以为继,只得越跳越慢。

    “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卓木强巴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是,一双橙黄发光的眼睛“我死了吗?”卓木强巴感觉到自己飘浮在半空中,他依稀回忆起,阿爸说过,人死之后,灵魂会留存在一个既不是人间,也不是阴间的地方,每个人死后都会先到这里,等待召唤或宣判。冥冥中自有主宰,他们会根据你一生的好恶,来决定你是去西天极乐世界,还是下十八层地狱。人死后究竟有没有灵魂?呵呵,谁说得清呢?那些人没死过。所以无判定,而死了的人,又无向活人诉说,想这些,似乎没什么意思呢。那么,我这个孤魂野鬼,将会飘向哪里?

    接着,卓木强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安静地躺着。“那是我吗?原来已经这么老了啊?有多长时间没照过镜子了?一年?两年?还是更久?看来我还没飘多远,才刚刚离体。咿?那是什么?狼?对了,我记得我死前,最后好像看到的是狼的眼睛,唉,我怎么就没想到,那样的洞,多半有狼居住的吧。善泳者溺于水,我用半生的时间来研究犬科动物,最后死于狼腹,也算善有善终,死得其所了。嗯?不对,若是死于狼腹,我的尸体,怎么能保存得如此完好?”他兀自怀疑,再向自己的身体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个身体在眼前放大,越来越大,最后眼前一黑,再次遁人无意识状态。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卓木强巴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好暖和啊,就像是胎儿状态时,在母亲的腹中,被温暖的水包裹着,身体浮在空中,没有重力,全身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解脱。原来,在人未成形之前,拥有的才是最自由、最舒适、最安逸的环境。后来,人有了手脚,就被自己的行动所束缚,人有了五官,就被自己的感知所束缚,人有了意识,就被自己的思想所束缚。只有在没有拥有这些之前,纯灵魂状态的人,才是自由的存在。难怪每一个人生下来,面临这世界时,悲痛地哇哇啼哭,因为他们知道,一旦降临于世,他们就失去了自由。人这一生,便是被各种有形的无形的东西束缚着,有人解开某些束缚,所以他开心,有人解不开束缚,所以他痛苦;有人看懂了束缚,所以他哀伤,有人看不懂束缚,所以他快乐。奇怪,这是谁告诉我的?是阿爸吗?是了,那是很小的时候阿爸告诉我的,我竟然还记得这些。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因为感受到那种温暖、舒适的感觉吗?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这是否是天堂的感觉?”

    卓木强巴这样想着,睁开了眼睛,头顶一片黑暗,却有光亮从脚下传来。接着,他恢复了感知,感到自己躺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身体被什么东西压着,但是有滚烫的热量从那些东西上传来,是柔软的,有呼吸,有心跳,自己完全感知得到。接着,他又感到了手边岩石的颗粒,自己平静且悠长的呼吸,那铿锵有力的心跳,风从外面试图灌入洞中发出的呼啸。“我还活着?”卓木强巴终于明白了自己目前的生命状态。接着,他微微抬头,试图看看那些带来温暖的生命,他看到了

    三匹狼,两匹各自抱着他的一条大腿,它们的两条前腿交叉,头枕在腿上,自己从脚趾到腿根,都被它们包裹着;还有一匹最大的狼,蜷曲在自己胸口,盘成一团,脑袋埋在尾巴里,偶尔扫一扫尾巴,似乎在赶脸上的蚊子。三匹狼有着整齐而柔软的呼吸,那火一般的热量,源源不绝地从它们身上传递过来。

    卓木强巴这一动,蜷伏在他胸口的狼首先醒转过来,睁开惺忪的睡眼,掉过头来看他,那麻灰的颜色、扑扇着的耳朵、狭长的嘴、黑黑的鼻头、铮亮的眼睛在背光的地方反射出妖冶的黄芒。卓木强巴几乎不用思索就能断定,这是灰狼三兄弟。是的,是它们,尘封的记忆似乎又都回来了,他仿佛想起很多以前淡忘的事情。一人一狼注视着,如在那可可西里冰原一般。只是三年前那匆匆的一瞥,却已经记忆下彼此的眼神,仿佛很多年前,他们已然熟识,在命运中再次相遇,不用询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卓木强巴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仿佛蜷伏在他胸前的并非是狼,而是自己基地里与自己熟识的獒,他探出双手,伸到狼的颌下,轻挠着那白色的绒毛,轻声道:“嘿,老友,你们怎么在这里的?”那头狼却是扑将上来,两只前腿按住卓木强巴的双肩,伸出舌头舔着卓木强巴的嘴唇。是了,这狼家族的传统,当在外流浪的游子回归冢族时,家族的成员将和它拥抱、亲吻,以此认可并迎接它的回归,同时这也是再次熟悉彼此的味道必不可少的条件。想起来了,这是方新教拦曾经教过自己的知识,卓木强巴都想起来了,如今这头灰狼,正以它的身体语言告诉自己:“欢迎你回来,我们的朋友。”

    其余两头狼也都醒来,一蹭蹿到卓木强巴跟前,三颗硕大的狼头挤做一团,三双大眼睛好奇地重新打量着卓木强巴,它们嗅着,亲吻着“嘤嘤呜呜”地诉说着。卓木强巴亲亲这头,摸摸那头,突然间,仿佛被幸福包围着,那久违的熟悉的感觉,全都又回来了。人们相互欺骗,钩心斗角,但是你们,不曾舍弃我,你们记得我,还记得我身上的味道,我的狼朋友。卓木强巴半坐起来,搂着三颗比自己的头还要巨大的狼头,明明在开心地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涌。三头狼替他舔干眼泪,头在他胳膊里乱拱,蹭得他胳肢窝痒酥酥的,情不自禁地发笑。

    玩闹了一会儿,卓木强巴见洞外一片光明,便对三个狼朋友道:“好了,好了,先别闹了,我想出去看看。”他只是用平素的语气说出,也没认为三个狼朋友能听瞳他的话,不料三个狼朋友看了卓木强巴眼睛凝望的洞口一眼,就猜透了他的心思。最魁梧的首领狼想了想,发出“嗯”的一声,抬起前爪轻轻拍了拍卓木强巴的腿肚子,另一头狼则咬着卓木强巴的内衣扯了扯,然后张着嘴,伸出舌头看着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想了想,心道,莫不是这些狼朋友在提醒自己,外面很冷,你穿这身衣服恐怕不行。“没关系的,我就出去看一下。”卓木强巴说完,不禁释然笑了笑,自己怎么能以人的思想,去度量狼的心思呢,说不定刚才狼朋友想表达的,根本不是自己想的意思。岂料话音刚落,头狼低嚎,三只狼竟是先后钻出洞,让出路来。洞口很矮,卓木强巴不得已也只能爬出洞来。洞外寒雾依旧,只是天已放亮雪已停,卓木强巴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但他却能感到,身体起了某些变化。

    吕竞男传授自己的呼吸,仿佛真的融入自然,不再需要刻意为之,自己的一呼一吸,都准确地和自己的心跳、脉动、血液的走向,和那个奇怪的徐徐旋转的感觉联系在一起。卓木强巴摊开掌心,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视线仿佛穿透皮肤,看到了皮下的血流、经脉,他看到了能量的流动。他再怡然四顾,这天,这地,这空气,都和以往不同了。

    衣着单薄地矗立寒风中,虽能感到寒气袭人,但却不似昏睡前那般刺骨,他能清晰地把握住空气中澎湃涌动的气流,如何绕过岩石,如何穿过缝隙,如何掠过大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前方弥散着旺盛的生命力,有无数动物、植物欣然地生长;自己的右手方,是一片空无,海洋的气流自下方翻涌而上;自己的左手方,则是高大厚实的山根,那些翻越雪山的稀薄空气,带来了远方严寒的消息。这些自风中传来的讯息,都是以前察觉不到的。他还能感觉到,身后的灰狼三兄弟,那整齐、强劲、有规律的心跳和呼吸;一株不知名的小草,正藏在巨岩后面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倔强地挣扎生长;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什么东西开始缓缓转动,带动整个身体的能量,均衡而持续地与外界交换着。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吸人体内的每一股气流,在血脉的带动下,流经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能量运送至那里,再将耗尽的残渣带走,由另一条通道,再呼出体外。

    卓木强巴再将视线转回救了自己性命的狼,忽然准确地把握到洞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风中滚来滚去,他举目凝望,是那朵雪莲,如今早已凋零枯萎,却兀自徘徊在洞口不肯离去,看那枯萎的程度,自己显然昏睡了不只一天。卓木强巴来到雪莲之前,轻轻道:“谢谢你。”那雪莲仿佛听到了卓木强巴的声音,被风一吹,飘散开来。

    “狺——”的一声长鸣,卓木强巴回过头来,只见最小的那匹狼半伏在身后,嘴前放着一小块白色的东西,正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卓木强巴再仔细一瞧,这不是在可可西里送给它们的那一截羊羔裘吗?没想到如今被磨损得只剩不及兔尾大小的一块,它们竟然还保留着。再看看狼朋友期待的眼神,卓木强巴马上明白过来,他从口袋中掏出那根救过自己数次性命的狼哨,递到狼的眼前,道:“我也,一直留着。”

    最小的狼发出“呜”的欢呼,扑将上来,将卓木强巴掀翻在地,社他身上打滚。卓木强巴连声道:“嘿,别别这样好冷的,好了,好了,嗯?别动,别动,你是怎么啦?”就在卓木强巴与狼嬉戏时,发现这只狼身上有伤,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却是触目惊心的长,伤在背脊上。随后他又发现,这头狼的尾巴少了一半,左耳也有一个缺口,再看其余两头狼,灰狼三兄弟,竟然全都带着满身的伤痕。伤得最重的悬体型最大的那头狼,它的整条左后腿竟然是折的,痉挛蜷缩,悬吊在腹下。靠的是余下三条腿在走路;另一头狼也好不到哪儿去,它的额头上右一道明显的疤,再往下一点,它的一只眼睛就保不住了。

    虽然这些伤口已经愈合,但犹可想见当时战况的惨烈。卓木强巴看那些伤痕,竟是像极了狼造成的伤口,他霎时明白过来,询问这三兄弟道:“你们被驱逐了?”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2——与狼同居一

    卓木强巴知道,在狼的家族中,若是离开家族时间太久,重新返回家族时,需要看别的家族成员的意见,因为离得太久,身上沾染了别的味道,昔日的家族成员会视之为不安全的因素。若是得到了家族首领和成员的认可,才能安然返回家族,若是得不到认可,就将被驱逐,曾经同一家族的成员会毫不留情地将它们驱赶出家族领地,甚至会将不肯离开的狼活活咬死。

    这灰狼三兄弟,它们是怎样穿越那茫茫的可可西里冰原,又是怎样跋涉千里来到的高原,是怎样翻越那苦寒无人的大雪山?它们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回到自己的家族,可是它们竟然被驱逐了!带着一身的伤痕,只能徘徊在这冰雪构筑的荒野,有家归不得,一无所有,相依为命。一想到灰狼三兄弟的遭遇,和自己的何其相似,卓木强巴的心中又忍不住酸痛起来,他捧着身上那小狼的脸,喃喃呢语道:“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呢。”

    小狼看见卓木强巴触到自己身上的伤痕,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眼泪汪汪地看着卓木强巴,嘴里呜咽着,将身体侧过来,让卓木强巴看它身上其余地方也受了伤,又在卓木强巴眼前晃动着那断掉半截的尾巴;它返身转圈,极力用嘴去够那半截尾巴,却怎么也咬不到自己的尾巴了,再用它那期期艾艾的目光看着卓木强巴,嘴里“狺狺呜呜”说个不停。卓木强巴握住小狼的前腿,轻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明明知道小狼有满腹的委屈要向自己诉说,可惜自己却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卓木强巴回忆起方新教授给他们上课时曾说过:“狼的声带,呈v字形,它们可以发出超过80种鸣音,而我们人类,能发出百余种不同的单音节;狼的听力范围,在12~80000赫兹,我们人类的听力范围,是20~20000赫兹。同学们,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狼的听力范围,覆盖了我们人类的听力范围,也就是我们能听到的,他们都能听得到。而且,狼的声带与人类相似,狼啸的音节数与人类相近,通过不同的音节,变音和啸声长短,其组合千变万化。所以,在狼的社会中,完全可以仅凭发音就表达出自己的所有情感。狼类有属于狼类自己的语言,而且与我们人类一样,不同地方的狼还有各自不同的方言,这些狼族的语言代代相传,不仅用来与同伴交流,表达自己的意思,也用来教育下一代,教给它们生存的技能。只可惜,数千年来,我们人类,没有几个人真正去倾听过狼的语言,它们的伤心、愤怒与仇恨,它们的感激、高兴与爱慕。我的老师曾告诉我说,新中国成立前,在西藏有一位研究犬科动物的大师,他不仅能倾听狼的语言,还能用狼的语言与狼直接交流。我虽然没有那位大师那样的本事,不过经过我和国外同行多年的研究,还是大致总结出狼的十三种不同音调表达的不同情感”

    卓木强巴细细地回忆着,小狼的发音显然不在导师总结的那十三种音调范畴之中,它发音极短、极快,往往只是一两个音节就变化了音调,听上去倒有些像美国黑人的说唱音乐。卓木强巴没听多久,就见头狼过来,用脑袋拱了小狼一下,瞥了它一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嗓音,似乎在说:“有什么好哭诉的,一匹好狼,流血不流泪,不要堕了自己的威风。”

    小狼变了音调,在喉咙里打转,似乎很不满。头狼却懒得理会它,抬起一只前脚往卓木强巴肚子上一按,哼哼了两声,似乎在询问什么。卓木强巴的肚子被头狼这么一按,立刻发出“咕——”的一声长鸣。那头狼似乎朝着他笑了笑,随后头微扬,嘴一撮,发出清晰而有节律的“嗷呜”的声音。这次卓木强巴听瞳了,这是十三种基本音调中进食前的集合令,通常只能由首领发出,意思是:“集合了,我们去打猎。”

    小狼和另一匹大狼听到声音,收敛了嬉笑,表情严肃地向头狼靠拢过来,摆出了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三头狼排成箭头型向迷雾走去。走了两三步,头狼扭过头来,向卓木强巴一努嘴,仿佛在说:“跟着来啊,愣着干什么?”

    走了没多久,卓木强巴就发现,小狼频频回头,老是仰着头看自己,眼神中有些不忿,似乎在说:“你站那么高干什么?暴露我们的行踪!”卓木强巴只得缩了头,蹑手蹑脚地跟在它们后面。

    也不知是这一带已经靠近生物生活区了,还是在迷雾中人类的感官远不及动物,卓木强巴他们一路走来,除了狼,一只活的动物都没看到。而灰狼三兄弟带着他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同时竖直耳朵,身体低伏,显然离猎物已经很近了。

    灰狼三兄弟调整好作战姿态后,头狼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扭头一看,卓木强巴那么大一截人杵在那里,难怪感觉今天围猎无很好地收敛气息。于是头狼掉过头来,走到卓木强巴跟前,用前爪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饶是卓木强巴天资聪颖,也愣是没猜出这只头狼的意思。等头狼转身,卓木强巴抬起腿准备跟着过去时,被头狼侧头将腿撞了回去,卓木强巴一愣,只听头狼低声嗥叫。在曾学过的知识中,这是战时警告的声音,短促的声音不会传播太远,提醒身边的同伴注意警戒。

    卓木强巴明白过来,敢情头狼的意思是:“你就在这里给我们放风,别再往前走了。”

    卓木强巴等了半晌,身体寒意渐增,他不由自主地双手抱胸,双腿交叉而立,忽觉一股暖流自左手升起,蔓延过肩,传递到右手,再由双手交汇处传至左手,至此循环不息,上半身的寒意渐渐淡却。卓木强巴愕然醒悟,自己这个避寒的动作,恰恰是吕竞男最后教自己的那些古怪动作之一,只是以前做时,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不多久,前方传来了重物轰然落地的声音,小狼从雾中跑出来“狺狺”叫了两声,让卓木强巴跟上。

    卓木强巴跟着小狼来到一处石窝状凹陷坑中,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灰狼三兄弟围猎的是些小型生物,岂料竟然是一头庞然大物。那应该是一头鹿吧,可是,眼前这家伙不算那对巨大的鹿角,立高也超过了两米,皮厚毛长,卓木强巴实在难以想象,这种地方竟然有这种怪兽,它是靠吃什么为生的?不过看了看那巨鹿的身体,卓木强巴似乎明白了,这头巨鹿是从很远的地方流浪至此,身上早就有伤,估计是运气不好,被灰狼三兄弟堵在了这里。灰狼三兄弟没有马上和对方拼搏,而是和那怪兽耗着,直到耗得那怪兽奄奄一息,再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时,它们才动手。

    那巨鹿的咽喉被狼牙咬穿,早已死透,不过灰狼三兄弟并没有马上撕咬,而是等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知道,而按照狼家族的习惯,每次狩猎之后,要等所有狩猎成员到齐,再由头狼统一分配,不同地位的狼进食猎物的不同部位,而每头狼进食的先后顺序也有讲究。数万年来,狼的家族以这种方式来表达统领的权威和地位,同时保证一个家族的公平和公正。只是卓木强巴没想到,看头狼的意思,似乎是想让他先享用猎物,难道这是对尊贵朋友的特殊礼遇?

    卓木强巴有些狐疑地走上前去。头狼拍了拍那头巨鹿的皮毛,眼中寒光一闪,就如刚才在地上划横线般前爪横着一挥,然后看着他发出几声长短不一的声调。卓木强巴有些尴尬了,完全听不懂啊。小狼不知什么时候又叼着那块羊羔裘放到了卓木强巴的面前,很是惬意地用脸在羊羔裘上擦来擦去,朝着卓木强巴呜呜直叫,然后也是头狼那般,看着那巨鹿的尸体,抬起前爪,在虚空中横着一挥,像极了战争片中,那些将军命令手下士兵执行暗杀任务时所做的那个抹脖子的动作。见卓木强巴还傻愣在那里,另一只狼急了,跳过来咬住巨鹿的一条腿晃了几下,然后对着卓木强巴露出一口森然狼牙;卓木强巴还不明白,它又咬住巨鹿的腿晃了几下,再露出牙齿。

    一阵寒风吹过,卓木强巴打了个激灵,突然将羊羔裘、横爪一挥、咬腿几个动作联系起来,恍然大悟,这三头狼是让自己去取怪物的皮毛啊。小狼说的是那皮毛很是暖和;而另一头狼则说,若是它们用牙咬坏了.那皮毛就没什么用了。

    卓木强巴怀着感激的目光投向这些狼朋友,想寻找一件趁手的工且。却意外地发现,导师还给自己留着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由于这把军刀体积极小,当时自己就将它与小铜剑放在了一起,整个渡海到抵达须弥山的过程中,都没有使用。如今,这是卓木强巴手中剩下的唯一利器了。

    卓木强巴剥下了巨鹿的皮毛,第一次干这种活,难免划破了很多地方,不过整体还算完整。卓木强巴钻入巨鹿皮中,一双手刚好能从巨鹿的前蹄处穿过,只不过双脚无套入巨鹿的后蹄之中,而且腰身也太长了,卓木强巴就像拖着一个大水袋,一直拖到地下。

    卓木强巴剥皮之后,头狼就开始享用美餐,另一只狼在一旁等待。小狼暂时轮不上,掉过头来,绕着卓木强巴的新皮衣嗅嗅,然后看着卓木强巴,露齿一笑,冲上来将卓木强巴扑倒在地,用牙轻咬他的小腿、肩头、咽喉等处。卓木强巴当然明白,这是小狼与自己嬉戏,狼的家族中,常常相互嬉戏,它们能很好地掌握咬合的力度,有时看上去它们撕咬得很厉害,其实都不会伤到对方,它们的战斗技巧,便是在这种嬉戏中磨炼出来的。小狼的举动分明是在说,披上鹿皮,你就变成巨鹿了,咬你,咬你

    卓木强巴不甘示弱,也露出牙齿去咬小狼。小狼眼里露出笑意左躲右闪,轻巧避开,嘴里“嗯呜”地挑衅着,卓木强巴模拟着小狼的声音回应它,小狼就扑腾得更欢了。卓木强巴一面和小狼嬉闹,一面暗想,这里的狼实在是太强壮了,以自己的体型,却是被它们一扑即倒,每一次都没有反抗的余力,看来,应该向它们学习一些战斗的技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灰狼三兄弟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吗?它们既然回到了这里,这点显然该是肯定的了。可是,就如自己在可可西里观察得出的结论一样,它们的皮毛并不十分丰裕,它们生存的地方,至少不会是现在这种冰天雪地;还有,它们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呢?卓木强巴想起了大雪山,想起了冈日第一次吹响狼哨,难道说,只有这里的狼能听懂那哨音?当时遇到的就是它们?

    卓木强巴搂过小狼,一手指天,仿佛穿过了云层,对小狼道:“你们是从那里来的吗?”然后又点点地面,道:“回到这里,是从那上面下来的吗?”

    小狼似乎听明白了,半眯着眼频频点头,接着又发出一长串卓木强巴听不明白的声音。

    卓木强巴心道:“这就是了,它们聚集牦牛群和狼群,正是为了在那超越了自身忍受极限的恶劣环境中生存,循着回家的路,翻越大雪山。如今,依然只剩下它们三个,也就是说,其余的那些狼群和牛群,都已经死在半路上了啊。它们究竟要忍受怎样的痛苦和挣扎,才能回到这里。”

    卓木强巴暗暗神伤,这灰狼三兄弟经历的苦难,恐怕也不比自己的少,想着灰狼三兄弟的遭遇,卓木强巴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这时,见他停下了动作的小狼,伸出舌头舔着卓木强巴的脸,卓木强巴伸出手去搂抱它的脖子,它又舔着卓木强巴的手心,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变得轻柔,那种暖暖的、黏黏的有些湿润的感觉,顿时让卓木强巴心中的郁结减轻不少。

    他看着小狼的脸,突然想起方新教授教过他们的知识:“所有的犬科动物嗅觉是人类的一万倍,它们能捕捉到我们人类无察觉的信息,比如一个人情绪的改变,会导致自己内分泌的改变,而这种人类无捕获的激素改变,犬科动物却能很清晰地掌握。也就是说,犬科动物它们能很容易地知道人类的情感状态,你是愤怒、开心、忧伤还是害怕”卓木强巴疼爱地看着小狼,轻声道:“嘿,你在安慰我吗?谢谢,谢谢你。”.

    三头狼进餐之后,才轮到卓木强巴。由于那巨鹿体型太大,故而剩下不少,灰狼三兄弟给卓木强巴留下两条后腿和整个背脊,看那头狼的意思似乎是,吃不完就拖回去。看着巨鹿巨大的尸身和肉红色的肌肉,他还真不习惯就这样生食,只是腹中饥饿难耐,用刀割下一缕,放入口中嚼了,只觉舌下生津,竟是说不出的美味。灰狼三兄弟似笑非笑地看着卓木强巴,似乎在笑他爪牙不够锋利。

    嚼着嚼着,卓木强巴突然想起最后一次回家时,阿爸对自己说的话:“如果你想真正了解另一种生物,就抛弃你作为一个人的想吧,以最原始的生命姿态,坦诚相见,才能获得不同物种问的认可

    “你认为戈巴族人的与狼同居,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你只有真正了解了什么叫与狼同居,才能理解我说的这番话的含义”

    “与狼同居吗?”卓木强巴暗暗想着,将刀尖的肉放人口中。阿爸那句“抛弃作为一个人的想,以最原始的生命姿态,坦诚相见,才能获得不同物种间的认可”究竟该怎样理解呢?此时的卓木强巴,渐渐有了自己的理解,阿爸是想告诉自己:“想要真正地认识狼、了解狼吗?那么,放弃作为人的存在,你,成为一头狼吧!”

    吃过食物之后,特别是这种用嘴咀嚼生食的进食方式,令身体热量大增。其实相比起灰狼三兄弟,卓木强巴吃得极少。狼可以一次吃下相当于自己体重三分之一的食物,然后根据环境的不同,它们可以在数天甚至十数天之内不再进食。

    进食之后,便是休息和娱乐的时间,小狼和另一头大狼一路打打闹闹回到洞。卓木强巴将身上所剩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在地上摆做一排,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代表着不同的意义:导师,多吉,家族,狼群,妹妹。这就是卓木强巴所剩的全部,看着地上那一排小饰品,卓木强巴也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仅凭这些,自己是无与莫金和他的军队对抗的。怎么办呢?留在这里,变成一头狼,和灰狼三兄弟共同生活?看着昏暗不透光的洞,卓木强巴苦笑着想:“这次,恐怕是要真的与狼同居了。”

    头狼腿脚不便,没有与小狼他们嬉戏,回到洞内,蜷伏在卓木强巴身边。卓木强巴闲来无事,便指着那些饰品,将每一件的来历和它们背后的故事,一一说给头狼听。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头狼一定听得懂,因为他诉说的整个过程中,头狼很认真也很安静地听着。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3——与狼同居二

    卓木强巴的手搭在头狼的背脊上,顺着它的毛发抚摸。与灰狼三兄弟的重逢令他倍感欣慰,他知道,这三头狼拯救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那些被操兽师控制的狼之外,这些狼朋友对自己似乎有毫无保留的信任,从小便是如此,他甚至可以不用像别的狼与狼接触那样,有数日甚至数月的磨合期和接触期。他记得小时候,自己往往是第二或者第三次给狼朋友带食物时,只要确认是无害食品,狼就敢直接从他手里取食吃,他往往便在那个时候,趁机摸狼两下,那皮毛软软的,光滑如缎子,摸上去十分舒服。想到这里,卓木强巴再次苦笑起来,或许自己,去做一匹狼,比做一个人更适合吧。

    迷雾之中,湿气氤氤,小强巴孤独又恐惧地走着,前方树林中突然闪出一双黄澄澄的眼睛,小强巴害怕了,向后退去,却靠上一条粗壮的腿。小强巴想也不想,就抱着那条腿道:“阿爸,前面”年轻的德仁摸着小强巴的头道:“别怕孩子,那是狼朋友,它们的家在森林里,和我们是邻居。”小强巴看着树林中走出来的几头高大灰狼,却把阿爸的腿抱得更紧了“阿爸,我怕。”阿爸俯身道:“不怕,它们和我们是一样的,狼妈妈在家带孩子,狼爸爸在外面找食物。”接下来,小强巴不那么怕了,他看到,那些狼朋友伸出舌头来,舔着阿爸的手心,其中一头狼朋友还舔了自己的小脸,痒酥酥的,舔得他“咯咯”地发笑。一头母狼,叼着还未断奶的小狼,也来到了阿爸面前。阿爸伸出手去,用拇指捋着小狼的额头,告诉母狼:“他会成为一个好小伙子的。”看着不及阿爸拳头大小的小狼崽,小强巴再也不害怕了,问遭:“我可以摸摸它吗?”阿爸回答:“那要看狼妈妈愿不愿意了。”小强巴又问狼妈妈:“我可以摸摸它吗?我一定不会伤害它的。”狼妈妈轻柔地将小狼放入了小强巴的手中,小强巴双手捧着小狼,小家伙眯着眼睛,在小强巴手心里转动,身体软软的、暖暖的。阿爸道:“孩子,这就是生命,每一个生命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到世间。”这就是生命啊卓木强巴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刚才那究竟是一个梦,还是自己真的亲历过?不过就算是自己亲历过的事情,那也是四五岁以前的事,他已经淡忘模糊了,记不真切。可是一闭上眼睛,刚才的梦境就像电影一样清晰可见,挥之不去。当他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却愕然发现,以他现有的知识去理解,那梦境中出现的情况,却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母狼奶崽期间,对幼崽是绝对的呵护,就是同一家族中的公狼,也严禁靠近狼崽,若是它真的肯将幼崽让一个陌生人触摸,甚至放在人类的手心中,那简直就是近乎神迹的存在。卓木强巴愈发坚信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罢了,可是,为什么全身大汗淋漓?他看了看灰狼三兄弟,显然醒了,却不愿意睁眼,有些慵懒地甩着尾巴,继续贴在卓木强巴身上,感受彼此带来的温暖。

    卓木强巴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手,心中愈发迷茫了,那到底是梦还是为什么感觉如此真实?阿爸年轻时的相貌,就是自己现在去回忆,也未必有梦境中那般清晰。难道说,自己的身体真的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接下来的几日,卓木强巴更是连续做梦,全是梦见一些小时候,自己已经淡忘的事情,每天醒来,都是大汗淋漓,浑身乏力,好像同野兽搏斗了许久一般。他曾想是不是灰狼三兄弟压在自己身上的关系,但若是如此,那么第一日醒来,为何自己反而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

    而且每日醒来,卓木强巴就说不出的烦躁,总觉得体内空落落的,少了什么东西,说是腹中饥饿又不像,说是心情郁结也不似。每当这个时候,他调整着吕竞男教自己的密修呼吸,配合那些奇怪的动作,那种失落感就会稍有减轻,而次数久了,灰狼三兄弟看在眼里,特别是小狼,开始有模有样地学着卓木强巴做那些动作。有一次卓木强巴做着一个动作,刚巧看见小狼仰躺在地,四肢朝天,正努力地将身子团成一个圆,要将头从两条后腿中穿过去咬自己的尾巴,卓木强巴心中一乐,那种烦闷感顿时大减。此后烦闷感便日渐削弱,而体内那种气息流动和徐徐转轮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卓木强巴发现,自己的动作是越来越敏捷,而体力也在逐渐恢复,大有超越从前的趋势。而体能恢复后,灰狼三兄弟也不用趴在他身上睡觉了,不过大家仍在岩洞中,簇拥在一起入睡。某日卓木强巴突然想到,工布村的长老曾说过,自己尚未觉醒,心道,难道前几日的种种异常感觉,便是觉醒的前兆?

    这些日子下来,卓木强巴已和灰狼三兄弟混得熟稔。大狼,最明显的地方便是那条折了的右后腿,同时,它颌下的毛要长一些,看上去像是有一撮络腮胡,左边的鬣须上方有块星状疤。相处时间久了,卓木强巴总觉得大狼的眼睛不似小狼那般睁得浑圆,上眼睑微微有些下垂,就像时时都在凝眉思考一般。二狼身上疤痕最多,以至于麻灰色的皮毛近了看有些像斑马一样,嵌着许多肉色的条状凸起。二狼的嘴似乎要稍微短一些,但向两颊的裂口似乎开得更大,嘴边的唇黑比大狼和小狼都要厚一点,双眼眼角也比大狼和小狼略向下垂,正面看起来竟是一脸凶悍之色。

    相比而言,小狼身上的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全身的毛色也是很纯正的麻灰色,没有异常色斑,四肢修长平整,脸上也没有瘢痕,一双眼睛极是聪慧,盯着你看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像要和你说话一般。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那断了的半截尾巴。卓木强巴知道,狼的尾巴其实才是它们展示美的重要部位,断了尾巴的小狼,再怎么好看,也当不了狼中美男子了。当然,它耳朵上那个缺口,不走近细看是发现不了的。此外,他观察了它们的牙口和皮毛、爪牙,初步断定,头狼的年龄在十二三岁左右,按照狼的生命算是步人中老年;体型仅次于头狼的加头狼年龄在十岁左右,属于壮年;小狼也有七八岁年纪,它的体格和另两头狼其实相差不大,只是三年前见它的时候最为瘦弱,卓木强巴印象格外深刻。根据年龄不同,卓木强巴分别给它们取了三个名字,大狼、二狼、三狼,便于称呼。灰狼三兄弟各有特色,大狼老成稳重,二狼勇武好斗,三狼伶俐机敏。

    取名字那天,卓木强巴分别轻点三头狼的额角,同时重复着:“大狼,二狼,三狼大狼,二狼,三狼”仅重复了五六遍,三头狼便不约而同地知道了这三个发音分别是自己的代称,不过眼神中都有些不屑,哼哼唧唧的,卓木强巴叫到它们的名字就各自偏过头去,显然在道:“只需要闻闻气味就知道谁是谁了,何必要用发音来表达这么麻烦。”卓木强巴颇有些无奈,自己可无利用气味来分辨灰狼三兄弟。小狼尤其不满,当卓木强巴叫大狼的时候,大狼可以跟着呼喊:“阿——肮——”叫二狼时,二狼也能跟着重复:“呜——肮——”三狼却没跟着叫,小狼咬着卓木强巴的皮大衣,可着劲儿地摇头,得给它换一个能叫出声儿的名字。卓木强巴想了想,还是叫它小狼好了。小狼这才满意,它能自己撮着嘴,发出“咻——肮——咻——肮——”的声音。

    接着,卓木强巴又指着自己道:“卓木强巴,我,卓木强巴”这次轮到灰狼三兄弟傻眼了,它们可发不出这个音来。大狼张张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便瞧着二狼;二狼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看着小狼;小狼眼珠子转动着,也不知它怎么想的,只见它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喉咙里打转,突然一张嘴,发出一声:“阿呜肮”大狼和二狼对这个发音表示满意,纷纷跟着叫了几声:“阿呜肮——”、“阿呜肮——”于是,卓木强巴从此有了一个狼族的名字,他叫“阿呜肮”

    而对狼语的研究,卓木强巴已然超过了方新教授所传授的范围,他基本上能听懂最简单的那几个意思为“集合”、“隐蔽”、“趴下”、“开饭了”等词语。而与小狼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小狼天性童真,说得最多的便是“快过来”、“和我玩吧”、“走开,我不想理你”就这么几个简单的词,卓木强巴也是半听半猜,通过自己不断模拟实践才掌握的。记得一次早上刚起来,卓木强巴就模拟狼腔吼了一嗓子:“开饭了!”结果灰狼三兄弟都好奇地把他盯着,发现他两手空空在那里干号,顿时把他按翻在地一顿海扁。卓木强巴这才明白,哦,原来这句发音的意思是“开饭了”我还一直以为是“去打猎”呢。他又辨认了好久,才分辨出“去打猎”和“开饭了”两个发音之间的细微差别。卓木强巴一直想替大狼接好断腿,反复安慰劝说了好一阵子,大狼才同意让卓木强巴看看它的断腿。卓木强巴摸到断处,大狼吃痛,掉过头来露出狼牙,咆哮道:“小心点,很痛耶。”卓木强巴这才发现,那条腿断了太久了,无接回去,不过好在没有坏死,只是大狼只能这样吊着一条腿走路了。他有些哀伤道:“对不起,我没有办。”一面说,一面摇头。大狼鼻腔里发出重重的呼吸音,转过头去,将视线投向迷雾远方,似乎在说:“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如此又过得七八日,大狼带着家族成员最后一遍巡视领地之后,说了一些卓木强巴听不懂的狼语,紧跟着小狼就回到洞叼着它最心爱的羊羔裘钻了出来。卓木强巴跟在家族首领后面,发现离洞越来越远,终于,踏过了他们曾经领地的界限,大狼一路走,开始沿途做新的标记。卓木强巴这才明白过来,对小狼道:“我们要去新的地方了吗?”小狼发出“嗯唔”的声音,卓木强巴大致听得懂,意思是食物不够了。

    的确,卓木强巴跟着灰狼三兄弟在一起的这些天,总共就猎了两次食物,不,应该是总共就发现过两次食物。幸好两次都是大型动物,天寒地冻肉质也不易腐坏,不过卓木强巴还是不得不尽量改变作为人类的进食习惯,像狼一样一次进食大量的肉质,然后很长时间不再进食。不知什么原因,卓木强巴欣然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应这种无规律的进食方式,后己估摸着,或许和那些呼吸以及那些奇怪的动作有关。因为他联想起来,那些密修者挑战的人体禁食极限,似乎很像在无食物状态下的狼或其他野生动物。按照书本上的知识,狼家族巡视领地或开辟新领地都应该是紧跟在首领身后,但灰狼三兄弟似乎有些不一样,它们三个各跑各的,只是相隔不远,彼此保持能相互感应到的距离。不知走了多远,卓木强巴听得小狼在前面欢叫:“阿呜肮,快来。”而大狼二狼早已感应到什么,飞也似的奔了过去。卓木强巴知道,能让灰狼三兄弟这么兴奋的,绝不是猎物,他奔上那道岩坎,眼前一亮,眼睛也湿润了——一条“s”形河道横陈在前,蜿蜒流淌,那泠泠波光映人眼中,好似嵌满宝石的哈达。这可是条足有一米来宽的大河啊!想这些日子,和亚拉师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吃的是自带备用水;后来与灰狼三兄弟在一起,下雪时就吃点雪,偶尔在灰狼三兄弟带领下能找到一两条不足一指宽的小沟,与这条足有一米宽的大河实在无相提并论。

    卓木强巴急匆匆赶到河边,正准备像灰狼三兄弟那般埋头痛饮,突然河里出现一个可怕的怪兽身影,吓得他猛地抬头,收势不住,连连后退。小狼在一旁看着,双眼弯如新月,分明在咧嘴畅笑,看那样子,就差没捧腹大笑了。卓木强巴想了想,旋即明白过来,也不禁苦笑,那怪兽就是自己啊!原来,时间一长,卓木强巴渐渐忘却了人类的习惯,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脸刮面了,头发胡须纠结,披着自己裁缝修补的真皮大衣,一身的狼味儿;抽空他还用干树枝给自己编了一件蓑衣,套在真皮大衣外面,乍看上去,很有野人的气概。

    掬一捧清水在手,有暖暖的感觉,卓木强巴将水泼在脸上,然后将头埋人了水中,久久不愿起身,灰狼三兄弟痛饮之后,也在河边追逐嬉戏起来。卓木强巴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如果不是有些惧怕天寒地冻,他还想跳下去洗个澡。就在大狼准备招呼大家出发的时候,卓木强巴发现,一个东西自水中顺流而下,他捞起来一看,很明显是一个塑料口袋,卓木强巴认识,这是莫金他们封高压缩能量食物的口袋。卓木强巴立刻想起了吕竞男教过他们的知识,由于这是不溶于水的塑料制品,所以无从浸泡程度辨识时间,只能从撕开封口处的氧化变形程度初步辨识,大概是在三五天前,袋身有轻微划痕,估计不是直接抛入水中,而是在附近某处被吹入水里的。也就是说,在三五天前,莫金的队伍或他们中落单的人在这附近出现过。由于长期浸泡,水流冲刷了气息,狼也不可能捕获太多有用的信息,但卓木强巴还是将口袋重新撕开一道口子,让灰狼三兄弟记住这种塑料制品撕裂的化学分子气息。

    发现河流之后,灰狼三兄弟的前进路线就变了,它们将领地沿着那条河划分。任何生物都离不开水,有这么大一条河的地方,更容易捕获猎物,这是常识。不过,自从卓木强巴看到那个塑料口袋起,他的心就乱了,这十几日与灰狼三兄弟的平静生活,只是使他暂时忘却了伤痛,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继续寻找帕巴拉和紫麒麟,但他同时也知道,一旦继续,就不可避免地会继续有伤痛,有离别。灰狼三兄弟它们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也无摆脱灰狼三兄弟单独行动。纵使灰狼三兄弟很强,可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一两个敌人,而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不管卓木强巴怎么算,他们依然没有任何胜算。

    大狼领着他们沿着河道圈了一块领地。这条河纤细绵长,或许是从香巴拉流出,或许是从雪山山根融雪而成,尽头直抵第三层平台边缘,化做一匹笔直的银练,倾注而下。由于狼群每天行走距离有限,它们的领地范围也就不能无限延伸,所以它们的领地便圈起了小河末梢,并沿着第三层平台横断延伸的一片面积。随即又在领地范围内,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岩。小狼见卓木强巴一路上心事重重,便在他前后绕跳,逗他开心。卓木强巴歉意地笑笑,心中却被各种纷乱的念头填塞着。“莫金他们到底走到什么地方了?”“亚拉师,还有敏敏,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岳阳岳阳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新领地圈定的头几天,便是严密地巡察领地内的地形地貌、走廊通道,监控搜索可能有生物出没的地方。在这方面,卓木强巴帮不了什么忙,他没有狼一样的嗅觉。在狼的世界中,它们可以凭借嗅觉在脑海中构筑一个由气味组成的三维立体图,据研究表明,那幅地图比电脑绘制的还要精密。所以这些天,卓木强巴将他这几年整个寻找帕巴拉和紫麒麟的过程完完整整地回忆了一遍,他突然发现,有很多疑点,是自己曾经没注意到的,同时也开始觉得,或许岳阳所做的,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卓木强巴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间,另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正带着喧嚣的抱怨,在他身后转着圈。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4——与狼同居三

    第六十八章万狼齐啸

    数分钟后,空中鼓荡的风将卓木强巴的啸声带到了极远的地方。在一座类似金字塔的建筑顶端,平台当中卧居最高位的黑色身影扇了扇耳朵,睁开了那雄睨天下的双眼,翻身站了起来,微微晃动着头颅。在金字塔的下方,顿时有无数身影起身——盘踞在金字塔周身的,竟然是成千上万头狼和獒,它们似乎因身份地位的不同而占据着金字塔的不同位置。它们有些诧异地望着那位至高无上的王者.只见它们的王注视着南方,微微低头,再昂首,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与狼同居三

    “妈的,狗屎!”莫金竟然失去了一贯的风度,气急败坏地恶骂着,就差点没有举起电脑狠狠地砸出去了。他恶狠狠地指着电脑上的三维图形道:“这个地方我们已经来过了!来过不止一次了!”

    索瑞斯也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电脑屏幕,99%的吻合率,若说不是同一个地方实在难以令人相信。他抬头看着漫天的迷雾,心中不禁感慨起来,自从那两头带路的狼无缘无故地失踪之后,他们估计就没能前进一步。虽说时而下雪,而且背包里有三年量的高能太空食品,水和食物都不缺,但是如果一直在迷雾中绕圈,找不到出路,这么多的人,难免产生压抑情绪,最后是会导致人们精神崩溃的。那么多的佣兵,任何一个人发难,都会影响其他的人。不过还好,那些佣兵并不知道他们在绕圈,而且.莫金说了,这里离那座神庙还有一段距离,起码要三个月以上才能到达,看来莫金提早预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给自己留有余地。

    莫金怒气冲天地走出帐篷,望着阴霾的天空深吸了几口气。幸亏这些天走来,沿路还收了几名伞降时没有准确到位的士兵,那些佣兵才不疑走了回头路,但是迟早会被他们发现是在绕圈的。马索跟在后面,揣摩着莫金的心思道:“老板,我看就是那个岳阳在故意搞鬼,用他那个所谓的三维立体成像技术带着我们绕圈子。莫金斜着眼瞟着马索,没有发话。马索又道:“还有,柯夫先生送来那么好的衣服,岳阳干吗不穿,还捂着他那套旧袄子?我怀疑啊,里面说不定就有跟踪器,好让”“够了!”莫金冷声一喝,吓得马索打了个哆嗦:“只会说这个不行,那个太糟,你倒是有点用啊?让你跟着岳阳学那套软件的操作方,你学到些什么?”

    让马索去学方新教授的电脑操作,莫金也是没有办。虽然柯夫带来了他们自己的电子平台,但那套系统主要是作战使用的,不像方新教授的电脑,天文气象、地理物理、生化医学、农耕卜贸、风土人情,无所不包,何况里面还存有整个大英图书馆的电子资料。偏偏方新教授电脑里的那些实用软件是全中文操作系统,整个队伍中,就他和马索会几个中文。那些佣兵是不敢指望的,用佣兵的话说,要是他们连世界上最艰深玄奥的中文都会了,那他们也不用当佣兵了。他自己不好放下身份去问岳阳那些软件是怎么使用的,只好让马索去跟着学,平日电脑都是马索亲自背着的,准知道马索学了快一个月了,还是屁都不会。

    马索不敢吱声,莫金声色俱厉:“你瞧瞧人家岳阳,实地侦察、野外勘测、绘制立体位图、划分地形、标注坐标地貌,整个儿一全套,你学到了几样?除了会告黑状,你还会什么?我宁可要心属不定的能人,也不要忠心的废物!”说着,拂袖而去。马索愣愣地想了想,忽而面露喜色,心道:“嘻嘻,老板夸我是忠心的废物,说明我在老板心中的地位,比他们几个还要高些。”想着,扬扬自得地钻入帐篷,见岳阳还对着电脑图像和一堆数据发呆,换了劝慰的口气,道:“不要太苛求自己了,我和老板都很信任你,我们一定能走出这团迷雾的,是吧。”岳阳斜斜地看着马索,良久,叹息道:“唉这里的地形,很多8字回纹地貌,山峦沟壑之间,相似度很高,稍不留意就会绕圈。我已经尽量避免回到重复的路线上来,只是天不如人愿。”马索想了想,道:“我们都装备成这样了,还在这里绕圈,那么你以前的那些队员,肯定也走不出这迷雾吧?”“我不知道。”岳阳如实答道:“以前我只是跟着队伍一起走,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式在这种有电子干扰的雾里辨识方向,但我感觉,他们没走弯路。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在狼的带领下,能从我们后面绕到前面去,说明狼,才是真正地熟悉环境,要是索瑞斯先生”岳阳故意说了一半,马索果然接口道:“哼,索瑞斯那个老东西,我看他就是一个吃白饭的,自己不知怎么下错了命令,把领路的狼弄没了,反而怪到我头上,我又不是操兽师。你看他这些天天天玩那个焚香召狼,还不是屁都没招来一个!自己没本事,只会瞎怪人。”岳阳笑笑,道:“不过我觉得,索瑞斯先生还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我想,这招不来狼,会不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嗯?”马索觉得岳阳话里有话,替岳阳点明道:“你是说那老东西是故意的?唔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岳阳正准备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只见马索一拍大腿,醒悟道:“对了!他一定是看柯夫带了这么多人来,他的用处似乎不怎么大了,心里不爽,故意假装狼不见了,好让我们在这迷雾里转圈子,然后当我们所有的人都疲惫不堪、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再把狼找到,才能显出他的能耐!”

    岳阳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会引起马索这么多联想,不由暗道:“马索不笨啊。”见马索兴冲冲地跑了出去,不用猜也能想到他准是又告黑状去了,这对马索来说,一定是重大发现。岳阳心道:“这可是你自己想的,马索,与我无关。”旋即又想到:“或许,让这条消息在佣兵中传播开来,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马索离营远去了,岳阳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暗自推算着:“亚拉师、强巴少爷他们,应该离神庙不远了吧?或许,是该让这些佣兵向前走几步了,换个地方再接着绕圈。”四周无人监视,岳阳掀动键盘,只见转眼之间,电脑屏幕上的三维立体图就完全变了模样,呈现出另一种地形地貌

    自打发现那个塑料口袋后,卓木囊巴便一直闷闷不乐,巡视领地、搜寻猎物似乎也没了兴致,待在新找的洞里不愿出去。小狼觉得他心事重重,便留在洞里陪他,又是撒娇又是嬉闹,绝招使尽,见卓木强巴还是开心不起来,无奈只得趴在他的腿上,发出不满的“狺狺”之声。只有这时候,卓木强巴的心才稍微安稳下来。大狼和二狼巡视领地回来,在洞口窃窃私语。小狼竖起了耳朵,眼珠左右一晃,从卓木强巴身上爬起来,加入了大狼和二狼的讨论。卓不强巴断断续续听到“猎物”、“不远”几个词,其余的便听不懂了。灰狼三兄弟讨论了一会儿,只见小狼雀跃奔来,扯着卓木强巴裤腿,一直嚷着:“打猎,打猎。”卓木强巴缓缓站起,跟着小狼出了洞,就算心情再差,也是要吃东西的。不过他发现,小狼嘴里叫着“打猎”眼睛却盯着自己的真皮大衣打转,一时搞不清楚它什么意思。

    沿着河套向第三层平台山根深处挺进,走了十几里地,前方出现一湾浅浅的水塘,几条同来时河道差不多大小的河汇流至此,四周稀稀拉拉散布着耐寒植物和枯草,数人高的火山岩堆积如棘,迷雾缭绕其中,视野十分狭窄。再往前,视线一转,紧邻浅湾边缘,竟然出现了一大群巨鹿,正闲散地嚼着不知名植物上的嫩叶。这显然是一个庞大的群体,雌性有十七八头,雄性有二三十,巨鹿头领身材高大,肩高足有两米,而头上那双巨大的阔角,横向展开起码达三米以上,卓木强巴不由得暗叹一声:“好家伙!”同时明白了为什么小狼老是看着自己的真皮大衣,若是能再猎杀一头巨鹿,自己就可以再做一套真皮大衣了。

    见到灰狼三兄弟入侵,鹿群顿时紧张起来,散卧在地的巨鹿纷纷起身,正用鹿角掐架的巨鹿也停止了纷争,母鹿渐渐聚拢,雄鹿缓缓集结成半圆形,将母鹿围在其中。唯有巨鹿的头领,远远地目视着灰狼三兄弟,并不显惊慌。反观灰狼三兄弟,有如闲庭散步,步伐不急不缓,步履整齐轻盈,绕着鹿群转圈;又或趁隙自鹿群中穿插而过,时而停下来,看着其中某一头鹿,再评头论足地细语一番,然后再走,颇有老太太进菜市场之风,挑肥拣瘦,反复筛选。卓木强巴知道,灰狼三兄弟在选最弱的鹿。哪些鹿牙口不好、哪些鹿消化不好、哪些鹿受过伤身体不灵便,自己察觉不出来,但是灰狼三兄弟知道。牙口不好的鹿口腔中有异常气息,消化不好的鹿,排泄物里有征兆,身体有伤的话,它们灵巧的鼻子更是早就嗅出来了。

    有些遗憾的是,这群巨鹿显然最近没有生产小鹿,或是小鹿被吃干净了,卓木强巴见最小的鹿恐怕也有两三岁大,其身高体型已接近母鹿。而且这群巨鹿都很精壮,也不在产仔期,母鹿也没有露出身体不便的情况,似平也没有受伤的鹿。他曾见过狼群围猎野牛,若是有小牛、伤牛,只需稍一驱赶,当小牛或伤牛体力不支掉队时,狼群就一拥而上。有时会有健壮的公牛回来救援,狼群也不会死咬着不放,只要咬伤猎物,见有强敌回援,它们就绕着圈走,然后再度追赶。本身就有伤的牛,经不起惊吓,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度掉队,只要被狼群放倒并咬断嘲喉,牛群也知道那位同胞救不了了,只得含泪离开,狼群大快朵颐。

    如今,面对大群精力充沛的成年臣鹿,看起来弱小很多的灰狼三见弟该怎么办呢?卓木强巴忽然想起,自已第一次与灰狼三兄弟出外猎杀的那头巨鹿,会不会就是从这个群体中被灰狼三兄弟驱赶到那里的呢?那里距这个地方可很有一段距离,它们是怎么做到的?

    灰狼三兄弟优哉游哉地转了几圈,却挑上了一头看起来还蛮健壮的雄鹿。卓木强巴一愣,记得第一次捕杀的也是一头雄鹿。它们并不是直接就朝雄鹿发起了攻击,而是由头狼上前,朝着那头雄鹿张牙舞爪地呼斥吆喝,二狼和小狼远远地看着,看了一会儿,竟是调头远走了,好像它们根本就不饿,只是转来转去,提前踩点。不是来捕猎么?怎么这就要走了么?难道说,只留下大狼与那雄鹿单挑?卓木强巴还在犹豫,只见小狼已经回到他身边,颇有些趾高气扬。看上去,好像那头雄鹿已经是它们的囊中之物了。卓木强巴再看了一眼那头雄鹿,只见那雄鹿在大狼的挑衅下,已经怒不可遏,头低埋,鹿角就像两把刀,在在岩石上砥抹,发出钢刀出鞘般“锵锵”的声音。大狼还在“呼呼”低喝,隔得远远地试探挥爪,好似跃跃欲进,又像跃跃欲退。想来它的表情一定相当地蔑视对方,因为那头雄鹿的眼睛里,都像要喷出火来,估摸着心中在吼:“你个小瘸子,敢在我面前嚣张,当我这对角长来吃素的!”

    而其余鹿群,见灰狼三去其二,剩下的一只腿脚不便不说,还胆敢挑衅群中的力士,显然是吃饱了撑的,大家戒备之心渐去,又慢慢散开来,吃树叶的吃树叶,打盹的打盹。

    没多久,那头雄鹿怒火爆发了,埋头举着那双犄角急冲,就像骑士举着长枪冲刺一般,声势惊人。大狼眼看退避不及,它灵巧地一转身,从那对鹿角的攻击范围中险险脱身,绕到一旁,正对着雄鹿的一只眼睛。雄鹿盯着它不动,它试探地向前伸了伸头,接着竟然缓缓地蹲坐下来,又抬起一只前爪凭空挥舞,像是在招手道:“来,来来”雄鹿真怒了!猛地一摆头,一扭身挺臀,又向着大狼急冲,卓木强巴仿佛都看见了那鹿角擦在岩石上进出了一串火花。大狼也不恋战,转身又走,眼看躲不过鹿角,卓木强巴正为它捏一把汗,只见它后腿一蹬,两只前爪抓地,做了个倒立俯卧撑的姿势,又是刚好避开鹿角。然后又小跑几步,又是对着鹿眼,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姿势。雄鹿鼻孔里发出呼声,估计在说:“小子有种你别跑!”大狼嗤之以鼻地回应了一声,恐怕说的是:“小子有种你来追呀!”

    雄鹿突然奋足扬蹄,仰天长啸,紧接着便是埋头挺刺,穷追猛打。大狼转身就逃,这次雄鹿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个屡次挑衅自己的家伙了,大狼转身,它也跟着转身,大狼急停,它也随即掉头,一鹿一狼,便在这山岩堆积的水湾旁,跑出“s”形路线,死命追逐。巨鹿眼前,满是那嚣张而又可恶的嘴脸,似乎一心想用自己的鹿角将这个家伙挑得肠穿肚烂,却没留意,它距离自己的鹿群,越来越远了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5——猎鹿

    大狼将巨鹿向卓木强巴它们这边引来了,每每都是差之毫厘地避开鹿角,又成地停在鹿眼视力可及范围之内。小狼拉拉卓木强巴裤腿,意思是快退。而在这时,卓木强巴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二狼已经不见了,想必它是绕至鹿群后方,成地吸引住鹿群的注意,而让它们忽略了这头离群越来越远的巨鹿。一人一狼,借着雾色,又向后撤了几百步,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灰影,大狼却是看不到了。

    没多久,巨鹿又被大狼引领着来到卓木强巴他们藏身的附近,它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停止了追击,有些神色慌张地茫然四顾。不过显然,它的视力并不怎么好,在这迷雾之中,它和卓木强巴一样,都已经看不到鹿群在什么地方了。

    巨鹿高昂头颅,努力地探着脖子,深吸一口气,似乎正准备引吭高鸣,呼唤鹿群;却见小狼自卓木强巴身边“噌”地蹿了出去,直若一道灰色闪电,对着巨鹿的咽喉,一跃而至;同时大狼也掉过头来,它却是奔着巨鹿的前腿而去。若这两下被咬实了,巨鹿不死也是重伤,巨鹿急急地退了一步,同时甩头挺角,将巨大的鹿角对准了小狼跃起的方向。

    可是小狼那一跃只是虚跳,力量没有用足,在距巨鹿还有一两米远的地方它就落地了,落地一滚,一折,一甩,竟是返身又跑了回来;而大狼也只是从巨鹿身前掠过,避开了鹿角的锋芒。只是这样一来,巨鹿那一声酝酿已足的呼喊,被生生地咽在了喉咙里,想来极不好受,但见它又是甩蹄,又是加重鼻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

    巨鹿似乎意识到,有危险了!打算折身返回,寻找鹿群,但这时,小狼和大狼不干了,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两匹狼轮番上阵,一者挑逗,诱其追赶自己,一者断其后,若是巨鹿返身,就会同时遭到前后夹攻;而且不多时,二狼也回到阵营当中,三头狼呈“品”字形,将巨鹿围在当中,只许它向前,不许它调头。

    巨鹿这时才算明白,上当了!它团身打了个转,巨大的鹿角顶在额前,低头耸肩,后腿微屈,蓄势待发,双目如炬,大有以一挑三的气势。看到这个场景,卓木强巴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三英战吕布。

    灰狼三兄弟阵式已成,包围圈渐渐缩小,驱赶着巨鹿朝它们洞的方向前进。巨鹿奋起反抗,那对大鹿角在空中舞得霍霍有声。卓木强巴看那雄性巨鹿,就像中世纪欧洲剑士,长剑在手,攻守得当,进退有序,一招一式使得颇有章,可谓守备森严,滴水不漏。可惜它的敌人是灰狼三兄弟,它们像某些侠义小说中描写的神秘东方侠客,身可谓相当的诡异,瞻之在前,忽之在后!顾之在左,视之在右!而且,灰狼三兄弟身形一旦展开,急速奔跑起来,卓木强巴认为,巨鹿恐怕没有将它们分辨出来的能力,估计此时巨鹿眼前已全是狼影,要不然它怎么惊得连连倒退呢。

    巨鹿明明防得像铁桶一般,但在灰狼三兄弟的联手夹击下却是左支右绌,漏洞百出,挡得了身前却顾不了身后,遮住了,又暴露了咽喉。没两个回合,它就被灰狼三兄弟又赶出一百多米远,卓木强巴大是称奇,想当年,灰狼三兄弟也就是这般,将那头大马熊生生撵得横穿可可西里的吧。

    灰狼三兄弟兴致勃勃,赶着它们的新猎物朝洞走去。途中巨鹿不服,几次折返挑衅,都被灰狼三兄弟逼了回去,一不小心,身上还多了几道抓痕。抓伤巨鹿之后,小狼有些歉意地看着卓木强巴,意思是:“不好意思,你的新衣服被我扯破了。”

    灰狼一行押着战利品,浩浩荡荡回归洞。眼看距离新家门口越来越近了,卓木强巴又有了疑惑,这头巨鹿看起来剽悍无比,要赶着它走容易,要杀了它,恐怕不是一件易事。何况灰狼三兄弟为了给他保留尽量完整的皮衣,也不能像对付大马熊那般,将巨鹿弄得伤痕累累,这就使杀鹿变得难上加难。

    卓木强巴正想着,却见灰狼三兄弟将巨鹿赶人一个早已勘测好的井底地形,两侧都是熔岩平台,中间是一道极深的裂隙,裂隙形成了羊肠小道,却是条死路。两岸熔岩壁立,别说巨鹿,就是灰狼三兄弟它们自己也爬不上去,而且小道里面空气滞留,光秃秃的连棵草都没有,一滴水也不见,是一处死地。

    一看这地形,卓木强巴已经猜到灰狼三兄弟要干什么了,果然,将巨鹿赶入那井底似的地形之后,它们就不再驱赶巨鹿,而是守着唯一的出口,打着哈欠聊天。那小道进深恐怕还有一两百米,巨鹿以为可以逃脱,见灰狼三兄弟没有追来,便奋蹄疾奔,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雾中。小狼见卓木强巴怔怔地看着巨鹿消失的方向发呆,扑上来与他嬉闹,让他不要担心,跑不了的。

    卓木强巴却是想起了方新教授曾告诉过自己的事情,灰狼三兄弟所做的,正是狼群围猎的几种技巧之一,当猎物较大、较壮、数量很多且又很团结的时候,狼群没有办一举猎获其中的某一头猎物,它们就会想办将其中的某一只逗引到离群较远的地方,然后再想办,要么围杀,要么骚扰,让猎物无进食,直到猎物显出疲态,露出破绽。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战术,以最小的代价和最少的付出,获得最终的胜利。当然,同时也是一种毅力和意志力的比拼,在猎物无进食的同时,狼也是瞪着饥饿的眼睛瞧着自己的食物。

    不过灰狼三兄弟的做显然更为聪明,将猎物赶人了死地,根本不用去骚扰巨鹿,让你跑,你跑得越快,体力消耗越大,等你发现体力不支的时候,你的末日就临近了,这种方有点类似于温水煮青蛙。卓木强巴淡然一笑,突然想起巴桑所说的他的经历,当时特种兵被狼群驱赶着没日没夜地奔逃,显然也达到了这种效果,看来这个方,对任何奔跑的生物都有效。

    看了灰狼三兄弟的战斗过程,卓木强巴忽然感到了自己的不足,自己不应该每次只是做做后勤工作,自己也该加入到战斗的队伍之中。不过若是两对巨鹿那样的生物,自己应该怎么做?虽然自己有武器(那把瑞士军刀),不过军刀的刀刃还没有自己食指长,而且在使用过程中,稍不留意容易折返回来,割伤握刀的手。

    卓木强巴想来想去,也无直面这种肩高几达两米的巨型生物,自己无像灰狼三兄弟那般避开那双巨大鹿角的攻击,恐怕得有亚拉师那样的身手,才敢与如此巨蒋近身肉搏。近身肉搏?卓木强巴灵光一闪,既然无近身肉搏,那么远距离攻击昵?古代的人类祖先弱小,行动速度和反应都很慢,他们是靠什么战胜了当时各种强大的野兽,在那样的环境中生存繁衍下来的?一是团结,二就是远距离攻击武器!

    人类祖先很早就发明了投石器,只不过石子抛不远,杀伤力也不大,只能起到惊吓猎物的作用;旧石器时代,人类就会使用投枪,但同样限于臂力和工艺程度,使用投枪猎杀猎物,要有用命去换的决心。不过想到投枪,卓木强巴马上想到了弓箭,对了,自己可以做一把弓箭,他将目光投向雾中,那头巨鹿如此健壮耐奔,它的脚筋应该比牛筋还要韧实,只是不知道这里的树木是否坚韧且具有弹力。

    巨鹿在死地中奔跑了一阵,似乎发现根本出不去,又扬蹄疾奔,试图冲出死地,三番五次地向外突围,但唯一的出口被灰狼三兄弟守得死死的,双方攻守战打了一整天,巨鹿才有些委瘁又有些不甘地遁回雾中。到了傍晚,小狼招呼着阿呜肮同家去了,只留下二狼守着出口,卓木强巴不由又赞了一番灰狼三兄弟的心理战打得好:晚上臣鹿也要休息,而且夜雾中更加看不清,就算巨鹿想趁夜逃走,只要看到了二狼或仅听到狼吠,它就会以为灰狼三兄弟仍守在出口那里,而不敢妄动。

    第二天一早,大狼照例带着小狼和卓木强巴他们去巡边,到了午休才让小狼去换了二狼的班,到夜里又换了一次。如此三天,那巨鹿估计已经不行了,卓木强巴也明白了为什么遇见灰狼三兄弟的第一天它们能如此轻松地猎获那么大一头鹿。

    而这些天借着巡边,卓木强巴将领地内几种不同的树都折了些枝条,测试它们的弹力和抗折损性后,最终选了其中的一种,用军刀细细剖了,在火上烘烤弯曲;又选了不少较为笔窟的树枝,尽量用军刀削得更直、更规整,取一样的长度,打了凹槽,用极为古老的工艺做了许多石簇绑在树枝上,用树皮树叶做了定向尾羽。然后,就等着鹿筋了。

    余下的事情顺理成章,卓木强巴又获得一件真皮大衣。虽说小块地方有破损,不过裁剪裁剪、缝补缝补,卓木强巴做了一件紧身束腰型的,这样行动起来更为便捷,不用每天拖着一个大水囊像企鹅一样走摇摆步了。在灰狼三兄弟开饭之前,卓木强巴又向大狼要来鹿筋,采用风干和烘烤工艺后,卓木强巴试了试,感觉很有韧性,以他的臂力竟然无拉断,最后还是用军刀裁取了合适的长度,做了两把弓。随后卓木强巴试射了几箭,发现石簇在矗十步外,就无稳稳地树身,也不知是石簇不够锋利昵,还是弓力不强。卓木强巴想了想,索性将双弓的鹿筋合为一股,拼命地拧紧绞弦,直至七十步左右,石簇箭仍能树干不掉下来。卓木强巴虽不满意,不过起码可以使用了。

    小狼没见过这种土弓,十分好奇,向卓木强巴索要去,岂料卓木强巴一给它,它就对着土弓一通抓咬,差点没把弓弦当午餐给吃了,卓木强巴赶紧夺了回来。小狼很好奇地看着卓木强巴拿弓,似乎想知道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卓木强巴嘿嘿一笑,对小狼道:“下次去围猎你就知道了。”随后又没日没夜地削箭支、做石簇。

    这些天,卓木强巴依旧日日照着吕竞男教自己的那套方式进行吐纳呼吸,展体舒筋,只感到体内气息日盛,那股无形的流动的物质,似乎越来越浓稠了,它们仿佛在朝身体的某一个部位聚集,然后蕴藏起来,或者说是蓄积。随着那种蓄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卓木强巴总觉得身体不太对劲,不是精神委靡的感觉,恰恰相反,颇有些精力过剩的感觉。他时常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又想去那无人的空旷地带,好好地发泄一番,但究竟该如何发泄,却没有人能告诉他。他有时对着岩石树木一番拳打脚踢,发泄之后只觉得稍微有些力竭,但那种蓄积的感觉丝毫不见减弱,倒是小狼见他出拳威猛,欢天喜地地也跟着学了一番。

    一晃又数日,那头巨鹿被他们消化得七七八八,又到了围猎之时。灰狼三兄弟轻车熟路地在前走着,卓木强巴背着他自制的土弓,背了一皮囊的石簇箭,大踏步跟在后面。

    那湾清澈的浅水塘比上次来更小了,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下雪了,不过水湾之滨,依然有青草,有树叶,有闲散慢步的巨鹿群。巨鹿群似乎已忘记前几日它们那位被请出去的同伴,灰狼三兄弟故技重施,没费多大劲儿,又引来一头雄鹿。

    或许这头雄鹿不及前些日那头雄鹿的胆子大,或许它还依稀记得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这次大狼和小狼还没来得及合围,二狼也未反转之时,那头雄鹿见势不对,竟然返身跑了。大狼和小狼倒是不怎么介意,本来这种引诱捕猎,就像钓鱼一样,十次中有两三次能成就不错了,不过卓木强巴觉得可惜,都那么近了,只羞几步,于是他弯弓搭箭,气定神闲,对着雄鹿逃去的方向,只听“嘣”的一声,石簇箭“嗖”地破空而去,卓木强巴手不停,又搭上了第二支箭!

    在正式猎杀之前,卓木强巴已经苦练箭,如今他的弓术,已经可以在五十步内,将标靶范围缩小到直径一米的圆圈之内。巨鹿体型庞大,目标明确,那一箭竟是正中后臀,巨鹿顿时就是一个趔趄,不等卓木强巴发出第二箭,灰狼兄弟早已追将上去,将巨鹿堵了回来。

    卓木强巴首战告捷,大狼也用头轻轻撞了他一下,表示认可了他的战斗能力。小狼更是别提有多高兴了,在围堵巨鹿时乘机扑抓,将那石簇箭咬了回来,兴冲冲地交还到卓木强巴手上。不多时,二狼也回来了,显然是没想到又成了,也很兴奋。那巨鹿臀上中了一箭,又被小狼拔掉了,血流不止,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这次更逃不掉了。

    没想到,在回程途中,风云突变。首先发现危机的还是大狼,它双耳扑扇了几下,鼻头一蹙,当下轻声尖啸,带着二狼就一溜烟往前跑,巨鹿也不要了。卓木强巴却是愣了愣,好容易才围住了伤鹿,都快赶了一半路程了,怎么说走就走!那巨鹿一看有机会,马上掉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小狼本是跟着大狼跑了一小段,扭头不见了卓木强巴,一看他还傻站在那里,赶紧又回来扯他裤腿,神情万分焦急。

    是再补射一箭,还是放弃?卓木强巴犹疑不定,但见小狼急得快哭了,只能叹息一声,尾追着大狼他们的方向而去,刚没走两步,只听身后巨鹿一声哀鸣,竟然掉头追了回来,似乎连伤腿痛楚也感觉不到了,跑得比他们还快。随后,卓木强巴听到雷霆般一声怒吼,小狼吓得四肢曲伏在地上,打了个哆嗦,接着又向前猛蹿,速度提升了不少。卓木强巴回头看去,只见迷雾深处,一个好似钢铁怪兽的巨大黑影,自远处飞奔而来,速度极快。随着那家伙的轮廓在雾中渐渐清晰,卓木强巴竟是呆了一呆,巨蜥!那种在第二层平台见过的终极猎食者,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家伙也不知从哪里逃窜出来的,整个左胳膊没了,腿上也有伤,看来也是饿得头眼发昏,远远地捕捉到巨鹿身上的血腥气息,不顾一切地奔了过来。

    纵使这头巨蜥身有重伤,不过它的体型和可怕的战斗力也不是灰狼三兄弟能够抗衡的,围捕这种超级巨兽,需要更多的狼合作。大狼在第一时间做出了理智的判断,放弃猎物,争取逃生时间。可惜卓木强巴从未听它发出过那样的声音,所以也不知道那是撤退的意思,就这么耽搁了一瞬,于是,情况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6——狼啸

    巨鹿逃到卓木强巴前面去了,卓木强巴成了唯一正面巨蜥的猎物,他不明白亚拉师是怎么单独战胜巨蜥的,他只知道自己目前绝没有这个能力。刚才他被那一声吼给吼懵了,愣了片刻,随后看到巨蜥时,又惊愕了一刹那,等他像灰狼三兄弟那般反应过来时,脑海中明确地捕捉到这样的信息:自己跑不过那头怪兽。

    但是巨蜥不会给你思考的时问,它那双足跨度几达十米,那百来米的距离对它而言就是几步,更何况它老早就嗅到卓木强巴那一身巨鹿味道,两只铜铃大眼瞪着卓木强巴就过来了。

    小狼估计自己也逃不掉,奔逃中回头看了一眼,却正看到卓木强巴面对巨蜥的逼近,不退不让,顿时擦地而停,发出凄厉的啸声,像野狗一般咆哮着冲了回来。

    当卓木强巴想明白自己逃不掉时,立刻就做出了判断,既然逃不掉,那就拼一拼,再怎么也要为灰狼三兄弟争取逃走的时间。生死攸关的一瞬间,他突然变得格外冷静,体内那股蕴藏起来的气息刹那间遍布全身,循环不止。他仿佛能看到巨蜥的奔走路线和每一个动作细节,能听到以前没听到的声音,全身毛孔收缩,竟是连呼吸也停顿了,心跳却变得格外平稳、有力。搭箭,弯弓,拉弦,卓木强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协调、敏捷,他屏住了呼吸,却丝毫没有憋闷的感觉,手极稳,将弓弦拉得发出“咯吱吱”的声响,他要等巨蜥进入五十步范围之内再射击,目标:巨蜥右眼。

    他听到了小狼的咆哮,但是仿佛极为遥远,他的整个视野中,都只有巨蜥。就在巨蜥即将踏人五十步范围时,只听“咔嚓”一声,弓弦没断,却是那木弓无承受卓木强巴巨大的拉力,从中折为两截。卓木强巴傻眼了,但已没有时间考虑了,他暗骂一声,将弓带弦扔向巨蜥,跟着不退反进,朝着巨蜥冲了过去,此时巨蜥距他恐怕只有三十米了。

    卓木强巴从刚才那种心神空寂、不思外物的境界中抽身回来,再听小狼的叫唤,才知道原来小狼距自己已经这么近了,但他来不及给小狼发出什么警告,只能再提一口气,加快奔跑速度。

    巨蜥也没想到,那个小小的猎物竟然会向自己冲过来,想要收起脚步,那余势却是不减,又向前冲厂两三步。卓木强巴看准机会,倒地就是一滑,同时小狼从卓木强巴身后团身跃起。

    巨蜥想张口叼位卓木强巴,却又瞥见小狼高高跃起,那姿势好像要送到自己嘴里一样,它既想嘴向下吃掉卓木强巴,又想向上衔住小狼,微微有些犹豫。便是这个机会,卓木强巴紧贴着它的下颌滑向巨蜥两腿之间,只闻到巨蜥嘴里一阵腥臭。同时小狼跃过巨蜥的嘴,对着巨蜥的眼睛,狠狠地撞了一下,这一人一狼.就好像排演过许多遍一般,配合得极为默契。

    巨蜥吃痛“昂”的一声将头抬高,正准备大开杀戒,突然身体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重心开始向左侧偏移,它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歪歪斜斜地走了两步,腿一拐,便轰然倒地。

    卓木强巴从巨蜥尾端站了起来,急退了两步,避免被巨蜥的尾巴扫到,同时那种独特的呼吸,让他从心悸的紧张感中很快平息下来。巨蜥的右腿无站立了,那一刀是卓木强巴割的,在开始冲刺奔跑的同时他就将刀打开握在了手中,他没有想到巨蜥差一点就叼住了自己,本想举刀朝巨蜥下颌捅一刀,但反应速度已经跟不上了。正好他接着从巨蜥的腿边滑过,便将手臂一横,紧紧握住军刀,原本巨蜥的皮革厚实,卓木强巴本该无力划破它的皮肤,但巨蜥自身向前的冲力是何其强大,卓木强巴只需捏紧手中的刀,等巨蜥自己用腿从刀刃边擦过。

    瑞士军刀之所以闻名于世,正因为它的钢质和锋利程度。这把跟随了三代人、用了数十年的瑞士军刀,依然保持着不亚于剃刀的锋利程度。巨蜥的脚踝和人的脚踝类似,那里只有皮肤包裹着骨骼,没有肌肉,那一刀霎时就割破了皮肤,划断了筋腱,甚至从骨缝问横着剖了过去。若不是卓木强巴握刀握得紧,巨蜥那冲力足以将他的腕骨折断。

    失去了筋腱,巨蜥的一条腿就算废了,这个倒霉的家伙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眼看可口的猎物就要到嘴,却突然被小狼撞得眼冒金星,接着竟然站都站不起来了!

    巨蜥扬尾探爪,在地上扑腾,扫起一阵烟尘,但就像离了水沼的泥鳅,折腾得厉害,却是再也站不起来了。卓木强巴离巨蜥远些,找到小狼,揽过狼头,轻声道:“嘿,没事吧?”他知道,若不是小狼,自己定然无尽全,说不定就被巨蜥叼起来了。想起赵庄生,他心头不由一寒,这次等于是导师和小狼联手救了自己。

    小狼鼻音连连,卓木强巴低头看时,却见小狼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那半截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嘴里不停地发出“依,依,依”短促的声音。卓木强巴放开小狼,只见它一溜烟跑到巨蜥身边,绕着转了几圈,又飞速地奔了回来,一跃一扑,跳到卓木强巴的肩上。卓木强巴感受到小狼的喜悦,稳稳地抱住小狼,转了两圈,开心道:“是的,是的,我们放倒了那个大家伙。”

    小狼离了卓木强巴,又去巨蜥身边看看,来回反复地奔跑,似乎不相信他们真的让巨蜥倒地不起。卓木强巴握刀的手尚在微微发抖,他也无确信,那一刀是否真的让巨蜥无起身。便在此时,他听到了小狼的嚎声,狼群的集结嚎,是传播得最远、最嘹亮、最独特的叫声,绝大多数人,没有见过狼,却都知道这种狼嚎声,而欧洲人更是直接用这种嚎叫声来命名这种生物。卓木强巴说得最好的狼语,也是这集结嚎,当下气走丹田,胸腹共振,和着小狼的声音,一高一低,悠长地传播开去。卓木强巴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声高啸,这一啸,顿时感到体内那种蓄积有些迟滞的感觉排出去不少,整个体内蕴藏的力量又开始飞速运转起来。他一声比一声高亢,每啸一声,仿佛体内的力量便要增加一层,最后竟是将小狼的嚎叫声压得完全听不见了,直到长啸鸣停,整个香巴拉第三层平台,似乎都在微微颤动,啸声不绝。

    大狼和二狼原本就没跑多远,听到第一声呼啸就停住了脚步,可是随之而来,那绵绵不绝的啸声是怎么回事?大狼思索着,听声音好像是阿呜肮在叫,可是这呼啸山林、群峰战栗的吼声,何其豪迈,何其雄壮,真的是阿呜肮能发出的啸声吗?

    第三层平台的另一处,一大群统一服饰的佣兵正在迷雾中绕行,突然寒流就像波浪一般穿过每一位佣兵的身体,这些久经沙场的悍兵多少感到有些异样。柯夫停下来,面有异色地看着莫金和索瑞斯,问:“听到了吗?”随后三人齐齐地点头,莫金大声道:“岳阳,声波解析!”

    岳阳一拉身前马索背后的背包拉链,笔记本就架好了,他熟练地接上拾音器插头,电脑里出现了波形图和声音扩大模式,只听那啸声如九霄雷霆,一声未竭,一声又起,隐隐中竞藏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莫金喜道:“是狼,这回好了,卡恩,是狼。”

    索瑞斯则苦笑着摇摇头,道:“距离我们还远着呢,这个距离召不到它。”心中却道:“真的是狼吗?如此绵长的气息呼啸,那得多大一头狼啊,莫不是狼王?这种程度的集结嚎,该不是想把第三层平台中所有的狼都集结起来吧。”一念至此,他打了个突突。

    莫金马上下令:“快,跟着声波传来的方向。”他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有狼就好办了,有狼就好办了。想到前几日,柯夫气急败坏地找到自己,说佣兵中都在流传,说他们根本没有前进,只是在迷雾里绕圈子,莫金当时就吃了一惊,好容易才将事态平息下来。想到这里,他不由斜睨了岳阳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让大家快些,更快些。

    在莫金他们往后一段距离,吕竞男拄着木棍,忽然停了停,空气中传来了微不可闻的声音,吕竞男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澎湃的气势。她聆听着啸声中源源不绝的生命之力,心中有个初步的判断:“这绝不是狼可以发出的啸声,这声音更有爆发力和传播力,如此的悠长,狼的胸腔不可能积蓄这么多气流。”她忽然想到那些密修大师说过,到了什么关口,体内气息堆积阻滞,不免仰天长啸,那是一种纯气息修炼上的范畴,而自己所学则是注重于体能方面的练习,因此自己距离那种程度还很远,所以并没有过多接触到那方面的内容。她在想:“是不是亚拉师突破了关口?”随即摇了摇头,就算亚拉师突破了关口,也绝不可能去学狼叫,难道是,他心中一直牵挂着的,传说中的——紫麒麟!

    在卓木强巴他们前面更远的地方,亚拉师停止了冥想,微微皱起眉头,空气中涌动着惊人的气势,那不像是狼可以做到的,不过对亚拉师来说,这种气势还不需要担心。他心想:“是上戈巴族人吗?从那里过的时候,怎么没感受到这样的气势呢?”他侧头看了看在一旁无聊地捡拾树枝的敏敏,见后者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正有些惊愕地望着自己,便微微一笑道:“没事儿,是狼在围猎。”见敏敏有些悻然,心中也是一动:“小姑娘坚持到抵达帕巴拉神庙,估计是没什么问题,但能否坚持见到强巴少爷,就很难说了。”

    数分钟后,空中鼓荡的风将卓木强巴的啸声带到了极远的地方。在一座类似金字塔的建筑顶端,平台当中卧居最高位的黑色身影扇了扇耳朵,睁开了那雄睨天下的双眼,翻身站了起来,微微晃动着头颅。在金字塔的下方,顿时有无数身影起身——盘踞在金字塔周身的,竟然是成千上万头狼和獒,它们似乎因身份地位的不同而占据着金字塔的不同位置。它们有些诧异地望着那位至高无上的王者,只见它们的王注视着南方,微微低头,再昂首,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君临天下的气概,伴随着那一声震惊寰内的咆哮,威伏四野,所有的狼和獒,都微微俯首,在王的威严面前,保持着它们的谦卑。但能在这个金字塔拥有一席之地的狼或獒都非泛泛之辈,它们很快听出了王那一声咆哮中暗藏的挑衅与战意,顿时纷纷掉头,对着王呼啸过的方向齐声高呼,以助王威。

    那万狼齐啸,当真是惊得地动山摇,那可怕的气势似乎让天空的云雾也有意退让,但它们依然不明白,王为什么突然要对着南方发出如此啸声,似乎在回应着什么。唯有处于金字塔顶端,盘踞于王座之下的那儿只,并没有随王咆哮,其中一头纯白似雪的母獒,眼含笑意地望了它们的王一眼,似乎在说:“只是几只被驱逐的小家伙,围捕到一头猎物的欢呼,您是王上,何必与那些小家伙一般见识。”

    黑色的身影咧嘴笑笑,旋即又卧回王座,似乎对自己吼那一嗓子颇为满意,若是再近些,便会发现,它那一身黑色的皮毛并非黑色,而是一深深的紫红!

    十余分钟后,亚拉师的脸色便由微讶变成了震惊——从更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对起初那啸声的回应,那种回应的声音,简直是可怕!难道说,不能再向前走了吗?

    卓木强巴并没有想到,自己吼这一嗓子会引出如此大的反应,他只是觉得体内气息充盈,来回鼓荡,实在是不吐不快。此时大狼它们已经来到卓木强巴和小狼身边,小狼格外兴奋,不停地对大狼说着阿呜肮怎么怎么样、阿呜肮如何如何。二狼绕着巨蜥转了一圈,来到卓木强巴身前,重重地撞了他一下,然后退开数步,前腿微分,尾巴横直,这种身体语言卓木强巴再熟悉不过了,意思是:“来,单挑!”

    卓木强巴笑了笑,却仰躺下了,这是一种退让的表现,意思是我不和你打,认输好了。此时他确实也没有能力与二狼一搏,握刀的手臂仍在酸胀微颤,而刚才吼那几声,虽然吼得心身舒坦,却极费力气,此时他只想躺下好好休息一番。二狼跨在卓木强巴身上,舔着他的面颊,拱着他的耳朵颈项,又贴面相亲,算是给他的一种鼓励和安慰。

    没多久,大狼突然浑身一颤,显然是比刚才发现巨蜥时怕得更加厉害,灰狼三兄弟惊恐万分地转过头去,盯着迷雾的远方,似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事情,注目侧耳倾听良久,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心有余悸地相互望望。卓木强巴躺在地上,却是什么也没感觉到。

    巨蜥虽然倒地不起,但凶劲仍在,那血盆大口中的森森利齿也非等闲,就算只被它那粗大的尾巴扫中一下,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也要吃不消。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灰狼三兄弟都小心地守在巨蜥的攻击范围之外,它们在等待,等待这头受伤的巨兽饿得无动弹之时。

    耐性,正是古代人类敬佩狼的特性中很重要的一种,或许古人很难理解,为什么这种生物拥有如此可怕的忍耐力,能够坚持如此多天不进食,还能保持那样的体能和搏击能力。狼群总是完美地执行着最高效的捕猎方式,以最少的付出获取最大的收益,所以,在巨蜥还能给它们造成意外伤害之前,它们绝不会靠得太近。卓木强巴发现,灰狼三兄弟十分默契地靠在距巨蜥头部最近的地方,或坐或卧。卓木强巴想靠着小狼坐,却被小狼摆了摆前爪,示意他过去点。在被小狼注视的那一瞬间,卓木强巴似乎捕捉到小狼眼神的变化,当小狼看自己的时候,眼神是温和亲切的,但当它转向那头巨蜥时,却变得严峻森寒。

    卓木强巴想了很久,才突然明白过来,如今主客易位,捕食者变成了被捕食者,灰狼三兄弟用透着杀气的目光注视着猎物,而这种队形和站位保证了猎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令人胆寒的狼眼。而此时无动弹的猎物,在明知道即将被吃掉的情况下,还被那要吃自己的可怕杀手盯着,一定是心胆俱寒,思绪万千,不得安宁,出于一种生命的本能,又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与这些可怕的猎手对视,不敢有丝毫懈怠。时间一长,猎物的精神必将崩溃,也就是说,灰狼三兄弟只需要静静地趴在那里,看着无动弹的猎物,就能够加速猎物的死亡。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用眼神杀死对方?

    卓木强巴向灰狼三兄弟学习,将杀意凝聚在眼睛上,最初是瞪,瞪了一会儿觉得双眼酸胀难耐,改为平视,却是将那杀伐之意藏得更深,更具威慑力。在他们杀气腾腾的目光下,巨蜥变得异常烦躁,隔不了多久就会张牙舞爪一番,似乎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正在靠近,而实际上,他们动也没动。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7——武器

    如此折腾了一夜,在卓木强巴尚能忍耐住饥饿的时问之内,巨蜥就不行了。在巨蜥丧失了行动力,却还没有死透的时候,灰狼三兄弟给了它致命一击,那头巨兽终于化做了食物。

    巨蜥的肉质并不是很好,但重在量多,灰狼三兄弟都吃不完最有营养的内脏,给卓木强巴留了一份。在这次战斗之后,卓木强巴获得了与二狼一同进食的待遇,但卓木强巴看着那些绿的红的,实在难以下咽,还是切了巨蜥大腿的肉来食用。

    卓木强巴一边吃,一边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间,这次能打到巨蜥,一大半是靠运气好,虽然大狼给了自己与二狼同等的待遇,但是自己却知道,自己的战斗力并不强。事实上,无论是赤手空拳还是手握军刀,要与那些大型生物搏斗自己都不占优势,而石簇弓箭在锋利程度上却是很难保证,加上自己造弓的质量也不是太高——自己必须拥有更强大的武器!

    这样想着,卓木强巴将目光投向了地上的巨蜥尸骸,他绕着巨蜥观察,那锐利的爪子是极为坚硬的角质层,或许可以为己所用;巨蜥的腿筋比巨鹿的要粗大得多,如果能找到好的木材,那么,做强力弓将成为可能;随后他看到了巨蜥的血盆大嘴,那满嘴的森森的利齿,或许,还能加以利用。

    在征得大狼的同意后,卓木强巴费了大力将巨蜥的爪、筋和头颅统统割下。那筋腱已经想好了用途,爪和牙却暂时没有想到,不过卓木强巴相信,既然它能成为巨蜥猎捕食物的利器,那么,就一定能成为自己强有力的作战工具。偶然间,他看到巨蜥那呈弓形的下颌,想到了在亚马逊从林里,库库尔族送给他们的飞去来器,那也是骨质品,只是为了增加锋利程度,库库尔族人在骨头的两端包了铁皮。对呀,自己可以用这下颌骨,也做一个飞去来器,尽管没有铁皮包裹,就像是钝刀没有开刃一样,但是可以用重量来弥补,而且,那些留在下颌骨上的牙齿,不正好可以当做锯齿使用么?

    说干就干,卓术强巴用树枝烧炭在地上画草图、做设计,吕竞男教的机关设计学此时已经完全呈现在卓木强巴脑海中,所有有用的信息都被他提取了出来。狼族是不会随意浪费食物的,加上严寒的气温形成了天然冻库,尸体没有腐臭,没有引来食腐动物,于是他们没有回洞,便在这野外吃了数天。卓木强巴用厚厚的树枝和树叶搭了窝棚,勉强可以度夜,而平日,则在设计制作飞去来器。原本卓木强巴以为设计好图样,很快就能加工出成品,没想到巨蜥的骨骼坚硬程度远远超出想象,卓木强巴用那把瑞士小军刀切了好几天,才总算将巨蜥的下颌骨从正中剖开;他又在下颌骨根部凿刻出榫卯结构,钻出固定眼,用填塞物固定牙齿和接口的细小缝隙,费尽心血,总算将两瓣下颌骨成地拼接在一起,做成一个较宽的“v”字形骨具。“v”字形的内侧是密密麻麻一排尖牙,为了方便用手握住,卓木强巴还不得不将边缘的几颗大牙拔掉,而“v”形骨的两端由于是用军刀直接剖的,所以就算没包铁皮,依然尖锐无比。完成那日,卓木强巴欣喜地看着这个两端间距超过一米的大家伙,掂了掂重量,估摸着怎么也在二二十斤以上,心想,自己总算有件重型武器了。他给自己的重型武器取了个响亮的名字:“飞来骨!”

    可是接下来的试用却让卓木强巴费了不少脑筋,飞来骨体积太大,重量太重,普通的飞去来器使用方对它并不适用。卓木强巴试着使用了几次,别说飞回来,就连在空中旋转都极成问题,每次掷出去,飞来骨就像一把大刀向前砍,最远有二十来米就重重地落在地上,不管是横向还是纵向,既扔不远,也飞不回。卓木强巴摸着飞来骨被打磨过的外缘,心想,按照吕竞男说的空气动力学原理,它应该能飞起来啊,而且自己握着它,也并不感觉十分沉重,扔不远,显然是自己的方不对。

    卓木强巴一遍一遍地试验,终于被他找到了一种行之有效的办,先要有个助跑,然后急停,利用飞来骨的惯性以身体为轴心,整个人连同飞来骨一起旋转,然后看准方向,像投铁饼的运动员一般,将力量灌注于手臂,将飞来骨甩出去。

    飞来骨在空中划出尖锐的啸声,终于像竹蜻蜒一样地旋转起来,越飞越远,竟然超过了百米的距离。卓木强巴反复演练,终于练至不需要助跑,只需像铁饼和链球运动员一般旋身就可以将飞来骨扔出百米开外。只不过接飞来骨他却始终不会,那个从百多米外飞回来的重达二十来斤的庞然大物,卓木强巴实在是接不住,若不是他穿了双层真皮大衣外加藤甲以及拥有敏捷的躲避身手,他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了。

    实在是接不住也没有办,接下来练习的是飞来骨攻击目标的准确性。由于卓木强巴的设计并不完美,飞来骨旋转时不能保持赢线前飞,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非常诡异的弧线,根据风向和旋转力度的不同,它会偏左或偏上,飞回来的时候轨迹同样难以琢磨,所以卓木强巴能躲开就不错了。

    “夺”的一声,不知练习了多少次之后,卓木强巴终于成地命中了一棵五十米开外的枯树。只是他没想到,飞来骨的威力竟是如此惊人,只见那嵌满了巨蜥利齿的内缘,牢牢地咬进树干之中,就像是巨蜥张开血盆大嘴,对着那树干猛咬了一口。卓木强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飞来骨从树干中拔出来,看着兽齿在树干上留下的深洞,自己的手指竟然无探到底,他浑身一震,对自己这件新武器充满了信心。

    而在练习飞来骨的间歇,卓木强巴也完成了另外两件武器的制作,一是土弓,一是兽爪。土弓他已经做了很多失败品,故而熟悉制作方,这次他使用的是巨蜥腿筋,所以能用更粗、更坚韧的木材做弓身,拉弓的力度更大,弓箭也射得更远。不过卓木强巴自己感觉更好用的,还要数兽爪。他从巨蜥腿上取下来的爪子,最开始并没想到该怎么用,那日看见小狼用爪子拨动一根圆树枝玩耍,他灵机一动,如果能将巨蜥的爪子做成一件武器,虽然不能当刀一样劈砍,但总比木棍强吧?

    起初卓木强巴只是想设计一根拐杖似的武器,在拐杖前方钻孔,嵌上巨蜥的爪子,让它既能当榔头敲,又能像熊掌一样抓猎物。但他始终没找到适合的木材,要么是坚固程度不够,要么是无很好地镶嵌巨蜥爪,后来他发现巨蜥的骨骼十分坚固,便在这上面动起了脑筋。

    不过在卓木强巴挑选骨骼的时候,只找到数根与自己前臂长度相若的筒状骨,看上去镶嵌巨蜥的爪子非常合适,但是稍短了点,其余的呢,不是太粗就是太长。卓木强巴用那些筒状骨做了两根抓痒挠似的武器,拿在手上挥舞了一番,总觉得不对劲。这对爪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显得稍微轻飘了些,而自己又不是搞武术的,拿着这对抓痒挠,感觉还不如自己的拳头有力。

    拳头?

    若是将这个抓痒挠固定在自己的手臂上,让这兽爪刚好露在自己的拳头外面,代替自己不够锋利的指甲,使用起来岂不是更加灵活?于是他又改进了设计,选了一截大骨,做了手臂的套筒护臂,再将兽爪安装在骨套上。起初露出兽爪的部分与手指等长,这样一捏拳,兽爪就刚好替代了手指,像个拳刺,可是后来发现,这样套着装卸极不方便,而且装上后不使用时,反而影响手指的灵活。于是他又想做出平时能不影响自己活动,要使用时能最快装备上的兽爪,想来想去,他想起了莫金的捷克刺客,那种动动手指就能让武器出现在掌心的机关似乎是不错的选择,而吕竞男也曾向自己说起过那种机关的原理。

    终于,在无数次失败之后,卓木强巴利用巨蜥剩余的筋腱和骨骼,做出了一副全新的兽爪,它像个套筒一样直接套在自己手臂上。不用的时候,兽爪藏在真皮大衣里,他的手还是一双灵巧劳作的手,但只要捏紧拳头,那兽爪就“噌”地弹出,正好比拳锋长出一截,既可以当刀刺,也可以当爪抓,而且那双手的骨套直接可以当护臂使用。

    卓木强巴站在一棵树前,突然出拳一轰,接着捏紧拳头奋力向下一掼,木屑横飞。看着树干上留下那寸许深的抓痕,卓木强巴再看看自己拳头上的兽爪,手心一松,兽爪倏地钻人衣袖不见,卓木强巴仰天大笑,他终于感觉,自己不再是赤身的了,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武器!卓木强巴第一次感到,自己不需要灰狼三兄弟保护,也能在这里生存下去了,而且,说不定自己还能反过来保护灰狼三兄弟。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强大,就连小狼跃跃欲试地挑战,卓木强巴也笑着摸着小狼的脑袋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在巨蜥即将被吃完的最后一段时间,卓木强巴又将巨蜥的骨头做成了骨片,他打算用这些骨片给自己做一身骨骼铠甲。铠甲的做很取巧,他在厚厚的真皮大衣上划了许多道小口子,就像一个个小口袋一样,然后将骨片里面。卓木强巴在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样做的目的,他也没想过,去打猎需要将飞来骨做得那么大么?为什么要做一件类似避弹衣的骨质铠甲?在他意识深处,一直藏着那样的念头,总有一天,他要回去,回去挑战那群看似无战胜的敌人!

    当那头曾经凶悍的巨蜥彻底化做一堆支离破碎的骨渣,连原本的形态也无被辨认出来的时候,大狼满意地眯缝着眼,用舌尖剔了剔牙,决定班师回巢。卓木强巴有些不舍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如今剩下的骨骼大多是他的杰作),心想:“自己能利用到的部分,实在是太少了。”他想起肖恩从巨蜥身上找到的有用的东西,自己却是连头脑都摸不着。小狼后肢起立,斜靠卓木强巴做顽猫扑蝶状,这是它极喜的与卓木强巴嬉闹的方式,它是在告诉这个发愣的大个子:“嘿,骨头都变骨渣了,还舍不得啊?我们该回去了。”

    卓木强巴扭头,看着小狼那满是狡黠的笑脸不停地向远方摆头,卓木强巴知道,那是巨鹿暂居之处,小狼在对自己说,巨蜥吃完了,我们还有粮仓呢,没什么可担心的。卓木强巴知道,这些天大狼给了自己优待,只将小狼留下来陪自己,它和二狼每天都照例巡查领地,它们必须精确地知道自己的领地中每天发生着什么,自己的那些猎物如今生活过得怎么样。只有这样,它们才能确保,什么时候猎物老弱病残了,也就是该收获了,它们能第一时间赶到猎物面前。

    卓木强巴扯了扯背在自己背上的巨弓和沉沉的飞来骨,双臂互抚,感受着隐藏在那里的兽爪,对小狼道:“你说得对,该走了,人总要知足,是吧。”小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婉约的“嗯”

    那群敌人,此刻仍在卓木强巴的身后,不过莫金很欣慰,自从听到那阵狼啸之后,他们似乎就没走过重复的路了,电脑软件也显示,此刻抵达的地方,在数据库里没有。他们为什么没能前进呢?这个答案只有岳阳知道,他利用软件,带着莫金他们走了一种很奇怪的路线,他们其实是横着第三层平台的方向,以一种波浪形路线在前进,每当他们快抵达山根或平台边缘时,岳阳又带着他们前进一两百米,然后再横切着第三层平台,以波浪形路线前进。所以说,他们经过的路线,都是不重复的,但他们这些天来,总共也就只前进了几公里,反正在雾中人无辨识方向,于是乎,双方皆大欢喜。

    索瑞斯依然每天召狼无果,马索依然每天和佣兵吹牛,莫金和柯夫统率全军,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岳阳谨慎地做着他该做的事情。他偶尔会同马索一起,与佣兵打成一片,在那些以命换钱的佣兵看来,这个反应机敏、极擅说笑的年轻人,十分容易相处。

    索瑞斯也极为喜欢岳阳的敏而好学,只是碍着莫金的面不好教他太多,但是不介意自己召狼时岳阳在一旁观察,不过他似乎低估了岳阳的观察能力。岳阳早就注意到,虽然索瑞斯每次拿出来的瓶子大小外形都相同,但里面的液体显然是不同的,他猜想着,或许是当时还有狼跟着他们的时候索瑞斯去取的,里面是狼尿、唾液,或者是些别的什么,但是索瑞斯另外往里面添加了什么东西。有一个淡红色的瓶子一定是溶在挥发剂里的血液分子,因为以前索瑞斯没有使用过,而岳阳曾看见索瑞斯叫佣兵进帐篷采血,他怕召来的狼反噬,故而不敢用自己的血。

    岳阳也曾近距离看过那些瓶子,除了里面的内容物不同,索瑞斯还在瓶身做了不同的符号标记,根据那些符号出现的次数和顺序,岳阳初步推算出,那些符号中的某几个,分别代表着“食”、“攻”、“退”等不同信息。索瑞斯总是将“食”和“攻”按不同的比例搭配来召狼,当天没有召到,必定会拿出“退”来,他十分小心谨慎,唯恐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召来别的什么东西。至于其余的瓶子又分别代表了什么,岳阳便不是很了解了。

    事实上真正让岳阳感兴趣的,是索瑞斯在战斗中如何将手中的这些信息索布置在他所需要的位置上,毕竟在战斗中索瑞斯不可能像平常这样,配好液体,涂抹在高处,让它随风扩散。岳刚依稀还记得,他们与索瑞斯遭遇时,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到索瑞斯出手,他们就中招了,神秘得好似魔术一般,就像莫金手中的捷克刺客。但旁敲侧击了几次,索瑞斯口风很紧,岳阳也不敢多问,他谦逊地自学着,揣摩着,他心中清楚,这会派上大用场。

    又凋整了一次三维数模,岳阳心中汁算着,又前进了五百米,距离那日接受到狼群讯号只有十几公里了,而从索瑞斯那里问到的情况,在这种距离,狼群极有可能捕捉到信息索。嗯,是时候带他们朝山根处走了,只是山根处是否还有别的狼群呢?如果真的被索瑞斯召到了狼,那么到时再根据形势做出调整好了。

    岳阳满意地关上电脑,这个时候马索一定又在与那些佣兵聊天,岳阳起身出营。他十分厌恶与马索待在一起,每当看到马索的笑容,他就有将马索揍成猪头的冲动,但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任务,所以,他总是很畅快地与马索和那些佣兵坐在一起,欢笑着聊天。

    岳阳已经摸透了马索的性格,这个家伙最喜欢在人前献媚讨好,一转身就大放厥词,除了不敢对莫金不满,估计他对谁都不满;而且这个家伙极为记恨,有时会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恨恨不平好几天。岳阳决定好生加以利用。于是在闲谈聊天中,在岳阳的循循善诱下,马索时不时表露一些自己对索瑞斯的不满,一开始还较为含蓄,后来发现佣兵也不敢告诉莫金,便渐渐放肆起来。

    正由于那次索瑞斯的狼朋友失踪,索瑞斯好长一段时间都给马索脸色看,莫金也多次当着众人的面训斥马索,估计马索憋屈得无以复加,有时大家聊着毫不相关的事情,也能让马索联想到索瑞斯身上去。在马索的反复暗示下,佣兵们也都对那个整天套着黑套子,摆弄着瓶瓶罐罐,面目狰狞、行踪神秘的怪老头儿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8——狼踪

    在舆论导同的作用下,不仅仅是佣兵暗中对索瑞斯不满,柯夫也对索瑞斯有所芥蒂;莫金和索瑞斯越来越觉得马索无能;马索则觉得索瑞斯没什么用处,柯夫还不及自己,佣兵都该归自己统领,但除了岳阳那小子还算识相之外,别的几位大佬都不大瞧得起自己。诸方之间的隔阂在渐渐地加深,但妙就妙在大家都尚未察觉,或是察觉了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岳阳从未亲口说过对任何一方不利的言论,他只是让对方自己去发现一些以前被忽视了的东西。

    岳阳做这些事情轻车熟路,毕竟专业对了口,而强大的压力也时常折磨着他。自从卓木强巴半裸着离开之后,岳阳常常做噩梦,有时梦见教官受了重伤.有时梦见师和敏敏遭受狼群围攻,更多的时候则是梦见强巴少爷很是凄惨、张立和巴桑大哥来找自己

    为了防止梦呓,睡觉前岳阳都会往嘴里放压舌核,那可以是任何一种放人口腔后别人看不出、体积却较大的物体,睡前放人舌下阻止发出清晰的语音,又不会阻塞气道。

    每每半夜醒来浑身冷汗,却一动不敢动,只是小心地观察着周围佣兵是否有反应。对于梦境中的事情岳阳无判定,他只能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尽量做得更好。

    岳阳摇摇头,将这些纷繁的思绪赶出脑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每个看到他的人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侧头看了看天空,今天的雾气格外明朗,外面一定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一路与佣兵们打着招呼,从一个营地走到另一个,岳阳心中也不由佩服莫金的御兵之道。募金将二百六十七名士兵编为二十个小组,每组人数在十三个左右,共住一个大的营帐,然后以营帐为中心,每个营帐周围半径二十米,为这个营帐中的人的活动空间。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各个营帐不得相互越界,同时在营帐活动范围内严禁赌博、格斗,当然,也不可能有酒精类物质被带进来,严禁说色情笑话,总之,一切可以挑逗起雄望的事情都被禁止。在单调枯燥的行军日子中,佣兵们过着清修僧侣般的生活,体内争强好胜的暴戾之气被莫金和柯夫强力压制着,却是在暗暗蓄积。岳阳知道,只要有一天莫金解除禁令,或当他们攻击敌人时,这些佣兵将如出闸猛虎,肆虐地毁灭掉一切。

    之所以将佣兵编队分组,便是因为男人聚集在一起,长期的压抑会令他们性情变得暴躁,会因一点小事而演化成血拼。因利益而带来的兴奋和会因时间而消磨干净,永无休止的行军会让那些血腥的汉子变成野兽,如今那二十个营盘便像二十个火药桶,一点就爆。

    其实,这些佣兵曾经历过各种战役,也有不少是从绝境中生存下来的,他们并不怕敌人,子弹冲出枪口的快意可以舒缓他们心中的恐惧和压抑,他们就怕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敌人!甚至没有活着的生物!

    没有敌人,也就是没有那种血花乱飞、残肢四溅、子弹满天的刺激场面,也就没有那种濒临生死一线的存在快感。没有敌人,全都是自己人,那种想用拳头让对方肢断骨折,那种想用刀锋刺入对方体内的原始行径得不到实施,就容易让人的情绪出现失控。哪怕有一只山鼠也好啊,可以用子弹将它打成筛子,然后用脚跺成肉泥,起码也能让人发泄一下啊。什么都没有,只有红褐色的山岩、偶尔可见枯倒的树,还有那弥散不消的浓雾!

    每天便是重复,在迷雾中行军,翻越熔岩山峦,穿越熔岩沟壑,选择宿营地点,结营,拆营,再出发。佣兵们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些什么,只感到异常烦闷,哪怕是有一只飞鸟从天空掠过,带来一点不同的声音也好,偏偏什么都没有,一个多月了,只有迷雾中冷冰冰的山峦、倒伏的枯树。虽然背包里装有三年量的食物,包含了人体所需的所有维生素,不时有积雪补充着淡水,不用担心饥饿,但显然他们需要一些比食物更为重要的东西。

    佣兵们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莫金知道,所以他严禁佣兵做出任何发泄的行径,那就像洪水冲毁堤坝的缺口,将一发不可收拾;岳阳也知道,所以他准备带着佣兵们在这除了迷雾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多转几天,让他们的情绪更高涨些。

    原本莫金是有二十一个营盘的,一周前有两个营盘发生了摩擦而大打出手,死了七八个人。莫金让柯夫毫不客气地处决了三个,同时为几个重伤难治的人实施了立即死,于是就少了一个营盘,但却让留下来的营盘规矩了不少——立即死是当着全体佣兵的面实施的。

    一切,都按照岳阳的规划在走。

    但总有意外的时候,一声清越的狼啸,自岳阳规划路线的反方传了过来,依然是那种绵绵不绝的气势、高亢激昂的音调,虽然不及第一次听到那般气势雄浑,却更为清晰,因为这声音,距离他们更近了!

    岳阳看着迷雾深处皱起了眉头,虽然只是若隐若现的声调,但上次那种极细微的声音都能被莫金他们捕捉到,他知道这次不可能有那么好运,莫金他们就恰好听不到。果然,通信器里传来莫金的命令,让岳阳去开会。空气中又传来了飘忽如线的狼音,岳阳叹了口气,心道:“这不是给莫金他们引路么?不知道是哪头蠢狼,如此爱显摆自己。”

    莫金、索瑞斯、柯夫等人已在营帐外等他了,一见到岳阳,莫金将手的方向一指,道:“狼在那个方向。”

    岳阳道:‘‘但是我们要找帕巴拉,朝那边走就绕了。”他说的是实话,只是没说我带着你们走,会更绕。莫金又道:“不如先过去看看?”这是对索瑞斯说的。索瑞斯问岳阳:“那边是倒着走还是朝向不对?”岳阳道:“我用电脑分析过,那边是第三层平台边缘的方向。”他说的还是实话。

    索瑞斯道:“听声音,狼距离我们很近,估计只有十余公里。”莫金马上问岳阳道:‘‘上次距离我们的声音虽然要远些,但不该有这么远,为什么这么多天,我们似乎只前进了很短的距离?”

    岳阳不假思索地答道:“其一,我们不知道今天的狼是不是那天的狼;其二,就算是那天的狼,它们有可能也在移动。”心中却是抱怨开来:“唉,那头不长眼的瘟狼,这个时候你叫唤啥呀!”

    莫金看着索瑞斯,索瑞斯点头肯定道:“嗯,这里迷雾重重,食物稀缺,狼的猎物一定也少得可怜,它们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活动范围自然是非常大,估计不得不经常更换领地,或者就是一头独狼。希望不是一头快要死掉的老狼,不过听声音中气充盈,似乎还颇为强壮。”

    莫金看看岳阳,又看看索瑞斯,照岳阳的说会走弯路,但是,一旦有了狼,说不定形势会有大不同,他想起刚踏上第三层平台时的那一段路,有狼带领着,轻易地就赶在了卓木强巴他们前面。他最后谨慎地问索瑞斯:“你有多少把握?”

    索瑞斯苦笑一声,道:“对于这里的狼,我可没有什么把握。否则”他无奈地看了马索一眼。莫金马上狠狠地盯了马索一眼,决断道:“改变明天的前进路线,先找狼,绕一点没关系。你们记住,配合卡恩,不要把事情搞砸了!”

    听到莫金的训斥,马索只是讪讪地傻笑。岳阳留意到马索藏在背后的手,指甲死死掐着手指的关节,还有柯夫那复杂的眼神。

    索瑞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只是被勾起了回忆,他始终想不明白,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两头狼是怎么失踪的?

    其实岳阳也想不明白。他那过人的听力告诉他,这段时间,那两次关键的狼啸绝对出自同一匹狼,他不明白,为什么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要突然嚎这么一嗓子?

    卓木强巴不是故意的,只因他每天坚持做着吕竞男教他的动作和呼吸,当他感到体内的气息越来越浓稠,不吐不快的时候,有了先前的经验,便不由自主地仰天长嚎起来。

    卓木强巴嚎了足有十来分钟,只觉神清气爽,精神振奋,眼看天还没黑,又拿起他的土弓和飞来骨,到距离洞最近的那几株枯树边练习去了。小狼扇了扇耳朵,昂首眺望一番,来了精神,支起身子,打了个哈欠追了上去。

    第二日,黄昏时分,结束了一天的巡界和新武器的试练,卓木强巴正准备好好躺下休息,却发现以往早扑了过来的小狼不在身边。卓木强巴叫了两声,却没有回音,他起身相望,却看见小狼望着平台靠里的方向,露出迷茫的神色。不仅如此,大狼和二狼也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驻足观望一两分钟之后,小狼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满脸满足,轻飘飘地向前走去,却被大狼一把按住。同时听大狼道:“阿呜肮,看着二狼。”卓木强巴翻身而起,果然,二狼也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卓木强巴环抱住二狼的脖子,感觉二狼向前挣,力量很大。大狼猛地甩了甩脑袋,打了两个喷嚏,又不断地发出响鼻音,似乎在抗拒着什么。卓木强巴实在是没看出什么不同来,不由暗想:“难道是闻到了什么气味?”

    一向柔顺的小狼这次却不肯听大狼的,自顾自往前走。大狼一声怒吼,一头将小狼撞翻在地,压了上去,发出威胁的声音,小狼不满地开始反击。而同时,二狼也对卓木强巴凶相毕露,鼻头微翘,上唇翻起,露出满口的獠牙,一面奋力向前,一面低声威胁,在告诫卓木强巴:“再拦着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卓木强巴心中一晾,赶紧大手一握,捏住了二狼的长嘴,二狼“狺狺呜呜”地大摇其头。

    幸好这变故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小狼和二狼就不再反抗。大狼推开与它纠缠在一起的小狼,小狼耷拉着脑袋跟在大狼后面;二狼也平息下来,从卓木强巴手中抽身而出,却依然望着刚才的方向,似乎有些怀念。

    大狼一声呼喝,带着小狼和二狼飞速奔至小河边,一面喝着水,一面将鼻头浸泡在水里。小狼和二狼依样照做,大狼抬起头后,用爪子将二狼和小狼的头往冰冷的河水里按,似乎想让他们清醒一点,接着又训斥了一番,二狼和小狼唯唯诺诺,似乎也知道犯了错误。过了一会儿,灰狼三兄弟又齐齐地将头望过去,只是这次,二狼和小狼都没有朝那个方向移动,只是眼里依然露出不合。

    卓木强巴看了看那个方向,在河水的上源,心中不禁纳闷起来,看灰狼三兄弟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随着空气的流动一波一波地朝这边涌来,对狼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是大狼对那种东西似乎十分忌惮。最大的可能,就是操兽师在召唤狼群,可是没理由啊,照莫金他们的速度,目前估计已经抵达帕巴拉神庙,或者已经在找离开香巴拉的路了,难道是——上戈巴族人!

    卓木强巴对着大狼它们的方向,询问道:“为什么不过去看看?”大狼十分慎重地摇摇头,半眯着眼睛,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小狼过来蹭卓木强巴的腿,它倒是十分想过去看看,无奈大狼不同意,卓木强巴也没办。

    索瑞斯有些费力地从一处熔岩高台上下来,下面的佣兵们背着行囊,排成长长的一行,都等着他发话。索瑞斯道:“不行,这处平台挡住了风,我的信息素散播不开,我们要绕过它之后,再找地方宿营。”

    近处的佣兵们抱怨了几声,莫金冷冷地一挥手,大家继续前进。天色尚明,再往前走,索瑞斯眼前一亮,那洵洵的流水汇集成渠,正在红岩台地上迤逦而行。

    佣兵们也都发现了那条近一米宽的水渠,纷纷大喜,取出水具就朝水渠奔去。莫金和柯夫整饬队伍,把佣兵纷纷喝令回来,然后让每队只许派两个人去取水。莫金问索瑞斯道:“你看,这里扎营如何?”索瑞斯笑道:“这道水渠定是沿低洼地势而行,若没猜错,它断不是这几天半月才形成的,恐怕很早就有了,或许一直都有。”

    见莫金皱眉,索瑞斯解释道:“有水的地方就有植物生长,有植物生长的地方说不定就有生物聚集,而在这里有生物聚集的地方,一定有狼!到这里之后,我还从没见过别的活的生物,从我们听到的狼啸来看,我敢断言,只要我们沿着河走,一定有所发现。”

    柯夫嘟囔道:“再走天色就晚了。”索瑞斯眼色欣喜道:“再走一截。”他好不容易发现生物可能出没的环境,说什么也不愿多歇息。莫金对了对时间,道:“好吧,再走半个小时,到时候无论有没有发现,我们都结营。”看着索瑞斯不甘的眼神,他劝解道:“大家都很疲倦了,明天再找也一样。你说,我们是朝哪个方向走?”

    索瑞斯看着岳阳问道:“顺流而下是到哪里?”岳阳道:“根据侦测和电脑分析,顺流而下应该是直抵第三层平台边缘,而逆流而上则不是很清楚,估计前面的河道还要复杂一点。”索瑞斯对莫金道:“我们逆流而上,但是下游最好派个小分队去侦察一下。这里距离平台边缘有多远?”最后却是问岳阳。岳阳道:“应该不是很远,今天我们一天都在朝着平台边缘前进,这里距边缘估计还有十几里,或许更远些,但不会远太多。”

    索瑞斯对莫金点头。莫金命令柯夫从前十组各抽调一人,找侦察能力强的,反应机敏点的,轻装简行,去下游侦察。索瑞斯补充道:“告诉他们,我们会在河道附近结营,只要他们顺着河走就不会迷路,但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河道五百米以上距离。”柯夫会意,去安排人手。岳阳请缨,莫金淡笑道:“这种小事,你不需要去。”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9——狼语

    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回到洞,今天估计可以好生睡一觉,晚上不出猎,毕竟这几日都吃得很饱,而且领地里也很安静,除了那日突然闯入的巨蜥,没有别的生物可以对他们构成威胁。而且他们的粮仓里存粮很足,那群巨鹿看样子是被风雪困死在那浅水湾了,不到明年天暖些时候,它们都不会离开的。

    在洞内,卓木强巴问小狼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同时,他作出蹙鼻、嗅到美味的样子,又将头转向它们望过的方向。小狼想了想,用急促的狼语道:“美味,大餐。”说着,张开大嘴,一副馋得快流口水的模样。

    大狼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着,连续说了三遍。卓木强巴将几种音节拼凑在一起,大致明白了大狼的意思:“陷阱,危险的食物或者是,危险的信号?”

    此时二狼好像突然记起了些什么,一个箭步蹿到大狼身前,低声询问着什么,大狼连连点头。二狼兀自不信地争辩了几句,大狼眼睛一横,盯着二狼发出严厉的咆哮,卓木强巴听不懂,但看大狼那神情,颇像长辈在对后辈训斥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二狼似乎陷入了沉思,将头趴在地上假寐,但又侧卧辗转,终于鼻腔里发出了长长的叹息,似乎确定了什么事,然后告诫了小狼两句。前一句卓木强巴不明白,估计是让小狼忘记那种美味,但后一句卓木强巴知道,那意思是:“不要靠近!”

    与灰狼三兄弟相处这么久,卓木强巴对狼语的熟知程度已经能做到半懂半猜。通过他的观察分析,认为方新教授曾经教给他们的知识是正确的,在狼家族内部,它们的语言已经系统规范到一种令人吃惊的程度,而绝不是大多数狼类研究学者所说的那样,狼只会几个简单的发音,表达最基本的意思。用方新教授的话来解释这种差距,就是:“那些狼类研究学者根本就没同狼一起生活过,他们对狼的行为模式的了解可能还不如一些古老的少数民族,他们得出的结论,基本上是建立在他们站在人类的立场,对狼这个物种的一些猜测和预估。而后来的学者,又是根据前人的猜测和评估,做出进一步的猜测和评估,其中不免包含很多贬低狼类智商,而提升人类智商的不科学评论。”

    就如今卓木强巴看来,灰狼三兄弟的语言交流程度,几乎不亚于健康正常的成年人,它们可以准确地描绘出自己见到的一个事物或嗅到的某种味道,并且带有自己的感彩。估计总体词汇量不及人类多,但那是因为狼的寿年没有人类长,而且它们不具备书写能力,所以不需要一些繁华的表达能力,只要能清楚地表达出意思就足够了。

    目前卓木强巴还在学习阶段,其中最简单、最直接的词汇,卓木强巴倒是掌握了一些,比如“猎物”而在灰狼三兄弟口中,猎物又分几等,分别是“美味”、“大餐”、“普通食物”、“能果腹”和“可以吃”等几种,还有“树”、“岩石”、“路标”、“水”等有具体形象的名词。

    它们甚至可以通过语音的长短来表达是一棵树还是一片森林。对于数目,卓木强巴原先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渐渐发现,灰狼三兄弟它们会数数,这显然是文明进化到相当的程度才具有的能力。为了搞清灰狼三兄弟对数目的表达,卓木强巴费了很大力气,最后才发现,它们只用三种音节表达数字,分别是一、五、十,通过重复音节的啸声表达数目的多少,最多表达能力为两个十的连续发音,也就是一百;当它们发出三个十的时候,就是多得数不清的意思。

    对于同类,它们分为三种,卓木强巴以人类的观点来理解,便是“家人”、“敌人”和“独行者”独行者是可以拉拢的,敌人只能战斗或撤退,那些庞大的无单独对抗的食肉动物也被列入敌人一类。

    而最基本的动词卓木强巴掌握得可能比名词还要多些,在跟随灰狼三兄弟围猎的过程中,他学会了不少,诸如“跟上”、“前进”、“趴着别动”、“左右包抄”、“偷袭”等等。

    至于表达情感的发音和一些虚拟词汇,卓木强巴就得根据灰狼三兄弟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来猜测了,不过通过长期的接触和他本身的知识,卓木强巴自认为能猜个不离十。

    就拿今天这事儿来说吧,显然小狼他们捕捉到空气中卓木强巴无感知的某种气息,并受到其吸引,但是大狼似乎从气息中察觉了危险性,所以让卓木强巴和自己一起去阻止小狼和二狼,事后二狼也回想起了什么,在与大狼反复辩论之后,它终于醒悟过来。卓木强巴细细回想了一遍,认为自己对这件事的理解应该是正确的,可他突然发现了自己推论中的矛盾之处。如果说那种味道是对狼有危害的话,就不应该是戈巴族人用来召唤狼的办,因为在卓木强巴的意识里,戈巴族人与狼应该是平等的相处。而今天的事情,像极了在用某种药物来引诱和控制狼,如果说自己的主观前提成立,那么能做这样的事情的,除了戈巴族人以外,就只能是莫金身边的那个人了!这样一来,又与自己的常理逻辑矛盾,按常理莫金他们就算日行十里,也早到了帕巴拉。可是两相比较下,卓木强巴情愿前面的假设成立,因为无论是从他掌握的资料,还是从亚拉师那里听来的消息,戈巴族人和狼之间,都不应该存在统属关系,他们是一种相互合作、相互协调的共同生存模式。

    有了如此的想,卓木强巴很自然地去思考另一个常识逻辑的错误原因。如果说莫金他们没有抵达帕巴拉,甚至在自己的后面,什么原因引起的?卓木强巴一下子就想到了唯一的解释他们迷路了!

    卓木强巴想起吕竞男教会自己密修者的辨路方,没有这种特殊方,在这漫天的迷雾中的确无找到正确的方向;可是他们不是有狼吗?有狼带路还会迷路么?卓木强巴做了几种假设:一、狼死了,当初攻击自己的时候无辨识狼的年纪,可能是自然死亡,可能是负伤死亡——吕竞男冒险突入莫金营地,总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就香消玉殒;二、狼跑了,那个操兽师对狼的控制能力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如果这次也是他在做动作,那么灰狼三兄弟不是表现出了抗拒吗?香巴拉的狼绝非那么容易控制的。对了!正因为狼跑了,所以操兽师才会一直召狼,希望能找到新的狼来为他们领路!

    想到这里,卓木强巴心怦然而动,就是这样了,自己认为早已远遁的敌人,竟然一直在自己身后绕圈。那么,自己前几天和昨天大声呼啸,岂不是为他们指引了方向?他们抵达这里并非偶然,而是循声而至!一念及此,卓木强巴惊出一头冷汗,翻身坐起,却见灰狼三兄弟竟是无一睡眠,都瞪着黄澄澄的眼睛,望着洞外面。大狼低声警告,让卓木强巴不要妄动,卓木强巴知道有了情况,放松肌肉,放缓呼吸,渐觉四周都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大狼向卓木强巴他们叮嘱着:安静地待在洞中,我出去看看。卓木强巴一手摸上大狼的脖围,大狼扭过头来,卓木强巴用狼语道:“我也去。”

    大狼盯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按照密修的方式,呼吸变得缓慢而悠长,闭合了全身的毛孔,体表温度渐渐同外界环境融合。大狼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再告诫小狼和二狼不要乱跑,扭头出洞,没有回头。卓木强巴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莫金看了看时间,对索瑞斯道:“时间到了。”

    索瑞斯竖起食指道:“嘘你们听。”

    岳阳聚集耳力,先是听到了水流汇集的声音,那么,前方雾里就有一湾稍大的水塘;接着,他听到了风吹叶落的声音,前方有一片树林,面积不小;最后,他仿佛听见了落蹄的声音,是什么生物?体积大,体重不轻,有蹄类,估计是食草性。

    莫金道:“前面有动静?”

    柯夫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命令道:“视频换成红外模式,前进。”

    不多时,前队就传回了激动的声音:“我看到了!很多!”

    莫金竖起一只手掌,柯夫下令道:“停止前进,潜伏侦察。”

    索瑞斯捻动着手指,道:“不是狼。”

    莫金道:“岳阳。”

    岳阳回应道:“是鹿,数量在四五十只左右,很大,肩高两米以上。没有发现生物威胁,重复,没有发现生物威胁。”

    莫金难得地笑了笑,道:“总算找到宿营地了!”

    索瑞斯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道:“这附近一定有狼。岳阳,带几个人,和我一起在周围巡视,马索”却见马索强颜笑道:“我我实在有些走不动了。”

    索瑞斯重重地哼了声,还待说什么,却见岳阳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已点齐人马。索瑞斯懒得和马索废话,向岳阳一挥手,一行人朝大部队的侧方前进。

    索瑞斯问道:“你能在多远范围内,找到回来的路?”

    岳阳想了想,道:“一般情况下,两公里内不会迷路,如果他们升起篝火或是用别的声光方式联系,五公里应该没问题。”

    索瑞斯道:“以营地为圆心,搜寻半径五公里,你带路。”

    卓木强巴和大狼离开洞之后,一路朝着平台边缘前进。大狼阴沉着脸,一路嗅鼻搜寻,忽然耳朵转向两侧,对卓木强巴道:“趴下!”

    卓木强巴和大狼潜伏在一簇乱岩背后,他依稀听到流水声,知道距那条河渠极近,估计不会超过两百步,只是天色渐晚,自己目力不及。大狼将头眼搁在岩缝问,不知道它发现了些什么。

    很快,大狼缩回头来,用轻如耳语的细鸣告诉卓木强巴:“有十个移动物体,双足,厚甲,沿河而行。”

    卓木强巴心中有了底,从岩缝中向外瞅,果然,十个背着行军囊、手持武器的佣兵沿着河道散步般走了过来,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藏身的方向。待佣兵近了,卓木强巴和大狼收敛呼吸,放平身段,靠在岩后,他仿佛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过了一会儿,大狼爬上了石堆的顶端,看来佣兵走远了。它低头看看卓木强巴,显然这些新来的生物和卓木强巴拥有相似的身体构造,因此大狼问道:“家人?”

    卓木强巴摇摇头,轻声啸道:“敌人!”大狼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卓木强巴不知道大狼在想些什么,他的思绪却是在看见那些佣兵的第一刻起,变得纷乱起来。那些佣兵沿河而行,看那种武器装备,显然是一支侦察小分队,在这种迷雾环境中,他们在搜寻什么?当然是狼!自己不经意的啸声,终于还是将他们引到这里来了,而他们竟然是沿着河道前进,那前方,会不会有更多的敌人?那前面可是他和灰狼三兄弟赖以存活的粮仓啊!

    一向冷静的大狼忽然变得烦躁不安起来。卓木强巴心中咯噔一声,空气中传来了什么样的声音和气味,能让大狼也变得暴虐?他知道,恐怕自己最糟糕的想,已变成了现实。

    索瑞斯和岳阳搜索到一半时,突然听闻枪声大作,间夹轰鸣,岳阳知道,一场屠杀开始了。那些隋绪压抑已久的佣兵,会因这次猎食而变成恶魔;莫金是个聪明的指挥官,他会利用这个机会让佣兵尽情地发泄。只是可怜了那些高大的鹿,他虽然不敢肯定是不是外界已经绝迹的物种,但一定十分稀少,要是方新教授在这里,肯定会很悲痛的,胡杨队长也会大声恶骂,以杀止杀。

    索瑞斯一开始并没有怎么注意,后来枪声渐渐小了,他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道:“不好!我们赶紧回去!”

    岳阳好奇地看着索瑞斯,索瑞斯道:“狼不会一次将所有的生物全部吃完,它们会很有计划地围猎;如果那些鹿还在,说不定我们还能守到狼来,如果本下令将鹿杀完了,恐怕狼就不会来了!”

    岳阳心道:“现在回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索瑞斯也明白他们手中武器的杀伤力,连声说失策失策,先前只想着找狼去了,竟然忽略了生物链的关系。

    待岳阳他们匆匆赶回浅水湾时,老远就看到连天火焰,仿佛烧红了半壁山岩。战斗早已结束,每个营房前都升起七八处巨大的篝火,佣兵们喧嚣嘈杂地说笑着,拖着血淋淋的巨鹿尸体来回穿梭走动、嬉笑追赶,满意的笑容洋溢在脸上,被火光映得分外狰狞。四处都是巨鹿的残肢断首,岩面和水湾都变做一片猩红,有佣兵拿来水容器,七八人扛着未死的巨鹿倒悬,颈口血流如注,巨鹿抖筛抽搐,佣兵笑靥如花。索瑞斯还未来得及喊停,就见那巨鹿四肢一阵僵直,随即头颈软垂下去,佣兵们大笑着取了刀具,剥皮洗肉去也。

    岳阳他们带着的佣兵一见此景,纷纷兴冲冲地回到各自的营地,马上加入宰肉串插的行列,其余的成员正兴高采烈地告诉那些没有参与猎鹿的同伴,他们是如何包围成阵,是如何痛快地开枪扫射。

    索瑞斯找到莫金,两人似乎起了一点小争执。岳阳则来到马索身边,马索扔给岳阳一根削好的树枝,大笑道:“岳阳,烤肉吃!”跟着,扔了一腿硕大的鹿肉。岳阳双手抱住,仍止不住向后退了数步,马索和佣兵大笑。

    星罗棋布的熊熊篝火,映红了夜空,每一个火堆都堆得格外巨大,.难得奢侈一回,佣兵们竟是将周围的树全部砍光了。肥美的鹿肉滴下油脂,在未着火前,就化做了一缕青烟,那肉香弥漫开来,馋得佣兵们口水直流。马索翻动着手中树枝,唾沫四溅地对岳阳说:“当时,我们负责西面缺口,鹿群过来时,我和博雪特、比奇二人冲在最削回,我是根本就没瞄,哎呀呀“好久都没这么过瘾了,当时我端着枪,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吃了快两个月的压缩食品,我都快忘记肉的味道了”

    听了马索的讲述,岳阳才知道,原来莫金命令佣兵在外围形成包围圈,再下令炸死头鹿,群鹿无首便四下突逃,这时,占据外围的佣兵便可随意猎杀,总之每队划定地盘,哪队杀死就归哪队。佣兵们自是想方设,看谁杀得多;那篝火也是如此,每队都抢着砍树,想将自己队伍的篝火燃旺些。

    “把鹿杀完了,索瑞斯召狼就很困难了。”岳阳淡淡道。马索鄙夷地看了索瑞斯的方向一眼,道:“去他的狼,这猎鹿是老板让杀的,谁敢说不行?哼,召狼,我看他根本就没那个本事!”

    这时,派出去侦察的小分队也回来了,大剌剌地说了几句“没有发现狼”、“已经侦察得很全面啦”等一些抓不着重点的话,便各自回营抢肉吃去了,其乐融融,又是一派欢腾景象。

    狼中却是格外冷清,灰狼三兄弟和卓木强巴都是翻转难眠。卓木强巴知道,灰狼三兄弟捕捉到了自己难以察觉的讯息,它们很焦虑,连大狼也变得烦躁不安。但大狼的烦躁并不能影响它用生命积累起来的经验,它牢牢地堵在洞口,严禁卓木强巴和二狼、小狼出洞一步,直到第二天天亮。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40——召狼

    第六十九章光明的出口

    卓木强巴渐渐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越往前走,竟然越暖和,他的真皮大衣有些穿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通过这条黑黑的甬道,到底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三天后,当卓木强巴身着皮裙,袒露上身,看到那个光明的出口时,他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那洞口很小,但那道光那道光,是彻彻底底的自然阳光,在须弥界,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自然的阳光!自己究竟已到了哪里?

    召狼

    当第二天,大狼让开洞口,二狼和小狼急蹿出洞的时候,卓木强巴以为它们要去浅水湾看看,没想到,灰狼三兄弟只是停在了河道边,又一次将口鼻埋入了冰沁的水中。卓木强巴这才明白,昨天空气中传来的那种自己无感知的气息又在起作用了,操兽师又开始召狼,只是这次估计隔得更近,风向更正,对灰狼三兄弟的影响更大。

    没多久,二狼猛地打了几个响鼻,一甩头,竟是扑通一声,整个儿掉进了水里。卓木强巴正准备拉它起来,却见大狼低吼一声,颈项上狼鬃直立,也跟着跳人了河中,那冰冷的河水冻得它当时就打了个激灵。只有小狼,看着河水不敢下去,探爪试了几次,只觉得好凉,可是在岸边,没一会儿似乎就变得头重脚轻,醉汉般在河岸晃悠着,好似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竟是往浅水湾的地方晃去。小狼无辜地回头看了卓木强巴一眼,似乎想让卓木强巴帮它。卓木强巴狠了狠心,一把抱起小狼,将它放人冰水之中,小狼哆嗦着,不过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灰狼三兄弟顺河而下,似乎想远离那种气息,只是这里离第三层平台边缘已近,拐过数个弯它们就不敢再往前游了。前面就是平台边缘,会被瀑布冲下去的。

    十余分钟后,大狼脸色有些发青地上了岸。卓木强巴早在岸边生好了旺火,灰狼三兄弟尽可能靠近火堆地甩动皮毛里的水,又绕着火堆跑了几圈,将身体彻底烘干,还未歇脚,那气息似乎又飘了过来。

    整整一个上午,灰狼三兄弟都在与那种气息抗衡,有三次不得不跳入河中。每次从水中出来,大狼都望着气息传来的方向,投出坚毅的仇恨的目光.

    索瑞斯用光了最后一瓶药水,颓然地从乱岩堆上下来。莫金平静地望着他,索瑞斯失望地摇头,莫金微微一笑。很快,各个方位的侦察兵讯息传回来,都没有发现狼的踪迹。柯夫喃喃道:“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天吗?”他回身望去,那些佣兵百无聊赖地在用鹿骨相互投掷,更多的人东歪西倒地躺了一片。

    莫金只看着索瑞斯道:“你说呢,卡恩?”索瑞斯知道柯夫的意思,这些佣兵根本没有见过狼领路,有多少人相信还是个问题,如今已在这迷雾区中折腾了快两个月,而这次来寻狼又明显地走了弯路,若是长时间停留在这里,他们肯定会有情绪的。索瑞斯不免冷冷道:“你的手下,一两天也控制不了?”

    柯夫马上道:“我需要一个确凿的时间,你给一个准信,到底多少天,我们可以看到狼的影子?我好给手下下达命令!”

    索瑞斯僵了一僵,这正是他没肯定的事情。他看了看那群无聊的人,心中明了,一旦发起疯来,那群佣兵将成为比狼群更可怕的生物。他唤过岳阳,问道:“我们昨天一共走了多远?我指的是直线距离。”

    岳阳拉开马索的背包,打开电脑,输入程式之后,答道:“据电子数据统计,我们昨天一天,直线距离接近二十公里。”

    索瑞斯肯定道:“前天听到的声音,距离一定在这二十公里之内,这里有这么大一群鹿,狼群不可能走远!它们一定在附近活动。昨天搜索范围太窄,给我一队人,我要再搜一遍。”

    柯夫道:“要多少人都有,但是你打算搜索多久呢?”

    索瑞斯抬头翻眼看着柯夫,道:“就今天。”柯夫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莫金冷冷地看着二人,这个氛围很不好,他很不喜欢,不能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可是自己对这两位老友,又不能像对士兵那样。莫金不由回想了一番整个部署:索瑞斯可以操控动物,要抵达那本古卷中描述的怪兽横行的须弥界,索瑞斯必不可缺;而柯夫是一支暗中隐藏的力量,是自己此行的真正实力后盾,先前那支敢死队只是用来迷惑可能的对手,他们注定了会全部牺牲。有了柯夫和索瑞斯,自己在须弥界一定能畅行无阻。而且他们两人见过面,关系谈不上极好,但也不能算坏,二者一是为了香巴拉的财宝,一是为了研究更深的操兽技能,在利益分配上也不存在矛盾。如今只是为了一只狼,两人就像斗鸡二样用话挤对对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莫金正思索着,只听索瑞斯又道:“岳阳,你也带一队人,我们向两个方向搜索。”

    莫金看了索瑞斯一眼,有些诧异道:“让岳阳去?”

    索瑞斯道:“我不是信不过柯夫的手下,只是找狼这种事情,需要具备一定的相关专业知识。狼是非常聪明的动物,除了死狼,它不会待在那里等你来找,通常你还没发现它,它早就知道你了。尤其在这种迷雾环境中,人多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我不会带太多的人去找,有三个就够了,但一定要最谨慎机敏的。我也告诉过岳阳一些找狼的知识,他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莫金扭头看看岳阳,又道:“你要多少人呢?”

    岳阳道:“我对狼的侦察能力不及索瑞斯先生,只好靠人数来补足了,但如索瑞斯先生所说,太多也不行,我要五个。”

    莫金看了岳阳好一会儿,方才点头。柯夫带着二人去选人,马索凑到莫金耳边道:“老板,要不要我带一队人跟着他。”

    莫金勃然道:“你跟着去做什么?”

    马索大惑,心道:“看老板的样子,明明是不希望岳阳独自带人侦察,难道我猜错了?”

    另一边,柯夫选够了人手,索瑞斯取出一种液体用水稀释后,开始往增压喷雾瓶里装,同时告诉岳阳和佣兵们:“和昨天一样,你们只需沿着河道两侧,500公尺内观察。”他像在自言自语地分析着:“如果说我的召唤没有问题,狼也在我们的范围内,那就只能是狼出了问题。这里的狼抗拒我的召唤,它们故意躲起来了。”

    看着索瑞斯往增压喷雾瓶中填装的液体,岳阳的眼睛亮了起来。

    莫金关切地看着岳阳,微笑道:“这次侦察要小心,要不,你换上新的战斗服?”柯夫伞降后不久,就拿出为岳阳和马索准备的战斗服,但岳阳坚持穿着他们自己选购的迷彩,这衣服上每一个小装置,都是他和张立亲自挑选组装的。

    岳阳那双干净的手拽了拽洗得灰白的衣服,轻轻摇了摇头。若说第一次莫金的劝说他没有特别留意的话,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若还不能发现衣服的秘密,他也就不是岳阳了。

    索瑞斯则看着刚才召狼的高地,道:“如今召唤狼群的气息还在持续散发,如果它们真的在抗拒这种味道,估计得泡在这冰河里;如果这样也没能发现,就只能说明狼已经游弋出我们的范围之外了,或者”索瑞斯看着岳阳道:“电脑的数据出了问题。”

    岳阳自信地微笑道:“电脑一定没有问题。”

    “希望如此。”索瑞斯开始给岳阳和佣兵们全身喷涂一种液体,并告诉他们:“这种液体散发的气息可以掩盖你们身上的味道,在足够近的距离之内,能让狼的嗅觉像重感冒之后的人一样,以确保你们不会被狼发现。切记,你们只是发现跟踪狼,能找到狼最好,千万不要任意捕捉,否则会适得其反。”

    交代完毕,索瑞斯和岳阳在浅水湾分做两路,他去昨天没有寻完的一半路程,让岳阳去重复昨天佣兵们去过的下游。

    看着两队人向两个方向消失,柯夫问莫金道:“我们做什么?”莫金道:“等。”柯夫摊开双手,一副你怎么说我怎么做的表情。

    卓木强巴拖着一棵拳头粗细的枯树走回河边,看着紧紧簇拥在那细小火堆旁的灰狼三兄弟,歉意地说:“附近没有树了。”一面说着,一面折下枯枝扔进火堆。

    折腾了大半天,灰狼三兄弟都显得有些委靡,小狼悻悻地哼着,见着卓木强巴也不像往常那样扑腾过来,只是将自己的身体团得更紧一些。卓木强巴心中叹息着,坐在三兄弟的中间,抱起小狼,紧贴着大狼和二狼,就像他们第二次相遇时那样,紧紧靠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传递着家族的温暖。

    看着原本生龙活虎的三兄弟,仅仅被一种自己无感知的味道就搞成这样,卓木强巴心道:“这个东西好生厉害!只要对方那个操兽师还在,大狼、二狼和小狼就不可能有战斗的力量。要是他再召到别的狼后果将更不堪设想!”这时,怀中的小狼挣扎起来。卓木强巴松开手,心道:“难道又来了?”

    只见大狼、二狼、小狼齐头并排,全都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大狼回头看看卓木强巴,再看火堆,意思是让他熄掉。卓木强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照大狼所言熄灭火堆,然后跟着它们遁入雾中,绕到岩后。

    岳阳带来的五个佣兵,有三个东欧人,分别是库兹涅瓦、盖瑞、杜耶夫,都曾在车臣活动,长得高头大马,黄发碧眼;两名中亚人,查希尔和达拉夫,曾参加过阿富汗战争,较三名东欧人显得干瘦些,但更为凶悍冷漠。

    盖瑞对岳阳道:“岳,差不多了吧,我们已经走到边缘了,什么都没有发现。你听,你听,我都听到瀑布的声音了。我们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现,不会有狼的。”

    岳阳道:“看到边缘再说。”他看了看这五名佣兵,里面一定有莫金特别关照过的,自己的一言一行,莫金都很清楚。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早在接受训练的时候,吕竞男就教会了他们保护自己的方。在与别人同行的时候,岳阳便是莫金的岳阳,他会一丝不苟地执行莫金的命令;只有当他一个人,确信没有任何监视的情况下,他才是他自己。

    岳阳很确信,狼就在这附近,刚才他已经发现了狼的踪迹,只是同行的这五位不知道而已。索瑞斯曾告诉过他,在这样坚硬的地表,对于嗅觉不灵敏的人类而言,似乎很难追踪它们的痕迹,但事实上有一条明确的线索——排泄物!狼是爱做标记的物种,它们用标记来划分区域,由于狼种群数量的不同,标记量也有所不同,只要掌握狼喜欢留下标记的地方,就不难发现。

    只是马上就要走到平台边缘了,他们确实还没有发现狼,岳阳心里清楚,狼或许是躲起来了,只是它们为什么还没有发起攻击呢?

    岳阳手里虽然拿着枪,心里计算的却是如何一口气吃掉这五个佣兵。这些家伙的军服远好于自己,能够近距离开枪击穿的地方只有几个,而且他们的行动队形也很标准,只要射击其中一个,就会遭到其余四个的反击。他一直在等,狼发起攻击的瞬间,也就是他发起攻击的瞬间,只是没想到,狼的忍耐力比他还好,眼看路将走到头了,却依然不见狼的身影,该怎么办呢?

    岳阳在莫金那里的布置还不够完善,漏洞还是很多的,只是他已经无忍耐了,每晚的噩梦驱使他不得不抓住一切机会,让莫金以为自己死了。他必须去寻找强巴少爷,已经这么久了,强巴少爷是否还活着?他应该还活着吧,只是

    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在远处看着雾中的憧憧人影,对方有六人。卓木强巴心道不好,他们一定会发现刚刚熄灭的火堆,躲人雾中可以不被对方发现,可是灰狼三兄弟显然不愿意。它们似乎已经认定来的人便是害得它们在水里泡了一个上午的仇敌,故而分外眼红。卓木强巴自然不可能合了灰狼三兄弟一个人躲进雾里,可是他也知道,对方是有枪的,而且进行的是搜寻任务,显然就有在雾中使用的侦察设备,己方必须有一个战术安排才行。现在己方唯一的优势,就是灰狼三兄弟先于对方发现敌人行踪,如何加以利用并最大有效化?卓木强巴还在思考战术,灰狼三兄弟已经展开了行动,它们分做三路,隐匿于雾中,缓缓尾随敌人而去。卓木强巴看懂了灰狼三兄弟的战术,偷袭这是他们最擅长的,那么自己卓木强巴沿着与佣兵平行的路线,身影渐渐消失在雾中。

    卓木强巴决定赌一把——赌佣兵不会发现自己,如今他的穿着打扮,站立不动的时候,很像一块黑色岩石,或是一棵枯树。卓木强巴抢先佣兵一步回到刚才生火的地方,旁边是一块两米来高的岩石,他大胆地站在岩石之上,身体藏于藤甲和鹿皮大衣之中,只有一双眼睛,盯着敌人即将前来的方向.佣兵发现火堆灰烬,肯定会很诧异,灰狼三兄弟会在这个时候发动袭击,而自己,只要不被敌人发现,将从近距离给敌人造成极大的伤害,卓木强巴是这样计划的。

    岳阳等人之所以没发现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戴头盔,在莫金设计的这套服饰中,只有头盔可以很容易地与连体衣分离,那东西虽说防弹且助视,但戴着毕竟有些笨重,没有开氧气时,还有些气闷。氧气的量是有限的,莫金自然是要求佣兵不得随意打开,平日上百人集中在一起,谁也不会戴头盔,这次出来侦察,虽然他们都拿着头盔,但早已习惯不戴这玩意儿。不过,卓木强巴毕竟发出了声响,佣兵毕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杜耶夫忽然持枪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六人都听到了那隐约的脚步声,顿时警觉起来,岳阳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地找寻机会。他们排做两个“品”字形前进,对于前后左右的防卫都很严密,但是又走了几十米,却没有发现敌踪,查希尔有些急躁起来,道:“戴上头盔吧。”岳阳不失时机地道:“咦,前面那是什么?”顿时将六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岩石下方。

    卓木强巴就在岩石上,一动不动,但他却有些迟疑了,刚才那声音,是岳阳近了,岳阳巧妙地从队伍头排退到居中位置。他曾听亚拉师说起过戈巴族的战狼,他也知道岩石上那个像树根一样的东西估计是某种生物的伪装,但他不十分确定。他只需站对位置,在头顶的生物发起袭击时,自己可以发起突袭,至于能不能逃生,暂时不在考虑之列。

    走在最前面的盖瑞最先发喊:“咿,是火堆?”岳阳也是愣了愣,火堆?显然狼是不能生火堆的,便在那刹那的错愕,灰狼三兄弟如三道黑影从后方分三路袭来,偷袭来得非常突然,等佣兵们察觉身后有异时,已经感到了扑面的风声。连岳阳也大吃一惊,难道头顶那个东西只是用来诱敌的?但他无疑是六人中反应最快的一个,由于位置居中,所以灰狼最先扑倒的定然不会是他,他很顺手地一手持冲锋,一手持手枪,对准了离他最近的杜耶夫和盖瑞,火光进现,两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躺下了。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41——恶斗

    库兹涅瓦反应也是极快,但他却是一直在留意岳阳,在愣神的一刹那,岳阳果然对自己人开枪。他与岳阳也隔得极近,枪口太长反而不便,反手拔刀一撩,顿时划破岳阳的右手,枪也掉在地上。但库兹涅瓦忽略了他身后的狼,在他看来,这种野生生物能有多少攻击性,一脚就踹死了,所以对付岳阳才是首要问题。谁知道一刀刚划过,身后的野兽一跃而起,竟是朝着自己头部扑了过来,库兹涅瓦顿时倒地。

    岳阳举枪、开枪、手腕被刀划、库兹涅瓦被狼扑倒,这一串动作都是一并发生的,没有先后之分;而同一时间,卓木强巴从岩上高高跃起,拳一捏,双爪在手,灌注了全身力道和高空坠力向下猛扑,只是,他选择了与岳阳同一个目标:盖瑞!

    六人中就这个家伙看起来最为高大,力量也最强,导致岳阳和卓木强巴不约而同地向他出手。卓木强巴一抓到底,那巨兽的爪子竟是生生将防弹衣扯开了六道口子。卓木强巴也是吃了一惊,他满心以为这一抓下去,那个人最少得开膛破肚,没想到那衣服竟是如此结实。而岳阳比他还吃惊,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怪兽,一身像藤刺的棘突,棕黑色的皮毛又黑又长,那双爪子居然把防弹衣抓破了!更可怕的是,它居然懂得站在突出位置,伪装成一棵树,而且是在最紧要的关头才发起最后一击,这种可怖的力量和那可怖的智商、胆气和忍耐力,须弥界竟然会进化出这样的怪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狼人?

    而此时库兹涅瓦已被扑倒,查希尔和另一人简直没搞清楚状况,怎么天上也有袭击,身后也有袭击,岳阳也在袭击,到底该对付哪一方?只是身后的狼已经扑至,岳阳和那天上来的怪兽面对面地碰上了,他们赶紧防御狼的进攻。

    岳阳一时分辨不出这从天而降的巨兽是什么来头,本能地掉转枪口准备射击。卓木强巴来不及解释,吕竞男教的本能近身格斗术自然而生,顺势去抓枪口,却忘了自己手上戴着兽爪。岳阳却是知道那双爪子的可怕,见怪兽大掌拍来,惶然收枪,同时身体微微后仰。没想到那怪兽比自己还要灵活,一双兽爪说停就停,眼看对方就要变招直插,岳阳赶紧一个转身侧踢。

    这时候卓木强巴才大喊了一声:“是我。”同时兽爪也缩回袖内。但哪知道太久没说人话,卓木强巴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说的是什么?

    岳阳却是感到自己一脚踢实,如同踢中一块岩石,脚心微微发麻不说,险些将自己震出去,紧接着就听到那怪兽一声咆哮,谁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啊,只觉得声音如雷,令人胆寒,这个怪兽太可怕了!同时右腕的伤口痛觉传来,感觉流了不少血,也不知是否腕筋断了。

    而在这时,余下三名佣兵和灰狼三兄弟一对一地战斗着,只是大狼一条腿用不上,扑杀不及二狼和小狼凶猛,被查希尔闪身抽空腾出枪来,先是一梭子弹逼开大狼,跟着一梭子弹射退二狼,让已被扑倒的库兹涅瓦捡回一条命来。不料库兹涅瓦刚从死亡线上回来,竟是想也不想,先将枪口对准了岳阳。岳阳此刻背对库兹涅瓦,正有些发寒地面对那可怕巨兽,此时他刚看清,那怪兽满脸的长毛下,似乎有着一双像人的眼睛。而卓木强巴却是看着库兹涅瓦,他当下一声吼,朝着岳阳扑了过去。岳阳看着那个身影遮天蔽日地压下来,正想开枪,手腕又被对方捉住了,心道:“我命休矣。”

    却听身后一阵枪声,子弹的火线从头顶纷纷而过,不少打在那头怪兽的身上,只见那怪兽皮开肉绽,好像骨头都翻露在外,黑色的血管盘根错节地暴露出来,说不出的恐怖,却始终抱着自己一路翻滚,不肯松手。

    又滚了两圈,岳阳渐渐看清,那满脸的长毛像是头发和胡须,那张脸的轮廓像是人的面孔,那头发胡须之下隐藏着的那双眼睛,那双坚毅而沉稳的眼睛,好熟悉!

    子弹停下来,翻滚也停了下来,那怪兽压在岳阳身上,靠在他耳边,终于用昔日的声音发出了两个音节:“是我。”轻轻的、久违的熟悉的语音,岳阳双眼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嘶声道:“强巴少爷!”

    一道刺眼的闪光,跟着“轰”的一声,将岳阳的声音淹没在巨响中,不知哪个佣兵用了闪爆,卓木强巴和岳阳的耳里全是嗡鸣。没有时间叙旧,卓木强巴一撑起身,他知道,虽然灰狼三兄弟的战斗力不低,但是它们终究只有爪牙,而且这些佣兵使用的现代化武器,灰狼三兄弟极可能没有见过,一旦对上,会很吃亏。所以,他只是向岳阳伸出手去,将他拉了起来,只是问了一句:“还能战斗吗?”他本以为,结束了这场战斗,他和岳阳,有的是时间叙说。

    再看战场,灰狼三兄弟显然被闪爆弹震慑住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偷袭岳阳的库兹涅瓦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仰躺在地上,还保持着双手举枪的姿势,没有死透,那颈喉处却有鲜血汩汩涌出。小狼和大狼原本正在合力对付查希尔,此时被声音吓坏了,二狼也远离了达拉夫,显然闪爆是他扔的。一见到卓木强巴站了起来,它们自发地聚了过来,虽然对卓木强巴身后的岳阳还不是很了解,但本能地认为阿呜肮将他的后背暴露给那个人,显然那个人和阿呜肮之间已达成某种默契。

    而那两个佣兵自己也不好过,他们距闪爆更近,只是扔闪爆的达拉夫早就计划好了,闪爆一扔出手,他就借机取出头盔戴上,先将全身防护起来。查希尔则是被闪得两眼发黑,什么都听不见,一想到刚才的厮杀,顿时战意全无,不瞅方向,也不管同伴,拔腿就开跑。

    岳阳刚起身就看到逃跑的查希尔,举枪便射,直到子弹打完,但子弹尽数落在查希尔腰腹等处,没起到作用。而在岳阳举枪的同时,卓木强巴也已经解下飞来骨,追了两步,旋转,看准方向,出手!

    飞来骨像个巨大的飞轮朝查希尔追去,只听“通”的一声,查希尔就像被一柄数十公斤重的锤子打中,飞来骨尖锐的一角直接穿透了防弹衣,他的胸口,再往一旁飞开。就像一把巨大的勺子在查希尔胸前挖了一把,将防弹衣挑破,胸骨也挑了出来,查希尔还在往前跑,但胸腔里的东西却稀里哗啦散了一地,没跑两步就倒下了。

    达拉夫这才调整好头盔的观察模式,只看到查希尔胸腹被剖开,内脏和血散了一地,却没看到卓木强巴是怎么做的,只觉得那个人立怪兽莫名可怖,而岳阳怎么会没事呢?来不及多想,他本能地举枪射击那个最可怕的怪兽。卓木强巴和岳阳向两侧避开,他似乎听到岳阳在喊什么,只是刚刚被爆炸影响了听觉,听不清岳阳说的话。

    达拉夫认准了卓木强巴,一心想干掉他,子弹长了眼睛似的跟着卓木强巴追。卓木强巴避得两避,突然身体一滑,原来一身皮衣已被先前的攻击撕破,那藤甲也被打散了拖在地上,卓木强巴踩在自己衣服上滑倒了。眼看来不及躲避,卓木强巴的手刚刚接触地面,危急中很自然地双腿一蹬,双手一撑,做了个蛙跳,竟是堪堪避开了子弹,可是后面子弹又跟着来了,卓木强巴来不及起身,不得已只能又重复了一次蛙跳。这次,他突然发现,整个动作是如此的自然流畅,没有丝毫阻滞,仿佛练习了很久一般。他再跳了一次,避开子弹,百忙之中想起,吕竞男教自己的那些动作里原来就有这个动作,所不同的是自己练习时都是坐在地上做的,而这次是四肢着地。难道说,吕竞男教自己的那些动作,不仅是用来引导呼吸,而且是可以在实战中使用的!

    想通了这节,卓木强巴的动作愈发熟练,双手撑地向后一摁,自然地收起双腿,弓身团躯,然后双腿落地一蹬,身体舒展,双手向前扑,步幅跨度极大,看起来竟然比双足奔跑快了许多。卓木强巴就像一头急速奔跑的猎豹,在岩地上飞速地挪动着身影,达拉夫原本有些觉得他是人,可如今一看那种奔跑方式,没什么好怀疑的了,这就是一头野兽!

    卓木强巴对于在这种距离躲避子弹是越来越有自信了,他慢慢体会着这种奔跑带来的,同时渐渐领悟,这根本就是一种模拟狼全力奔跑的方式,前肢着地,团身,蹬腿,展体,他开始绕着达拉夫转圈,让达拉夫格外紧张,子弹频频落空。

    岳阳在一旁也是看得呆了,一时竞忘了换弹夹,倒是灰狼三兄弟显得格外兴奋——阿呜肮终于学会跑步了。此时闪爆弹对它们的影响正在渐渐消退,正在恢复视听的灰狼开始跟在卓木强巴的后面,隔着更远的距离绕着达拉夫跑圈。

    达拉夫紧张极了,那头黑色的怪兽仿佛随时都能将自己扑倒在地,他好像已看见那怪兽的尖牙咬碎了自己的喉咙,那满身黑刺刺入自己的血管,或是像对付查希尔那样,一把抓破自己的胸腹,将内脏掏出来,那可是连防弹衣也挡不住的攻击啊!当他打完一个弹夹,再取出一个的时候,手臂竟然颤抖起来,怎么也插不进去。这样的机会,卓木强巴自然不会放过,他以灰狼那种诡异的左右折返前进方式,迅速向达拉夫靠拢。

    一看卓木强巴突了过来,达拉夫更加紧张,接连两次没插进去,索性把枪一扔,把背包一甩至胸前,拉开拉链,伸手向里掏。岳阳一看达拉夫将背包横在胸前,顿时心叫不好,大声喊着卓木强巴的名字,也向前冲了过来。可是这时卓木强巴的听觉还未恢复,并未听清岳阳的呼喊,倒是灰狼三兄弟看着岳阳的举动,有些诧异地将步幅放缓下来。

    卓木强巴虽然没有听到岳阳的声音,但他却看到岳阳呈直线冲了过来,知道一定有什么原因,便合了达拉夫,向岳阳靠过去。事情便是如此突然,若岳阳不喊叫,或许卓木强巴已经扑倒了达拉夫,若达拉夫知道卓木强巴是个人,也不会怕得要用近乎自杀的方式阻止卓木强巴靠拢。总之,就在卓木强巴刚刚赶到岳阳身前的时候,达拉夫从背包里掏出了那个直径约十二公分的圆形铁盘,一按下去,铁盘上红灯亮起,他便对着卓木强巴和岳阳的方向扔了过来。

    单兵雷,这次岳阳他们的最强武器,估计是莫金用来对付类似巨蜥那样的大型生物的。与常用单兵雷不同的是,他们使用的雷信里,填装的是黑色飓风,每个单兵雷,相当于两公斤tnt当量,爆破范围足以笼罩方圆30米。这种雷性极为敏感,轻轻一碰便会爆炸,没想到竟然被达拉夫当做手雷扔了出来。

    卓木强巴才刚刚站直,一股巨大的推力便从身后传来,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冲击波将他和岳阳都推得腾空而起,直朝平台边缘落去。灰狼三兄弟趴得低,隔得远,却仍不住在岩面上翻滚。

    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生火的位置原本就在平台边缘,方才与佣兵一番打斗,却是离平台边缘更近了一步,这股大力推来,卓木强巴和岳阳在空中翻滚,身形下坠之时,卓木强巴在平台内,岳阳在平台外,卓木强巴是俯身向下,岳阳却是仰面朝上。卓木强巴看到了身下,继而惊呼起来:“岳阳!手给我!”

    岳阳一错愕,见强巴少爷在半空中向自己伸出手来,很自然地也将手伸了出去。卓木强巴手臂一长,钳住了岳阳的手腕,松了口气道:“捉住你了。”岳阳还以为强巴少爷给自己开个玩笑,却见卓木强巴突然高出自己一截,紧跟着手臂一紧,原来是卓木强巴已经落在了平台上,自己却掉了下去,身子悬空了。

    岳阳的手握着卓木强巴的手腕,卓木强巴的手则握着岳阳的手腕,两人紧紧地握在一起,半悬空中一线牵。原本这种握十分的牢固,只要两人都不松手,便不会分开,但是卓木强巴落在光秃秃的岩台上,上半身完全被岳阳拽得离了平台,脚下没有任何受力点,整个身体正一点一点地被岳阳拽出平台去!

    卓木强巴一手牢握着岳阳,另一只手想摸住一个什么凸起,好稳住身体,可手掌触地,一片平滑,再也来不及了,他一捏拳,兽爪弹出,他试图用尖锐的爪子抓住平滑的岩面。可惜两人的重力还是大过了摩擦之力,兽爪在岩面上划出“吱吱”的声音,依然无阻止卓木强巴和岳阳向下滑去。卓木强巴再往前挪一点,身体就要完全失去平衡了,便在此时,他感到腿上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紧接着,另一条腿也被拉住了。卓木强巴知道,一定是灰狼三兄弟来帮自己了,只是此刻他半身悬空,垂在平台下方,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只能大叫:“大狼、二狼、小狼,啊!”卓木强巴感觉腿上的扯力增加了,可是不管身后怎么使力,都只能和卓木强巴与岳阳二人的重量持平,两人半悬着,既没有坠下,也不能上来。

    岳阳昂头看着卓木强巴,如今已看不到强巴少爷那刀削斧劈的轮廓,不过那双眼睛,还是那般闪烁着慑人的精光,不,比以前更明亮。曾几何时,这样的场景一再地重复,在整个旅途中,有多少次这样和队友生死相握,有张立、教官、巴桑大哥他们都去了哪里呢?岳阳又绽放出那阳光般的笑容。“强巴少爷,你不恼我?”“恼你!你以为我不知你们做的事?伙同导师来骗我!”一个简单的眼神,彼此都能读懂对方的意思,岳阳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原本还不知该怎么向强巴少爷解释,没想到强巴少爷自己猜到了。忽地一坠,卓木强巴和岳阳两人的身形又向下滑了一格,却是卓木强巴的皮衣早被流弹划得七零八落,虽然被灰狼三兄弟咬住了,口子却是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重新被撕裂。

    卓木强巴道:“快,抓住我的衣服爬上去!”他自己无起身,只能让岳阳踩在自己身上先上去。岳阳苦笑着举起了右手,卓木强巴这才看到那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卓木强巴眼中再次绽放出坚毅的目光,沉稳道:“坚持住,岳阳,我不会放手的!”岳阳心中一悸,张立曾反复向自己诉说,强巴少爷怎样抓住他的手,那一句“我不会放手”是如何地震慑了他,那时强巴少爷的眼神,他的语气,他的表情岳阳也曾无数次想象,没想到真的也有这一天,强巴少爷抓住自己的手,对自己说,他不会放手的!

    只是岳阳,做出了和张立截然不同的选择,他松开了左手,卓木强巴不得不抓得更紧,大喝道:“不要做傻事!”两人身体又是一坠。岳阳很开心地笑着,心里也很开心在想着:“来不及啦,强巴少爷该做的,我已经做了,你们,要替我们走完这一程啊。”他的右手依然举着,却是缓缓地,扣开了卓木强巴的尾指。

    “强巴少爷,教官,或许还没死,至少,我没看到她又来找过莫金。”卓木强巴的尾指缓缓被掰开,岳阳整理着思路,想挑重要的说,他的手臂,开始缓缓地下滑,正在脱离卓木强巴的掌控。卓木强巴急了,大声道:“岳阳!岳阳!”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42——别了,岳阳

    此时,平台之上,满身是血的达拉夫从硝烟堆里爬了出来,看到了死命拖着卓木强巴的灰狼三兄弟,他咧嘴笑了起来,满嘴都是血,老子活不成了,你们也别想活。他感到心脏一阵乱跳,知道坚持不了多久了,抖瑟着,居然又摸出一个单兵雷,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按钮。看着单兵雷上的绿灯亮起,绿灯又转为红灯,他猛地呼吸了几次,胸廓剧烈地起伏着,看准灰狼的方向,奋力将单兵雷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大狼的腿骨上。大狼被砸得发出“嗯唔”一阵惨叫,却是咬着卓木强巴的衣服不肯松口。阿呜肮还在下面呢,一松口阿呜肮就掉下去了,不能松开,阿呜肮是家人家人,就是指,没有人会被放弃,没有人会被忘记!

    单兵雷从大狼腿上反弹出去,在平台上滴溜溜滚了出去,再打了两个转,竟是躺在了平台上,没炸!达拉夫满腔怨气,还想拿一个出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逮了,他胸腔如风箱般一鼓一缩,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却感觉怎么也无将空气吸人肺里,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岳阳带着那微笑的表情,又扣开了卓木强巴的无名指,继续道:“敏敏,和亚拉师,他们应该在前面,离我们还有多远我不知道,估计,已经找到帕巴拉了吧!”他一面说,一面使劲,显得有些吃力。卓木强巴的无名指,也是被慢慢掰开了。

    卓木强巴全身的力量都悬在右臂上,另一只手根本够不着岳阳,只能眼睁睁看着岳阳掰开自己的手指,向下缓缓地滑动,两人又是同时一坠,岳阳甚至能听到布匹撕裂般的声音。卓木强巴不知道该怎么说,张口道:“混蛋!岳阳!你听我说”

    岳阳用更大的声音回应道:“强巴少爷,你听我说!”卓木强巴的手从握着岳阳的手腕,已变成握着岳阳的五根手指。

    “莫金,他谁都不信,我失败了,我能做的很少他说的话,无辨认真伪,一定不要相信

    “一定要等,索瑞斯,不会在莫金那里待太久的;有他在,你的狼,没用”

    卓木强巴的手马上就要滑过岳阳五指的大关节了,他捏得岳阳的指骨发出“嘎吱”的声音,却阻不住岳阳下滑的趋势。

    “他们,有矛盾,对你,有好处去找教官”

    五指大关节脱出,岳阳的手在卓木强巴手心里加速下滑,岳阳怡然而笑,他最后好像想起了什么,道:“小心爆炸。”

    卓木强巴一愣,手心一空,再伸手捞,岳阳瞬间远离。该说的都说了,他带着那阳光般的笑容,在空中面朝强巴少爷,打出手语:“一路平安。”青衣诀诀,翩飞若蝶,他仿佛不是坠下青云,而是被那漫天的雾衍温柔地包裹,从脚至脸,终告不见。

    卓木强巴原本想问,为什么放莫金进来,这是他唯一没能想明白的地方,只是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岳阳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没有问出口。而岳阳也在思索,要不要将那件事告诉强巴少爷,那样会不会对强巴少爷打击太大?算了,还是让强巴少爷自己去发现吧,所以他也一直没有说。两人就此脱手,相去甚远。

    卓木强巴被灰狼三兄弟拖回平台,但他整个人却怔怔发愣,岳阳,就这么从自己手中滑出去了?他真的滑出去了?还有很多话没对他说那个家伙,那个爱笑的侦察兵,你是最棒的!

    灰狼三兄弟舔着卓木强巴的伤口,安抚着他,嘴里“狺狺呜呜”地说着劝解的话。卓木强巴搂过它们的脖子,现在,他身边只剩下这些最亲近的家人了。

    “哐!”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平台都在战栗。卓木强巴一听到声音,就将灰狼三兄弟按在地上,幸好这次爆炸的地方相隔较远,冲击波没有波及他们。怎么回事?难道还有敌人?卓木强巴惊异地站起身来,看着发生爆炸的地方,竟然是他升起火堆的那处,如今火堆旁的巨岩被炸成一片碎砾,地上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两三米的浅坑。原本躺在巨岩下,最初被岳阳射杀的两名佣兵也化做了尘埃。

    单兵雷,只有单兵雷才有这么大的威力。卓木强巴突然发现在远处还躺着一个,闪着红光,小狼正好奇地朝那边走去。他发出厉声呼啸,让小狼回来,自己朝着单兵雷冲了过去。

    只要没有触发,单兵雷是不会爆炸的。卓木强巴看着这款雷的型号,吕竞男教过他们如何使用,卓木强巴小心地拨了几拨,雷表面的红灯终于熄灭了,他才松了口气。这东西或许还有用,他将单兵雷收起来,还未起身,又是一声爆炸,卓木强巴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突然想起岳阳的警告,再看爆炸之处,竟是在被二狼咬断脖子的那名佣兵附近。他这才明白,这些佣兵身上或许有什么东西,一直监测着他们的呼吸心跳,一旦佣兵死亡,延后一段时间,就会发生自爆,如此一来,所有的痕迹都被消除得干净、彻底,典型的莫金手。

    卓木强巴正想着,只觉得平台边缘一阵晃动,原来,虽然这熔岩坚愈钢铁,终究还是经不起接二连三的爆炸,出现了纵横裂隙,随着裂隙的延展,竟然四分五裂开来。

    “快走!”卓木强巴招呼着灰狼三兄弟,向平台深处冲去,身后的平台,出现了一道圆弧形缺口。

    在浅水湾,索瑞斯刚带着他的侦察小分队返回,充满了疲惫和失落,莫金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索瑞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岳阳他们呢?”

    莫金道:“还没有回来。”

    索瑞斯道:“希望他能带来好消息吧。”

    话音刚落,耳中捕捉到远方有隐约雷鸣,他和莫金对望了一眼,方向应该是岳阳他们的方向,只是吃不准是什么声音。莫金叫马索打开电脑的音频解析,马索操作了半天,却忘了中间的几个步骤是怎么弄的。

    没等多久,接二连三的雷鸣传来,莫金这才肯定道:“出事了!”

    索瑞斯霍然起立道:“他们找到了!”

    莫金打了个响指,道:“第四、第七、第九、第十五小组,拿上武器跟我走。柯夫,你布置一下留守人员,今晚我们继续在这里宿营。”

    卓木强巴在查希尔尸体右边百来米外找回了自己的飞来骨,想收集那名佣兵的装备,但计算着时间都差不多该爆了,而且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发生的爆炸,只能远远地看着查希尔的尸体,不敢动他。

    不多时,巨大的轰鸣声如约响起,冲天火光和惊雷巨响,仍让隔得远远的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缩了缩脖子,不过,捂着耳朵、张大嘴的卓木强巴看得分明,那名佣兵的四肢和胸腹同时起爆,真可谓炸得粉身碎骨。他确定了佣兵爆炸的原因,就在他们穿的那身衣服里面。“通,通,通”半个头盔被抛出百米距离,落在卓木强巴的身边。卓木强巴捡起这已经严重变形的半个头盔,在这么强的冲击力下,竟然没有将它完全炸碎,可见这东西的结实程度。

    卓木强巴用手指弹着头盔,却没有发出想象中的钢声,反而有些像塑料,他愈发确定,这是新型的防弹材料制品。再联想起被他奋力用爪子撕裂的那个佣兵,也就是说,这些佣兵从头到脚,都是防弹的。

    卓木强巴正准备将头盔扔掉,突然发现,在头盔耳际附近,有几缕烧焦的线,线头露出卷曲的金属细丝,再仔细看,发现它们虽然细,却排成整齐的一排,嵌在头盔的夹层中。“这是数据传输线啊,藏在头盔里有什么用?”卓木强巴愈发迷惑了,开始仔细研究起这个头盔来。那保护眼睛的部分,看起来好像是有机玻璃,研究后才发现,里面有液晶膜片,也就是说,这护目镜里面会显示视频。卓木强巴再回想最后那名佣兵戴上头盔时的样子,他开始有些确定,这是类似于空军的电子头盔,估计头盔左右有摄像头,戴着头盔的人并不是直接从护目镜观测外部环境,而是通过视频看到电子图像的。估计对方不仅可以像望远镜一般自由拉伸画面,还能三维成像,说不定还带夜视、红外视等多种可视模式。自己和灰狼三兄弟何其幸运,若是那些佣兵对狼保持了足够的警惕,一开始就戴着头盔,沿着河道搜索,难保自己不会被发现。

    对对方了解得越多,卓木强巴就越是不安。防弹衣、电子头盔、主武器、短枪、单兵雷、闪爆弹,还有什么是他们没有的?卓木强巴再看看自己,自己有土弓,有飞来骨,还有烂得像乞丐装的鹿皮大衣和藤甲,凭这些装备和佣兵对抗,似乎有些棘手。这次能一次解决掉五个佣兵,除了有岳阳的帮助外,也有极大的运气。不行,得想办把佣兵的装备夺过来!卓木强巴从怀里摸出沉甸甸的单兵雷,就用这个雷,让他们也尝尝痛苦的滋味。岳阳,不会就这么白白地牺牲掉。

    卓木强巴站起身来,询问大狼:“去浅水湾看看吧?”

    大狼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卓木强巴这才发现,大狼似乎受了伤,三条腿走起来一跛一跛的。小狼用鼻头轻轻拱着大狼的伤处,像是在为它按摩,又像是想嗅出它伤在什么地方。卓木强巴蹲下身来,问道:“你没事吧?”

    大狼平静地转过头来,仿佛读懂了卓木强巴的关切,眼神中竟含着和蔼的笑意,似乎在告诉卓木强巴:“我还走得动。”卓木强巴细细地检查了大狼的伤口,后腿有些擦破皮,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伤的。他并没联想到单兵雷的事,只以为大狼是在爆炸中受的伤,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但是大狼年纪大了,恢复起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虽然大狼受了伤,但他们在迷雾中走的是直线,远比莫金他们沿河而行快得多,没多久已看到河水由清澈转为暗红,浅水湾,已经变成一个血潭了。

    卓木强巴清楚,刚才那巨大的声响足以传到这个地方,一定会引起莫金的注意,以莫金的小心谨慎,他肯定会去查看,但他不会把所有人都带走,这里还有留守的佣兵。

    卓木强巴制订了一个计划,但要实施起来实在有些麻烦。首先,他要说服大狼同意进行这个计划,好不容易大狼同意了,他还要想办让小狼和二狼理解他这个计划。在卓木强巴连比带画加咆哮地反复阐释下,说得口干舌燥之后,小狼总算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下来,就看小狼的了。

    平台边缘,莫金和索瑞斯终于看到了那个坍塌的缺口。此外,莫金只找到一些肉粒,也不知道是谁的了。

    索瑞斯带着一丝看戏的表情看着那个恐怖的缺口,沉缓道:“看来,不是掉下去了,就是被炸得粉碎了。”

    莫金冷冷地命令着佣兵:“给我找!所有可疑的线索都不要动,直接向我汇报!”他站起身来,走到和索瑞斯同样靠近缺口边缘的地方,有些不解道:“那可是六个全副武装的侦察兵,什么生物能造成这么恐怖的袭击?还有岳阳呢,我不相信他们全都死了。”

    索瑞斯沉吟了片刻,道:“刚才的爆炸,是单兵雷吧?”

    莫金点头道:“只有它才有这么大的声响,闪爆弹也不可能传那么远的距离。”

    索瑞斯道:“如果是早已布置好的单兵雷,会炸着他们自己么?要多少单兵雷,才可以把平台从这个地方炸塌呢?”他又看了看平台坍塌的边缘,那个三角形截面的最里面,已经有大约三四米的厚度。

    莫金旋即明白道:“是大量单兵雷集中在一起被引爆了。”只有那样,才有足够的威力炸掉平台的一角。至于引爆的原因,自然是那个佣兵死了,只是那个原因,却是不能说的,暂时不能。

    佣兵们毕竟还是有了发现,赶紧通知莫金和索瑞斯前去查看。索瑞斯看过之后道:“狼。”

    莫金道:“有多少?”

    索瑞斯摇头,表示无从这些纷乱的印痕中辨认出狼的数量。莫金暗想,一定很多,非常非常多,以致他的侦察兵会全军覆没,不过他仍不相信,连岳阳也会死。“那小子,终于抓住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逃走了,还是放心不下你的强巴少爷吧?”莫金暗想。

    不多时,佣兵又发现一个东西。索瑞斯将那骨片一般的东西捏在手中,约一寸长宽,他清楚,这是一块哺乳动物的胸骨,或许是人的胸骨,令他好奇的是那骨片正中偏上的那个洞,一个锥形的洞。

    莫金将食指放入那个洞中,奇道:“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索瑞斯咧嘴道:“应该是某种生物的牙齿,大型生物!”索瑞斯别过头对莫金道。“有多大?”莫金听出了索瑞斯的言外之意。狼和那种大型生物在一起,估计才是导致这次小分队全部殒灭的原因。

    索瑞斯道:“这个洞,大约是狼牙的五倍,那个生物,最少是狼的五倍大小。”正说着,一声闷响,又像一个气球被吹破“乓”的声音隐隐传来。索瑞斯面色大变,连莫金也来不及招呼,返身而行,道:“狼去了营地,我先回去看看。”

    莫金则愣了愣,自言自语道:“调虎离山?狼有这样的智慧?”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43——回家

    浅水湾。

    最先听到异常的是两个取水的佣兵,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也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敢于袭击大本营,身后可有近两百名全副武装的同伴。两名佣兵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胆子也大,那响动又极近,于是他们手中没有枪械也前来查探。

    看着木桩下晃动的身影,其中一人道:“像是个小鹿崽。”

    另一人咂着嘴道:“那可太好了,昨晚还没尝够味呢。”

    近了,两人眼前一亮,前方匍匐在树桩中的,竟是一头狼,看起来似乎受了伤,蜷伏在地,微微地抖着,看着两名佣兵靠拢,似乎更怕了,眼神中流露出惊惶之色,想跑又跑不动。

    前面那人道:“看来,是索瑞斯的药起作用了,它是被味道吸引到这里来的。要把它捉住,咱们就立大了。”

    后面一人道:“小心点,别吓跑了。”

    躲在另一旁的卓木强巴不由皱了皱眉头,他希望小狼能引一两个有武装的佣兵,但是眼前这两人空手而来,或许腰间有短枪,只是看不清楚。

    小狼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可怜兮兮地望着两名佣兵,准确地说,是望着两名佣兵的脚下。但那两名佣兵运气实在极好,竟然先后从单兵雷上跨了过去,一个都没踩到雷。小狼朝卓木强巴的方向望了望,似乎想问卓木强巴该怎么办。可卓木强巴和大狼他们伏在雾里,动也未动,只听身前一人道:“来吧,宝贝,让我捉住你!”

    另一人道:“小心它咬你啊,你没听说吗,这里的狼可不一般。”

    前一人道:“瞧它那可怜样,肯定伤得不轻,想咬我”

    话音未落,忽然小狼翻身而起,那灵敏的动作,哪里像受了半分伤?而此时它的目光也森寒起来,颈毛耸立,露齿而笑,作势欲扑,全身上下,透出一股杀意。

    距小狼最近的那名佣兵一惊,猝然不及,下意识地往后大退两步。小狼一看,踩上了!没有丝毫犹豫地复又趴下,甚至抬起了两只前爪,先把耳朵捂住。

    旁边一人还未回过神来,心想这唱的是哪一出?突然耳边轰然巨响,仿佛整个地面都在战栗,他便傻愣着,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个同伙,像枚火箭一般被发射到了半空,腰际以下,双腿全无,血像下雨一般撒落;跟着,才发觉自己也在向一侧飞翔,巨大的撞击力作用于身体的疼痛传达到神经中枢,他难以扼制地惨叫起来。

    而此刻身在半空的佣兵,身体其余部位也炸裂开来,就像半空放了个烟火,四分五裂,血肉如散花般飞溅。卓木强巴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要差多了。大狼已在招呼小狼回来,马上隐入了迷雾之中。

    那名没死的佣兵一路惨叫着跑回营地,想通知同伙。其余佣兵早已闻声而至,只见那名同伴浑身是血,惊恐万分道:“狼狼来了!”

    营地一阵骚乱,大部分佣兵赶到出事地点。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正是利用这个机会,绕到营地的另一侧,他们要亲眼看看,自己的粮仓究竟变成什么样了,他们还怀着一丝侥幸。

    映人他们眼中的只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桩,无数堆黑色的灰烬伴随了了青烟,巨鹿的尸块碎骨混杂着血水淌了一地,将红褐色的岩面染上斑斑黑点,除了那些依然挺立的帐房在风中布卷如波,整个儿就是一派战后硝烟未散的凄迷景象。别说巨鹿,连根稍显完好的巨鹿骨头都没有。小狼长声轻鸣,抬起头望着卓木强巴,眼泪汪汪地呜咽着:“阿呜肮,我们的粮仓没了”

    卓木强巴的手垂在腿边,拍了拍小狼的脑袋,还未来得及安慰,大狼已经发出警告,敌人朝这边运动过来了,他们退回雾中。

    那些佣兵不敢追离河道太远,在附近巡察了一番便回去了。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放慢了步伐,他能感受到大狼蹒跚的步履中透出的那一丝迷茫粮仓没了,又该去哪里呢?

    是啊,又该去哪里呢?卓木强巴看着茫茫大雾,只觉得四周山岩虽多形,放眼望去,却是死一般的冷清。那一群巨鹿被那浅浅的水湾和唯一的丛林吸引至此,再被冰雪所困,按灰狼三兄弟的食用量,至少可以挺过半年,或许明年热一些的时候,又会有别的生物群过来。但是如今,那里什么都不剩了,一夜之间,丛林被砍光了,巨鹿被屠戮殆尽,清澈的雪水变做血污之潭,只有那群拿着现代武器的人,才能做得如此彻底,如此干净。灰狼三兄弟将不得不离开自己的领地,重新去寻找食物之源,只是在这严寒的雾中,哪有那么容易找到食物。

    这天晚上,灰狼三兄弟没有回到狼,它们讨论了很久,似乎在决定十分重大的事情,其间有几次提到阿呜肮,但卓木强巴还不是十分明白它们讨论的内容,然后,它们一路向北,没再折返。当夜在露天休息,卓木强巴将飞来骨当做一方瓷枕靠着,灰狼三兄弟蜷伏在他两侧。卓木强巴不知道灰狼三兄弟商讨出什么样的结果,也不知它们会把自己带向何方,他只是在想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岳阳的突然出现和离去,把他一下子又带回了文明的社会,同时令他明白,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还有吕竞男,还有亚拉师和敏敏,他们也还在这层平台的某一处游荡,这些,都是自己无割合下的。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办?莫金那些为数众多的佣兵,那样的武器和装备直到深夜,一丝倦意袭来,卓木强巴才不安地睡去。

    “孩子,你要去哪里?”父亲的语调永远是那么平稳、安详,却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决定了,出去闯一闯!”年轻的强巴热血方刚,如斗鸡般与父亲对峙着,而他自己知道,他需要种种形体上的动作和加大音量,来掩饰内心的怯懦,表示自己可以和父亲的无上权威相抗衡。

    “你真的想好了?”父亲的语调匀速,音量也不见加大,只一个简单的疑问,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强巴包裹住,令他僵硬、出汗。

    “是的!”强巴的声音更大了,仿佛要冲破这牢笼般的桎梏,他一定要出去,去他向往的地方“我想好了,我要证明,我自己,也能在这个世上好好地活下去!”外面,究竟是指哪里?外面,又有什么?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要的,是自由。他觉得待在这个家里,仿佛有无形的东西束缚着自己,令自己的想得不到体现,他想要证明,他是他自己。他已经不想做那个长辈说什么,自己就照着做的强巴拉了,他要自己控制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甚至是有些没有任何道理地,就是想离开父亲母亲,闯出一片天下。

    十来岁的男孩子,往往有着叛逆的冲动,所不同的是,强巴决定将这种冲动付诸实践,而他的父亲,德仁老爷竟是允了。直到强巴带着雀跃的心情,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李,才有了父子间临行前的这次谈话。

    德仁老爷微微笑了笑,证明自己?证明存在?雏鹰长大了,渴望振翅高飞,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接着强巴的话,他轻轻问了句:“你为什么要证明自己能好好活下去呢?”

    强巴张嘴结舌,打个了突。德仁老爷也不强求,只道:“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凡事三思而行,无论是否安顿,不要忘了给你阿妈写信。”他缓缓转过身去,停了停,补充道:“我刚才问你那个问题,一路上好好想想。生命因何而存在?人类因何而存在?作为一个人的你,又是为什么活着?”阿爸侧过头来,那张慈父的面孔带着一半期许,一半犹疑:“你不要去刻意追寻答案,或许你一辈子也未见得能找到答案。我只希望,当你陷入迷茫的时候,不妨想想这个问题,它对你的一生,将有极大的帮助。”

    望着父亲的背影,强巴想的是:“这算什么问题?离我将要面临的生活,也太过遥远了吧?”

    但事实上,强巴已不知不觉开始思索,自己这一生,究竟是为什么而活着?直到后来,他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再后来,又陷入了迷茫,又开始寻找答案

    往事历历,卓木强巴睁眼时,却见天际一团墨黑。自打遇见灰狼三兄弟连续做梦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梦了,而且如此清晰,连父亲的声音表情都一丝不漏地重现在梦中。卓木强巴看着一团漆黑的空间,不由又开始想:“我究竟,是为什么而活着?我到底想要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何而来?”然后,他看见小狼睁开那双橙黄的眼睛,打量着自己,他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索父亲提出的前一个问题:“人类,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索瑞斯看着被炸成碎屑的佣兵,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而莫金早已铁青着脸去看那名被炸伤手臂的佣兵,一是听他详细诉说当时发生的情况,二是帮助那名佣兵把连体服脱下来。

    过了一会儿,莫金面有恨色地走过来,对索瑞斯道:“难以置信,我不信这是狼能做到的。要知道,单兵雷上有几个按钮操作,错了一步都不行,你认为狼能做到?”

    索瑞斯笑吟吟地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我们的士兵安好了单兵雷,却被狼发现了,被转移到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去。就像捕兽夹一样,狼对这种活儿,是很在行的。”

    莫金兀白不信道:“从河道尽头到这里,就算直线距离,恐怕也有十几公里,一路颠簸,居然能保持不被引爆?”

    索瑞斯道:“谁知道呢。”

    莫金又道:“既然它们就在这附近,为什么你召不来?”

    索瑞斯面色沉重道:“我说过的,这里的狼不能以常理度知,它们似乎对我们的行为已经产生了仇视心理,再强行召唤,恐怕会起到反效果。最近这段时间,我们还要当心狼的报复行为。”

    “报复行为?”莫金瞪大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眼里满是惊疑。

    索瑞斯无奈道:“你也听到了,那么巨大的声响,我们的侦察佣兵肯定和狼发生过激烈的交火。狼的记忆力比狗好,它们会记得,是什么物体、用什么样的东西袭击了它们。”

    “噢,狗屎!”莫金咒骂着,板着脸回营地去了。

    马索知机地跟了上去,好似在轻轻叹息:“索瑞斯大人的能力,应该不止于此吧。”

    莫金身形顿了顿。马索不再言语,他跟着岳阳也学会了一些,知道有些事情只需要恰如其分地一点,点到为止。

    第二日清晨,灰狼三兄弟朝着北上的方向,迤逦前行。卓木强巴不明就里地跟在后面,见它们走得决绝而坚定,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莫金等人,应该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卓木强巴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在休息时指着雾的一端,想尽办向小狼询问:“是什么地方?”

    小狼无比惋惜地看了身后一眼,它们的粮仓已经被掏得干干净净,然后清晰地吐出两个音节:“回家。”

    是的,卓木强巴第一次听到这个发音,但他无比清晰地判断出这个发音代表的意思:回家。小狼的眼神中有一抹欣喜,但更多的是寥落,那声音低沉悠长,仿若思乡的游子发出的吟唱,充满哀思的眷念。

    卓木强巴检查过它们身上的伤口,知道那些伤不是一次造成的,有的时隔一周,有的更长。他豁然明白过来,灰狼三兄弟不止一次地想回到故里,但每一次登门造访,其结局只是被驱逐到更远的地方。

    在实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它们毅然决定,再次回到那个地方。

    营地内,莫金看着方新教授的电脑,一筹莫展。这下好了,岳阳也不见了,狼也没逮着,无缘无故损失了几名士兵,虽然吃了一顿鹿肉,但仍是得不偿失。索瑞斯在沉默良久之后,对莫金道:“绕着边走。”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可行的办,绕着平台边缘前进,不至于在迷雾中迷路。虽然要绕许多弯路,但索瑞斯坚信,一两年时间,怎么也够用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走这段弯路,却比在岳阳的带领下,快了不知几百倍。

    这是一段漫长而艰辛的路程,卓木强巴通过小狼了解到,他们要走十五天,一路上没有食物,冰雪会越来越多,到最后连水都没有。他同时能感受到,灰狼三兄弟付出了怎样的艰辛,才找到那处唯一的粮仓,那里的损失对它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它们竟然没想过要报复,如同狼类家族数万年来所奉行的那样——我们离开,去找另外的生存空问。

    在没有进食的状态下,走上十五天路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但灰狼可以,它们的小跑四肢舒展,步伐轻盈,是最为节省体力的运动方式,能够达到时速20公里。只是大狼受了伤,气温愈寒,它行动愈是艰难,在这种条件下,它的伤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有日益加重的趋势。

    每到晚上,它们会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卓木强巴躺在地上,展开四肢,灰狼三兄弟都钻进他的皮大衣里,他们就这样簇拥着,抵御严寒。

    小狼说得没错,越往北行进,天气就越寒冷,时不时一阵冰风吹来,那些自雪山上扬起的雪沙,被卷得漫天飞扬,让那浓雾,愈发的迷离不清。那本是极为壮观的一幕景象,雪山上堆积千年不化的雪,都失去了鹅毛般巨大的体型,细如银沙,在那风卷光照之下,整个空气之中,所有的雾气都闪烁着粼粼银光,就连卓木强巴他们呼出的空气,仿佛都带着无数碎银。

    只是疲顿不堪的他们,早已没有了欣赏的心思,饥饿、寒冷,无一不是对极限的挑战。狼并非单一的肉食动物,它们和人一样,属于杂食性动物,饿得狠了,什么都吃,这一路走来,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将所能看到的草、树根、树皮,都囫囵嚼了裹进了肚里,虽然不缺水,但体力却是大大地消耗着。

    到了第五天,大狼实在走不动了,那被砸中的地方已经变成严重的冻伤,整个后腿肌肉僵硬得像一坨冰。那些冰花在大狼倔强的步伐下开始脆裂,裹着血水流出体外,又被冻成一道道血痕,攀附在后腿上。但它依然倔强地走着,用它自己的方式,两只前腿如扑蝶般向前一扑,随后爪子牢牢地抓住地面,将整个后半身往前拖。那条冻得僵硬的腿在雪地上留下一段平直的线,后爪与岩面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的声音。

    二狼和小狼知道大狼挺不了多久了,它们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踩着大狼踩过的地方,如同这些年无数次重复的那样,默默地跟随,保持队形的整齐。

    卓木强巴用一些枯枝编了一个简易的架子,但是被大狼冷冷地拒绝了。它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冷酷地向卓木强巴宣告着:“我是一头狼,我不坐担架,狼的一生,只行走于天地之间。”

    它挣脱卓木强巴的怀抱,依然倔强地,两腿向前一扑,将后腿拖上来,一步,又一步。它是一头狼,它行走于天地之间。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44——大狼之死

    狼有着动物天生的敏锐,它们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将要离开,所以,大狼改变了前进方向,用暴戾的咆哮制止了二狼和小狼的跟随。

    二狼和小狼只得默默地注视着大狼,看着它艰难地行走,朝着那巨大的熔岩山攀爬。小狼泪眼婆娑,它们亦知道,从今往后,大狼再也不会领着它们,从一个地方,走向另一个地方了。

    那被积雪掩映得灰白的熔岩之山,显得是如此的高大。大狼站在熔岩山下,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灰点,它的身影萧条、落寞,在寒风中透着说不出的凄凉和孤寂。

    它抬头看了看那高不可攀的熔岩山,又看了看卓木强巴,对着卓木强巴低吟,仿佛在询问:“就是这里了,还不错吧?”

    它双腿向前一扑,拖过一条后腿,再向前扑去,那个灰色的身影,渐渐与满天的雪舞融为一片。它一点一点地向着岩山挪动,那看似平缓的斜坡,却令它不得不付出全身的力量。

    终于,到峰顶了,大狼匍匐下来,眯着眼打量周遭的风光,不知迷雾的另一头,是否勾起了它无数的回忆。卓木强巴一路跟在大狼身旁,此刻也在那峰顶,极目眺望,茫茫的雪雾,闪闪的碎银光泽,童话般的迷离世界,令他暂时忘却了严寒。

    “阿呜肮啊”大狼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我不行了。”它的眼里透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前面的路,还有很长。”它向迷雾的远方投去深邃的目光,然后又看着自己的身体“食物,就由你来分配。”它再次将头昂起,仿佛要看穿那道深锁的屏障:“继承我的遗志,带着它们——回家!”

    卓木强巴再度听到“回家”这个词,即将失去挚友的悲恸将他的心填得满满的,紧接着,他听到大狼的鼻腔里,隐约飘出轻哼的声音。

    谁说狼不会唱歌?人们可曾听见,它们自由驰骋于原野的欢声笑语;人们可曾听见,它们在月下昂首的思乡情结;人们可曾听见,它们被迫离开家园时的悲壮孤鸣。

    缓缓的曲调融进流淌的时间,大狼的心境随着音乐渐渐飘远

    那一年,一只睁不开眼睛的狼崽呱呱坠地,追寻着与一众兄弟推推搡搡争抢着母亲甘甜的;那一年,三周大的小家伙第一次睁开了眼睛,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那一年,三个月大的小家伙撮圆了嘴,发出一生中第一次嚎啸,家族里的长辈们含笑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都说它会是一匹好狼,那啸声清脆,吃奶的劲儿可大着呢;那一年,五个月大的小狼第一次踏上高岗,看着月光从林荫交错间洒下,流光溢彩,它追逐着月光下的影子,穿梭跳跃;那一年,它第一次参加了围猎,在长辈们的鼓励下,它挥起自己手中的利爪,张开了自己雪亮的獠牙

    那一年,它开始追逐邻族的她,她有着矫健的身姿、漂亮的长尾巴,和一双多情的纯澈的眼睛,它们相约在黄昏月下,它们在密林中耳厮鬓磨,狼的王国又多了一对形影不离的追逐身影;那一年,它舔着妻子身上的柔发,看着自己的第一批孩子,就像自己当年一样争抢着,那些小生命流淌着自己的血液,它们将延续一个家族的骄傲,豪情壮志在胸,柔情无限在口,它和它的妻子将因这些生命的纽带,缔结白首之约,至死不离

    那一年,它已是十几个孩子的父亲,它将成立属于自己的家族,却在密林中闻到一股令人心醉的邪恶气息,好奇心驱使着它和其余的同伴探查究竟,迎接它们的,却是冰冷的铁栅栏,它听到身后凄厉的呼啸,它的心揪紧,却只能以同样凄厉的啸声回应

    这一年,它不远万里,踏上了熟悉的土地,却只看到早已陌生的同类,没有看到那熟悉的翘盼的身影

    大狼没有闭上眼睛,它一直盯着北方看着,它生于那里,长于那里,不管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挫折,它的内心依然渴望回到那里。

    卓木强巴也就以为大狼一直在看着,直到他触摸到大狼的身体,才发现它早已僵硬。他滚动着喉头强压下悲恸,遵照大狼的遗志,将狼首完整地割了下来。卓木强巴知道,在狼的世界中,活着的时候是同伴,死了之后就是食物,大狼将食物的分配权交给了自己,自己必须带着二狼和小狼,活着抵达那一片它们始终不忘的故土。

    卓木强巴将大狼的头颅端正地摆向正北方,向它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扛着大狼的身体,大步走下了这座灰沉沉的熔岩之山。

    食物被卓木强巴很匀细地做了五道标记,在接下来的十天内,他们既要尽量节省食物,又要保持着能散发热量的体能,不至于被冻死。二狼和小狼认可了阿呜肮作为首领的身份。大狼只肯让阿呜肮跟着上山,那是一种姿态,宣告了接下来的路,将由谁来总领;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凭借的不仅仅是力量,更多的要靠智慧,它们认可大狼的智慧,也认可大狼智慧的目光所挑选的接班人。

    二狼和小狼从卓木强巴那里接过食物,它们都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因此并没因食物的获得而兴奋雀跃,只是一声不吭地嚼着,在那冰天雪地之中,只有他们发出的“咯吱咯吱”咀嚼之声。

    吃过食物,体内又充满了热量,大狼的灵魂已化做他们前进的动力。二狼和小狼在前面领路,卓木强巴一步不离地跟着,保持着倒三角形的队伍,在千年冰封的雪原上,踏出三道平行的痕迹。它们笔直且坚决地前行着,终化做了天地间三个小黑点。

    相较之下,莫金的队伍里可没有能领路的人,而且岳阳埋下的钉子开始发挥余威,莫金有麻烦了。

    一天夜里,没有任何征兆地,十四小分队的营房里突然传出惊天巨响,接着是无比凄厉的惨叫,一名佣兵在没有触动任何火器的情况下,整条左臂被莫名其妙地炸掉了,血洒满营。

    接着,在佣兵中就传出了这样的流言:原来,他们所穿的那件极有保障的防弹服,本身就是个炸药桶,那件衣服一刻不停地监控着他们的心跳、呼吸和脉搏,一旦他们心跳停止,衣服就会将他们炸得粉碎。

    事情顿时闹大了,莫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事情平息下来。可是佣兵们也都清楚了,莫金手上有一个遥控器,哪怕他们没死,莫金想炸谁就炸谁,谁试图自己脱掉防弹服,那也会爆炸;谁没得到许可便妄图靠近,行刺莫金,那衣服也会爆炸

    是的,这就是莫金的撒手锏,只是不应该这么快就暴露的。他不怕柯夫来的人不听他的命令,因为他可以直接操控这些人的生死。他有个开关,可以启动和关闭那套自动爆炸系统,按照原本的计划,是应该在去过帕巴拉神庙之后,他才会启动那个开关,然后那些死在神庙机关下的佣兵,将同神庙一起化做灰烬。

    只是上次派人去找狼时,莫金才发现那个开关被人打开了。要打开和关闭那个开关,与一整套精密的电子仪器有关,而平时能接触这批电子仪器并发现这一点的人,只可能是岳阳,所以莫金断定岳阳还没死,只是逃掉了。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如今在开关关闭的情况下,那名佣兵的手臂也自爆了,不知道岳阳做了什么手脚。现在这个开关不得不提前打开,整个队伍里面,只有索瑞斯和他两个人没穿这套服装,连柯夫也变成了一颗可以随时被莫金引爆的炸弹。

    马索无比后悔地哭丧着脸,找老板诉苦:“老板,我也不能脱吗?”被莫金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岳阳!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莫金咬牙切齿地想着。

    又一周过去了,在漫天朔雪中踯躅前进的卓木强巴看到了香巴拉第三层平台上第一栋人造建筑,一栋气势恢宏、令人秉然的建筑。它看起来像是一方城堡,又或不是,更形象地说,像是巨大的台阶,每一级都有宫墙般高矮,而每一级台阶上,都洞凿出许多拱形壁龛,像是巨大的落地窗户,又或是一道道的大门,如陕北的窑洞般整齐地排列着。那台阶状建筑一层摞一层向上堆叠,像无数廊桥一级一级地架设起来,如要直通天庭一般。而周围的熔岩将它们紧密地包裹着,在建筑的两端延伸出无数处于流淌状的熔岩凝结,与其说它是依山而建,倒不如说它是被山整个儿融进去了。

    小狼发出欢快的呼啸声,仿佛在对卓木强巴说:“快到了。”

    二狼没有那么兴奋,只是原地转了个圈,长长地舒了口气。卓木强巴举目四望,除了眼前这雄浑的人造建筑,四周依旧是一片雾茫茫,横亘颠连的远山在雾中留下巨兽的影子,这栋建筑抑或是一个标记,还是代表别的什么意思?

    出人意料地,二狼和小狼向那栋庞大的建筑奔去。卓木强巴紧随其后,心想这里暂避风雨还可,只是天色尚早,难道二狼和小狼就想在这里歇息了?忽然,他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里面有食物?”

    离建筑越近,才越发感觉它高大,而且卓木强巴发现,似乎有比雾更浓的东西从那些窑洞里涌出来。走到跟前,一阵暖风迎面扑来,好久没被这样温暖的感觉包裹了。这些暖风一碰到外面的寒气,就形成了浓浓的雾,沉降下来,所以在洞口能看到有如实质的乳白色水雾交融。

    大步迈入其中一个窑洞内,室外是严冬大雪,室内却是和煦春风,小狼绕着卓木强巴打个转身,舔了舔嘴唇,似乎在说:“很棒吧。”二狼在前面轻声作哨鸣,意思是:“不要停,继续走。”

    走在窑洞中,卓木强巴才确信,这的确是很古老的一种建筑模式,简单,但是实用,没有房间分割,就是一个个岩洞。而且,这里确实被一次火山喷发的熔岩所包埋,只是没有完全被毁,留下了一半暴露在外。

    而今脚下踏着的平地,显然当年不是这样的地形,因为被熔岩侵蚀之后,这些建筑的地底,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孔洞。二狼和小狼熟悉地在孔洞间穿梭,一路下行,没多久就看不到光亮了。

    二狼和小狼那橙黄的眼睛,在黑暗中变成了四盏指路的明灯。卓木强巴清晰地察觉,他们是逆着暧湿的气流在向前行,他本想撑起火把,却被小狼扔掉了,似乎里面不能见光。

    不知走了多久,卓木强巴感觉渐渐到了底,脚下是坚硬的岩面,周围是环行的管道状熔岩通道。通道很空旷,很宽畅,也很长,岩壁渗出水来,四壁湿湿的,又或是暖风与冷空气交融形成的湿气太重。走在熔岩通道里,令卓木强巴想起了他们穿越的地下冥河,当时有一船的人,现在却只有他一个。

    当卓木强巴觉得有些困顿的时候,二狼和小狼的步伐也慢了下来。他轻轻发出了休息的命令,一躺下就觉得全身肌肉都格外放松,只是隐隐听到远处有“哒哒哒”的回响传来。卓木强巴明显感到,伏在自己身上的二狼和小狼站了起来,再听了一阵“哒哒哒、哒哒哒”的踏水声,显然是一种生活在熔岩通道里的多足动物。二狼和小狼发出一声欢呼,扑了出去,没多久,似乎拖着一个较为沉重的东西回来了,一个劲儿地向卓木强巴叫着:“食物,食物”

    二狼和小狼已经饿了一天了,卓木强巴发出了可以进餐的命令,然后才去摸了摸所谓的食物——节肢动物,体外有一层薄薄的壳,六腿,腿部有许多硬刺,有触须,长约半米,宽约二三十厘米。若说在刚到香巴拉时遇到的那种酱黑色的蠕虫生物看着难以下咽的话,这在黑暗中只能凭摸索判断的生物,卓木强巴也不敢随便吃。只是二狼和小狼吃得津津有味,显然也该适合自己吃吧?卓木强巴选了节肢动物的腿弯处,挑出嫩肉来,果然,味美而多汁,有蟹腿或是虾脚的味道。二狼和小狼则吃尽了那动物的腹腔,它们早已知道阿呜肮不随便吃内脏,是个嗜好怪异的首领。美美地吃了一顿,很快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依然在黑暗中行进,有二狼和小狼出色的嗅觉引导,卓木强巴倒不担心在这里迷路,只是沿途多了许多昨天吃过的那种动物,到处都是“哒哒哒”的踏水声。它们似乎能感知卓木强巴一行的行动,卓木强巴和小狼们所到之处,那些动物纷纷退避,躲进更深的地方。卓木强巴此时回想起那些生物的外形,似乎和某种熟悉的生物很相似,而且他们在第二层平台也见过;工布村日志上则说那种生物很符合要求,所以被引进到第三层香巴拉去了。卓木强巴知道他吃的是什么了。

    卓木强巴渐渐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越往前走,竟然越暖和,他的真皮大衣有些穿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通过这条黑黑的甬道,到底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三天后,当卓木强巴身着皮裙,袒露上身,看到那个光明的出口时,他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那洞口很小,但那道光那道光,是彻彻底底的自然阳光,在须弥界,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自然的阳光!自己究竟已到了哪里?

    沐浴到第一缕久违的、大自然恩赐的阳光,纵使卓木强巴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所以,当他钻出洞口仰面看天时,不由发出了这样的质疑:“那是太阳?真太阳?那是蓝天?真的蓝天?这不是我的幻觉吧?”

    湛蓝的天空略带一抹青色,晴空万里,一缕薄纱般的絮云在天际浮掠,明晃晃的太阳刺眼的光芒,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那种暖意,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到今天为止,藏地密码九已经全部连载完成,感谢大家的支持。藏地密码十是藏地系列的最后一部,也是大结局的一部,在藏地密码十中,前九部的所有谜团将在最后一部中揭开,敬请期待!

    藏地密码十目前何马已经完成了初稿,正在做第二次修改,预计春节左右可出版!

    根据现有资料整理的藏十部分人物大结局

    1、卓木强巴:最终到达香巴拉,并且找到了紫麒麟,并且活了下来,但是最终是回到了外界还是留在了香巴拉不得而知。

    2、唐敏:派到卓木强巴身边的卧底,据推断是决策者派的,唐敏既不是唐涛的妹妹,更不是强巴的妹妹,只是找来的一个卧底而已,但后来对强巴产生了感情,为了救强巴,中了决策者一拳;连亚拉师中了一拳都断了数根肋骨,唐敏中了一拳可想而知,最后为救强巴而死在了香巴拉、

    3、岳阳:靠着衣服里的充气球(就是塔西用来度过冥河的那个东西),从悬崖上掉下来后幸存,最终活了下来。

    4、张立和阿米:靠着水煮,解了身上的蛊毒,并且和阿米成了一对,至于是留在了香巴拉,还是到了外界,不得而知。

    5、教官吕竞男:离开强巴后,伤口逐渐好了,但是最终也没能和强巴在一起。幸存者之一。

    6、决策者:我估计唐涛就是决策者,党姓大本波的后人。到香巴拉是为了找到蛊毒,进而统治全世界,莫金和强巴其实都是他设计骗来的,最后得到了他想要的蛊毒,但是也身中蛊毒,最终也被香巴拉的万狼吞噬。

    7、上戈巴族人:自己发明了一种蛊毒,该蛊毒只对人有效,对狼无效,但是狼能闻出谁中了蛊毒,并将中蛊毒的人咬死,由于最后上戈巴族人全部染上了蛊毒,最终都被狼咬死而灭族。

    8、莫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财宝,结局不详。

    9、亚拉师:身中决策者的打击受伤,结局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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